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局”
“高局”
呼喊声此起彼伏,高健笑着点头,环顾众人,都是熟悉的面孔,都曾与他并肩战斗,如今这些战友已是西京禁毒支队的中流砥柱。
所以,禁毒支队始终是他的自留地,即使调入市局,坐冷板凳那段日子,仗着谭书记力撑的陈志刚依然没法掌控这群精兵悍将。
“大治,你这身板还这么壮实,做了支队长,还没撂下拳脚功夫,难得,难得呀。”高健笑着捶几下率众迎接他的魁梧汉子。
郝大治,禁毒支队一把手,既是高健的老战友,也是老下属,立功无数身上有多处枪伤,堪称警界英模。
“不管坐到那个位置,我时刻准备战斗,当然不能撂下功夫,不然怎么跟毒贩子玩命,怎么给高局你长脸。”郝大治一本正经道。
级别渐高的郝大治仍是当年那个拼命三郎,难能可贵,高健笑着点点头,言归正传“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为沈浩的案子来的。”
缉毒支队这帮人刚开完案情分析会,高健一提沈浩,全有印象,不过才两公斤冰的案子,局长亲自关注,透着诡异。
“沈浩,咱们省的高考状元,这个,你们应该调查清楚了,更重要的是,前些天,他救过赵华宇的女儿赵美美,还帮着咱们连破大案,引起部里领导的关注,所以,这案子必须慎之又慎。”高健言简意赅。
郝大治以及站在人圈后边亲自抓捕沈浩的李队,微微错愕,赵美美绑架案、火狐案,市局严密封锁消息,禁毒支队这边只是有所耳闻,并不了解详情,更不知道沈浩参与其中以一己之力扭转危局。
“高局的意思?”郝大治试探问。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无非想尽快弄清楚,沈浩到底是被陷害,还是真就参与贩毒了。”高健边说边往楼里走,一群人紧随。
郝大治道:“这个沈浩还没往看守所送,高局你现在可以亲自审他。”
高健说好。
楼内,沈浩再次被押入审讯室,彻夜未眠的他,丝毫没有疲惫或萎靡不振的迹象,被陷害,被审讯,铁证如山,换了旁人恐怕已经奔溃。
沈浩依然平静。
十死无生的绝境中,这牲口屡次为自己创造生机,安然无恙活到今天,现在这点困难,算个屁。
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想走,随时能走。
他坦然等着被审讯,门一开,高健率先走入,后边跟着郝大治,还有负责沈浩贩毒案的李队。
“猜到你会来。”沈浩凝视高健,笑意深沉。
“这不难猜,于公于私,我都得来。”高健说着话坐到沈浩对面,扭头吩咐李队“把他的铐子取了,那玩意对他没用。”
李队半信半疑为沈浩打开手铐。
高健点支烟,抽两口,开始问:“说说那两公斤冰怎么回事吧?”
