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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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卷江山-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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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会结束后他才从广明宫里出来,到现在跟妻子不欢而散,还未过昼食。谢清没处可去,又不想回广明宫给赵俨祇看笑话,最主要的是关于那十个侍妾的事,他还得想想对策。
  一般来说天子赏赐的东西就算不供起来也要好生保管,虽然赵俨祇送给谢清侍妾完全是为了跟他妻子过不去,虽然赵俨祇根本不可能因为谢清的侍妾被卖掉而生气,可这事情实在太适合借题发挥,谢清根本不信赵俨祇会不借此提些无理要求。
  不过他思来想去也就只勉强想到一个不甚高明的对策。谢清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在这种时候就会天真地期待自己会在最后一刻能有如神助。因此他权衡了一下,决定去找虞长青说说话。
  迟钝的谢清没有发现有人跟着他。
  谢清回到广明宫时,天刚刚擦黑。承德殿的地上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简,看起来也丝毫没影响赵俨祇显而易见的好心情。谢清不禁错愕:“陛下怎么这么开心?”
  赵俨祇把谢清拉过来,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然后才假装气愤地质问道:“怎么,怀芳不愿我开心?”
  谢清的脸皮经过赵俨祇这些时日的打磨,依旧没有厚多少。他条件反射地企图在赵俨祇怀里正襟危坐,同时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一大群内侍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木头人一般,没有一个人对赵俨祇刚才的荒唐行为表现出一点不适。不过这并不会让谢清安心多少,他依旧徒劳地保持着一个推拒的姿势。
  赵俨祇“噗嗤”笑了出来。他挥挥手道:“罢了罢了。这里不用人伺候了,都下去吧。”
  待殿内只剩下他与赵俨祇两人了,谢清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不过他的放松并没持续多久,因为赵俨祇清场之后立刻便咬着谢清的耳朵调笑道:“怀芳叫我把他们都打发了,是想做些什么?”
  谢清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只好硬着头皮答非所问:“臣饿了。”
  “哦?”赵俨祇挑了挑眉,谢清不知怎么就觉得他英俊的脸突然有些猥琐:“别急,我马上就喂饱你……”
  于是谢清这回真的咬了自己的舌头。
  从某些方面来说,赵俨祇实在算得上是个克制的人。谢清身体不好,赵俨祇在几乎所有方面——包括床笫之事上——都迁就他。大概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导致赵俨祇的脸上似乎时刻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大字。
  因此谢清说他自己饿了,赵俨祇就绝不可能不让他吃东西。
  赵俨祇的夜宵自从某一时刻起,全部按着谢清的喜好准备。他看谢清能多吃上一口东西,自己比什么都高兴。此刻,谢清已经盛了第二碗汤,而赵俨祇的眼睛也弯到了一定的弧度。
  就是此时了。
  谢清装作不经意,仿佛在征求赵俨祇的意见似的:“陛下还记得臣大婚的时候您赐给臣的那十个美人么?”
  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谢清居然提到了别的“美人”,这让赵俨祇颇为不快。他迅速沉下了脸,生硬地答道:“不记得。”
  谢清不由失笑。他看着赵俨祇孩子气的样子,不由打趣道:“陛下不记得就算了。臣是觉得那些侍妾所幸臣也用不上,不如就把她们卖掉好了。就当臣大婚的时候陛下赐了臣万钱。”
  终于说到了重点,赵俨祇暗自得意。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卿这招瞒天过海用得真是好。怎么,你这是想先斩后奏?”
  谢清震惊地看向赵俨祇:“陛下早就知道了?”
  赵俨祇脸上满是“你才知道”的神情,用一种懒洋洋的声音问谢清道:“朕赐卿的东西卿却自作主张卖掉了,这是不敬;卖掉之后还企图蒙混过关,这是欺君。怀芳,你这罪名可是大得很啊,你可想想,要怎么偿呢?”
