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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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鼎-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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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说是相隔,其实仍旧有着联系。”管一恒还记得孔晋礼当时是这么说的,“人生于阴阳二气,天然的就是阴阳之间的联系。没有任何灵力的人,这种联系在他身上就极其微弱,然而当你有心去追寻的时候,这种联系就会因为你的愿力而紧密起来。所以他虽然看不见阴鬼,却因他追寻阴鬼的愿力而与其产生了联系。人本为阳,阳可绝阴,可他在追寻阴间的时候,自然就打开了身上那层阳气的保护层,从而让那些阴鬼有了机会,能够接触到他。”
  这人捡回一条命之后,就被送走了。之后连接两任技术员,都是才有了好奇的苗头,就被云姨打发回原处了。唯有金科已经工作了四年。别看他今年才二十二,可在十三处的资历比管一恒还长呢。不过他还在上大学,一般只是在周末和假期到十三处来工作。
    “信号挺稳定的,看起来是没问题了……”金科一边摆弄着鼠标在电脑屏幕上点来点去,一边念叨。或许是压抑好奇心挺辛苦,他养成了话唠的习惯,不管别人理不理他,自己随时都能自得其乐地说起话来。
    “车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云姨看一眼沉默的管一恒,“是从车行租来的,保证没有灵力残留。你什么时候出发?”
  金科追踪的那个红点,是他安在叶关辰身上的一个追踪器,小小的一个,粘在内裤里,因为怕被发现,每隔五分钟会发一次信号。因为董涵不许叶关辰带手机,就只能另安追踪器了。
    “等一会吧。”管一恒抬起头,“跟得太近恐怕被董涵发现,我等确定了关辰去的方向再出发。云姨你去休息吧,我跟小金说说话。”
  云姨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看管一恒的神色,还是点头出去了。金科斜眼看看他,嘿嘿一笑:“管哥,有什么事我还能帮上忙?”
  金科之所以会在十三处闷成个话唠,是因为大家都不怎么跟他说话。倒不是说大家排斥他,而是因为云姨有规定不许告诉金科那些事,而在这里工作的人,整天接触的还不都是那些事,就算随便聊天,不出三句话也会拐到这上头来。于是大家为了不说漏嘴,都尽量减少跟金科的交流,管一恒当然也不例外。现在他忽然说要跟金科说说话,这可有点违反规定的嫌疑了。
  管一恒也笑了笑:“放心,我不违反规定。就是想问问你,来处里这么久了,你是怎么做到完全不好奇的?”
    “啊?”金科万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不过他只是啊了一声,就把后头的疑问全部压下了,“这个啊……这个居然也能算个问题啊……”
    “怎么不算?”管一恒看着他,“换了别人,肯定要问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而你没有。”不是不想问,而是在问题刚起的时候就压下去了。
  金科抓了抓头发:“这个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这不是纪律么?我刚进处里的时候,云姨就跟我说了。前头那位出的事我也知道,那我哪还敢好奇啊?”
  管一恒还是摇头:“不是。”第一个人出的事,第二个和第三个技术员也同样是一进处里就被告知了,然而他们却都没有能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金科烦恼地抓着头发,搜肠刮肚寻找着解释的词句,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这我真说不清楚啊……”
  管一恒低头想了想:“那么换个问法。你没想过学一点对付那些东西的本事吗?”
  金科挠了挠下巴,想了一会儿:“其实吧,好像也想过的。来了处里之后,平常偶然听见你们说话,我也多少知道一点,这世上真有那个。有时候在学校里吧,晚上走夜路也会有点害怕,也想过要是学一点本事,我就用不着害怕了。”
    “那为什么没有继续想呢?”管一恒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这次金科回答得倒很快:“因为云姨跟我说了,我知道得越多,好奇心越大,危险就越大。如果我不知道,不关心,危险反而小得多。”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偶然卷入了危险之中呢?不知道不关心,并不等于能保证你永远不会有危险。”
    “这倒是的。老话不都说么,天有不测风云。闭门家中坐,祸都能从天上来呢。”金科笑了笑,这时候他倒有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世故和洒脱,“但是这种事怎么料得定呢?既然是根本无法预料的事,我干吗想那么多呢?干吗不就听云姨的话呢?”
  管一恒喃喃地说:“因为无法预料所以不去想吗?”
    “是啊。”金科耸耸肩,“管哥你不知道吧,我爸是六年前出车祸死的。那天他带我去买东西,过马路的时候就在我眼前被撞飞了。那之后有好长的时间,我连马路都不敢过,就怕也会突然跑出辆车来,把我也撞死。”
  他脸上露出点苦笑,不大像平常那个没心没肺一样的话唠金科了:“我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因为不敢过马路,只好休学。找了几个心理诊所,都没什么好转。后来还是我妈跟我说,人谁不死啊,可是别让自己给吓死。总不能因为被蛇咬过一口,就对所有的井绳都不相信了。后来我进了处里,云姨跟我说了规定。那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所以我相信她的话啊……好奇心对我没好处,不好奇,反而能最大限度保护我。那管哥你说,我不听她的要听谁的?至于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觉得……啊,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那个意思吧,真要到了那一步,也是我运气不好吧,并不是云姨说得不对。咳,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总之喽,我就记得我妈说的话,我自己要小心,可是也得信任别人。”
  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显然对自己这番颠三倒四的话有些心虚,目光一转落到电脑屏幕上,连忙岔开话题:“管哥你看!移动速度加快了,人已经出了六环,我瞧着这方向,怎么好像往怀柔去了。”
    “怀柔?”管一恒略略一思索,顿时想到了一个地方,“我知道了。麻烦你帮我把信号随时发到我手机上。”
    “没问题。”金科包拍胸脯,“这方面管哥你信我就行了,绝对不带耽误事的!”