“我哪知道咋回事。”沈浩苦笑。
“包装袋上有你的指纹。”高健一瞬不瞬盯着沈浩,目光锐利,似乎能看透人心。
“现在的技术,虹膜都能复制,更别说指纹,我相信西京警方的办案能力,相信高局你能还我一个清白。”沈浩后半句话意味深长。
高健明白沈浩的意思。
警方竭尽所能查下去,必然水落石出。
“我也信你.”高健没再多说,深深望一眼沈浩,起身往外走,直觉告诉他,沈浩不可能贩毒,继续耗在这儿,纯粹浪费时间。
查,动用一切手段查。
这是高健走出审讯室下达的命令。
警方一旦认真起来,没啥障眼法能骗得过,很快就查出沈浩家所在的小区曾被人为断电,小区周边几个路口,属于警方天网监控系统的探头也在同一天损坏。
事出无常必为妖。
高健斗志盎然,又调动多个部门配合禁毒支队。
沈浩则被关入看守所,没有力证据洗脱嫌疑,便是嫌疑犯。
看守所,高墙电网,与世隔绝,沈浩上次是站在外边等石头,这次沦落到进去长住,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哐当一声。
监舍铁门重重关闭。
抱着被褥洗漱用品的沈浩,四下打量,与二中教室差不多大的房间摆放十六张上下铺,下铺全有人,上铺空了不少。
二十三人。
沈浩只看一眼就数清人数,加上他,二十四个。
监舍人数显然不符合国家规定的二十人上限,可中国人口太多,很多规定只能存在于纸面。
这二十多人也在端详初来乍到的沈浩,其中一满脸横丝肉的光头汉子,坐床边抠着脚冲沈浩不怀好意笑着,还有七八人或坐或站聚在这人周围,大多袒胸露背刺龙画虎,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沈浩看着这一幕,想到在炼狱的日子,就是这么大的宿舍,这么多上下铺,一群半大小子勾心斗角,相互堤防,敌友难辨。
一百零四人,十个活命名额,谁都想成为十个中的一个,相互算计、陷害,想方设法在一次次考核中淘汰同伴。
淘汰就意味着死亡。
几近自相残杀的竞争氛围迫使很多人时刻绷紧神经,直至崩溃。
活到最后的人,都是实力和意志极为变态的魔鬼,正如炼狱总教官天狼的一句话:谁活着走出炼狱,谁就是死神。
西京看守所较之炼狱训练营,太小儿科,这里的人更比不了那些被组织精挑细选出来的少年杀手。
何惧之有!
监舍有两个门,一个与走廊相通,另一个是卫生间的门,卫生间里有三个洗脸池、三个小隔间,不过一早一晚洗漱蹲坑还是有点不够用。
这时,一人走出卫生间,看到沈浩,一下愣住,恍惚的眼神中有诧异、有不解、有畏惧,总之很复杂。
沈浩同样意外。
有时候,这世界真的很小。
就如一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沈浩没想到在这儿遇上老熟人王志强。
王志强绑架未遂,关在看守所等法院判决,这段日子对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爷而言,生不如死。
他恨这里,恨沈浩,恨父母不救他出去,然而真遇上沈浩,深深的畏惧冲淡了恨,不知所措。
沈浩看着明显有些萎靡憔悴的王志强,感慨世事无常,娇生惯养自觉着高人一等的纨绔,沦落至此,挺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浩仅仅感慨,丝毫不同情怜悯王力这活宝儿子。
“小子,犯了什么事儿?”抠脚汉子问沈浩。
跳梁小丑装逼,沈浩懒得回答,走向临窗一张上下铺,惹得光头汉子骂道:“小B崽子,挺拽啊,信不信爷一会儿把你拉进厕所爆菊?要是不信,问问那小子,爷的活儿有多猛。”
光头汉子叫沈浩问的人,正是王志强。
王志强面红耳赤低头,恨不能找地缝儿钻进去。
沈浩置若罔闻,铺好被褥,将洗漱用品搁进与床号对应的柜子里,而此时光头汉子凶相毕露,站了起来。
距沈浩较近的人纷纷离开床铺,远离沈浩,不是畏惧沈浩,是畏惧那个已逼近沈浩的光头汉子。
第四十三章 真猛士(上)
二旦。
西京社会上有名的混子。
不同于老谋深算的金六指和能屈能伸的王力,混社会快二十年,没混到几个钱,没混出多大势力,老婆跟人跑了,孩子不认他,却没几个人敢惹他,包括王力,因为这是个拿起刀子谁也敢捅的愣球。
前些年,他单枪匹马拎着双筒猎枪,把王力老黑一票人堵在某夜总会包房里,逼王力喊他爷爷,只为向西京人证明他才是最猛的社会大哥。
二十年来伤人无数,多次入狱,更是拘留所看守所的常客,这次进来,是因为之前刑满释放后缺钱,勒索西京本地多位富商,起初没谁敢不给钱,全抱着破财免灾的心思,奈何这牲口尝到甜头,欲壑难填,越要越多。
兔子急了咬人,何况是人。
破费几百万没换来安宁的老板们被逼无奈,联名报警。
二旦这种人,在看守所监狱这种地方,从来不缺粉丝,不缺小弟,跟着他围住沈浩的七八人,都是视他为偶像的人渣,甘愿助纣为虐。
“你他妈耳朵聋了?”二旦一小弟喝问沈浩。
整理柜子的沈浩慢慢转身,冷眼环顾围过来的人,以前只是听说牢头狱霸如何生猛,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小子长的挺俊呀,在外边肯定有不少小姑娘上赶着让你推。”另一人阴阳怪气调侃沈浩。
“爷最恨小白脸子,搁在平时见一个爆一个,不过今儿兴致不咋高,这么的吧,跪下给爷舔舔脚趾头,舔到爷满意为止,就放过你。”二旦面目狞笑着踢掉拖鞋,散发着浓烈味道的汗脚踩住沈浩身旁的下铺。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早不是善男信女的沈浩俊脸牵扯一抹森冷的笑,攥紧拳头。
吱扭!
