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承唔了一声，再看一眼顾盼，竟然一言不发地走了。
顾盼捏着手机，看着未接电话，她苦笑一声，对着顾念比划道，“妈妈，爸爸不高兴了。”
顾念呼了一口气，“让他冷静一下。你爸对你的关心和小心你也是知道的，他就这样。”
顾盼抿抿嘴角，她的脸色渐渐凝结起来，“妈妈，为什么我突然不会说话了？”
顾念拧眉，抬手理了理她的发丝，她略略沉吟，“那时候发烧，声带受损。”她的语气沉沉的。
这个问题顾盼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也从来不会提起，所有的人的痛，大家都在努力放下。
顾盼咬着唇角，脸上竟是失落，却扬起一抹笑，告诉母亲，“妈妈，我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顾念心头一酸，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宋怀承晒好衣服心情也平静下来。他走到客厅，顾念坐在沙发上，神色黯淡，走近了，他发现，妻子的眼圈有些红。
“怎么了？”宋怀承紧张地问道。
顾念吸了吸鼻子，“没事。”
“怎么会没事？都哭了！”宋怀承拿着纸擦着她的眼泪。
顾念望着他，他们都不再年轻，宋怀承的眼角有了皱纹，黑发中也冒出来白发，她对他扯了扯嘴角，“女儿都谈恋爱了，我有些贵感伤。”
宋怀承更伤心，“你早就知道了，我倒成了外人了，竟然到现在才知道。要不是看到他的电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你女儿脸皮薄，本打算最近告诉你的。宋先生，谁让你最近那么忙呢？”
宋怀承望着画室的门，“我没看中的人倒是被我的女儿看中了。”
“不喜欢他？”
“不是不喜欢，只是他太优秀了，我不放心。他们都还是孩子，谁能保证未来的事。我怕盼盼受伤。”
顾念沉默，“这两天我也在想这件事，可是看到那孩子为盼盼做的事，我又感到很欣慰。”顾念拿出手机，“我问了李晟，你自己看看这段时间，他们在学校做的事。”
宋怀承看到两人四指连弹时眸色越发的深沉了。
“我后悔了，早知道不该听你的，就该找人盯着盼盼在校情况的。”
顾念失笑，“盯着也没用。陈绍宸在高中就学手语了，十八岁的年纪遇见盼盼，他就开始谋划了。你女儿考t大，因为人家和她约好了，t大见。宋先生，三年前，你没有发现苗头，现在迟了！”
宋怀承不满的哼了一声，“那小子要敢对盼盼不好，我打断他的腿。”不管他的身份如何，他也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顾盼在画室，坐在画架前，没有画画，低着头玩着手机。他咳了一声走过去。
顾盼仰着脸望着他，微微一笑。
宋怀承咽了咽喉咙，“在和陈绍宸发信息？”
顾盼羞涩地点点头。
宋怀承一手撑在画架上，有些事真的很难想象。顾念当年怀孕，他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四年后，他才见到女儿。
小小的人儿，可爱极了，可是不会说话。
和顾念复婚后，他一直用心地照顾母女俩，给她们美满而幸福的生活。对于女儿，他真的呵护备至。
一眨眼，小姑娘已经长大了，还交了男朋友了。可是他这个作父亲的竟然还是最后知道的。
看着女儿的面庞，他的心一片柔软。“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见见？”
顾盼长着嘴角，这个——“爸爸，见家长会不会太快了？”
“我只是帮你考察一下。”宋怀承回道。
顾盼艰难地回复，“好吧。”
宋怀承起身，一手指了指画架，“难怪我觉得你画画退步了，感情是陈绍宸让你分心了。”
