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打烊后,只把椅子架在桌上,卫生没打扫,这些天连着下雨,窗也不能开,餐厅有点霉味。
当班的几名员工开始干活,动作倒也麻利,拖地的小伙子拖到餐厅门口时,映入眼帘出现一双人字拖。
黑色的人字拖,夹着一双雪白的脚,脚很瘦,左脚背上还有一颗痣。
小伙子抬头,与来人四目相对,反应了一会儿,站起身拄着拖把杆:“还没开门。”
深深很坦然,眼睛往餐厅环顾一圈,又回到小伙子身上:“你们老板在么?”
小伙子回头,其余打扫卫生的员工,也都朝这边看。
站在窗边,正抹窗子的女孩搭话:“我们老板要到12点左右才会过来。”
其余员工有的朝她点头,有的看她,深深绕过面前拿着拖把的小伙子,走进店里:“那我等他吧。”
“哎?”
大家都觉得不方便,员工A说:“我们还要打扫卫生,你要找我们老板,还是等中午再过来吧。”
员工B说:“是呀,你这样,我们不好工作。”
员工C却说:“老板朋友我都认得啊,好像没见过你。”
tang>
几人说话时,深深已经选了靠窗的位坐下,没理会他们怎么说,一个人托腮,出神的望着窗外。
擦窗户的女孩对正在抹吧台的同事使了个眼色:“打电话给老板吧。”
昨天就见过这女人了,今天又来,大清早过来,看来有点不寻常。
同事点头,搁下抹布,拾起座机话筒,驾轻就熟拨下11个数字键,等了一会儿,那端传来男音。
这边赶快开口:“老板,我们还在打扫卫生,来了个人,说找你。”
那端人明显在睡觉,床上翻身都听的一清二楚,这边听电话的女员工也是八卦的要命,捂着话筒扭头朝同事挤眼睛。
同事间有心电感应,一溜烟纷纷挤到话筒边,那端人突然问:“谁找我?”
听声音沙哑不清,明摆着还没从床上下来。
同事们交头接耳,十足过了把瘾。
握话筒的女员工朝深深看:“不知道,是位女士。”
大清早被打扰,谁都没好脾气,那端人果然很不爽,骂了句:“有什么十万火急的非得找这个时间?你不睡,我还不睡?”
同事们笑嘻嘻的,眼神传递的那点东西不言而喻。
“就是。”
前面老板亏损严重,新老板盘下这家店也没多久,但底下员工们相处下来都喜欢他,因为他脾气好,从没发过火,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所以这种时候,女员工还跟他开玩笑。
深深是看着吧台那群群魔乱舞的年轻人的,明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可她心里高兴不起来,看到有女人跟他这样俏皮的讲话,她会不舒服。
拿话筒的女员工点点头后,就冲深深喊:“你好,过来接一下电话吧,我们老板的。”
深深放下包,从座位起身,几步远就像隔着千山万水似的,接过女员工递给她的话筒,手心便冒了汗。
她想了想,扯着电话线转了个身,才将话筒贴到耳旁。
“是我。”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基本上没有带着说话人的感情,却叫那端人突然没了声音。
她知道吧台后面那群叽叽喳喳的年轻人都在偷听她讲话,也没去介意,心情很平静,对着比她心情还沉寂的听筒说道:“我在餐厅,见一面吧。”
她想他应该会拒绝,也真算了解他,不枉费相濡以沫的20年漫长岁月。
那端人略显沙哑的嗓音倒也自在,没听出来尴尬,就像真的不能来一样:“我今天有事。”
很简单的5个字,放在以前,她一通电话他能陪她聊上一整夜,更何况这点要求。
心理落差下,她还是沉默了一会儿:“别这样,我真有事情找你,见一面吧。”
他淡淡笑意从话筒传过来:“不是故意躲着你,就算不能在一起,好歹相爱一场,当不成爱人当朋友也不错,是不是?但今天真的没空,老楚约了我们郊游。”
深深拿手搅着电话线,语气淡淡:“不去郊游,过来见我一趟,不行吗?”
“我午后1点就要回旧金山了。”
那端沉寂,过了一会儿,说:“都约好了,放人鸽子不好。”
为了气氛不那么窒息,他笑了笑:“姓楚的现在特别依赖我,我不去,他要跟我绝交,你说我跟他多少年关系,是不是?”
“我等到11点。”
啪的挂上电话,她哭了,哭的特别伤心。
挤在吧台的员工们也不是傻子,就算只听到深深说的那几句话,也能感觉到老板跟她有点解不开的关系,现在她哭了,那就更没有悬念了。
……
那天,她的确等到了11点,不过也等的心灰意冷,等的心都凉了。
她坐的位置是靠窗的,看着窗外的天色是如何一点点由灰暗变明亮,她会想,人生是不是也能像这样,从低谷慢慢爬上来呢?
☆、249 结局篇:绑她在身边
10点50,她接到哥的电话,哥声音平和,恬淡:“礼物买好了没有?”
