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南爵的瞳孔紧缩着。
欧以沫眼眶温热地说道：
“是，我跟你的那件事，是我做的坏事，是我对你下药了，是你无意识的。”
“可你睡了我是事实，我怀孕了我也是事实，你不想正视这个事实，也不能磨灭事实的存在。”
“我们有孩子了。我不会打掉他的。”
她说到最后，目光静冷。
“欧以沫！”湛南爵伸出左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按在身后的墙壁，冷冷地说道，“我们之间本已经一笔勾销！为什么一定要闹得鱼死网破！”
欧以沫被他这样一扯一撞，脊背一痛，脸色惨白，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没有在闹，怀孕了也是我没想到的事情！”
湛南爵的左手扣着她的肩胛，力道骤然加大，似乎要将她的肩胛碾碎。
“你该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欧以沫忽略痛觉，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然后语气复杂地说道：“阿湛，我是RH阴性血（稀有血型），如果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不生下来，可能以后都不会生下健康的孩子。你是医生应该知道吧？”
☆、1326。第1326章 你相信我，还是她？（2）
湛南爵瞳孔紧缩，冷冷吼她：“我是医生，我不是圣人！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不是你可以随便玩弄我人生的资本！”
欧以沫顿时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你喜欢宫诗娆了。我知道，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是这件事已经酿成了，我也很后悔了，可是我们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湛南爵听到这里，忽而恼怒地掐着她的脖颈。
她想过很多种湛南爵知道她怀孕后的反应，从没想过是这一种。欧以沫的心里溢满了恨意，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疼，继续开口说道：
“而且，检查说我的子宫壁很薄，打胎可能都没机会再受孕了。”
湛南爵的眼睛也变得猩红。
欧以沫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看着他的眼睛，用恳求的语气逼迫他：
“我这辈子就只会生一个孩子，阿湛，我想要做一个完整的女人，就请你看在这份上，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湛南爵刚要说话，忽而感觉身侧多了一道黑影。
他看向黑影的方向，看到宫诗娆平静地站在那里。
他忽而觉得很慌张，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还掐着欧以沫的脖颈，立刻松开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只是看向了宫诗娆，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宫诗娆看着湛南爵，脸色沉寂而平静，她开口问他：“这就是你最后一个不要我的理由，是吗？”
应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理由吧？
湛南爵张口要否认，却忽而想到，这是一个很好的让她离开他的理由。只有这样，才可以不纠缠，不亏欠，不遗憾。
她记得是他先背弃了她，就算以后她知道他的手废了，也不会觉得内疚。
骄傲如宫诗娆，这个孩子的存在，不管结果怎样都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已经注定要失去她……
湛南爵握了握拳心，右手还是毫无反应。他犹豫了一下，感觉着宫诗娆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他的脸上，然后下定了决心，开口对她说道：“是。”
宫诗娆的眼眶红了。
在他没回答之前，她一直在内心期待着，这不是真的。可是他还是回答了‘是’。
她觉得自己真是傻瓜。刚才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管他说出的理由是什么，她都可以接受他。
然后告诉他，她就是要不顾一切赖定了他。
他说，她只是不了解完整的他，她不会喜欢完整的他。
他说，他不能守护她，也不能守护约定。
他说……
他说得对。
湛南爵看到宫诗娆眼眶红红的样子，心里忽而觉得很疼，他向她迈了一步，可是，宫诗娆却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动作僵住。
宫诗娆也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眼底仿佛盛满了哀伤，却又有一往无前的坚决。
终于，她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我根本没办法接受完整的你……”
湛南爵的心底掠过一抹绵长的痛觉。
她放弃了？
明明是他原本的希望的，可为什么，他觉得那么难受？心好像被谁拉扯着，就要碎裂。
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不管从哪一方面都没资格挽留她……
☆、1327。第1327章 你相信我，还是她？（3）
宫诗娆没有听见湛南爵说话，眼底被晶莹氤氲着，模糊了视线，她有点看不清他的容颜，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可是，她仍然固执地看着他的眼睛。
宫诗娆继续说道：
“谢谢你刚才没有碰我，让我有机会做最后的选择。”
“在这之前我以为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过去，跟你制造一个比过去更好的现在。”
“是我输了。”