顾盼：……
“不要荒废学业。”宋怀承就像老师对待早恋学生的态度告诫着顾盼。
顾盼汗颜了。
*****
陈绍宸希望早点开学也是情有可原的，回家之后，顾盼几乎每天都有安排，不是同学聚会就是亲戚走动。
腊月二十八这日，两人见面，坐在一家环境清幽的咖啡厅。
顾盼和他说着梁哲的事，陈绍宸耐心地听着。当她比划道完，陈绍宸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觉得我权益受到侵害了。”
顾盼一脸惊讶。
陈绍宸优雅地喝一口咖啡，正色道，“伯父伯母什么时候有时间？”
顾盼眨眨眼，“最近都很忙。”
陈绍宸盯着她的脸，“我想见过双方父母之后我才可以正大光明的行使我作为男朋友的权益。”
顾盼拧眉，“我才大一！”义正言辞！
陈绍宸咳了一声，“你想多了。那也是结婚以后的事。嗯——”他顿了顿，“至少也得等你到了法定婚龄。”
顾盼咂舌，可是他有时候的表现真的很——
陈绍宸撇开眼，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捧着花束，不时走到路人面前，买花的人毕竟不多。“我出去一下——”
顾盼看着窗外，不久他出来。原来是去买花了。他从小女孩手里接过一大捧花。顾盼不知道他和小姑娘说了什么，小姑娘一直弯着笑脸。
陈绍宸回来时，咖啡厅的人都看向他。
含苞的百合花，仅有几朵盛开，带着淡淡的馨香。
他将花递到她面前，“这么漂亮的花你正好带回去练习素描。”
这是他给她送花，他竟然一点浪漫都没有。
顾盼没有想到在这一天会收到叶子蕤的信息。叶子蕤问她借一万块钱，顾盼猜想她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结果是她带的卡没有那么资金，原本是打算回家去取的。有陈绍宸在自然而然地带她去银行转账了。
在银行取号排队等待时，顾盼和叶子蕤联系着。叶子蕤说她母亲生病住院，她原本是不打算回去过年的，这会儿火车票一票难求，只好买机票回去了。
顾盼只得在信息里安慰了她一句，心里满是感慨。
轮到两人的号时，两人上前，顾盼坐在椅子上，陈绍宸站在一旁。
当柜台人员让她输密码时，顾盼看着他。
陈绍宸一手撑在台子上，薄唇轻启，“密码我生日，年月日。”
生日——
顾盼大脑迅速想了一个熟悉，指尖微动，就见他嘴角暗含的笑意，她动作一怔。
他眼含笑意，“不知道我的生日？”
柜台工作人员再次提醒道，“女士请您输一下六位密码。”
顾盼一咬牙，指尖快速的按了六个数字。
“请您再次输入密码。”
陈绍宸墨色的眸子看着她，最后他签了名字。
出了银行，顾盼只觉得脸颊热热的，嗯，银行的暖气真好。
陈绍宸步履惬意。
顾盼比划，“回头我把钱转给你。”嗯，谈钱好俗气。
陈绍宸停下脚步，她也停下来。他正视着她，“□□密码都告诉你了，以后公开透明吧。”
他笑着，笑容温和。
顾盼有种感觉自己把自己卖了，“现在给聘礼太早了？”她错乱的比划着，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了。
眼见着陈绍宸的笑意越来越浓，“嗯，不早，只是有点少。”他凝视着她，“我才是最大的聘礼。”
☆、第三十四章
顾盼迎视着他的目光，内心上下起伏。以身相许的聘礼，确实太重了。
顾盼粲然一笑，动人的比划着，“聘礼的问题得问问我爸爸。”
看她那副可爱的表情，陈绍宸摇摇头，想到她的父亲，不禁摇摇头。“好吧。”一想到接下来七八天都不能见面，顾盼略略神伤。
分别时，陈绍宸握着她的手，“回来给我信息。”
顾盼点头。
陈绍宸叹了一口气，“每天想想我？”他的语音上扬。
顾盼咽了咽喉咙，眨眨眼，一张脸都不浮着笑意。她比划道，“彼此彼此。”
*****
这一年过年，顾盼如常和家人一起去了乡下陪着顾老爷子，一家人过节。而另一边陈绍宸也是去了奶奶家。