  管一恒对他点点头,起身走出十三处,在马路对面找到了租来的车,点火,起动,踩下油门。
  是说信任吗?因为信任,所以不去听,不去问,不去想?因为信任,所以可以不害怕,甚至不会想着要保护自己?因为信任,所以知道那个人会做好自己的事,而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不过,即使两个人事先没有沟通过,也能彼此信任吗?
  那么叶关辰信任他吗?叶关辰明明是准备一个人去战斗的,并没有打算让他也插手啊。如果说也有信任,那叶关辰的信任是什么呢?而他,又能担得起叶关辰的信任吗?
    
    第116章 高论

  管一恒跟金科谈话的时候,叶关辰已经驱车离开帝都,向怀柔而去。
  半夜三更的,马路上终于没有拥堵的汽车长龙,两个小时之后,他在怀柔的马路上抛锚了。
  叶关辰看着油表的指针已经降到底,一阵无语。随他再怎么仔细,也没想到董涵给准备了车,居然不准备汽油。这大半夜的在怀柔抛了锚,左看右看附近都没有加油站,让他怎么办?
  不过随即他就明白了点什么,下车去把后备箱一掀开,果然一只黄色符鸟就贴在后盖上,董涵的声音传出来:“时间还早,叶先生走几步吧。上次我们在山上见过面,这次就还在老地方吧。”
  这个老地方指的是当时起了山火的地方,从这里开始步行,五六个小时之后大概可以到达。叶关辰苦笑一下,把车扔在路边,开始用双脚丈量起怀柔的马路来。
  这个时候,管一恒离怀柔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金科一直在注意着追踪器的信号,马上提醒他:“叶先生的速度慢下来了。我估计了一下,像是步行的速度。”
  管一恒冷笑了一下:“就知道他还有别的花样。”追踪一个人总比追踪一辆车要更难一些,“再帮我确认一下,信号移动方向是不是向着今年怀柔发生山火的地点去的。”
  这个问题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果然几秒钟后,金科传来了肯定的答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
  地点确定,管一恒反而不急了。叶关辰靠走的,得天亮才能到地头,而且少不得累个够呛。董涵这个混蛋,仗着人质在手,这是可着劲的折腾叶关辰呢。
    “那你帮我盯一下,如果前进速度有变化,马上提醒我。如果没有的话,就把信号发到我手机上就行,不必再通话了。”
    “好。”金科仍旧秉承着不多问不多想的原则,痛快地答应,不再说话了。
  管一恒也把车停到了路边。他不知道董涵能够在什么距离就发现灵力波动,但至少不封锁灵窍,他不敢进怀柔地界。好在叶关辰步行赴约,倒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来准备。
  封灵窍的方法是有的,但基本上,这是一种惩罚的手法,专门用来对付违反规定的天师。稍稍温和一点的,是用符封印;如果有为害社会的,就直接用枣核钉在脊椎部位下七枚,干脆封住灵脉。
  但无论哪种方法,它都是通过外力施加的,自己要怎么封,这还真没什么人试过。
  要知道符这种东西,不是说像窗花似的,画好了剪出来往窗户上一粘就顶用。符纸在使用的时候,必须输入灵力才能启动,哪怕再高级的符纸,效果堪比炸弹,你不启动也不会炸。
  这下问题就来了。要封灵窍,你要对符纸输入灵力。然而如果输入灵力,你这灵窍就不可能全部封上,否则你从哪里对符纸输入灵力呢?这就跟自己没法把自己憋死一个道理。
  所以,只有孔晋礼说的那个方法,才能用来自封灵力。那就是让灵力全部在内部流转,不许它向外伸展一丝一毫。然而灵力是随着意识而动的,这就不单是要求你不看不听不知,更要求你不“想”看,不“想”听,不“想”知。
  是的,就是想都不行,必须要像金科一样,把“想”的念头都完全抑制下去,一丝一毫的好奇之心都不能有。
  然而对管一恒来说,这远远不是好奇心那么简单。这次是要对上董涵,封住了灵窍,就等于蒙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即使危险已经在你身后,你也完全不知。就是过马路,这种情况都很危险,更何况汽车与三足乌相比,简直就是小弹弓对迫击炮了。除非,除非叶关辰能够吸引住董涵和三足乌全部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去观看周边还有没有别人。
  所以这就是金科所说的信任吗?管一恒仰靠在座椅背上,长长吐了口气。叶关辰出门的时候,他把追踪器亲手给他安在了身上,那时候叶关辰什么也没说,只是摸摸他的脸,对他笑了一下。
  那么叶关辰在那时候就已经猜到他一定会跟过来了吧?但是能猜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躲避董涵的警戒吗?还是说,不管叶关辰能不能猜到他所用的方式,都会替他吸引住董涵和三足乌的注意?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一一闪过,然后逐一被排除掉。混乱的思绪被渐渐理顺,仿佛清澈的水流冲走了阻碍和杂质,变得一清到底,流畅自如。