作者有话要说:  





☆、58

  熙和二年七月,长沙王赵滕薨。长沙王赵滕是先帝从兄,为人安分老实,治下也平平静静没出过什么大差错,因此在赵俨祗那一群上窜下跳的从父兄中间很没有存在感。
  长沙国不算大可也不小;长沙王有三个嫡子,五个庶子,大概是本人太老实,该有的胆略都传给了几个儿子。长沙王薨后尸骨未寒,他的三个嫡子就开始为了爵位而内斗不休。这一闹,原本默默无闻的长沙国就此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
  一向是坏事传千里,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广明宫中,惹得天子震怒。不过震怒归震怒,从宽处理是肯定要的。费了一番脑筋后,赵俨祗把长沙国分成了三大五小共计八份,三个嫡子皆封王,五个庶子也各封了侯。至此,原来的二十八位诸侯王中,已有十一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削县甚至除国。
  谢清这段时间过着每五天休沐一天的正常生活,身体好了点,甚至还养出了几两肉来。谢清休沐的时候一般都会回家看看,但赵俨祗从不许他在家过夜。事实上谢清自己也不想,南姬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更恶劣,经常三言两语就把谢清呛得说不出话来,有一回甚至直接把谢清赶出了家门。
  一来二去谢清就形成了休沐日先回家里坐上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去同虞长青聊天直到傍晚回广明宫的固定模式,不过有一天,却出了点事。
  南姬此人的思维模式比较奇特。她虽然看不上谢清,百般不愿跟他好好过日子,但也不希望他有别的女人。谢清每次被她赶走后,她都会叫人跟着他看看他去哪了。
  一来二去,谢清的那座小宅院就被南姬知道了。南姬闻言大怒,她认定了谢清是阳奉阴违背着她在外头养了女人。更可气的是,他不把那女人纳进门,却给她在外面置了宅院,俨然是要跟她分庭抗礼。
  真是岂有此理!南姬越想越气愤。
  这一日谢清回家,照例喝茶听训走人。南姬今日说话异常刻薄难听,以至于谢清连水都没喝完就落荒而逃了。
  谢清前脚出了门,南姬后脚就乔装跟了上去。谢清当年选宅院的时候,怎么清静怎么来,因此那院落的方位有些偏僻。南姬却觉得这是谢清做贼心虚的证据之一,心中怒火更盛。
  南姬看着谢清熟门熟路地进了门,显然不知已经来过多少次了,不由更加切齿。她没有守着门口等谢清出来的想法,不过本着捉奸在床的原则,她决定还是多等一会再进门,以免两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谢清死不认帐。
  虞长青今日兴致好,一早起来亲自采了荷叶上的水,谢清进来的时候正煮着。虞长青见到谢清很高兴,连声招呼道:“怀芳来得正好,我这茶一会就泡好了。”
  两人携手进了屋,一只红泥炉上架着一个小陶壶,里面的水沸得正欢,谢清几乎可以闻到屋里弥漫的淡淡的荷叶清香。
  谢清最爱倒腾这些东西,虞长青只弄了这壶水就叫他心情大好,把刚才同妻子发生的不愉快全都抛诸脑后了。谢清兴味盎然,直说要亲自弹琴助个兴。
  虞长青颇觉有些好笑。谢清琴艺非常好,虞长青听过一回便念念不忘起来,可惜他的琴入不了谢清的眼,因此谢清也不耐弹它。虞长青要是早知道一壶荷叶水就能哄谢清弹琴,他便每天采一壶等谢清上门又如何。
  他们两人抚琴喝茶谈天说地不亦乐乎,那边南姬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一众仆从拦都拦不住,还没等他们来得及禀报,南姬就已经闯进门来。
  “谢清!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养的小狐狸精有多勾人!”谢清被这一嗓子吓得手一抖,半盏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手上。
  谢清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人过。他顾不上手疼,急急站起来拉住南姬:“你怎么来了?”边说边尽量挡住虞长青的视线。
  可惜他这番行为落在南姬眼里就是个欲盖弥彰,像是要保护什么人似的。南姬厉声喝到:“你原先答应过我什么来着?!现在怎么样,你不纳妾,倒是养起外室来了!”