“还没有选好小亮的。”
“1点钟的飞机。”哥沉沉的提醒。
“我现在就回来了。佐”
结束时,她发现,手机握在掌心,已经有了她的温度。
桌前放着一杯已经冷却的咖啡,她一口没喝,但这咖啡的香气一直萦绕鼻端。
哥喜欢喝斋咖,这2年的共同生活,也让她染上了哥的习惯,起初觉得太苦,后来反而习惯了这苦味,觉得这味道回味无穷。
这边的咖啡,混合了太多奶精,不对她的味渤。
“服务生,买单。”
吧台前的女员工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11点10分。
除了她之外,餐厅来了今日第一位客人,是一对情侣,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女人的另一只手抱着男人的胳臂。
他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时,她有扭头朝他们看。
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过这种幸福。
……
出了餐厅,看见小李与车停在路边,小李跑上来,笑眯眯的:“七爷让我来接你。”
就说哥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深深上车前头有些晕,一整条宽阔的马路两旁,矗立着高楼大厦,高空处的窗玻璃反射阳光,亮的像一面铜镜,这束光经过无数次反射,最终照在她脸上,刺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上了车,她还是对小李说:“去一下步行街,我还没买礼物。”
小李抬头看后视镜,笑的和善可亲。
……
12点40,她已身在机场候机室。
望着落地窗外的辽阔停机坪,她听到哥的手机里传来宝宝的声音,蓦地,她火速转头。
宝宝正在视频中笑,被顾母抱在怀中,两只小手不停的想抓手机,小腿蹬的可劲的厉害。
深深拿起洪兆南的手机,跟宝宝视频通话,心情一度就晴朗了。
可是不成想,回到旧金山的第二天晚上,她发起了高烧。
小亮和兆熙还在加拿大旅行,顾父顾母用完晚餐已经回房,只有洪兆南知道。
柔软奢华的欧式大床足足有两米宽,紫罗兰色的丝绸被罩着深深,她头上盖着一块毛巾,烧的浑身无力,脸色蜡黄。
洪兆南替她换了条毛巾后,回卧室打电话找家庭医生,虚掩上的门轻轻的被一只粉嘟嘟的小手扒开,缝隙里露出宝宝俏生生的大眼睛。
“妈妈。”
听到儿子糯糯的喊她,她睁开眼,往门口瞧。
宝宝抱着他的球,穿着白色的哈衣,歪歪倒到的走到床边,踮起脚尖想把球塞给妈妈,无奈身高不够,球没搁到床上就掉了,朝着衣柜滚了过去。
深深只好撑起来,靠着床帮,看着儿子。
宝宝去追他的球,追到衣柜边蹲下去,撅着屁股往柜子肚子下看。
深深看他想往里面钻,只好掀了被子下地,套上拖鞋沙沙的走过去,将宝宝抱开,自己跪下去,把滚进衣柜肚里的球够了出来。
“豆豆,妈妈生病了,你去楼下找舅奶奶玩。”
豆豆想把球抛给妈妈,然后让妈妈再抛给他,现在他顿了顿,抱着球仰头看着妈妈。
洪兆南推门进来,看见小朋友在,弯腰就把豆豆抱起来,托盘递给深深,托盘里有药和水杯。
深深接过托盘,洪兆南就抱豆豆出去了。
……
这一觉睡的格外昏沉。
做了好多个梦,前后都不连贯,最后一个梦是她飘在大海上,撑着她的竟然是片荷叶,大海时而风起,她就随荷叶飘飘荡荡。
这个梦还没做到结尾,她就醒了,背心汗湿了一大片,头疼的厉害。
顾小亮的声音突然传来:“醒了?”
看她在床边,深深有点惑然,皱着眉问:“你怎么回来了?”
“你都生病了,我还怎么在外面好好的玩耍?”
“少来。”
一觉刚醒,浑身都没力气,掀开被子把手拿出来,想拿水喝,结果没看见床柜上有水。
“想喝水?”顾小亮扭头就冲门外喊:“兆熙,拿点凉白开!”
兆熙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深深意会,扯了扯头发:“宝宝在隔壁?”
隔壁是婴儿房,兆熙回来后,带宝宝睡了一晚。
“你说你吧,怎么这么弱?大夏天的你都能发烧。”
深深没理会她,撑坐起来,手往床柜又摸了摸,顾小亮瞅着她:“找什么?”
“眼镜。”
现在不戴眼镜看不清东西,顾小亮拉开第一格抽屉,把眼镜递给深深:“你讲梦话了你知道吗?”
“哎?”眼镜
tang的两条腿已经打开,她却整个人一顿:“少懵我。”
“我骗你干嘛!”顾小亮嫌弃的白了她一眼:“你叫他四爷是不是?”
深深:“……”
家里除了她,只有两个人知道他这名号,但那两个人怎么可能说这事?提到他,提的肯定是他名字。
深深戴上眼镜,就靠在床头叹了口气:“这次回去,见到他了,很陌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临走那天,我约他见面,他不愿意。”
顾小亮猜不到那位岳先生对深深是什么态度。
如果男人已经没感情了,女人还自以为是的想复合,那真的很掉价,但如果男人心里对当初的分手也有怨气,伤痕未消,那女方知难而退就亏大了。
所以这事,顾小亮得问深深:“你就凭你自己感觉说,你觉得他对你还有没有感情?”