监舍铁门敞开。
值班的警官阴沉着脸走进来,原来监舍装有探头,监控室那边可以查看各个监舍的实时状况。
沈浩,高局长亲自打电话叮嘱要照顾好的人,他们哪敢掉以轻心,察觉不对劲儿,迅速赶过来。
“干什么?”警官虎视围着沈浩的渣滓们。
“报告政府,我们没干什么,教新人怎么遵守这儿的规矩。”二旦无所畏惧,仍然牛气哄哄。
警察拿二旦没辙,打不得,骂没用,也怕管教的太严苛被这浑人恨上,这种狠起来不要命的货色,没人愿意惹。
“现在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打扫卫生,晚饭前我来检查。”警官发号施令,大多数人动起来,围住沈浩的七八人也缓缓散开。
“瞌睡了,睡一会儿去。”二旦动作夸张打哈欠伸懒腰,大摇大摆返回自己的床铺,躺下哼歌。
混蛋!
束手无策的警官心中怒骂,转脸问沈浩“用不用换监舍?”
就这么一问,监舍里的其他人顿时明白,沈浩有来头、有人关照,刚才随二旦围住沈浩那些人或多说少显露怯意,唯独二旦笑意狰狞,流露出近乎变态的亢奋。
“不用,这儿挺好。”沈浩淡然拒绝值班警官的好意,警官担忧皱眉,欲言又止,最终点头。
新来的跟二旦卯上了。
众人不约而同这么想。
“有个性,爷喜欢。”二旦躺床上自言自语。
“你老实点!”值班警官喝斥一声二旦,接着冷冷扫一眼其他人,以示警告,才转身往外走。
铁门关好落锁。
人们再瞅沈浩,已非之前那种瞅待宰羔羊的戏谑眼神了,一直到晚饭后,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入夜,监舍亮起灯,二旦趴床上,有个懂推拿的瘦子,小心翼翼给二旦按摩,其他人各忙各的。
沈浩站在窗前,隔着玻璃和铁网,遥望星空,想着此次遭遇,两公斤冰,判死刑妥妥的,到底谁这么恨他他搜肠刮肚揣测着。
境外,他杀过的人很多,想杀他报仇的人,自然不少,但仅凭冷锋这代号很难找到他,更不会用这么“委婉”的手段,而回国后得罪的人,屈指可数。
F4。
金志文。
亦或有人在为火狐报仇。
三者皆有可能,沈浩思来想去,难下定论,唯有寄望精明能干高健高局长给他一个确切答案。
始终留意沈浩的二旦,见沈浩沉思许久后拿出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条件反射般推开专心致志按摩的瘦子,翻身下床,闷声不响跟进,这牲口就等这机会,卫生间里没监控探头,能为所欲为。
几个善于为虎作伥的渣滓紧随其后,余者翘首以待,稍微胆大点的,慢慢聚向卫生间门口。
角落里的铺位,坐在上铺的王志强居高临下关注事态发展,隐隐期待,沈浩二旦硬碰硬,他喜闻乐见。
卫生间内。
沈浩刚站到洗脸池前,以二旦为首的渣滓们出现在他身后,一个个笑意狰狞,貌似吃定他。
“小子,那会儿让你舔爷的脚,你不舔,这会儿爷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了。”二旦说着话,伸手去掐沈浩脖颈。
沈浩快若鬼魅挪步侧身,避开二旦伸过来的手,同时出手拿住二旦脑袋,猛地摁向洗脸池。
蓬的一声,二旦脑袋狠狠砸洗脸池里,头破血流,几个本想助这货一臂之力的渣滓惊得目瞪口呆。