  仿佛为了配合南姬的话似的,虞长青甫一反应过来,就迅速站起身来,跑了。他边跑边还在想,长安的民风怎么都这么开放了?内堂妇人直接都能跑到人家家里来了,还好自己没看清楚,不然就实在是太失礼了。
  南姬还在扯着谢清不依不饶,谢清的解释她根本不听,非说正大光明为什么一见她就跑?谢清这才发现虞长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谢清这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他一方面感激虞长青的体贴,让他没有失礼更多;心里又隐隐觉得让南姬看到虞长青,才能解决问题。
  虞长青仓促间跑到了屏风后面,结果发现那后面并没有出路。他现在真是出不出去都不合适,处境实在尴尬;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听到人家夫妻口角的……
  南姬又哭又闹折腾了好一会,谢清连声的“这住的是我一个朋友,真的是个男人”都淹没在她声泪俱下的凄厉控诉中。
  事情在虞长青实在听不下去不得不现身作证才算暂时告一段落,谢清总算是松了口气。虞长青无奈得很:与朋友家眷唐突会面是很无礼,可难道旁听人家夫妻间的私房话就不无礼了?
  南姬不甘心地在室内扫视了一周,发现除了虞长青外确实没有别人了。她这才觉得有些失礼,敛衽低头对虞长青矮了矮身,低声道:“误会一场,公子见笑了。”
  虞长青连忙还礼,口中道无妨,然后冲谢清使了个眼色,正大光明地从前门出去了。
  南姬见虞长青走了,立刻换掉了刚才温婉的表情,话中略带讥讽:“这位虞公子,相貌不错么。”
  谢清拿不准她提及虞长青的相貌是个什么用意,只好懵懂地点了点头。
  南姬平静下来后,在屋中环视了一周,点了点头道:“布置得挺用心么,这院子,是你的?”
  谢清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南姬酸溜溜地“呦”了一声,斜眼看着谢清说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处宅院。”
  谢清哭笑不得,觉得这女人是小心眼的毛病犯了。不过无论如何她只要肯同自己好好交流,谢清还是乐意对她和颜悦色的。
  谢清赔笑着对南姬说:“阿南,这院子是我成婚前住的,不值什么,也就没告诉你。虞先生从平原跟我回了长安,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我经常不在家,让他住在咱们家里也不合适。因此我就自作主张把这院子收拾了一下,给他住了。”
  南姬“嗯”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你不回家不像样子?”
  谢清有种预感,他觉得这难得平常的对话又要回到老生长谈的大吵大闹中去,只好苦笑了一下,说道:“阿南,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忙。”
  南姬却难得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讥笑了声“你忙?”摆明了就是不信。她突然肃声问道:“你让他住在这,今上可知道?”
  谢清愕然,不明白这事是怎么扯到赵俨祗头上的。他点了点头,对南姬坦然道:“知道啊。”
  南姬没有再说话。她从刚才一见虞长青起就想歪了,这会已经掰不回来了。她问过了谢清后就只在心里盘算着,谢清在外头养个男人天子都不愿过问了,可见是已经失宠了;她于是便开始发愁,自己这一辈子可怎么办呢?