  肉眼不可见的灵力从四散渐渐变为圆转流动,每在体内流走一周,就将外溢的灵力收回来一些。如果现在有人能内视,大约可以看见管一恒体内如同一个漩涡,一圈圈地旋转,慢慢将所有的灵力都吸收进漩涡里。又好像一个毛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摩挲着,将竖起来的丝毛都抹得贴服下去,变成一个光滑的圆球……
  天色将明的时候,叶关辰已经走到了那片被火焚烧过的次生林边。
  上次的山火着实不小,整片山坡都跟被人剃了秃头似的,虽然秋天补种上了树苗,可一棵棵细溜溜的跟豆芽菜一样,稀稀拉拉,也只是把秃子变成了癞痢头,美观不到哪里去。
  叶关辰在树林边上停下了脚步。他虽然自小就跟着父亲训练,身手比起普通人来高明许多,然而多年养妖,阳气却虚。这一口气走了五个小时,已经累得不轻了。
  天光已经亮起来,眼前的树林看得清清楚楚,目光所及之处,并不见董涵的踪影,显然是怕他还没累垮,非要让他再走一段不可了。
  明知道董涵是打着这个主意,叶关辰也只能喘了几口气,抬脚往树林里走去。
  不过他才跨进林中,就听见头顶上悉悉索索的,一抬头,第三只符鸟正在他头上扑腾翅膀,见他抬眼看来,转身就往树林里飞去。
  上次的山火烧出了好大一片焦土,足足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前方的树林才茂密起来,显然已经走到了火场的边缘。
  符鸟在这里停了下来,董涵带笑的声音也从树林里传了出来:“叶先生来得很快啊。”
  戏终于要开场了。叶关辰眼睛微微一眯,缓步往树林里走,一面不紧不慢地回答:“让董理事久等了。”
  这一片树林少说也是已经生长了十年以上的,其茂密程度跟前头那些年头短的次生林不可同日而语,走在里头,光线都显得黯淡了些。再加上天光还不够明亮,叶关辰一时还真没发现董涵在哪里,还是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沉闷的唔唔嗯嗯的声音,才发现是陆云。
  陆云脸上的伤已经全转成了青紫色,还有几处高高肿起,简直面目全非。他捆在树上,嘴上封着胶带,只能从鼻子里发出点声音,拼命地想用眼睛示意叶关辰不要过去。
    “阿云。”叶关辰嗓子里哽了一下,勉强维持着平静,喊了一声,“你还好吗?”
  陆云用力地摇着头,虽然不能说话,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叶关辰深吸口气,也用眼睛示意他不要激动,转头对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开口:“董理事,既然叫我来,怎么又不见面了?”
    “哈哈……”董涵的身影果然从树后冒了出来,“叶先生还是这么耳聪目明啊。”
  他穿着一身黑衣服,在黎明时分的树林里跟个鬼影似的晃荡。脸上的墨镜也不见了,直白地露着一块雪白的纱布,跟身上的黑衣相互映衬,莫名地就让人想到殡仪馆里的颜色。
  虽然他离陆云还有几步距离,然而陆云被捆着的那棵树上,正用根红绳挂着一块残缺的镜片,镜面里隐隐映出一只鸟的影子。
  叶关辰看着那块火齐镜的残片:“我过来了,董先生是不是也该放人了?”
    “别急别急。”董涵嘿嘿一笑,“我要的东西呢?”
  叶关辰把双手张开。左手心里握着两张符纸,一张上头印着红色的火蛟,一张上头印着深青色的毕方;右手里拿的则是一尊只有手指长的翡翠小像。
    “且慢。”董涵把手一抬,“叶先生先别过来。你本事太大,手里的底牌又多,我可真是不大放心呢。”
  叶关辰把双手衣袖都往上提了提,示意自己并没有戴烛龙鳞手链。董涵却仍旧摇头:“一块龙鳞,往哪里不能掖呢。我看,叶先生还是把衣服脱一脱吧,否则这口袋里啊,衣衬里啊,我总不能一一的去搜吧?”
  叶关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董先生,现在是十二月。”董涵自己毛衣大衣的一层又一层,让他脱衣服……
  董涵嘿嘿笑了两声:“有火蛟和毕方在,叶先生要取个暖还不容易吗?脱吧脱吧,不然的话,我倒是能等,这位陆先生么……”
  陆云身上穿的也不多,只有一件毛衣而已,在冷风里大概已经被捆了很久,嘴唇都冻得青紫。叶关辰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抬手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
  陆云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瞪着董涵的眼睛里几乎能飞出刀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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