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的心莫名慌了一下,就像是在海面上浮荡的瓶子,找不到倚靠。
紧紧地凝视了他一会儿,我挑眉一笑:“你也真是舍得,不怕我卷着你的钱跑了,我才不要打理什么公司,这么累人的事,还是你来吧,以前你还说你负责赚钱养家,这才过了几年啊,就想反悔了。”
他凝视着我,嘴角只带着微笑,不语,但那双缱绻的眸子,却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问:“容庭,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将手收回去,莞尔道:“本想偷懒,不过看来这懒没法偷了,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今晚你又不回房?”我说:“容庭,现在都已经十点了,这段时间看你都瘦了,今晚就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处理吧。”
“这些是明天会议上要用的,你先回房,待会我忙完就会回房。”
在工作方面,他从来不把今天的事留到明天,知道他的脾气,我也没说什么:“那你早点忙完回房休息。”
我离开了书房,却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厨房给他煮点夜宵,给他补补,晚上他就没吃多少,好似最近,他的胃口都不是很好,没怎么吃东西。
我想了想,现在是来不及炖什么汤了,只得先给他下碗面。
煮好后,我端去书房,刚走到门口,透过半掩着的门看见他手抵着唇边咳嗽,仿佛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似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立刻端着面进去:“容庭。”
第435章:那一夜,我看着他流了一夜泪
将面放下,我连忙为他抚背:“怎么又咳嗽了?容庭。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急了。声音有点大,带着气愤与心疼。
因为咳嗽。他的脸色有些涨红,这次的咳嗽,似乎比上次更厉害了。
桌上有杯水,我端给他润喉,他这才好些。嘴角轻扬,安抚道:“没事。我能有什么瞒着你,刚才喝水不小心呛到了。”
这种话。就连骗三岁小孩子也不会信。
目光瞥见旁边垃圾桶里一支药盒,再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傅容庭,脑子里划过的某种东西,就像是一支利箭穿过心脏。
“已经很晚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回房睡觉,剩下的我来整理。这些日子跟着你学,一些基本的还是能做。”我并没有拆穿他。但态度十分强硬,必须让他回房休息。
我很少在他面前如此,以前是不敢。后来是不会。舍不得,见我变了脸色,他此刻却还有心思来开玩笑哄我:“很久没见你生气了,你生起气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我真没事,还有一点,做完就回房休息了。”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堵得难受,吸了吸鼻子,扶他起来,态度坚决:“别贫嘴了,先回房休息,工作明天再做也不会损失什么。”
都是倔脾气的人,我要做的事,那也是没人能阻止。
他知道我是真生气了,只能妥协,将电脑关闭,任我扶他回房,此刻的他也没有胃口吃面,我也不非让他吃。
扶他躺回床上,为他掖好被角,蹲在床边,看着他清瘦的脸庞,心脏仿佛被什么捏着,疼的不能呼吸,是我疏忽了,是我太好骗了,从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说的,我也不逼他,可此刻,看着这样的他,想到那垃圾桶里的药盒,就算再傻,也是该明白些什么。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只是我一直不敢去相信,与其去瞎猜测他身体出了问题,我肯定愿意相信,他平安健康。
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与他玩笑说:“还说不困没事,傅容庭,你就是这么骗我的么。”
他抓着我的手,眉眼一片柔和:“能让老婆心疼,示一回弱,也不丢脸。”
到此刻,他还在掩饰着。
我强忍住落泪的冲动,说:“好了,快睡吧。”
刚才还强撑着的他,没一会儿闭上眼睛疲惫入睡,看着他已经睡沉,在我起身转身的那一刻,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我背着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尽量放轻了动作,回了书房。
站在垃圾桶旁边,盯着里面那一药盒,我的腿就像是生了根,腰就像是灌了铁,动不了,弯不了。
我惧怕那一小小的药盒,仿佛它能将我所有的意志摧毁,打破我最后一丝希冀。
眼泪一滴滴地落,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但却怎么也模糊不了药盒上印着的几个大字,厄贝沙坦。
我缓缓地蹲下身,伸出已经冰凉的手将药盒从垃圾桶里捡起来,药盒里肯定是没药了,早被吃完了。
一个口口声声说身体没事的人却一直背着我吃药,若是一般小病,他也不必瞒着我,所以在瞥见药盒的时候,心里那感觉就像是一座城堡瞬间崩塌了,耳边尽是隆隆的声音,让我耳鸣。
我以为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当用手机输入厄贝沙坦,查询这种药是用来治疗心衰竭的时候,整个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就连手机都几乎颤抖的拿不稳,掉在地上。
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我完全懵了,目光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我多希望那光亮能刺瞎我的眼,这一定不是真的,是我自己看错了。
哭不出声,如鲠在喉,眼泪却一滴一滴,啪嗒啪嗒,跟断线的珠子滴在手机屏幕上,晕开,模糊了页面。
我手忙脚乱用衣袖擦拭着手机屏幕,想从那字里行间里找到一丝能支撑我的信息。
这种药也不一定只治疗心衰竭不是吗?
