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卷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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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卷江山-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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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回城后,辛绾找他找得都快急疯了。她见谢清虽然冻得发僵,但总算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多少松了口气。她一边叫人给谢清打热水,一边迅速地往他怀里塞了个暖炉,把他扶进屋。
  谢清嘴唇发青,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太冷了,我要回长安。”
  辛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责怪道:“你要是肯好好在屋里待着,能冷成这样?”她看谢清一副被冻傻了的样子,不由生出几分怜惜,叹道:“罢了,这边战事也了了,咱们大概马上就能回去了。”
  不过不幸的是,一直过了大半个月,谢清才终于启程踏上了归途。原因就是,他那天出城折腾了一圈之后,当晚便高热不止,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中午,温度才总算退了下去。主将病得走不了路,只好全军修整,谢清病怏怏地卧床大半个月,终于可以坐车了。
  “长青,最近出什么事了吗?你好像总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虞长青陪着谢清坐车,二人闲聊时,谢清如是问道。
  谢清生病期间,虞长青每次来看他,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谢清病着也懒得问,这回终于好了些,便聊起这事来。
  虞长青欲言又止,反复了好几次才吞吞吐吐地问道:“怀芳,你私纵匈奴单于,这事可是大罪啊。”
  谢清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长青,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我的用意?”
  单于本部式微,乃至仓蠡王与大祭司敢公然软禁大单于本人。伊丹也算是个枭雄,怎么能容忍手下人如此冒犯自己?是以,他一旦缓过了这口气,必要卷土重来,此事又焉能善了?
  只要稍微搅和一下,匈奴内乱指日可待,或者会分成几部也未可知。到那时,几个单于窝里斗尚且不够,哪里还会有闲情南顾?
  道理虞长青自然懂得,可令他忧心的,却是别的事情。
  谢清此番功高,回朝后必要大肆封赏,位及人臣指日可待。他在军中的声望水涨船高,帝国双璧薨后,三军俨然以他为尊。但军权向来是为君者的大忌,无事也要防上三分。谢清私纵大单于的事一旦叫别人知道,就算天子念着往日的情分,还肯信任他,但不是还有个词,叫做人言可畏么?
  谢清微微支起身体,往他最喜欢的那只错金博山炉里加了一小撮青山,轻灵悠远的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车厢。谢清闭起眼睛,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温柔地说道:“这事他知不知道我都已经做下了;回去以后他想怎么样,我都认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65

  伊丹跑了没几天,赵俨祇就知道这件事了。他接到密报后,气得当场就把奏疏摔了。
  “他要干什么?!一放出去就要往死里作,是不是得朕把他关起来才肯甘心!”赵俨祇的心中混杂着愤怒、震惊和一丝不合时宜的甜蜜,“太没规矩了!这么大的事都敢擅作主张,朕这回要是不好好罚他,他就要忘了天理王法,三纲五常了!”
  只是,那个凶狠的“罚”字,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生生有一丝柔软的暧昧。
  赵俨祇此刻心乱如麻。他自然是明白谢清这么做的目的的,这大概便是那一丝甜蜜的由来;可是也架不住人言可畏,这事太过敏感,一旦被人揪出来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后。他思忖半晌,沉声吩咐道:“这事便到此为止,不许往外露一个字!”
