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怎么来了?”
张子清勉强挤出抹笑,四爷却看未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打她眼前走过,就连不经意擦过的衣角都挟裹着冷冽的意味。
翠枝见四爷的方位直奔她这,忙退在一旁跪下,四爷将炕上还在哭嚎的富灵阿一把抱起,头也不回的的离开了屋子,留下了尚未反应过来的一干人等。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苏培盛折身回来,带来了四爷的旨意,张子清禁足半个月静思己过,罚抄佛经修身养性,至于三格格暂且交由大福晋看养,等张子清什么时候养好了性子,再将三格格给送回来。
小曲子和翠枝矍然大惊,如晴天霹雳,怔立当场不知所措。
“主……主子,这可如何是好?”
听着翠枝带着哭腔的求问声,张子清瘫坐在椅子上,疲惫的撑着额头:“有本事就要福晋一直教养着富灵阿,叫这祖宗一辈子都甭出现在我跟前,也好让我眼不见为净。”
小曲子和翠枝齐齐大惊:“主子切莫说气话!”
张子清苦笑:“不是气话,我是真心觉得我养不好富灵阿。养个孩子,不是单单给她口饭吃,小心伺候着能把她平安养到大这就成了。教养子女教养子女,何为教养?养而不教怎能成?养倒是好养,可教呢,就放眼现在整个府里,甚至整个大清,哪个又能来告诉我该怎么养闺女?若是个儿子的话,尚且还不至于这般担忧,毕竟将来会有夫子教他做人的道理,他的教养工作大部分就落在了夫子头上,做父母的压力也就减轻了许多。可闺女呢?放眼大清,有那样可以收闺女家入学的学堂吗?”
“主子,您难道忘了,将来可是有教养嬷嬷来教小主子的啊……”
“教养嬷嬷?”张子清低低咀嚼着这几个字,冷笑:“教什么?教规矩?大清的规矩?三从四德一套?”一股难以发泄的暗火陡然从心底腾起,为什么她觉得对的事情其他人都觉得是错,别的觉得应该如此的事情,她却如此的难以接受……格格不入,是啊,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人,终究是几百年的代沟,思想的南辕北辙注定了她难以融入这个世界,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又是那么的孤立无援,近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她的思想另类。
颓丧的捂住了眼,这一刻她仿佛也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难道她真的是做错了?她教女那一套根本就不适合这个世界的生存准则?等级分明的封建阶级,因为有个好爹因为生在了皇家,所以富灵阿就有了放肆的资本,只要她爹能替她兜得住,她就可以肆意妄为、霸道专横?就算嚣张跋扈就算是坏,这也无碍?这种观点完全与她多年所受的教育背道而驰,即便前世经历了那样险恶的末世,她依旧还是认为人理应有所为有所不为,大方向上的道义不能缺失,善良与正义不能完全泯灭,就拿前世的末世来说,要是失了心中的道义,因着肚子饿就要抢老弱妇孺的食物,因着丧尸可怕,就要将战友推向丧尸的爪牙下以求自保,自私自利恃强凛弱,那人又岂能称之为人?
或许对待富灵阿的教育问题上,她是想的严重了,甚至是草木皆兵小题大做,可她不得不未雨绸缪,民间有话,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而富灵阿小小年纪就看出恃强凛弱的苗头,而且还有他阿玛在旁纵容,长此以往,岂不是助长了她的恶性?
张子清思来想去不得章法,不由急火攻心,可能是想的过多伤了神,忽的脑袋针扎似的一疼,脸庞陡然苍白,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主子!”
抬手制止住翠枝的惊叫,嘴角勉强往炕上的方位努了努,翠枝忙和小曲子一块扶着她上了炕。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这,这是怎么了这?”