我哆嗦着手指,查询着,看到厄贝沙坦主治高血压病,心里稍稍有了点安慰,可这点安慰在下一刻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书桌抽屉里还有好几盒药,氢氯噻嗪,鲁南欣康,这些配在一起,主治心衰竭。
那一夜,我盯着那几盒药,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眼泪一直流个没完,踉跄着脚步回了卧室,傅容庭睡得沉,但在熟睡中,他的眉头依然是皱着的,眉宇间夹着痛苦。
我想为他抚平眉头,手横在半空中却不敢将他弄醒了。
我不敢发出声音,手捂着嘴,悲戚着,荒凉着,心疼着,绝望着。
那一夜,我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了他一夜,流了一夜的泪。
我在脑子里想过所有的可能,要用什么办法将他治好,我唯独没想过,也不敢去想,他要是真离开了我,世界是什么颜色。
第二天一早,见他熟睡着,我亲自去厨房做了早饭,保姆起床见我在厨房里忙活,赶紧说:“太太,让我来吧,怎么能让你做呢。”
“刘姐,我想给容庭和孩子们做一顿早饭,你去帮我看看孩子们醒没醒,先生那边,别去吵他,若是孩子们醒了,也别让她们去吵先生,让她们声音尽量小点。”我一边煎蛋,一边吩咐着刘姐,可能是油烟太熏人了,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抹了抹眼角,自己解释着说:“这油烟太呛人了。”
“太太跟先生的感情真好。”刘姐做惯了厨房的活,也只当我是被油烟给熏的,笑说道:“这油烟确实呛人,太太在眼角抹点水就行了,既然太太要给先生做早饭,那我就去看看小姐小少爷醒没有,绝不让她们吵了先生。”
“好。”
傅容庭因为早上有会议,他根本就没多睡,生物钟一向很准,七点半就起来了,吃早饭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像平常一样,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我做的早餐,心里难受得想要落泪。
我知道他没什么胃口,也吃不下,却为了不想我担心,硬撑了两碗粥下去。
他见我没动,一直盯着他看,勾唇道:“快吃吧,不然凉了。”
丫丫鬼精灵,笑嘻嘻地说:“爹地,妈妈是觉得爹地更秀色可餐哦。”
被女儿取笑了,脸颊一红,我讶异地问:“丫丫,这句话谁教你的?”
丫丫就算聪明,我也不相信这句话能从丫丫嘴里说出来,恐怕她也不太懂这话的意思吧。
丫丫很快将沈晨北出卖:“爸爸说的啊,李阿姨老是盯着爸爸看,爸爸就说李阿姨想吃爸爸,觉得爸爸更秀色可餐。”
这沈晨北,还真是什么都教。
未免女儿被沈晨北教‘坏’了,我赶紧说:“丫丫,这种话以后可不许随便乱说了,也不要听你爸爸乱说。”
丫丫好奇问:“妈妈,爸爸说错了吗?”
这话倒把我噎住了,沈晨北是没说错,李曼青还真是时时刻刻想扑倒他,但也别教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啊。
我干笑的正想着怎么解释,傅容庭一边给爱笙喂食,顺口来了一句:“你妈妈脸皮薄,这是害羞了。”
我瞪着傅容庭,他笑的如沐春风,丫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眯眯地道:“原来如此,那以后丫丫不笑妈妈了,妈妈就不害羞了。”
傅容庭都那样说了,丫丫也这样认为了,我真真是解释不清,也就附和着干笑两声,可傅容庭不知道,看着他这样,我心里有多难受。
吃了早饭后,傅容庭要去公司开会,我一边给他系扣子,一边不急不缓地说:“待会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学学,不能你总纸上谈兵的教我,这样也学不会,等开完了会议,我们再去医院检查,这次你怎么都得听我的。”
他这段时间恨不得将所有的都教给我,不是他想偷懒,而是他自己怕来不及了。
我不许他有这样的想法,也坚信他会好,但我也不能让他再累,他若不放心公司,不放心孩子,那我就让他放心,不会的就去学,只为让他少累一分。
其实我的心里也有算盘,想了一夜,经历了这么多,我不信这关不能过去,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不管怎么样,付出多少,我也要让他好好的,平安健康的给我活着,他还要陪我一些到老,一起带着孙子孙女去广场上看别人跳广场舞,还要陪着我一起游遍这世界。
曾经他是我的主心骨,如今,换我来支撑他。
如今的情况,不能允许我有片刻负面消极的情绪,这个家需要我,他,需要我。
系好最后一颗,给他打上领带,套上外套,抬头撞进他打量我的眸子里,心底一阵慌乱,敏锐如他,虽然我不怕他看出什么,但他如此隐瞒,我又怎么不懂他的心思。
“今天会议结束后,可能要去见见刘总,你还是在家里,你要学怎么管理公司,以后我慢慢教你。”
他这是想逃避去医院,对于后面我说要去医院检查的事,他闭口不谈。
早知道他会拒绝,而我也没指望着他会答应跟我去医院。
我弯了弯唇:“好,那你早去早回。”
我送他出门,看着他开车去了公司,脸上的笑也就散了,可能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都只是在演戏。
他不想我担心,我成全他这份心意。
第436章:所剩时间只有三年
车子很快消失在转弯处,我也立刻转身进去。嘱咐保姆们照看着孩子。我从车库开了一辆车去梨园。