三十那日，与城市的冷清不一样，乡下热闹极了，爆竹不绝于耳。
尽管全国都在发布了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不过乡下并没有收到约束。对于淳朴的村民来说，烟花爆竹的燃放不仅仅是热闹，更带着他们对新的一年美好的寄托。
陈家的年夜饭一如既往的沉闷。他的母亲负责晚饭，不过厨艺不佳，只能靠着陈湛北帮忙了。
为此，他奶奶一直很有意见。
陈绍宸去厨房端菜时，他妈妈轻声说道，“绍宸，妈妈以后绝对不让你媳妇做饭。”
“你做？”陈绍宸反问道。
“我们下馆子。”徐晨曦一字一顿的说道。
陈湛北扯着笑，“陈太太，这些菜似乎都是我做的。”
徐晨曦盛好饭，讨好的说道，“陈先生，辛苦了。”
陈绍宸赶紧出来，免得又当电灯泡了。
老太太和儿媳妇感情一般，不过却非常疼爱这个孙子。一个劲的给他夹菜，“绍宸，你多吃点，是不是学校伙食不好，怎么这么瘦呢。”
老爷子铿锵有力地回道，“我们家人都这样。等结婚就会好些，像湛北现在这样就好。”老爷子有时候挺幽默的。
老太太笑着，“绍宸，你可不能学你爸。二十七八结婚正合适。要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带回来奶奶看看。”
陈湛北开口，“我一直坚持锻炼，绍宸还年轻，这几年身材就这样，不用担心。”
陈绍宸也说道，“爷爷奶奶，你们放心，我在b市很好。”
老太太抿着嘴角，“以后出国念书肯定是没有在国内舒坦的。”
陈湛北沉声，“男孩子总要多磨练的，我不也这么过来的。”
陈绍宸略略思索，看来他爸并没有放弃他出国的事。有些棘手，他爸是典型的强硬派，很多事坚持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一如，他对她母亲的感情。
“喝一杯。”老爷子举起杯子，二两白酒。陈家三个男人今日都要喝上一点。
乡下的信号并不好，发个照片都要十几分钟，有时候还发不出去。
陈绍宸拿着手机，那边顾盼可怜兮兮地说，信号不好。
大概半个小时后，陈绍宸看到滞后的图片，一桌的菜。
陈绍宸：哪个菜是你做的？
顾盼：我负责端菜。
陈绍宸：我妈说以后不让她儿媳妇做菜。我母亲是个好老婆婆。
很久，那边都回复。
过来二十多分钟，顾盼的消息终于来了。
顾盼：信号不好o（n_n）o~
陈绍宸：没关系，你看到我的短信就好。
*****
年后初八那日，c市有个经济活动。c市几位领导都出席了。
宋怀承作为c市十佳公司代表之一也在出席名单之列。他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发言的人，不觉眯了眯眼。
一旁的人沉声道，“这位马上就要退二线了。”
宋怀承抬眉，那人继续说道，“c市这几年多亏有他，勤勉为民。不得不说，这位是实干型的。你瞧，前排边上那个年轻人——”
宋怀承顺势望过去，眉宇露着笑意。
“这位的儿子，不容小觑。”
“出生好，以后的发展自然不会差的。”
那人摇摇头，“台上这位对这个儿子要求很严苛，好的出生只是一方面。”
宋怀承不再说什么。
会议结束后，大家各自交谈。宋怀承独自走出大厅。
走廊一角，陈绍宸正和b市那边一家公司老总说着话，宋怀承径直从一旁走过去。
陈绍宸看到他的身影微微一愣，“绍宸，怎么了？”
陈绍宸扬起嘴角，“莫叔叔，您先去忙吧，改日我再登门向您请教。”
“说的哪里的话，替我向老爷子问声好。”
陈绍宸大步走了出来，宋怀承在一旁的休息室，两人目光交汇。
陈绍宸暗暗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过来。“伯父——”陈绍宸礼貌地喊了一声。
“坐。”宋怀承平静地说道。
