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感觉到自己手上传来的压力,怔怔看着原本毫无知觉的手骨慢慢收拢,握住了她的。她的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泪水模糊,她抬起头,看向骷髅人,他睁着眼,冰蓝色的眸仁里晦暗无神,却坚持地握紧了她的手:“不……不……要……”
他的声音很低,低不可闻。
可卿九还是听清楚了,她摇摇头,大滴的泪簌簌落了下来。
“可你会死……”
“你……也……会……”
“我不一定会死的。”她拭去眼底的泪,朝着他走近了些,俯下身,慢慢摩挲着他脸上的森然的白骨,“霄祈,我真的不一定会死的。可如果你死了……”她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我就陪你一起。”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蛇……”
“答应我,不要让我的努力白费好不好?”她摇着头,阻止他再说下去。
他胸腔里的玉牌越来越弱,几乎快要感觉不到。
他看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想握紧她的手,却是徒劳无力,他想说什么,下颌微微动着,却只留下无声的低喃,卿九苦笑着遮住了他的眼睛,回过头,看向女子:“开始吧。”
“你……”女子眼底的泪痣在烛光下仿佛要滴出血,她的眼圈也红了。
她看着她坚持的脸,最终只能深吸一口气,颌首。
眸仁落在她的脸上,终究是无奈的,她叹息一声,站在她面前,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襟,看着她露出凝白如玉的肌肤,拔出了匕首,女子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呼吸忍不住也困难了。垂着眉眼,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底恢复了冷静,握紧,对着她的心口刺了下去。
卿九眉头一皱,感觉到掌心下的白骨,冰凉无力,仿佛要透入心口,凉凉的。
更像是泪,滴入她的心尖。
霄祈……
她看着她用匕首剜出了她胸口里的蛇珠,被血包裹,可拿出的瞬间,却是泛着红色的辉光,那光像是一面镜子,暖光一照,彻底洗涤着血污,瞬间恍若褪尽凡尘,在烛光的映照下,光彩夺目。女子拔出匕首,把蛇珠放在了她的心口,蛇珠发出的光竟然奇异的愈合了她的伤口。
卿九怔怔地看着,眸仁里闪过不可思议的光。
她看着那颗蛇珠,眼底流露出一抹希冀的光,既然可以愈合伤口,那么,霄祈是不是就可以恢复了?
她缓缓松开了手,整理好衣衫,回头,忍不住用额头抵着他的,小声的念着他的名字:“霄祈,霄祈,你会没事的……”
女子把蛇珠递给了她。
卿九拿着蛇珠,把蛇珠放入了他的胸腔里,看着那蛇珠把玉牌的碎片全部吸入了珠身里,随即,红光大盛,像是一道刺目的光让她们睁不开眼,而在这红光中,她清楚地看到,骷髅人身上的白骨在蛇珠的红光下,慢慢生出血肉,那凝白如玉的肌肤,攒攒流动的鲜血,俊挺的五官,三千墨发……在她的眼前一一重现,她忍不住捂住了嘴,看着他一点点恢复。
可在这红光下,她却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重重击了一下一般。
胸口气血翻涌,她终究是忍不住,歪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染红了地面,像是一朵血花。
直到她沉入黑暗。
……
卿九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双手被紧紧握着,她恍惚地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朝着他缓缓伸出手,霄祈眸仁里流淌着柔软的光,握住了她的,紧紧捂在心口,冰蓝色的眸仁里满是哀伤:“蛇蛇……”
卿九摇摇头,故作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哭丧着脸,是不希望我醒来吗?”
“不……”霄祈急了,低下头,不安地看着她:“蛇蛇,我只是……”
“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只是会慢慢老去而已,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吗?会有办法的,还是,你嫌弃我?”
“……”霄祈抿着薄唇,俯下身,把她揽进怀里。
千言万语,终究抵不过再相见时的紧紧相拥,蛇蛇,我怎么会嫌弃?
白骨相依,生死不离!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嗷呜嗷呜,娘亲,亲爹,这还有一个呢,这还有一个呢!”小小在霄祈肩头打滚,刚想蹭进两个人的怀里,却被雪狐女红着眼睛一把拉了出来:“坏小小,不要打扰恩人和玉骨相聚啦,跟姐姐去外面晒太阳……”
“呜呜呜……小小被嫌弃了啦!”
小小睁着豆丁大的蓝眸,虽然这样喊着,却是乖乖地被雪狐女抱走了。
临走前,趴在雪狐女肩头,朝着卿九和霄祈挥挥尾巴:“娘亲,你要快些好起来哦,小小一会儿再来看你。”说完,先忍不住把小脑袋埋进了雪狐女的肩头。
呜呜呜呜,为什么亲爹好了,娘亲却又……
走出房门外,雪狐女也是一屁股蹲在门沿上开始无声的大哭起来:“呜,恩人……”
小小眨眨豆丁眼:“我们不是要晒太阳么?”
