洪兆南平静的扫了岳文山一眼,站起身,俯低头,又与他对视2秒。
初夏的江城,微风徐徐,住院部楼后种植了些树,树影婆娑,明亮的病房被衬托的很是安静。
那个年轻又霸道的男人,迈步走到电视柜前,蹲身在那儿,对着那儿做了些手脚,背光中看不清他具体的行为,但他腕部佩戴的钢表,却好几次反射了吊顶的灯光。
……
9点后,住院部显得尤为安静,廊上甚至一个人影也看不见,VIP病房传来电视的声音。
洪至张已经在病房里踱步好几分钟了,他神情明显有些焦躁。
“他对名傅都下手了,下一个会是谁!?我们怎么办?”
这一天晚上,岳文山显得尤其嗜睡,他困顿的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洪至张的话。
“喂!喂喂!!”
洪至张大步踱到他床边,用力一声吼,才将气息很弱的岳文山叫醒。
“唔……”人老了,又病了,就连讲句话也会力不从心,“我已经请律师了,我要将我的罪行全部供认出来。”
洪至张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你疯啦!拜托!我跟你说过的啊,他没有证据!他没有证据啊!如果他有证据,他何必等到今天!”
岳文山困顿的眨着眼睛,看着在病房中暴走的洪至张。
“你不要发疯好不好!我们的好日子才过多久啊?他没有证据他就没办法让我们坐牢!而且他爸的案子当年已经定性为意外死亡,已经结案,就算翻案也过了法律时效期啊!你不要发疯啊!”
岳文山很累了,他已
tang经闭上眼睛:“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烦我,回去吧。”
洪至张定在原地,一回头,岳文山表情透给他的讯息确实是没得商量了。
“老岳——”
“我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岳文山睁开眼睛,对他皱着眉:“你回去吧!”
病房这么安静,护士已经开始查房,隔音不算太好,在隔壁讲话的声音都能听见。
洪至张出来,握着门把,手心却全是汗,阖上门后,腿就完全软了,一步也不能走,直接靠在了墙上。
……
这天的夜色扑朔迷离。
洪兆南在会所玩牌,期间经常留意腕表,第一次稳坐输家。
洪兆熙、顾小亮在客厅看碟,一部94年在香港公映的经典影片《大话西游》,时隔多年,熟悉的情节引发人笑意的同时,还能让人泪湿眼眶。
深深在房内打电话,当楚燕西终于接听这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陌生来电后,深深得知了四爷车祸入院的真相,于是……
旧金山飘了雨,静谧无声的午夜,二楼的顾父顾母早已睡下。
而岳文山的病房,悄悄的潜入了一道鬼祟的影子……
……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早睡的人一定不会感觉到。
虽然窗户已经阖上,但拥着顾小亮的洪兆熙还是紧了紧她的手,感觉不到她体温的热量,于是将她抱的更紧。
“小亮,我去楼上拿一床被子。”
顾小亮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她侧眸时,长发会铺展在洪兆熙胸前。
“快结束了,结束了我们就睡吧。”
电影已经到下半段了,半小时内能够结束,顾小亮说完,又往洪兆熙怀中挤了挤。
既然这样,他也就听顾小亮的,但他将顾小亮抱的紧紧,并且用毛毯将她裹住。
6月初的旧金山,气温在十几二十度上下徘徊,算不上热,顾小亮穿着长袖t恤和棉质长裙,身体散发着阵阵馨香。
这对小情侣正专注着荧屏上的电影,楼梯上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小亮愣怔:“不会是爸妈,肯定是深深。”
洪兆熙已在她说这番话之前,松开她,然后大步朝客厅外走。
“深深。”
果然是深深,她从二楼冲下来,神色惊慌,语无伦次。
洪兆熙两手插袋,站在楼梯口,仰头看着她。
“我四爷出车祸了你知道吧?你那天让我打电话都是装的吧?你带我来这个鬼地方到底安的什么心?”
面对深深一句压倒一句的诘问,洪兆熙依旧保持平静,在她说完时,他表现出了他的无奈和抱歉。
“他没有大碍,你放心。”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我才相信你,如果那天是大哥接我,我想我不会跟他走,我相信你,但你利用我的相信,你们想做什么?他已经准备自首了,为什么要害他?他爸是他爸,他是他,他是养育我长大的人,对你们来说是仇人,可是对我来说是恩人。”
顾小亮已经操控着控制器,借由轮椅,从客厅来到了外面过道。
狭窄的一条过道,三个人在楼梯口处对峙而立,窗外又是风又是雨的,不久便惊醒了已经睡熟的顾父顾母。
“你有多想和你爱的人在一起,我就有多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你们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上一辈是上一辈,这一辈是这一辈,他在无条件的承担他爸犯下的错,他对我无条件的好,恩怨可以混淆来计算吗?你们为什么要害他?”
深深的哭诉声,哪怕站在二楼楼梯口,也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233 他爱你,他把你看成他自己的
此时此刻,顾父顾母穿着睡衣,吃惊的下楼来。
顾小亮并不知晓内情,所以对深深的话一知半解。
“是那位抚养深深长大的先生吗?”
