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下着雪，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冷呢……
☆、1776。第1776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27）
“北棠。”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
“嗯？”他也是那样温柔地应着。
“宫北棠。”她连名带姓地叫他，那样的认真又温柔。
“我在这里。”他也是那样轻轻地应着。
像雪花掉落在她的发梢时，那样的轻盈，仿佛稍微停顿一秒，就会慢慢融化，消失在空气里。
但是，他在这里啊。仿佛时间能够带去的，只有那细碎的声音，但带不走他。
她仿佛渐渐有些安心起来，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也渴望过这样宽厚的肩膀，这样的温暖，能够治愈她小小的伤，治愈她的不安。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害怕自己有感情的，因为她的心脏负担不起她太多的情绪。
但现在，她好像再也不害怕了。
因为她知道，现在拥抱着她，给她温暖的这个人，绝对绝对不会让她受伤，不会让她着凉。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眉心渐渐舒展。
爸爸，一直都是个很好的爸爸。
妈妈，也不会是一个很差劲的妈妈啊。
盛晴雪轻轻地说道：“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爸爸吧？”
宫北棠听见她说的话，浅浅地笑了笑，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
“真怕我自己，会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盛晴雪继续说道。
直到现在，她才有点害怕，如果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妈妈该怎么办。如果小幸运不喜欢她这个妈妈该怎么办。
如果和她不喜欢妈妈一样……想想都觉得心好疼。
她应该早点明白的……
宫北棠的大掌依旧覆在她的脑袋上，另一只手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你不是说，我会是个很好的爸爸吗？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你只要负责安心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宫北棠说到这里，声音变得越发温柔，轻柔地追加：“像现在一样，开心地做自己。”
那一刻，盛晴雪只觉得泪水又要溢出眼眶。
“你会喜欢小幸运吗？”
“当然会了。”宫北棠说道：“她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
“会比喜欢我更喜欢小幸运吗？”盛晴雪问。
“怎么会这么问？”宫北棠照顾着她的小小情绪，认真地说道：“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更喜欢小幸运，这样才对。”
盛晴雪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想起她听见妈妈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不后悔离开的时候，她生气地对她说了过分的话，爸爸想也不想就打了她一个耳光。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很生气。
可是这一刻，她好像又明白了……
爸爸，一定很爱很爱妈妈吧。
虽然爸爸很爱她，但是是因为他爱妈妈，所以才会爱她的。
就好像，北棠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可他也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喜欢他们的孩子……
“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宫北棠问。
盛晴雪的心里掠过一抹奇怪的感觉，笑着说道：“一下子问那么多，要我回答哪个？”
他也浅浅笑了。
“不冷，不累，不饿。”盛晴雪说着，偷偷看了一眼漫天的雪花。
雪下的很漂亮啊。
这座城市很难得看到雪的。
“北棠。”
“嗯？”
“我想回家了。”
☆、1777。第1777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28）
“我想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
她说：“陪我散散步吧，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累了也不停下来。”
“傻瓜，你累了有人会心疼的好吗？”宫北棠说道。
“谁心疼？”
“你爸爸，你妈妈，你姐姐……”
“还有？”
“还有我，我最心疼。”宫北棠说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盛晴雪咬了咬唇。
“这么喜欢雪吗？”
“也还好吧……”盛晴雪说道。
“那，我们就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你累了的时候你就告诉我，然后我就背着你走。嗯？”
“那如果背得累了呢？”
“那就抱着。”
“那我岂不是很累赘。”
“你啊。”宫北棠说道：“就负责帮我撑伞好了。”
盛晴雪浅浅笑了起来，他握着她的掌心，跟她一起走在下雪的街上。
好像所有的过去都会被洗尽铅华。
以前都不敢想，真的会有那样一个人，好好地将她捧在掌心，给她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情，专属于她的宠爱。