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都在酝酿着开头。
宋怀承看着他处惊不乱地模样，暗暗咬牙。这小子就这么把他女儿给拐走了。不得不说，这小子外在条件确实是无可挑剔的了。
“这个世界真是小，没想到我们又在c市见面了。”宋怀承语气不咸不淡。
陈绍宸笑着，“伯父，我应该登门拜访您的。”
“喔——”宋怀承调高了语调，“你才大三，这个年纪决定一些事不会太早吗？”他的面色渐渐严肃，索性开门见山。
陈绍宸敛起神色，“伯父，我们这个年纪谈恋爱不早不晚，我想伯父也不是迂腐的人。”
“年少冲动，感情的事并不能作数。”宋怀承每一个字都说的及其清楚。
陈绍宸终于明白，这一关并不会那么容易。“我会用尽一切呵护她的成长。”
听到这句话，宋怀承的心微微动容，不过面色依旧，十指紧了紧，“其实我并不希望盼盼和你这样的人贪恋爱，太过耀眼，太过优秀。”
陈绍宸蹙了蹙眉心。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外界的碎语可想而知。我听说，你是t大学生会主席。”宋怀承继续说道。
“伯父，我的问题从来不是问题。我和你目标一样，都希望盼盼能快乐生活。”
“所以，你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就诱惑盼盼报考了t大！”宋怀承说到这个俨然有些气结。
陈绍宸尴尬地动动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罪名很大！
宋怀承看着无言的他，缓缓呼了一口气，轻松惬意。
宋怀承什么人，是个商人。他心里非常介意顾盼是为了眼前人去t大，逮着机会就要把人给训一顿，立威！
陈绍宸依旧保持平静，“伯父，这件事我很抱歉。”
宋怀承抿了一口茶，眉心略略一皱。这茶味道一般。“盼盼年纪小，对于男女感情懵懵懂懂。以后的事，我们也无法控制。”
这话说得，难不成还要两人分手不成。
陈绍宸沉吟，“请您放心，我此生不变，不离不弃。”他的话语简单，可是每一个字透着的坚持，让宋怀承心脏震动，他的眸色渐渐变得深沉。
“我应该早点去拜访伯父和伯母的，正式公开我和盼盼的关系。”
此生不变，不离不弃。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宋怀承发觉自己到底是小看了他，“你们现在只是交往，不作数的。以后的事，静观其变吧。”他终于稍稍松口。
陈绍宸微微一笑。
他不可能一辈子陪着女儿，终有一天，会有人替代他，成为她的家人。宋怀承只期盼，这个人，能全心全意的呵护顾盼一辈子。
宋怀承对他不有七分满意吧。这个年轻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他的家庭搬出来。
宋怀承回到家时，顾念正在给他烫衣服。他走过去从后面拥住她。
“一边去，我烫衣服呢。”顾念没好气的说道。
宋怀承失落落的，“我今天见到陈绍宸了。”
顾念歪头，“怎么样？”
宋怀承呼了口气，“一表人才。”就是不喜欢，也得实话实说，“可我就是看着不舒服。”
顾念摸了摸他的脸，“宋怀承，你就不要嫉妒了。”
“那小子一肚子的主意，盼盼哪是他的对手。”宋怀承狠狠地说道。
顾念轻笑，收了挂烫机，“那可不见得。陈绍宸珍视盼盼，那么自然而然，这个关系里面，盼盼明显处于优势地位。”
宋怀承哼了一声。
“平心而论，陈绍宸确实不错。”顾念中肯地说道，“家世人品，关键是对盼盼很用心。”
“谈恋爱不作数的。”宋怀承唱反调。
顾念抬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你现在就是心浮气躁，冷静冷静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