“晒什么啊,呜,这么感动,让我先哭一下。”
小家伙看着她,也想哭,“娘亲她会好的吧……”
“会的!一定会的!”雪狐女重重地点着头,都说好人有好报,恩人这么好一个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小院里,冷逸和西泠月怔怔站在那里,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一人一蛇,忍不住撇开了视线,颀长的身形慢慢被夕阳拉出一道长长落寞哀伤的影子。
身后,女子看着他们,一滴清泪滑落,衬着眼角的泪痣,鲜艳欲滴。
她默默转身,捂着心口,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吾妹……
她一步步地走出了小院,神情恍惚,大姐死了,连三妹也……天下之大,她竟然再也没有了安身之处,连唯一的最亲的亲人也会……她摇摇头,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苦涩。
也许,三妹离开的那一日,也是她将去之时。
她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却不小心撞上了匆匆走来的一道颀长身影,她被撞到,摔倒在地上,头顶那人,立刻慌忙道歉:“抱歉啊姑娘,本王是来找冷鬼医的,你见到他……没有。”
男子怔怔地看着女子抬起头的脸,眸仁死死盯着她眼角的泪痣,头突然像是被猛击了一下。
痛得他向后猛地踉跄一步。
女子抬头看到男子,脸蹙然一变,死死咬着唇,站起身就要离开。
却被西齐驭蹙然抓住了手,他头痛欲裂地看着她,却还是固执地紧紧攥着她的手:“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大结局
大结局
卿九窝在霄祈怀里,静静地望着床榻头顶上垂下来的流苏,“霄祈,如果按照一天老一岁来算,我应该还有六十天的命。”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悲喜。霄祈的身体蹙然一僵,揽在她腰间的手一紧,把头轻轻地埋在她的脖颈里,无声无息。
只是很快,脖颈间传来的冰凉让她的心也忍不住揪在了一起。
她勉强弯了弯嘴角,她想笑出声,却根本发现自己做不到,忍不住捂住了嘴,声音闷闷的:“霄祈,你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
“没……”许久,埋在肩头的声音才传来闷闷的一声。
低沉嘶哑,让她的眼圈忍不住红了。
“那你就应该高高兴兴的啊,至少我还活着是不是,你看,还有六十天,如果算成时辰,就是七百二十个时辰,如果再换成……再换成……”她的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她看着紧紧握着她双手的大手,胸口压抑着,急促地起伏着,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霄祈,我们回陵城吧……”
她突然想回启玉山了,她想去看看他们初见的那个地方。
阳光明媚,她睁开眼,在这里,看到的第一个人……
……
“你们要回去?”雪狐女的声音里透出难以置信,她肩膀上的小小也是讶异地睁着小豆眼:“回去?娘亲,亲爹,我们要去哪儿?”
卿九的面容虽然还苍白,精神却是好了很多。
霄祈在她身后揽着她,她接过雪狐女肩头上的小小,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们回陵城。回娘亲最初见到你爹爹的地方。”
“哇……”小小的眼睛一亮,小脑袋颠颠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哦——”
卿九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倒霉孩子,哦什么哦!”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小小用脑袋在她脖颈上蹭了蹭,眼睛亮晶晶的,爹爹和亲娘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嘶嘶嘶!
“明天。”
卿九把他放在肩膀上,这才看向呆愣住的冷逸和西泠月,“对不起……”
千言万语,也只有三个字能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冷逸为了她和霄祈费劲了心思,可她……是真的无法报答他;而西泠月,她当初的任性,让他受到自己的连累……无论如何,这句话,她今日都要说,否则,她怕自己已经没机会再说了。
“小孩……”
“黎儿……”
两人怔怔看着她,最后默默地看着她,许久,才摇摇头:“是我们没用,什么都帮不上你。”
“你们不要这样,这不管你们的事,是我自己……”
她咬着唇,看着他们,都红了眼眶。
霄祈看着西泠月,长叹一声:“月丞相,当初因为我才把你贬到这里,如果你想回京,冷逸如今是南陵国的皇上,可以……”
“皇上。”西泠月摇摇头,阻止他说下去:“其实,就算当初没有那件事,我也会回到这里来。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其实……是西驭国的四皇子,当初因为宫廷争辩,我的母妃被杀,我逃到了南陵国,这一待就是数年,所以,就算没有那件事,我总归还是要回来的。我母妃的墓在这里,我不忍放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想再回南陵国了……”
如果,她注定要在那里……他又如何忍心面对她的生死?