  熙和二年秋冬之际的一场大战之后,匈奴一蹶不振,几十年间无力南侵。仓蠡王与大祭司的声望与实力几乎在同时达到了顶峰,两个不相伯仲的部落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终于在两年后正式撕破了脸皮,也令整个匈奴分成了两派,就此纷争不休;至于受了谢清接济的伊丹单于,则靠着那点粮秣撑过了严冬,就在仓蠡王与大祭司矛盾最为激烈的时候,终于卷土重来。至此,匈奴终于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内斗不休,无暇他顾。
  大军班师回朝后,几乎人人皆有封赏。谢清封大司马,位比三公,益封六千户;杜正则封平陵侯,司马通封建阳侯,魏质封曲江侯,封户各三千;至于苏安世和沈不疑,二人谢绝了封赏,表示年纪大了,想要回家享受几天天伦之乐,赵俨祇也准了,转而赏赐了良田美宅仆婢黄金无数。
  庆功宴上,谢清作为当前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被众位同僚灌得七荤八素,没一会就醉的人事不知了。赵俨祇冲王春使了个眼色,王春会意,连忙带了几个小黄门,把谢清弄回了天子寝殿。
  谢清在久违的熟悉气息中睡得正香,突然被人粗暴地摇醒。谢清颇为艰难地把眼睛撑开了一丝缝隙,见到的是满脸怒容的赵俨祇。
  于是谢清嘟囔了一句“陛下长乐未央”,重新闭起了眼睛。
  恍惚中谢清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身上,一双滚烫的大手探进了衣襟,在自己身上游走揉捏起来。谢清并不排斥这动作,昏昏沉沉地睡着,任那人轻薄。
  可是身上的重量越来越如同一块巨石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尤其是胃里,异常难过。于是在赵俨祇情动难耐蓄势待发之际,谢清突然发力一把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紧接着伏在榻边吐了起来。
  吐过之后,谢清清醒了许多;可当他回头看到赵俨祇时,发现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
  “臣失仪。”谢清蔫蔫地认了个罪。
  内侍打扫寝殿的时候,赵俨祇叫人在偏殿准备了一桶热水。他一把抱起把自己弄得一身污秽的谢清丢进浴桶里,三两下剥了他的衣服,团成一团远远丢开来去。然后又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光,长腿一迈也进了浴桶里。
  再硕大的浴桶硬挤下两个成年男子也有些逼仄了,即使一动不动也会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身体。谢清被热气熏得耳朵发红,一直不敢抬头看赵俨祇。不过赵俨祇正在气头上,实在没心情做些什么,否则他就会发现,其实气氛还是挺好的。
  赵俨祇冷着一张脸给谢清清洗完毕,又马马虎虎地把自己也洗了洗,期间一言不发。依旧冷着一张脸,赵俨祇把谢清丢出浴桶迅速擦干。见谢清还不怎么走得稳当,赵俨祇翻了个白眼,又把他抱回了寝殿。
  谢清被裹成了蚕茧一样丢在榻的一侧,赵俨祇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在另一侧躺下,然后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准了谢清。
  谢清知道,赵俨祇这是在闹脾气了。于是他从蚕茧里探出一条手臂,拽了拽赵俨祇亵衣的袖子,有些尴尬地对他说道:“那个,阿元,我刚才不是故意要吐的。”
  赵俨祇霍然翻身,动作之大以至于直接把谢清压在了身下。他压低了声音怒道:“谁跟你计较这个了!”
  “私纵匈奴单于,大司马好大的胆子!”赵俨祇丝毫不觉得这个姿势有多暧昧,直接就兴师问罪起来。
  说起这事来,谢清倒是有几分尴尬。他下意识地想腾出手来摸摸鼻子,却发现被赵俨祇压得死紧,只好作罢。赵俨祇却发觉了他的异动,好像要挣脱什么似的,于是他把谢清压得更紧了,还警告地喝道:“你想干什么?!”
  “陛下,咱们要匈奴单于的项上人头做什么?把他放回去,让他们狗咬狗才是正理。”谢清觉得自己被压得连说话都有些费力,只好一本正经地同赵俨祇讲起道理来。
  “我知道!”赵俨祇听了这话反而更加暴躁了,“可你不去给伊丹送粮秣,他就一定不能东山再起吗?你非得趁着决战之际,私纵单于,万一叫人捅出来,你就是百口莫辩!”
  “谢清,到时候你叫我可怎么护着你?”
