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来越紧急，郭亮弯下腰从朱柏良脖子上取下救生圈，说道：“这趟我去。”
朱柏良嗯了一声，说道：“小心点！放松，越紧张越不行！”
郭亮斜扛着救生圈，用力一跃，人噗通一声扎进了水里，然后二支胳膊用力超前划动。但是，在快速的洪水里，他的力量却显得异常地弱小，身躯被急流冲到了沟底。当他脚踩沟底站起来是，不知什么东西撞了他一下，人一下被撞出好远，胸膛也一阵剧痛。
但他凭着印象依然坚强地朝前划动，终于手抓到了什么，连忙抓住并向后猛地一扯，身体终于又前进了一米多。这时，他感到水流的力小了很多，脚试着踩了一下下面——下面是坚实的地面。
他心里一喜，马上站起来。身后传来众多惊喜的喊声：“他过去了！”“他出来了！”
郭亮摸了一下脸上的污水，转身看了一眼：实在不相信这么短的距离竟然游得这么吃力，而且当时一点把握也没有，能够过来几乎全靠运气。
他的背心也被洪水冲烂，左胳膊包伤口的纱布不知冲到哪里去了，只剩下红红的伤口。
车斗上的孩子大喊：“叔叔，快来！”“叔叔，轮到我了！”
喘着气，吃力地走到拖拉机旁边，按照朱柏良刚才的样子，郭亮让二个孩子一个伏在背上，一个抱在胸前，然后用绳子捆起来，让他们的胳膊死死抱住郭亮脖子上的救生圈。
车斗里还剩一个孩子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孩子可怜兮兮地看着郭亮，说道：“解放军叔叔，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对不对？”
郭亮连忙点头道：“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最勇敢了。”
“我叫金帅。”说完，他却哭了起来，“叔叔，你一定要来救我！”
郭亮不得不回头再次安慰他：“金帅，你是男子汉。叔叔一定来救你！”
二个孩子在胸前和背后开始都很安静，但是当郭亮下水后，特别是浪头打过来淹没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下慌了神，双手双脚乱动着，一个抠着郭亮的嘴巴，一个扯着郭亮的耳朵，还有一只手死劲地揪着郭亮的头发。而且不是是哪个孩子的脚正好踹在郭亮左胳膊的伤口处。撕裂肌肉的剧痛让郭亮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嘴是张开了，但声音却发不出来，而是吞下了几口浊水，脑袋一阵晕眩。
如果不是岸边的人在不断地收绳子，如果不是郭亮心里有着一股坚强的信念咬牙坚持，他和二个小孩恐怕就此交代在这里了。
第65章 （还有一趟）
当他被人从洪水里拖出来的时候，人全身没有了一丝力气，也如朱柏良一样瘫坐在泥地里大口地喘气，浊水冲进肺部让他不断地咳嗽。左胳膊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流着血，嘴唇也被一个孩子抠破了皮。
村民有的接过孩子，有的帮郭亮包扎伤口。一个老太太还冲郭亮跪下磕头，哭着说道：“孩子，您是我们胡家的大恩人啊，菩萨保你升官发财……”
朱柏良笑了一下站起来，看着奔腾的洪水说道：“轮到我了，走！”
他在众人的期盼中安全达到了“路面”，但这次他被洪水冲的更远，冲下去有一百多米。走向拖拉机的步伐已经有点踉跄，胸脯一起一伏，嘴里大口地呼着气。
蹒跚走到拖拉机旁，朱柏良有点犯难了，运一个孩子吧，需要多跑一趟，可一次运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实在没有这么多力气了。
郭亮的呼吸此时平静了许多，他也看出了朱柏良的难处，站起来大声喊道：“让那个男的背着救生圈自己过来！等下我再过去。一人一个！”
所有的人都认同了这个办法，一个村民还站在山坡上大喊那个司机：“老李，你自己过来吧。人家警察都受伤了。”
另一个人喊道：“对！你自己过来吧，抓住绳子！你以前又不是不会游泳。”
有一个家伙还骂道：“猪日的李黑脚，如果不是你还不会出这事。大家都被你害苦了！自己游过来！”