“没事,别声张,你们都下去吧,我睡会就好。”
“可是主子……”
张子清敛了声:“都下去。”
小曲子和翠枝无不担忧的退了下去,张子清压着太阳穴使劲按了按,企图阻止这一波波汹涌而来的痛意,不想却愈演愈烈,巨大的疼痛绞的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总觉得我手痒,想要开虐,爪贱啊爪贱,美人们还是穿戴好防护甲,以备不时之需
二更还是别想了,这次爷可是说真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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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首发 。。。
张子清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毫无征兆的疼痛让她心里面发慌,本想运行体内灵气缓解疼痛;不想刚起发动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而此刻的脑袋更像是千万只黄蜂尾后针扎她一般;痛苦难当。
饶是她心性再坚韧也忍不住痛呼出声,手指死命绞着帷帐,额头汗如雨下,用了意念欲冲/进空间里;却无不令她心凉的是她的空间竟让她吃了闭门羹;冷冷的将她拒之门外。
这阵子痛也就维持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炷香的功夫过后,那阵子痛来如风去如风的消散;试着运转了灵气;一切如常,再试了试进入空间,也畅通无阻,一切正常的让她感觉刚才那阵子痛那阵子异常是她做的梦。
她先是怀疑自个是中了毒,进了空间后就直奔空间那口温泉,泡了好半会后愣是没见着身上出现什么污垢,绞尽脑汁的为刚才那阵诡异的痛想了几种可能,依次推翻后,也毫无头绪,却也懒得再想,这事就暂且落下了,只是阴影却余留了在她心底,偶尔想想总觉得心底生出丝不祥的意味。
迷迷糊糊躺在炕上睡了一觉,翌日起来,简单的食用过早膳,心情不佳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索性就重回了炕上又眯了会,直到翠枝小声的叫醒她,说是李氏来看望她来了。
张子清按了按太阳穴,清醒了会就让翠枝扶着她出去,正悠闲抿着茶水的李氏见着张子清模样倒是微微一惊,毕竟张子清脸上的虚弱之色显而易见。
“真是苦了姐姐了。”李氏轻声叹道,姣好的容貌因着近些年的春风得意愈发的明媚靓丽,尤其是去年生了府里的二阿哥弘盼,更是一改先前的低调作风,整个人彻底张扬起来,开始处处打压着武氏不说,甚至还屡屡和福晋掐尖,行事作风中隐约有后院第二人的架势。不知是哪路小道消息来说,说是四爷过了年可能就要封这李氏做侧福晋,这可把李氏给高兴坏了,愈发的高调张扬,渐渐地竟连福晋都不放在了眼里。
对此张子清无不感慨,那略带纯情的文艺女青年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李氏是渐渐与历史上的李氏重合了。
听着李氏包含同情的一声轻叹,张子清勉强牵牵唇角,并未答话,只是猜测着李氏的来意。
又抿了口茶水,李氏拿帕子轻抹了下唇角,柔风细雨的道明来意:“姐姐屋里昨个夜里的事情今早可都传遍了咱整个府上,姐姐也知道,妹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要不是念着姐姐当年的恩情,妹妹在这也定不会多嘴来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无怪乎咱爷恼怒,姐姐真的是大错了,就算是从咱自个的肚皮里爬出的儿女,可一旦生了下来,咱们和他们的身份那就彻底隔了一大截。是,咱的确是他们的额娘,可姐姐别忘了,归根究底他们却是主子,而咱们这些外姓的,统统都是人家的奴才。奴才岂有动手打主子的道理?”
张子清尤为听不得这主子奴才的理论,她是奴才,她的闺女却是她的主子,闺女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朝九晚五小心伺候着,那要不要每日三跪九叩行跪拜大礼给供奉起来?那是她生的闺女,不是来讨债的鬼,明明是人伦亲情,分要弄出个上下等级,母女之间非要弄出个三六九等,张子清几乎都糊涂了,她生下的是她的闺女吗?