他宁愿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终老,陪着母妃,为她祈福,为她……积德颂念。
霄祈和卿九对视一眼,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层身份的存在,微微愣了一下,最终看他态度坚决,只能叹息一声,颌首。
“我也不跟你们回皇宫了,退位诏书我离陵城前就已经写好了。”冷逸看到他们看向他,在他们开口之前说道:“药王谷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也该是回去看看了。”他负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攥紧,六十天的时间,他一定会找到延长她寿命的办法……
“……”卿九和霄祈对视一眼。
她怕极了他们会因为她的事情而自责,好在,他们都回归了正规,就算六十天后她死去,他们也会有自己的新生活,会渐渐忘了她。
冷逸、西泠月,祝福你们……
……
羊肠小道上,一道马车哒哒远行,马车上,雪狐女瞪着坐在她身边的大胡子:“喂,你不是暗夜月殿的吗?干嘛要跟着我们一起?”
大胡子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暗夜月殿已经解散了你不知道吗?是殿下亲自下的命令,我如今一身轻,当然是殿下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喽?”
“你!”雪狐女瞪眼:“可你就不能弄一匹马骑着什么的?为什么要跟我挤在一起啊?”
“我为什么要多掏银子弄一匹马?”
大胡子看了她一眼:“再说,殿下都没说什么,你干嘛一副嫌弃老子的模样?”
“我看你这一脸大胡子不舒服行不行?”
“雪狐!”大胡子也怒了:“老子这辈子就讨厌人拿我胡子说事!”
“我就说!就说就说!”雪狐女瞪着他,反正就是看他不顺眼就对了!
大胡子恼了,突然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揽着她的头,就把自己脸上的胡子蹭了上去,在她脸上蹭了蹭:“喏,怎么样?让你嫌弃,敢再说一句,就别怪老子再下狠手!”
等大胡子松开手的时候,雪狐女完全僵了,她红着脸,死死瞪着他,难以置信的,突然一下就撇开了眼,再也不说话了。
……
马车里,卿九窝在霄祈的怀里,踢了踢他,“他们怎么不吵了?”
“怎么,你想他们吵啊?”
“没,就觉得他们这样斗嘴挺温馨的,又吵又闹的,这一路上,也没有这么冷清了。”
“有一个小小还不够闹腾的?”霄祈轻柔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在一旁的小窝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小自从那次之后,就一直不能变身,不过好在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再等等看,不行的话,就继续用替他洗白白好了,想到每次洗白白都像是要杀了他一般,卿九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霄祈忍不住用额头抵着她,眸仁望着她,忍不住潋滟着温和的光。
“就是想着,还有六十天,所以……你要从今天开始每天都想一件让我开心的事情,这样,我就会每天记着你,等我下一世再来找你好不好?”她说到这,她的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转过身,揽住了他的脖子:“霄祈,你等我二十年好不好?二十年,我会来找你的。”
她咬着唇,只要他能坚持二十年,二十年后,他会淡忘她,他会舍不得小小,他会……好好的活下去。
霄祈怔怔地看着前方,许久,才低声喃喃:“好啊,我等你……我等你回来找我。”
卿九终于放了心,一滴泪落在他的肩头。
对不起……
又骗了你。
……
第一天。
他们下榻在临近镇子里的客栈。
卿九入夜把小小哄睡着了之后,看了看外面,发现霄祈还未回来,忍不住盘膝坐在那里,刚想是不是出去问问大胡子,就见房门被推开了,霄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轻轻笑了笑,走过去,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卿九依偎过去,探过头:“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喏,”霄祈挑眉,把托盘上放着的盅盖打开,露出里面一碗夜宵,看起来像是团子,又不像,忍不住好奇地嗅了嗅:“挺香的,到底是什么?”
霄祈神秘地笑了笑,薄唇微张,吐出四个字:“幸福丸子。”
“咩?”她一怔:“幸福丸子?”
“不信你尝尝?”
“尝尝就尝尝!”卿九挑眉,她倒要看看什么丸子,竟然还能叫做幸福?
吃了一口,忍不住苦着脸差点哭了,“霄祈,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不好吃?”
霄祈愣住了,咬过她剩下的半颗,吞了下去,“挺好吃的啊,鸡肉陷的……”
“……”卿九无语了,“你这也太应付了吧?”
嗷呜,她是喜欢吃鸡,可……“可幸福的味道不是……不是应该是甜的么?”
“甜的啊?”
霄祈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望着她,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咬着她的唇,啃咬碾磨,唇齿交融,许久,直到她呼吸不顺了,才放开了她,低声在她耳边问道:“蛇蛇,是甜的么?”
“……混蛋!”卿九嗔了他一眼,脸更红了。
不带这样应付的!
……
第二天。
入夜,卿九回到房间,就看到房间里是黑漆漆的,她刚纳闷,霄祈带着小小去哪儿了?
就见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亮起了光,随即,她就看到小小从一处扭了过来,身上竟然还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衣服,带了四肢蹄子,头上还长了……
她歪头,那两个是什么脚来着?
她还没有想到,就听到小小奶声奶气的声音唱到:“来来,我是一只咩咩,咩咩咩咩咩咩;来来,我是一只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