  赵俨祇发泄了一通,平静了许多,身体也渐渐松软下来。他把头埋在谢清颈间,闷闷地蹭着。谢清终于艰难地探出了一条手臂,在赵俨祇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抚地说道:“陛下放宽心,没事,没事的。”
  “没事?!”哪知谢清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赵俨祇便炸了毛:“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都能把自己弄得万分凶险!你只带了五十个人就敢摆空城计;你连沧池边上那假山都爬不利索就敢冒着暴雨上黄河大堤;你身边只有五千人就敢跟伊丹的两万精兵叫板;你敢私纵大单于还敢送他八十车粮秣,一点也不怕落人口实!我把你捧在手心里都生怕磕碰了你一点,因而日日惶恐,可你却把自己的性命当成草芥一样戏耍。谢清,我有时候真想问问你,你的这颗心,究竟是拿什么做的!”
  谢清大概是有生以来从未听过这样狠戾至极却又缠绵入骨的情话,以至于一向舌灿莲花的他突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我怕伊丹单于万一熬不过漠北严冬;我怕匈奴七部一支独大。匈奴人换个单于又有什么不同,让他们内斗不休才好保你边疆安稳。江山如此多娇,就是要拿鲜血献祭,才无亏那娇艳的颜色。
  “阿元,你别多想,我并没有……”良久,谢清才尴尬地开口解释,却头一回发觉语言如此苍白,似乎不堪匹配赵俨祇的深情。于是谢清止住话头,又绞尽了脑汁,说了句自认为貌似可以配得上他的话。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清以草芥之身,一酬家国天下,又酬君王知己,想来是稳赚不赔的。”
  赵俨祇听了这话反倒安静下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指下用力,重重地抚过谢清谪仙般的面容。“怀芳,你既然要把你这条性命酬给我,就要好好留着它,等我来取才好,可不要自作主张把它弄没了。”
  谢清温柔地笑了。他戏谑道:“那好。可是到时候,阿元可不要食言,得亲自来取才行。”
  赵俨祇发完了一通脾气,又得到了如此正直的表白,心里满意的很。他把谢清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的额发,很快,谢清便睡着了。
  彼时,赵俨祇心里想着,不过是私纵单于,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瞒得严一些,天知,地知,君知,我知。
  磕磕绊绊的熙和二年总算是过去了。赵俨祇在新年的祭天仪式上默默地祈祷,即将到来的熙和三年,可千万要顺心一点啊。不要纷争不休,不要内忧外患,也不要,与怀芳聚少离多。
  新年的第三天,天子寝殿里的炭火烧得暖暖和和,赵俨祇与谢清趴在地上,摆弄着那卷没有完成的江山图。
  赵俨祇有些急迫地拿着笔,想要把匈奴的阴山瀚海尽数画上去。
  谢清有些好笑地抢过他手中的笔,柔声说道:“别贪心。”
  赵俨祇被剥夺了指点江山的笔,索性便不去要了。他蹭在谢清颈间,像只大狗一样嗅来嗅去,边嗅边喃喃说道:“怀芳,你身上真好闻。”
  这大概便是明晃晃的调戏了,谢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赵俨祇对自己的战果很是满意,情欲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一把把谢清搂紧,兴致勃勃地亲了上去。
  谢清起先还在奋力推拒,后来不幸力竭。于是赵俨祇心满意足地抱着爱人,痛痛快快地吃干抹净,硬生生地把好端端的白日宣淫了一直折腾成了红烛照春帐。
作者有话要说:  





☆、66

  熙和二年周军同匈奴人之间的战争中,损失最大的无疑是匈奴人,其次便是大周的各路诸侯王。
  周军虽然得胜,但损兵折将也不少,尤其是下了血本的诸侯王们。损失的军队是不可能补回来了,天子便大方地给他的从父从兄们分了战利品作为补偿。匈奴人除了牲畜和少量战马外基本没有别的,赵俨祗只给自己留了战马,其余牛羊牲畜尽数分给了诸侯王们。
  至于钱,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国家国库空虚,封赏将士更是耗尽了几乎所有积蓄,诸侯王都是自家人,暂且委屈一下,也用牛羊抵债了吧。