真像做梦啊。
原来真的，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会遇到他。
虽然一路上跌跌撞撞，也会有迷惘，也会犯错，也会受伤。
但只要一直一直走下去，就一定会遇到他。
遇到那个人，牵她的手，陪着她继续走下去。
陪着她一步一步离开黑暗，一步一步走向阳光。
盛晴雪偷偷看了看宫北棠，那一年她才十五岁，迷迷糊糊，只看见他的轮廓，就偷偷把他藏在了心里。
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
多少寂寞的路都走过，多少孤独的夜都熬过。
曾经多么难过，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甚至曾经绝望到以为世界再也不会为她亮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身边的这个人是他，真是太好了啊。
不是别人，而是他，真的太好了。
“晴雪……”
“嗯？”
他忽而停下脚步，侧过身，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漫天飞雪。
他看着她的眼瞳，接着，慢慢靠近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冰冷的唇瓣慢慢变得温暖。
就好像曾经她孤单清冷的世界，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温暖灿烂。
他就像一阵风，吹散了她头顶的乌云，还给她一片晴空。
*
另一边。
欧蔓茴带着欧老爷子去了欧老太太生前最爱的庄园。
那时他们还年少，那年欧老太太还女扮男装。
他们一起赛马，一起射击，一起读书。多少次秉烛夜谈，放声歌唱，把酒言欢，多少次道别重逢又一次别离，他对她从欣赏到眷恋，到难以自已的喜欢，不能说，不敢说。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躲起来好久好久都不见她，又每夜被思念折磨着，飞奔去找她。
最初的克制，最后的放肆，再也没有顾及说出不舍的那天，是离别的那天，他将去征战四方，能否回程都未可知，她却说等他。
仅仅只是吻了她的睫毛，都能够让他夜夜梦到，带着对她深深的眷恋，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真想一场梦啊。
想来真是美好的过往。
明明历历在目，怎么她就不在了呢。
明明像是昨天的事啊……
☆、1778。第1778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29）
明明像是昨天的事啊……
欧老爷子触摸着斑驳的城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曾经崭新的墙壁，褪去了原本鲜丽的色彩，已经被侵蚀成如今模样。
玻璃上倒映着他的容颜，让他一霎想起，时间已经过了太久太长。
自从后来她恢复了女装，自从后来他们结婚，自从她离开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座庄园。
因为害怕触景伤情。
这里的花儿，好像还是以前的花儿，这里的树仿佛比以前茂盛了很多。
这里的爬山虎，还是那样碧绿。
可是……已经没有她。
再也没有她了。
欧老爷子想到这里，仿佛在每一个曾经欧老太太停留过的地方看到了她的影子，于是忽而从轮椅站起来，伸手要去抓住她。
结果摔了一跤。
“爸——”欧蔓茴连忙去扶他。
欧老爷子看到幻象消失，而自己握紧的掌心里面什么都没有，忽而有点心酸，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
“爸，您累了，我先扶您去休息吧。”
“蔓蔓，最近我总是梦到你妈妈……”
“爸，别再乱说话了。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欧老爷子摇了摇头，“我只希望看到你好好的，这样，我也就没遗憾了。”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去见他心心念念那个人了。
时间过了那么久了，她还是年少的模样，而自己，已经如此苍老。
他真怕她会认不出他的模样……
“爸……”
“蔓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妈妈的坟墓迁到这座庄园吗？”
欧蔓茴摇了摇头。
“因为她下葬的那天，我看到，墓园里那些墓碑上，有太多男人的名字了……我怕她跟别人走了，就不等我了……”
欧蔓茴的心脏忽而拧紧。
“蔓蔓，你知道吗？这些年，爸一直害怕，害怕走得太慢，她不等我了……”
“爸，您别这样。”
“这一生，我让她等的太久了。以前我出去打仗，也要她等我，一次打仗，两次打仗，每次打仗，我都不知道她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等我。如果我回不来她又会怎样……到最后却是她先走了……我好怕她等够了，再也不想等我了……”
欧蔓茴咬唇。
欧老爷子继续说道：“你妈本来最讨厌等人了，我却让她等了那么久……”
欧蔓茴别过眼睛，用力眨了眨眼。
“蔓蔓，你跟你妈妈一样，从小最讨厌等。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等那么久，一定是因为，很舍不得吧？”
欧蔓茴的眼眶忽而泛红，差一点就要夺眶而出。
“我没有特地在等他……”欧蔓茴开口。
“我都没说你在等谁，你就知道我说的是谁了？”
“……”
“蔓蔓，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这么多年，你应该也很明白，离开是很容易的，难的是忘记。是离开后日日夜夜无穷无尽折磨着你的相思，是那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点点滴滴……”
“……”
“既然，你们都还爱着对方，不要去管从前，好好活在当下，才不辜负了时光。”欧老爷子说道：“我啊，多想还有这样的机会……”
可是，没有办法了啊……