这.只是开始。
沈浩拉起二旦血淋淋的头颅,拉到足够高度,再猛地砸下去,反复数次,陶瓷洗脸池轰然碎裂。
几个吓傻的渣滓骇然失色,愣了愣,见鬼似的逃离卫生间。
沈浩将满脸是血的二旦扔地上,来到另一个洗脸池前,打开水龙头,不慌不忙冲洗染血的双手。
懵了的二旦左手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右手胡乱擦抹脸上的血,而后指着沈浩,有气无力叫嚣:“爷非整死你,等爷出去,你爹妈,你女人,爷一定会他们常常爷的手段的。”
父母,女人。
沈浩的逆鳞。
二旦言语如此恶毒,无异于找死。
沈浩眼底泛起杀机,咬牙把洗脸池从墙上硬拽下来,猛砸二旦,咵嚓!洗脸池应声而碎,二蛋则被砸的横飞出去,扑跌在卫生间门口。
断裂的水管往外喷水,宛若雨从天降,淋湿沈浩,却冲不掉沈浩一身嗜血杀意。
扛打的二旦仍未昏迷,察觉到有生命危险,已经站不起来的他,用尽全力往外爬,试图远离沈浩。
聚在卫生间门外的人,屏气凝神听里边的动静,冷不丁瞅见头破血流的二旦爬出,吓一跳,慌忙散开。
沈浩缓缓走出,当着所有人面扯掉湿透的衣衫,裸露雄健上身,那一道道狰狞疤痕甚是惹眼。
先前试图围攻沈浩的渣滓们为之心惊肉跳,无法想象有着怎样的经历才能落下这么多这么吓人的伤疤,但足以断定年纪轻轻的沈浩比二旦凶猛十倍百倍。
有人快吓尿。
有人后悔的要死。
角落里的王志强倒是相对淡定,之前沈浩接连不断带给他震撼,已把他一颗心刺激的麻木。
他看着惨兮兮的二旦,很是解气。
进来第一天,他以为自己有个牛掰老爹,看守所里一定没人欺负他,谁知道这个二旦得知他老子是王力,变着法凌辱他,逼的他不止一次想自杀。
现在,总算出口恶气,偏偏帮他出气的人,是沈浩,要不是当初绑架赵美美时,沈浩横插一杠子,他觉得自己不会进来。
这货也不想想,若没有沈浩,他爹妈多半跟着倒霉,哪能活到今天,自私狭隘的人,就这样,错的全是别人,自己永远完美,不懂换位思考,更不懂感恩。
他神色复杂瞅着震慑全场的沈浩,不明白多年前那个任他欺凌的穷小子,为何变得这么猛。
二旦攒了点力气,想爬起来,沈浩快走两步,抬脚把这浑人踹趴下,只能继续往前匍匐。
此时此刻,向来打架不要命的二旦只剩下一个念头,离沈浩远点。
“你不是挺横的吗,你不是要报复我家人吗?来啊,站起来,让我瞧瞧你有多大能耐。”沈浩语调谈不上高亢,却令旁观者不寒而栗。
匍匐中的二旦嗅到沈浩身上迸发的死亡气息,艰难仰起头,瞅监舍顶角的监控摄像头,以充斥惊恐的眼神哀求监控室里值班的人赶紧来。
以前,这混蛋觉得能吓住西京道上一票大哥,是他不怕死的缘故,此时才醒悟,他和普通人一样怕死。
外边,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速度不慢,像在小跑,紧接着监舍的门被打开,一群值班警察着急忙慌涌入。
“全贴墙站好。”带人赶来的教导员面沉似水环顾监舍。
除沈浩和无力爬起的二旦,其他人迅速照做。
“怎么回事?”教导员凝眉盯着沈浩。
“他自找的。”沈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