  一时间各个诸侯国牛羊泛滥几成灾害。不过天子有理有据地赖账,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谢清封了大司马后,赵俨祗再也没法名正言顺地在一个月里安排他二十五天侍中了。况且谢清实在是忙,赵俨祗独宿寝宫的日子便渐渐多了起来。不过逢年过节,或者是赶上什么特别的日子,赵俨祗是一定要留谢清在陪他过夜的。
  谢清的升官发财还为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好处:南姬对他不再动辄讥讽,而是和颜悦色起来。甚至有一日谢清晚归,南姬还温了碗甜汤等他。这种从来只在赵俨祗那里得到过的待遇,实在令谢清受宠若惊。
  谢清回家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同南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起来,这却令赵俨祗愈发不安了。谢清生日的时候,由于他本人坚持不大肆操办,而且也不是什么整寿数,赵俨祗便叫谢后在椒房殿摆了个家宴,席间便只有他与谢后,谢清与南姬,还有四个孩子,谢相没有露面,只叫谢沅替自己一家人来贺长子生辰。
  菜色是赵俨祗亲自挑的,全是谢清喜欢的。席间他观察着谢清夫妇偶尔交谈,谢清间或露出浅笑,心就越来越沉。南姬再不像以前似的对谢清恶言相向,甚至还叫他看见了好几回南姬有意无意地触碰谢清,谢清竟也没说什么。这在赵俨祗眼中简直无比暧昧,十恶不赦。
  南姬如今一颗心都放在谢清身上,对一双儿女反倒忽视了。而且两个孩子自从在襁褓中就是谢后在养,现在渐渐懂事起来,对生母反倒没有跟谢后那么亲厚了。
  怀卿大概是见席间有生人的缘故,一直一脸端肃地正襟危坐。她如今特别有长姊的样子,三个弟妹俨然为她马首是瞻。此刻,她除了不时轻蔑地瞪上一眼玩出圈了的弟弟妹妹,一直礼数周全,专心地小口吃着她面前的菜。
  阿绥还要人喂。其挑食程度不亚于谢清,傅母喂到他嘴里的东西他大半不吃。赵俨祗不由得好笑起来,戏言道:“怀芳,阿绥可真随你。你说这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清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快别胡说”生生又咽了下去。他偷偷瞪了赵俨祗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笑道:“外甥像舅,有什么稀奇的?”说话间,他对太子傅母招了招手,道:“宋夫人,劳烦把太子抱过来,清来喂他吧。”
  赵绥被谢清抱在怀里,竟真乖了不少,谢清喂给他的食物他基本全都吃了,就连平时碰都不会碰的苦菜羹,他居然也吃了两口。
  赵俨祗的兴致也被勾了起来。他走到谢清近前把儿子抱了过来,又舀起一勺菜羹喂到他嘴边,结果小家伙特别不给面子地把头撇到了一边。赵俨祗哭笑不得:“哟,怀芳,我儿子怎么反倒跟你更亲?”
  谢清觉得赵俨祗这整个一餐饭就没说过一句对的话,于是悄悄把手垂到案几下,警告地拍了拍他的腿。
  结果赵俨祗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公然把头凑到了大司马耳边,片刻后,众人都觉得大司马的耳朵似乎变了些颜色,神色中也带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薄怒。
  赵俨祗附在谢清耳边说:“怀芳,你勾引我。”
  婠儿这几个月好动得很,比起阿绥和承明,谢后简直觉得她才该是个男孩子。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已经耐了半天性子的婠儿再也坐不住了。她迈着还不甚利索的步子跑到怀卿的席面上,拽着怀卿的袖子磕磕绊绊地说道:“阿姊,玩。”
  怀卿见一屋子的人都饶有兴味地盯着她们俩,不由觉得有些没面子。她恼恨地斥了婠儿一句:“不要胡闹,没规矩叫人笑话。”
  说起来婠儿对这个大姊的敬畏比起谢后还要深几分。她闻言,蔫蔫地安静了下来;不过她也没走,就垂头丧气地在怀卿身边坐了下来。
  这回怀卿倒是没赶她,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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