司机吓得一脸的苍白，他早已经被吓破胆了，这么急的洪水，他哪里敢游。他眼泪婆娑地看着朱柏良，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等下一趟，我等下一趟，好……好不？”
朱柏良哪里愿意听他啰嗦，将救生圈往他头上一套，然后将绳子系在他的腰间，说道：“死不了，只要你抓住绳子，他们就能把你拖过去。快点，别磨蹭了，心里放松一点就行，就想你平时游泳潜水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司机也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慢慢地走向深水处。
对面的人哪里容他畏缩？他的身体刚入水，那边几个人就马上用力拖，没有二分钟呛了几口水的司机就被人拖死狗一般拖上了岸。
他睁着眼睛惊恐地问道：“我还活着？”
旁边一人踹了他一脚，说道：“你他妈的早死了。滚！”
可怜的司机连滚带爬地跑到高处一点的山坡，喘了几口气确认自己不碍事之后，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拖拉机来，嘴里念叨道：“我的车，我的车……”怪不得他如此挂念，这车可是借了不少钱才买的，到现在车的本还没有赚回来呢，如果被洪水冲走了，今后的日子就难熬了。
看着司机的可怜样，他周围的几个村民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个村民看着“马路”中间说道：“干脆把那个女的也这么拖过来算了。她又不是孩子，哪有那么娇贵？”
一个村民则反对道：“女人家从来没有游过水，要吓出好歹来怎么办？还是让人背着游过来放心一些。”
郭亮摸了一下被重新包扎好的胳膊，慢慢站起来，抓着绳子缓慢而坚决地走入急流中。这次他没有如上次一样跃入水中，那样做太危险也容易被水里的漂浮物撞伤。下水后他一边向前游一边尽量地顺着水势走。
掌握了诀窍的他甚至能在污浊的水面上换了一口气，而且体力消耗也没有第一次的大，虽然也很累，但他只被急流冲下去五十多米就踩到了地面，缓了二口气后不紧不慢地走向拖斗。
朱柏良赞赏地看了郭亮一眼，说道：“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掌握了这套技巧。你背哪一个？”
郭亮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对朱柏良道：“她就辛苦你了。我已经答应背金帅小朋友的。金帅，还怕不？”
金帅小朋友哪里能不怕，全身还哆嗦着呢，但见郭亮笑着问他，连忙站直说道：“警察叔叔，我不怕！”现在他以为郭亮是警察，也就改了口。
将金帅抱在怀里，然后将绳子和救生圈递给朱柏良：“你先去，我休息一会。”
朱柏良有惊无险地带着那个女人被绳子拖了过去。有人用绳子一头系了一块砖头，然后用力扔到了拖拉机附近，救生圈也捆在了绳子上。
郭亮抱着金帅辛苦而安全地到达了对岸。
这次因为只有一个孩子，虽然金帅入水以后也是乱抓乱踢，但没有伤到郭亮的胳膊，鼻子嘴巴也没有被他抠破，算是被顺利拖上了岸。
看到最后一个人被救了出来，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特别是金帅的父母亲友，抓着郭亮的手又是哭又是笑，还一个劲地说感谢。这一幕反倒让郭亮有点不好意思。如果说开始时有点后悔自己充能干、有点后悔今天参与这场抢险，但到这个时候，他很自豪能救出这么多人。
这时，那个司机拱着双手走进了人群，面对朱柏良和郭亮，乞求他们把他的车救出来。
郭亮、朱柏良还在目瞪口呆地看着提无理要求的司机，旁边看不过去的人纷纷大骂司机，说人家的命还不比你一辆车值钱。再说，现在水流这么大，怎么把车救出来？就是晴天要推一辆车上山坡也是不可能的。
“李黑脚，你他妈的有没有人性？”
“就是，不就是一个破车吗？刚才你在水里怎么不推车？”
……