那个人不在了，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1779。第1779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30）
欧蔓茴听见欧老爷子说的话，身体微微僵硬地颤抖着。
父亲很少这样感性，大概是因为故地重游，触景生情吧。
面对母亲的时候，父亲总像个诗人。
唯有说起母亲，他才像个诗人。
“咳咳……”欧老爷子咳嗽起来。
“外面风雪大，爸，您先进屋歇会儿吧。”欧蔓茴说道。
欧老爷子点了点头，不再拒绝，只是目光久久望着天上的雪花，眼底也一片湿润。
欧蔓茴带着欧老爷子去房间睡下，出来之后发现管家在外面等她。
“大小姐。”
“有什么事吗？”欧蔓茴眨了眨眼睛，试图驱赶一些疲惫。
“这是姑爷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管家把录音递给欧蔓茴。
欧蔓茴没有接。
“大小姐，以前是我自作主张，真的非常抱歉，这么多年，看到您足不出户，我一直于心有愧。我本以为我教训了一个负心之人，却没想到您……这么多年都没有走出阴影……”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那以前，他宁愿通报一声，或许，当时就解决了问题，就算分道扬镳，也不会心心念念这么久吧。
是因为有遗憾，有怨念，才会将一个人，留在心里这么久啊。
“不关你的事。”欧蔓茴说：“就算你当初通传，结果也是一样。绝望是一个个失望慢慢累积的过程。我已经放下过去了。”
“大小姐……”
“把录音扔了吧，我不想听，也已经不在意了。”欧蔓茴说道：“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已经累了。”
被伤透了的心，已经没有精力再挣扎了。
恨了这么久，怨了这么久，真的累了。
如今，千夏和晴雪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要不要她这个妈妈其实都已经不那么重要。
反正，总有人将她们捧在掌心，不会让她们受到什么委屈。
反正她也只是一个差劲的妈妈，再努力也于事无补。
算了吧。如今她只想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
从此，这个世界就算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有她的使命要完成。
“大小姐，这录音，我答应了要转交给您，就一定要交给您。我这一生，接了手的任务不完成就会永远惦记着，还请大小姐谅解。”管家说着，把录音放到欧蔓茴面前，“至于您听不听是您的事，扔不扔也是您决定，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天色晚了，大小姐，您也早点休息吧。”
管家说着退了下去。
欧蔓茴僵在那里。
录音被管家放在旁边的窗台上。
这是一只外观像小泰迪的玩具，如果不是盛韶诚说它里面有录音，她可能都看不出有什么机关。
这是盛韶诚的东西？
她怎么不知道，原来他这么少女心？
欧蔓茴想到这里，打算忽略过去，直接走掉。
然后她迈开脚步走了几步，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她又转回身来，走到窗台边上，把录音拿起来。
欧蔓茴找了一下开关……
犹豫很久，摁下。
☆、1780。第1780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31）
‘老公，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小泰迪里面传来的声音，好像是凌慕夜的母亲的声音……
欧蔓茴的身体骤然僵硬。
这算什么？
给错录音了？
欧蔓茴耐着性子听了两句，然后烦躁地摁掉了录音。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去听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一定是疯了居然还想听盛韶诚的解释！
欧蔓茴直接把录音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迈步离开！
窗外的雪仿佛是停了。
可是她心里的雨呢？
他不会知道，她心里的雨已经下了二十二年，二十二年从来没有听过。
她真的觉得很冷很冷，也很孤独，很痛苦，很难熬。
可是，她总是若无其事，好像无坚不摧，什么都不能将她打败。
但是，这样的夜里，她忽而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撑不住了。
这一生，她到底都做了什么呢？
从小，她就被当成天才。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是个天才。
结果。
她不过是一个失败的妈妈，失败的妻子，失败的女儿。
她的人生一团糟。
真的很累啊……
欧蔓茴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在下雨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最难熬的时刻都已经熬过来了，为什么反而到了现在，她却觉得撑不下去了呢？
看到盛韶诚知道她以前的遭遇，看到他后悔痛苦的样子，不就是她希望的，她希望能报复到他。
但是为什么，内心没有一点欢愉。
反而，只有数不清的怅惘，宛若一张偌大的网，将她团团围住。
大概是因为淋了太久的雨，她的心脏有些坏掉了吧。
欧蔓茴整理了好久，才终于稍微振作了一点，打算去房间休息，却一下碰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打翻，她俯下身去把垃圾桶扶好，里面的小泰迪又掉出来，刚好滚在她的脚边。
她看着这只小泰迪，看着看着，关于盛韶诚的记忆就疯了一样涌上心扉。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再次把它捡起来，却好像再也没有办法将它扔掉了。
欧蔓茴重新把它捡回来，拿着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