这种话听得多了,似乎已经没了恼怒的力气,颤抖着手去抓桌上的茶盏,却无力的怎么也抓不牢。
李氏见此,眼神中不由的又多了几分怜悯:“其实我老早就看得出姐姐是个通透的,为何偏偏在这上面看不开?妹妹看得出来,姐姐是不同的,与我们这些人不同,只是可惜姐姐生在这一方院子里,若是看不开的话,只是徒徒消磨了姐姐的一颗琉璃心罢了。”
张子清没有搭声,李氏叹道:“姐姐若是能听下妹妹一句劝,就跟爷服个软,莫让爷在心里面有了疙瘩去。妹妹话已至此,望姐姐好生斟酌,毕竟自个的骨肉还在放在自个跟前养着,才能护得周全。终究也是母女天性,割舍不掉的,妹妹今个去请安时见着了富灵阿,可怜见的抹着眼泪到妹妹跟前一遍遍求着妹妹要跟她额娘说,她知道错了,她听额娘的话不揍小牛了,会让小牛先过桥,求求额娘不要丢下她,不要不要她……”
直到李氏离去,张子清的心里还是酸酸涨涨的难受,扶着额头让翠枝扶了她去歇息,她真的浑身上下都难受。
如此过了七八日,这日晌午她刚昏沉的眯了会,外头小曲子颠颠的一路跑进了屋,喜道:“主子,大喜啊!奴才刚刚听得消息,主子的家里今个被圣上抬了汉军旗,从今个起,主子就是张佳氏了!”
张裕德家里这块,前头因着内务府小选的日子逼近而压得全家人都喘不过气来,虽说四贝勒府里的闺女也信誓旦旦的保证了此事有她,可日子一天天下来,迟迟未见内务府的人来通知于他取消哈奇额例一事,张裕德的心里头渐渐发沉,觉得没了希望,本就被苦难的生活压垮了的背愈发的垮了。
可谁也没有料到时来运转一词有朝一日还能落在他身上。
听着传旨的太监抑扬顿挫的尖细嗓音,张裕德尚且还晕晕乎乎的,直到最后听到他全家被抬入了汉军旗,改为张佳氏后,方一个激灵,高声谢恩,连连喊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苦尽甘来。
四个字,他张裕德却足足用了大半辈子来体会。
握着乌宇氏早已不年轻的手,动情的抚摸着这双手粗糙不平的纹路,他只觉得眼眶发热,一时间各种情绪蜂拥充斥在胸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偌大的汉子只是啪嗒啪嗒掉着泪,不知是为了这些多年来受的苦难和屈辱,还是为了这苦尽甘来即将到来的美好日子。
乌宇氏回握着张裕德的手,亦是激动的难以言语,张佳氏,脱去包衣籍抬入汉军旗,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对于他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只有年少不知愁的哈奇忐忑的抓着他阿玛的衣摆,怯怯问:“阿玛,是不是哈奇不用入宫当小太监了?”
张裕德抹把泪,一把将儿子抱起,重重点点头:“不仅哈奇不用入宫,以后就连哈奇的儿子,咱张佳氏的世世代代,都不用入宫当太监。从此以后,咱不是瓜尔佳的奴才,而是圣上的奴才。”
哈奇不懂这两者的区别,只是听见他阿玛亲口跟他说不用入宫当小太监,立马高兴的欢呼起来。见到儿子的笑脸,张裕德和乌宇氏也慢慢扬起了嘴角,长久以来笼罩在张家头顶的阴霾天似乎一下子散了,阳光重新照进了这苦难的家庭。
张裕德知道,他本人于社稷无功,圣上怕都不知世上还有他这个奴才,更何谈如此抬举于他?不用猜,他也知道是他闺女在背后使得劲,只是不知他闺女究竟有何能耐,竟使得那样不讲情面的四贝勒为他们一家子如此尽心尽力的走动。对于他这闺女,他终究是有亏欠的,只恨自个奴才秧子出身,帮不得闺女什么。十多年未见,他也何尝不惦念这亲骨肉,想当初闺女尚在家时,他对这闺女也是最疼爱不过。如今借着这由头,他就想着去四贝勒探望一下女儿,投了名帖,不想门房稍会出来告知于他,近些日子不方便,让他隔些日子再来。
张裕德也是个人精,略一思忖便知是四贝勒给拦了下,心里当即就咯噔了下,暗下焦急的猜测着,莫不是他闺女和四贝勒有了什么龃龉不快?