面对众人的指责，司机一脸的愧色，但关系到一家生活是否难熬，他还是恳求道：“警察，警察，我不是要把车推上来，只要用绳子捆着它，不让水冲走就行了。”
人们的谩骂这下停住了，大家都认为只是捆住它不让它被洪水冲走，这要求似乎不是很过分。刚才二个警察来来回回好几趟，再跑一趟也应该不困难。惊险的动作见多了，在他们眼里不再是有开始时的神秘和惊心动魄。
很多人开始对司机同情起来，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朱柏良和郭亮：毕竟那是几千元的东西，不是有点家底的人家一辈子都别想买一台车，怪不得李黑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朱柏良和郭亮大口地喘着气，双眼茫然地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第66章 （惊险的一幕）
郭亮早已经泄了气，现在真不想动弹了，他犹豫着没有说话。旁边的朱柏良扫了众人一眼，却说道：“我去吧。”说着就要站起来。
司机连忙说道：“谢谢，谢谢。”
郭亮连忙说道：“就是去也要养足精神再去，再休息一会。”
众人都点了点头，说道：“对！还是小心一点好。”
一直担心自己哥哥的朱胖子则坚决反对，一把拖住哥哥，大声道：“不能去！你都被辞退了，还拼什么命，谁要去谁去，我们已经尽到了良心。”
其他人愕然地看着朱柏良，不知道他为什么辞退了。这时有人惊呼道：“又来大水了！……，车动了，车动了！”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在车上，车身果然被洪水冲移动了一段小小的距离，拖斗的一个车轮可能落到了一个坑里，车身慢慢地倾斜了一个角度。
司机惊恐、担忧地啊了一声，恳求的目光更加热切，就差跪下了。
看着浪峰过去，朱柏良站了起来，将绳子捆在腰间，将救生圈套在脖子处走进了水里。此时许多看热闹的人已经离开，特别是那些被救出来的人的亲友全都回去了，他们要安慰、犒劳、观察受惊的孩子。
因为体力消耗很大，朱柏良这次被洪水冲走了好运才到达水浅的地方，弯着腰休息了好一会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拖拉机，将绳子那端捆在了手扶拖拉机的臂把上。绳子在拖拉机和大树之间架起了一道弯弯的“桥梁”。洪水冲撞着绳子，一绷一松的，拖拉机和大树也被洪水带着不断地摇晃。
朱柏良双手抓着绳子顺着“桥梁”一步步挪了过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上游冲来了一根大木头。当大木头翻滚着冲到朱柏良所在的位置时，人们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大家都大声喊道：“小心！来大树了！”
不说朱柏良在污水里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不知道木头在哪里怎么躲。众人呼叫间，大木头一头猛地撞在“桥梁”上，被洪水绷紧的绳子咔嘣一声断了，木头受此阻击也猛地打横，正好扫在朱柏良的身上。只听怦地一声响，轮胎做的救生圈溅起几尺高，而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断开的绳子一截弹回岸上，另一截则弹到拖拉机上。大木头仅仅晃动了一下就没事了，继续朝前奔去。而那辆拖拉机则却慢慢地向对面侧翻，在急流的冲击下偏转了一个方向，接着缓慢地沉入水底，那里的水被它抬高了二尺。
司机哭嚎着：“我的车，我的车……”
朱胖子对着哭嚎的司机就是一脚踹去，然后朝前面猛跑，大喊道：“哥！哥！……”
郭亮脑子里也是轰地一声，看着那个黑色的轮胎快速漂向下游，他呆呆地随着人群朝下游方向跑出。人群里不断有人喊：“看见没？看见没？”
郭亮从别人手里抢过一根竹竿，疯了似地冲到水里，用力在朱柏良被撞的地方拨拉着，嘴里大喊道：“朱柏良！朱柏良！……”
很多人也开始用木棍、用竹竿在水里扒拉。
这时，有人喊道：“快上来！快上来！……，大树来了，大树来了！”