“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我以为我能做到，结果我发现我做不到。”
“我想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过去。”不只是过去，连现在都不能……
“恭喜你，你的理由说服我了。”
“你走吧。”
“哦不对，这里是你的病房，该走的人是我。”
宫诗娆说到这里，转身就要跑，她一激动就撞到了旁边的墙壁。
湛南爵见状连忙伸出左手要扶她，她一手打开他的手，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原来，他的苦衷就是这个。
欧以沫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呵……
她真是个笨蛋，彻头彻尾的笨蛋。
太可笑了。
刚才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都可笑死了。
她像个傻子，宇宙第一大白痴。
宫诗娆的泪水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没有人追上来，她知道，他不会追上来。
她甚至不知道，他追上来又能怎样。
她都不敢去想要不要原谅他。
可是，他甚至都没有追上来。
他一开始就做出了选择，她却还傻傻的，傻傻的期待着，她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欧以沫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她和他之间，可能的，可以的，全部都只能可惜了。
哐当哐当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来。
宫诗娆擦掉泪水猛然看向声音的来源。
还以为是湛南爵，竟然是季迟铭……
此时此刻，季迟铭满身狼狈。他好像还穿着他生日宴晚上穿的那件礼服，礼服脏兮兮的，还破了好几个洞。
宫诗娆愣愣地看向季迟铭。
季迟铭却走到她的面前，对她笑了。
他向着她摊开手心，她看到他手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痕。
他对她说：“我把戒指找回来了。诗娆。”
宫诗娆的瞳孔骤然紧缩，仿佛不敢相信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在地震过后，那么长时间一直都在当时的宴会现场，在找着那枚小小的戒指？
“对不起，我来太迟了。”季迟铭对她说道：“因为现场实在太乱了，真的很难找，我找了好久好久，还以为找不回来了……不过还好，我找回来了。”
他说到这里对着她甜甜地笑了。
她看着季迟铭明媚又清澈的笑容，忽而觉得心疼又心酸。
她的泪水忽而从眼眶滚落。
为什么刚才还能忍着不哭，这一刻，泪水却好像决堤了一样？
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吧。
他们是同一类人，总是围着错误的人一意孤行。
他是个白痴，她又何尝不是？
季迟铭看到宫诗娆忽而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连忙伸手帮她擦眼泪：“诗娆，你怎么哭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哭，是不是你等太久了？”
☆、1328。第1328章 你相信我，还是她？（4）
宫诗娆看到他手背的伤口，擦着眼泪说道：“你受伤了，你全身那么多伤口，你怎么都不处理，要是感染了怎么办！你就不能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吗！”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啊，别哭，我不疼的，真的，一点也不疼。”季迟铭说道，“你看，这些伤口全都好了。”
他怕她不相信，还故意朝着自己伤口处拍了一下，结果疼得脸色都白了。
宫诗娆终于忍不住，哭得更伤心了。
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对她那么好！
她忽而想起刚才湛南爵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她太好了，他不值得，他配不上。
原来，是因为她不喜欢她，要拒绝他，才会这样说，这样想……
因为不管她做什么都没用，他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不喜欢她，不接受她……
就好像，她对季迟铭这样……
季迟铭对她做得越多，他越好，她就觉得越愧疚。因为什么都给不了。
她懂了，却觉得更心痛了。
宫诗娆整个人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间，开始失声痛哭。
原来湛南爵说她太好了，是这个意思。
并不是因为她太好了，他不敢要。
而是因为他一开始就不打算要，才会觉得她的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诗娆，你怎么了？”季迟铭连忙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手足无措。
宫诗娆哭得停不下来。
“我被甩了。”
学长，我被甩了。
我被甩了。
我以为我可以很坚强，很勇敢，很无所谓，结果我却只能手足无措地哭得像个白痴。
季迟铭没听清她说什么，但莫名的觉得心口一滞，好像有什么骤然从他心脏掠过，他的眼底多了几分惶恐和局促。
他从没见过宫诗娆哭得这么伤心过，仿佛整个世界都末日了一样的难过。他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她却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一样地哭着……
*
另一边。
湛南爵站在原地看着跑开的宫诗娆，眼底被痛苦填满。
在他刚才承认他不能接受她，是因为欧以沫和这个孩子的那个瞬间，他看到她眼底复杂的情绪，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她。
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她。
那一刻，他好想告诉她，不是的，他是因为右手废了，再也不能当医生了，才不能接受她。