洪兆熙回身低头,对顾小亮点头。
狭窄的楼梯光线昏暗,衬得深深脸庞模糊不清,她急于想做什么,以至于两条修绘的柔顺的眉毛纠缠在一起添。
“现在还有航班吗?如果不行,就帮我定明天最早的航班。”
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心急如焚,一只手倏尔攀住楼梯扶手屋。
“可以吗?可以吗?先让我回国行吗?到底行不行?我对这里一点儿也不熟悉,你至少得帮我订票呀!”
洪兆熙个头高,站在楼体扶手外,也还是与踩在楼梯上的深深平视:“深深,以后我们就在旧金山定居了,过几天,哥也会回来,你就不要再想江城那边的人了。”
她顿了顿。
“你不会不让我回去吧?”
“这是哥的意思。”
“怎么可以这样……”深深的指甲死死抠住木质楼梯的扶手:“怎么可以这样……”
深深情绪这样激动,根本不适合再聊下去,顾小亮就握住洪兆熙的手:“别刺激她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太霸道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原先真的信任他,他说带她来旧金山见他的女朋友,她就信以为真……
“你们居然算计我……最起码,一码事归一码事吧……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
一转身,撞见顾父顾母,脚步顿了顿,心窝处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两位长辈木然的看着深深,也不知道能劝说什么,她就绕过他们,急吼吼的冲上了二楼。
至于深深的私事,洪兆熙没有提过,顾小亮不知道,顾父顾母更不知道,她究竟为谁如此激动,为谁拼命的想要回家,这些都不知道。
“深深的事,我明天再告诉你,现在你回房去睡觉。”
顾小亮只好点点头。
她的房间在楼下,因为要顾虑她的身体状况。
刚操作控制器,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楼上又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洪兆熙从顾小亮身边路过,径直上楼,走到一半的时候,碰上了提着包下楼的深深。
看她穿戴整齐,拎着包,还从房里拿了一把雨伞,洪兆熙愕然:“你这是做什么!?”
“我回家。”
看她急吼吼的往楼下冲,洪兆熙直接攥住她腕子:“已经深夜了,没有航班,外面还在下雨。”
“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了,我说了,任何事情,都先等我回去再说,他在医院你明白吗?”
深深挥手,试图甩掉他,没成想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腕子仍箍着一只遒劲的大手。
“你放开我。”
“我是你哥,是你的亲人。”
两人在楼梯间僵持,深深无论怎样都扯不掉洪兆熙的手,于是哭起来,句句都是要回家。
洪兆熙的脾气还算温和:“你要是在哥面前这样闹,他肯定要发火,所以你听话,至少现在别闹。”
顾小亮控制着手柄,将轮椅移动到楼梯正下方。
“深深,你哥说的对,现在已经没有航班了,就算你去了机场,也回不了国,所以今晚就先休息吧,明天我们在商量商量。”
“可是洪兆南不打算让我回家了。”深深站在楼梯中段,激动的冲着楼梯口的顾小亮哭诉:“他不给我回去了怎么办……”
顾小亮说:“你别急,如果是兆南的意思,那等兆南回来,我找他谈谈,他很听我的话,兴许情况没有那么坏呢。”
深深不禁一顿。
虽然脸上挂着泪,披头散发,但也想到了微妙之处。
顾小亮仰头看着她,神情说不出的真诚。
洪兆熙也突然对她说:“嗯,哥很听小亮的,让小亮去试试。”
低醇悦耳的嗓音钻入耳蜗,深深有那么一霎那的愣顿,于是她转脸,看向洪兆熙。
……
抚平深深焦躁不安的情绪后,洪兆熙推着顾小亮回了卧室。
客厅里的电视已经关了,灯也熄了,顾父顾母随后也上了楼。
夜里的雨依旧淅淅沥沥,没有加大的兆头,可能明天就会晴。
“其实深深也蛮可怜的,爸妈的事不干那位岳先生啊,兆南有点霸道。”
对顾小亮的言辞,洪兆熙只是报以淡淡微笑:“时间不早了,先休息,明天再同深深谈谈。”
“兆南是认真的?”
洪兆熙弯腰将顾小亮抱起,她的长发泼墨般洒下,乌黑秀丽,从他的臂弯处垂下,一径垂到了衣角。
“哥的脾气你知道,他决定的,应该不会改变
tang。”
顾小亮吃惊的抬头:“那深深多可怜啊,活生生拆散他们啊!”
吊灯光线温馨,将小小的卧室营造出家的感觉,走到床边,洪兆熙含笑将顾小亮放下,她也撑着双臂,往床头挪了挪。
洪兆熙往她后背塞了一只抱枕,才在她身边坐下。
“谈的时间又不长,起初很难接受,再遇到新鲜的人,慢慢就会淡忘了。”
“你们就是这么看待爱情的?”
洪兆熙短短愣过就溢出一声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头:“你要找我吵架吗?”