一棵大树连枝带叶带树根从上游冲下来，就如一座小山似的，速度极快，还附带呼呼的响声，具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水边的人吓得一个个爬上岸。虽然郭亮、朱胖子都不想就此上来，但他们还是被旁边的人拉了上去。
前面有人喊道：“警察！警察下去了，警察被冲下去了！……，你们看！……”
当郭亮闻讯跑过去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出，只见到黄浊的洪水、漂浮的垃圾和一个个转动的漩涡。郭亮急切地问道：“哪里？哪里？”
那个人继续指着那个方向：“刚才我看见他的衣服了。刘老倌，你看见没有？”
旁边那个男人犹豫不决地说道：“好像是，没怎么看清……”
很快，刚才那棵大树如巨山一般推了过去，将那里全部覆盖，当它漂开后，那里一切都变了，只剩下黄浊的洪水。
大家都顺着“河流”往下走，眼睛在“河面”上快速地搜索。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里水流的速度下，朱柏良还留在原地的可能性不大，但习惯和愿望总是拖着人们的脚步，大家都是三步一回头，都希望在回头的那一瞬间朱柏良从洪水里冒出头来。
跟着水流走了七百多米，洪水注入了一条向东南拐向的大河，水速稍微慢了下来。郭亮对焦急的朱胖子道：“我游到对面去找，你们在这边找。”
朱胖子没有说话，双眼疯狂地在水面搜寻着，嘴里哭喊着：“哥！哥！……”
一个男子关心地问道：“你能游过去吗？”
郭亮说道：“没问题，这些水速低，游过去没问题。你们谁和我一起过去？”
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和，郭亮只好一个人下水。对于水性好的郭亮而言，除了水脏、胳膊的伤口疼痛外这二点麻烦外，这种水速对他而言完全是小菜一碟，他几下就游了过去，然后顺着河岸朝前走。
此时天气已经放晴，火热的太阳开始普照大地。
几个小时过去，下游的河面越来越宽，水速也相对较慢，但直到现在河的两岸都没有发现朱柏良的任何痕迹。郭亮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朱柏良，你丫的是特种兵出身，不会就这么挂掉吧？特种兵……”幸亏他的坚持，否则朱柏良也许就真的挂了，也就没有了今后仕途上的贴心小弟。
当夜幕开始降临时，黎可阳、洪杰、张石回到了警务室。看到警务室里只有老丁在，黎可阳以为郭亮帮朱柏良送行李物品回家了，心情很不错地问道：“老丁，郭亮呢？”
老丁说道：“他下午说出去转一转，马上就回来。应该快回来了吧？”
黎可阳一愣，脱口问道：“那朱柏良把东西运走了没有？”
老丁茫然地看着黎可阳，说道：“朱柏良？没有听说他来了啊。小郭也没有说运东西走。他是空着手出去的。”
黎可阳怒了，又问道：“朱柏良上午、下午都没来？”
第67章 （悲剧的黎可阳）
老丁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下午肯定没有来，我整个下午都在这里值班。上午……上午应该也没有，你们走后不久天就一直下雨呢……”
黎可阳打断老丁的唠叨，破口大骂道：“狗日的，老子叫他今天来，他竟然敢不来。”骂着，他气冲冲地冲上了楼梯，紧接着骂声从楼上飘了下来，“老子今天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让他知道他是谁，……，洪杰、张石，你们上来，把他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张石一脸通红，上楼不是，不上楼也不是。
洪杰抬头说道：“黎主任，还是等一等。也许他马上就来了，或许因为今天下雨，看到外面出太阳了，他在等明天路干之后再来搬。”
黎可阳咆哮道：“你们到底是听老子的，还是不听老子的？老子命令你们都他妈的给我上来，把他的东西给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