深深扶了扶镜框,眼睫毛颤抖的眨了眨,摇头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喜欢和不喜欢,你看不出来吗?”
“怎么水还没送来?”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
顾小亮先投降,操控着控制器,到卧室外面瞅了瞅,不一会儿,她端着一杯水进来,洪兆熙从房门口一闪而过,5秒后,抱着豆豆回来这边。
小亮平时跟豆豆腻亲的很,现在孕相一天天明显起来,就不太敢抱豆豆,怕小朋友没轻没重,伤了肚里的这个。
小家伙就交给家里其他人带,这两天深深生病,宝宝也没闹,乖的很。
怕感冒传给宝宝,深深没敢抱宝宝,小朋友在房里待了几分钟,就给洪兆熙抱出去了,没多久,又有人进屋。
小亮以为是她家兆熙,结果回头一看,又没好气的转回头来,把那人当做空气。
洪兆南淡淡扫了眼顾小亮,摆明了给自己穿小鞋,他也没理这一茬,只问深深好点没有。
深深抬头,一边用皮筋扎起头发,一边说:“好多了,已经出汗了。”
“哥煮了点白米粥,吃点?”
“哥?谁是哥啊?”
这道声音让深深一截一截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小亮。
小亮把轮椅掉了个头,面朝哥。
哥站在门口,穿大V领灰色薄衫和黑色抽绳运动裤,不仅暴露了锁骨和大片胸肌,也暴露了坠在链子上的貔貅。
特别性感好看。
哥双手插袋,俯低头,深晦的看着顾小亮,顾小亮背对她,自然看不见这人的表情。
看小亮随时都要为自己出头了,深深只觉得高烧后的头疼的更厉害:“你们别闹,行不行?我是个病人,照顾一下我的情绪。”
“你给我闭嘴!”顾小亮转回头,就对哥开火了:“洪兆南啊,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怎样?到底是活着的人重要还是死了的人重要?你父母同样也是我公公婆婆,我今天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老天要惩罚我我接受,但我看不下去你这样对你妹妹,这你亲妹妹,她要死不活的你开心是不是?”
“顾小亮!”深深气的捶床:“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出去出去!”
“用不着我管你跟我哭什么哭?你男人冷着你,你跟我说什么说?”
深深气的脸通红一片:“顾小亮,我再跟你讲一句话我不是人!”
小亮没搭理她,又转头对哥开火:“洪兆南,你不能这么做人的,你这样霸道下去,直接的结果就是亲人全部离开你。”
过了一会儿。
“讲完了?”
低低徐徐的嗓音,从他薄唇中溢出。
小亮点点头,平心静气道:“讲完了,并且,我不接受威胁。”
洪兆南因这句话破天荒的开了笑脸:“行了,你两个少找我不痛快,煮了白粥,都下来吃。”
……
晚上,小亮在深深房间。
深深把回去这一趟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讲给她知道,小亮听后,俨然感概颇深:“他这是旧伤难消啊。”
顾小亮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像情感专家了:“你这么一走了之,给他带来多大的打击啊?就拿我和兆熙做类比,假如我不辞而别,兆熙会不会发疯?”
深深不赞同她这个观点:“这怎么能一样呢?我究竟是不辞而别还是有苦难言,你不清楚?”
顾小亮认命的摇摇头:“没用的,他这样对你,要么已经不爱你了,要么被你伤的太狠,但据你说,他头发都白了,你觉得他是不爱你了吗?”
深深翻身坐起来,靠着床帮。
从国内回来后发了场烧,烧的她脑子浑浑噩噩,连同女人的直觉也不敏感了。
“深深。”
小亮的嗓音比平时低上三分,深深有了丝疑惑,低头瞅瞅她,她的手正往自己睡裤上扯:“你敢不敢为爱疯狂一次?其实并不难,拿出你2年前的决心就行。”
说着,她手里捏着一条隐约和食指差不多长的线头。
深深紧了紧腿,抱住膝盖:“你要我带着宝宝回去找他是吗?”
“没什么不可以啊,2年前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么,只不过没成功。”
“所以,如果我这次再闹,哥直接把我送到无人岛上怎么办?”想了想,她还是不敢:“算了,宝宝最重要,万一哥生起气,把我和宝宝分开了,我得哭死。”
顾小亮却没说话。
她心里忧愁的是现在不知道兆南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如果他已有心软,家人齐心协力,不一定办不成这件事。
她把心里这点想法跟深深透露了,深深却对她说:“我们在这绞尽脑汁,结果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复合的打算,不是笑话是什么?”
大雨那晚,从见面开始,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皆在她眼中,不算惊喜,甚至连意外都没有,要知道,这一点点举动,都能浇灭她向他走去的决心。
顾小亮问她,那么你当初为什么有誓死的决心也要回到他身边?
深深笑了笑,心头滋味苦不堪言:“这有什么好问的呢?人心易变,你在原地等着他,他或许已经有了新的风景,如果是这样,我死都不要让他看见我这么落魄。”
闻言,顾小亮叹息。
房外洪兆熙敲门,英俊尔雅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