欧以沫的事，怀孕的事，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喜欢欧以沫了，他跟欧以沫的那晚，根本没有知觉，他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他只想要她……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就像是个自私自利的恶魔。
他本来不就是想要让宫诗娆离开他吗？
他只是要她离开他而已，什么理由又有什么区别？
就让她误会了。
反正都一样，不管是因为他的手废了，还是因为欧以沫怀孕了。
反正宫诗娆和他之前，有着永远不可跨越的沟渠。
她已经跑开很久，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假装时间从未流逝，而她也从未走远……
☆、1329。第1329章 你相信我，还是她？（5）
欧以沫看到宫诗娆跑开，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算她识相！
欧以沫没有理会宫诗娆的远去，而是对湛南爵说道：“阿湛，宫诗娆都说他不要你了。不过没关系，我要你！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湛南爵的唇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看都没有看欧以沫一眼，冷声说道：“滚出我的世界吧欧以沫，我不想再看到你！”
欧以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他：“你说什么！？”
湛南爵总算看了她一眼，眼底还有深深的厌恶，“把我要用的镇静剂换成那种药？说说看，你什么意思！？故技重施！？”
他想起自己上次被欧以沫摆了一道，一直觉得恶心，身边也常备解药。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他备了解药，恐怕宫诗娆……
如果刚才他要了宫诗娆，会不会现在一切会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现实还是要接受，可能会比现在更复杂！
湛南爵没有想下去，也没有掩藏他对欧以沫的厌恶。
欧以沫看到他的眼神，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心里说上的滋味。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说。
湛南爵拧眉：“监控里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还狡辩！？”
“怎么可能，监控应该已经毁掉了才对！”欧以沫激动地脱口，又发现不对，连忙说道：“是，是我的助理做的！她告诉我了，我觉得她根本就是乱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去教训她。”
“你的每一任助理对你可真是够好的。”湛南爵讥诮。
“你不信我？”欧以沫满脸错愕，接着委屈地说道：“我都已经怀孕了，我为什么还要给你下药！？”
“你真的怀孕了？”湛南爵的表情冷冷的，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她真的怀孕了。
他好像甚至都不愿意相信他跟她发生过关系……
欧以沫觉得有点怕他，这样的他很陌生。
以前的他很好操控，可现在……
她好像一点也操控不了。
反而有一种，被他操控的感觉。
“验孕的结果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欧以沫说到这里，忽而变得泪眼朦胧，委屈地哭诉：“原来我在你心里已经是这样卑鄙的女人。”
湛南爵看到她抽噎的样子，只觉得烦躁和恶心。
真奇怪，他看到宫诗娆哭了只有心疼，自责，难过，甚至看到她哭了，连他自己的情绪也莫名其妙变得很差，很想替她哭。
可是他看到欧以沫哭，为什么却只有说不上的烦躁感和恶心？
从前的那个欧以沫已经死了。
从前那个湛南爵，又何尝不是已经亲手被她杀死了？
他曾经信任她像信任他自己一样，结果，就是她一次次的利用和无止境的欺骗而已。
“是不是很快就知道。”湛南爵冷声对欧以沫说道：“现在就跟我去做复查！”
“复查？”
“那当然了。验孕也有可能出错，万一你没怀孕呢？”
“我怀孕了！千真万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欧以沫激动地说道。
湛南爵却冷冷地说着：“如果确定你怀孕了，是我的会认的。但如果不是我的，你也休想随便给我扣帽子。”
☆、1330。第1330章 你相信我，还是她？（6）
欧以沫震惊地看着湛南爵，眼底皆是不可置信，他居然还要亲自跟她去检查才信？
如果检查的结果被他知道了，她的戏不就白演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对了，给爷爷打电话。
告诉爷爷她怀孕了——
先把消息散播出去——
欧以沫想到这里，立刻找了个机会避开湛南爵，“是要复查，免得你觉得我欺骗你！可是阿湛，如果确定我怀了你的孩子，我还希望你至少能对这个孩子负责，毕竟，它不只是我的孩子，还是你的！！我先去洗手间。”
欧以沫说完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而去。
湛南爵站在原地，眉心紧锁，宛若有化不开的忧愁。
她真的怀孕了？湛南爵的眉心越锁越紧，眼中有着对她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还有说不清的滋味。
他低头捏了捏自己没有知觉的右手，左手紧紧地抓着窗户的栏杆，关节泛白。
依稀还能听见他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长廊显得格外明晰。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对象，不该降临的孩子……一切全都是错。这些乱七八糟的错误接二连三打乱他的人生。
湛南爵想到宫诗娆刚才受伤而没有留恋地离开的样子，只觉得说不上的烦心。
——恭喜你成功说服了我。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