顾小亮把洪兆熙的手拿下来,与他五指相握:“别这样,兆南没有权利这么做。”
“可是哥就是很霸道啊。”
洪兆熙深情脉脉的看着顾小亮:“哥把你我、深深,都看成他的,保护我们,就是他的责任,岳先生再优秀,可是哥不喜欢,深深就不可以和他在一起,这就是哥,你第一天认识他吗?”
顾小亮垂下头,不再说话。
“我妈刚生下深深那段时间,我哥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我妈,他每天牵着我的手,带我去菜市买菜,再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你问过我,哥的手艺怎么这么牛,因为他14岁就不停的跟锅碗瓢盆打交道。他煮菜做饭的时候,我就在客厅里写作业或者看电视,等他做好饭,就先让我吃,到了饭点,他在带着我去医院,让妈吃过饭,他就让我在病房里玩,而他端着盆,去外面公共洗手间给妈洗衣服。最开心的就是下午,因为深深会送来病房,哥那个时候才会露出微笑,拉着我,把我拉到床边,对我说,林熙,这是我们的妹妹。”
顾小亮沉了嘴角:“你又来……”
“好,好。”洪兆熙举双手投降:“我发誓,我不再说了。”
“我不是嫌你烦,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回忆那些不愉快的。”
“嗯。”洪兆熙微笑点头:“我只是想要你明白,哥扮演的角色,绝不是单纯的哥,在父母都走了后,他就是我和深深的依靠,你说他霸道,他确实很霸道,你看,你和他本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他把你也看成了他自己的,他对你的爱,绝不比对深深的少。”
“哪有。”
顾小亮把头发拿到了胸前来。
“好了,不要再研究哥了,因为你会发现,你根本拿他没办法,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如果你想帮深深,与其从哥下手,不如想办法帮深深潜回国内。”
“啊?”顾小亮吃惊:“你也准备对你哥叛变了?”
洪兆熙起身时莞尔一笑:“因为你今晚的一言一行,都在指责哥的霸道,如果你因为哥而殃及到我,我岂不是太无辜了么。”
顾小亮无奈:“哪有,你哥是你哥,你是你,我讨厌他,但我爱你,能一样吗?”
洪兆熙帮她躺下时眼神盈盈如波,说了这样一句话:“并非如此吧?为何我偶尔会看见哥摸你的头,而你也对哥微笑?”
顾小亮绝对想不到洪兆熙因为这件事吃了醋,作势她就要起:“听你在那瞎说八道!不是因为你,我会跟你哥变得这么亲吗?”
“好了,不要起来。”
洪兆熙温柔的又将顾小亮按回床上,并且俏皮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头:“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是我心底的美好愿望,哥这样霸道无趣的一个人,你能跟他搞好关系,我特别高兴,但我高兴之余,也想请小亮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偶尔与哥单独相处的时候,能不能保持一点点的距离?就一点点。”
他用尾指比出了一个形象的距离。
“讨厌!”顾小亮以一个抱枕扔在洪兆熙身上,结束了谈话:“不要和你说了!”
☆、234 这个高大的男人立在那儿,和威胁差不多
旧金山的绵绵细雨,在第二天晨时便停歇了,天空湛蓝如洗,空气清幽。
一大早,便有私家车从别墅外疾驰而过。
这一天,家中迎来了另一位亲人,所以顾父顾母很早便起床,在厨房里准备营养丰富的早餐。
深深倒是起的迟,等她睁开眼睛看过时间,已经过了早晨9点半添。
这么多年,很少赖床,她也没想到,旧金山的气候如此适宜,以至于昨晚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觉竟睡到了太阳升起。
窗帘外是个崭新的世界。
她站在窗前,活动了几下,将颈子扭扭,再将腰扭扭,然后绑头发。
今天必须得想办法回国屋。
……
等她洗漱完,捂着热毛巾从浴室出来,就去找自己护照,准备下楼,去小亮房间上个网,订下回国的机票。
没成想,怎么都找不到自己证件,护照连同签证与身份证全都没了。
可她记得,到旧金山时,她将这些证件全都放在一起,塞在包里,昨晚还见着过。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给洪兆熙定了罪,想到他把她骗来旧金山,怒火又积攒了上来,于是,转身就冲出房间,冲到楼下。
将近10点了,早餐早就用过,顾父顾母10分钟前收拾完厨房和碗碟,换了身衣服,去了超级市场买菜,家中只剩下年轻人。
木质楼梯被深深踩的邦邦作响,待在卧室里面的顾小亮抬起头。
她正坐在床上,房里帘子拉开,阳光充沛,手里捧着一本书,明显正在阅读。
所以深深横冲直撞的推开门,让她顿了顿。
“起来啦?”
“他呢?”
房里并没有见到洪兆熙的影子,外面客厅也没有人影,家里特别安静。
“兆熙?”顾小亮将书本阖上:“陪我爸妈去超市买菜了。”
深深一步跨进来,在房间里环顾:“他把我证件藏在哪里你知道吗?”
顾小亮摇摇头:“他没有拿你证件啊。”
“可我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