张子清这厢压根就不知她亲爹上门求见一事,如此因着富灵阿的事已经搅的她不得安宁,左思右想,觉得教育问题不能急功冒进,总归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还是得循序渐进,毕竟富灵阿这霸道性子的养成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待富灵阿过几天回来,她还是慢慢教吧,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成就十年,即便不能教育成个温良恭俭的大家闺秀,最起码这么多年循循善诱下来,还不至于杀人放火吧?
这么一想,一颗焦躁的心就慢慢安抚了下来,总归有她在一旁看着,大不了这些年她看紧点盯牢点,别让那丫有犯错的机会。
半个月的期限一到,福晋就带着富灵阿进了她的院子。严词数落了她先前所犯下的错误后,又缓声嘱咐了她几句,在得到她不会再犯类似错误的保证后,福晋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刘嬷嬷离开了她的院子。
“富灵阿,过来让额娘看看,额娘的富灵阿胖了没有?”福晋一走,张子清就顺势倚上了塌,最近也不知哪根懒筋犯了,浑身都懒得动弹,才刚站了一会,身子就疲软的叫嚣,让她不由自主的就要逡巡可供她倚靠的床榻。
富灵阿还是穿着她离开时的衣服,绣吉祥如意图的大红色小旗袍外罩同色系列镶兔毛薄褙子,简约却大气,衬着富灵阿的气质真是恰如其分。此刻的她正瞪着一双眼看着前方眯着眼似睡非睡的额娘,不知怎的就委屈了,一只小脚呼的就踢上她旁边的金漆山水图隔扇,哇的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富灵阿天天都在想额娘,富灵阿都吃不下饭,富灵阿没有胖都瘦了!额娘为什么不去看富灵阿,额娘为什么都不想富灵阿!”
“哎呀我的小祖宗哟——”翠枝大呼着心疼的就要去抱她,怎料富灵阿犯了倔,挥着手怎么也不依,就坐在地上哇哇的哭,心头的气上来一阵就抬脚哐哐的对着山水图隔扇就来上几脚,瞧她那架势,要不是心头还有丝顾忌怕彻底惹毛她额娘,是真恨不得满地打滚的。
满室的喧闹嘈杂似一根犀利的细针,噌的下拨弄了张子清极为敏感的神经,细微的疼痛却在瞬间由神经网细密的将她笼盖,一刹那的铺天盖地的痛意让她有片刻的眩晕,一个不慎身子一歪从榻上滚落了下来……
室内的所有声音仿佛被生生扼住喉咙般戛然而止。翠枝的动作止于伸出去的双手,富灵阿的哭声止于张大的嘴,外头小曲子察觉不对掀帘入内的时候,瞧见的正是那两人惊恐瞪大眼仿佛瞬间被定住的模样……再转眼一瞧,却无不惊耳骇目的见到他们主子滚落于塌,脑门重重的磕上了插屏一角!!
“主子!”
“额娘!”
似乎有滚烫的黏稠物缓缓沿着额际滑下,覆住了她的双眼让她想睁开眼睛却力不从心。富灵阿的哭喊声先前一秒还听得真切,可后一秒就渐行渐远,仿佛是远在天边。
她逐渐的感觉不到痛意,只是浑身的力气正一点点的抽离体/内,这一刻她隐约的知道她的身体的确是出了问题,半月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头痛就是征兆,或许不是病,而是命。
“额娘,你醒醒,你醒醒……”
“富灵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惹额娘生气了……”
“额娘……”
“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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