那天在医院里碰见琳达,我就觉得她怪怪的。当时我没多想,当昨晚知道傅容庭的身体不好后,我也反应了过来,那天琳达神色不对,是因为她手里拿着的单子是傅容庭的。在医院看病的,是傅容庭。而不是她琳达。
我有些怨傅容庭,他什么事都不告诉我。说好的信任,其实我们彼此都没有坦诚,公司出事,琳达知道。他身体不好,琳达知道。
而我,永远是最后的那一个人。
车子开进梨园的停车场。我走的专属电梯,直接去琳达的办公室。这梨园交给她打理后,她便没再回傅氏,起初我不太明白缘由。琳达就等同于傅容庭的左膀右臂。让她来管理一个梨园,还有点大材小用的意思。
然而现在,我什么也都明白了。
梨园曾经是傅氏陷入僵局的最后一张底牌,那此刻,他将底牌交给琳达,不管以后傅氏如何,至少还有一个梨园。
这样的后路,傅容庭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的?
切确的说,他身体出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时我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的很失败,不仅没能察觉出傅容庭身体出了问题,想要得知情况,还要从别人口中。
可傅容庭要瞒住的事情,不想我知道的事,我想要知道,又谈何容易?
从最初,他瞒了我不能生育的事,一瞒就是将近两年。
他是那种不显山露水的性子,有什么事,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他要去泰国,用出差的借口打发我,他去医院,也用出差打发我,他就连谎言都说的一本正经,让你难以去怀疑真假,而他工作本身就忙,自然也不会去疑心,也正是如此,才让他又瞒了我。
琳达也是刚到梨园,刚放下包,准备去倒杯水喝,就见我进来了,很是意外:“少夫人,你怎么有空来这了?找我有事吗?”
我也不跟琳达兜圈子,直接问:“容庭现在的身体情况如何?医生怎么说?他的病情,到了何种地步?”
闻言,琳达脸色巨变,很快她收敛住神色,她是个聪明的人,我能这么问,她肯定知道,我已经晓得了傅容庭生病的事。
她看了我一会儿,迟疑着说:“少夫人,你能来找我,想必傅总那边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吧。”
琳达的话就像是一种判。刑。
我深深了一口气,缓解心中疼痛:“他不知道,我是昨晚才发现的,琳达,他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我查过那些药,是专治心衰竭的,容庭他……”
后面的话,我不忍说,不敢说。
人活着,全靠一颗心脏,若是心脏都开始衰竭,那人岂不是……
琳达沉默了一会儿说:“傅总心脏已经开始衰竭,医生说,当年大火后能醒来已经是奇迹,就更别说后来因为苏姗让人扔下的那颗炸弹让傅总在医院躺了大半年,而且当年少夫人……”
后面的话,是她脱口而出的,意识到说漏了嘴,她立马顿住没再说下去,我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懊悔万千:“当年我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那一次,也是几乎要了他的命。”
傅容庭他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一次次伤到根本,如此大的负荷,身体如何承受得了?
而一想到减损他生命,伤害他,在他身上补一刀的人是我时,我真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我几乎站不住,撑着办公桌才勉强站稳了。
被苏姗带走那天,我看着炸弹被扔下去,就在傅容庭的身边爆炸,琳达不知道那不是苏姗让扔下去的,可结果却是一样的。
琳达点头,说:“少夫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傅总不想你知道这件事,你能在知道后没跟傅总摊牌,想必也是明白他的苦心。”
我怎么能明白,可明白不代表能接受。
我捂着心口,望着琳达:“上次他其实并没有出差南京,是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是不是?”
琳达蹙眉:“是。”
那个傻瓜,难怪,每次给他打电话,没有一次是及时接的,都是后来回过来,而他的声音,总是透着疲惫,还有一丝有气无力,我几次问他,他都只说是累的,我信了。
现在我才知道自己这个妻子多么失败,我一个电话,他急匆匆回来,那浓烈香水下,掩盖的其实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怎么这么蠢,这么笨,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撑在桌面的手已经紧攥成拳,心痛不已下,我抬手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冰冷的手扇在脸上,卯足了劲却不感觉到疼,因为那心更疼,更悔。
“少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啊。”琳达急急地过来阻止,抓住我的手:“傅总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担心,他要是知道你如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