  谢清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在想些什么,估计非气死不行;不过他现在只是为了难得没有又吵起来而感到庆幸。今天的事他已经不想多追究了,反正他就算追究也说不过南姬,说不准还又要被她数落一顿;于是谢清柔声劝道:“阿南你也看到了,都是误会一场,现在可放心了?放心了的话我叫人送你回家去吧。”
  “怎么,这不是你的院子么,我看不得?”南姬咄咄逼人。她脑筋一转,又狐疑地问道:“这里有侍女的吧?把侍女都叫出来让我看看。”
  谢清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惊住了,他实在有点跟不上妻子跳跃的思维。谢清迟疑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买过侍女,这才对妻子说道:“并没有……”
  南姬摆明了不信,冷哼了一声道:“没有?那你可不要被我找到!”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谢清头大如斗,心想这虽是自己的院子,可毕竟是住了别的男人,妻子在这跑来跑去,成何体统。他于是急急拦着妻子,劝道:“阿南,不要闹了。”
  谢清的这番作为仿佛就是在印证她的猜测似的。南姬正要发作,便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不出的清脆好听:“哎呀,公子,婢子可算是找着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59

  这一嗓子可真像是在给谢清拆台。南姬谴责的眼神立刻飘了过来,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谢清被她盯得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在南姬攻击力强大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转身对破门而入的女子招呼道:“阿绾,出什么事了?”
  辛绾还没说话,南姬就尖声叫道:“谢清!你不是说这没有侍女么?!那她是谁!”
  辛绾没有见过南姬,不过介于此情此景实在太有特点,她一下就猜到了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谢夫人。“大名鼎鼎”自然是因为赵俨祗时常念叨,可以想见,这个“名”自然不是什么好名声。此时,辛绾心中惊讶于天子竟然没有给情敌抹黑;连丈夫买个婢女都要大闹一场,也不嫌自贬身份,可不真是个没教养的悍妇么?
  谢清还没来得及解释,辛绾便同样气势汹汹地回了过去:“这位夫人好生奇怪,我家主人买个婢女,原是不需旁人过问的吧?”
  辛绾话一出口,谢清便绝望地想到,这下自己也许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辛绾对南姬不忿已久。她一直觉得天子的话虽说未必没有水分,可是空穴来风,谢清夫人如果真是个好女人,赵俨祗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地抹黑她。况且从谢后提起嫂嫂的态度来,也是可以看出端倪的。她跟着赵俨祗的时日比谢清还久,情分自然非同一般。她日日看着赵俨祗自贬身份地同一个要出身没出身要人品没人品的妇人暗地里叫板,早就忍不住为他不平了。
  何况谢公子天人般的人物,今上捧在手心还唯恐不够,怎么便能由她这样糟蹋?
  天子与中宫自恃身份不与她计较,辛绾却是没有这种顾虑的。
  南姬被“旁人”二字气得浑身发抖,她这个时候倒是懂得自重身份了。南姬并不理辛绾,她指着谢清的鼻子吼道:“谢清!你哪里买的贱人,敢这样跟主母说话!”
  谢清站在两个女人中间,无比狼狈。辛绾抱着手臂冷笑,南姬暴跳如雷地指着他骂。谢清至今没想明白他不过是找虞长青喝个茶,怎么就莫名其妙落到了这个处境。他难免头疼地想,今天绝对是诸事不宜。
  “哎哟谢夫人,婢子出身虽然不高,父亲可也有正经的左庶长爵位;婢子从小侍奉今上,敢问夫人竟然自称是我的主母,是僭越还是大不敬?”辛绾吵起架来比谢清厉害得多,三言两语就把南姬噎得脸都白了。
  南姬没想到这女子居然是天子身边的人,这个误会可是不小。南姬知道,天子近侍虽然没什么权力,但往往一句不经心的话便能决定旁人的命运。念及此处,南姬迅速自然无比地换了一张脸,赔笑道:“误会,误会一场,敢问足下怎么称呼?”
  这下倒是轮到辛绾手足无措起来。
  谢清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做出讨好赵俨祗侍女这种丢人的事,忙问道:“阿绾,你急着找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辛绾一听这话暗道糟糕,光顾着惩一时口舌之快,险些忘了正事。她迅速换了副严正的面孔道:“常山急报,上请公子速归。具体发生了什么,婢子也不知。”
  谢清点了点头,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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