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无望的看清,那个女子,爱的,也始终是拥有权势的男人。
而他如今,甚至连近支王爷都不再是!
思绪坠入空白,他再没有任何的力气支撑住,越来越沉重的身子,向前径直地倒下,她瘦小的身子不自禁地,上前,复拥住他,紧紧承住他跌落的份量,才惊觉他冰冷的身子,已是一片的灼烫。
这分灼烫,熨贴着她,却带着一种凄绝。
他的身子,重重地压在她瘦削的肩上,仿佛又回到了悬崖底,那段日子,其实,是唯一属于他和她,卸下心防的日子。
门,在此时,骤然被推开, 冥霄进得舱内,扶起玄景的身子,绯颜觉到身上一松时,有些什么,却已经注定,咫尺,即是天涯。
“这里交给我。”冥霄轻轻说出这句话。
绯颜没有说任何话,返身,走出舱内。
舱外,雨势依旧没有停歇的日子,这么大的雨,联想起就在刚刚,霜儿被潮水无情的淹没,这样下去,该有更多的百姓会因此罹难吧。
用圣女祭天,真的会有用吗?
而那,毕竟是七条鲜活的生命啊,不,六条,她的命,早如行尸走肉般不具备任何的意义。
微微缩紧身子,好冷,衣服是干爽的,可,为什么还会觉得这么冷呢?
冥霄不知何时,站到她的身侧,他的脚步从来没有任何的声音,仿佛飘浮地踩在棉絮上一般。
但,懂武功的人,却知道,这是上好的轻功练就。
“云堤被洪涝覆灭,是你所为?”
绯颜的语声里,没有丝毫的情绪,似乎说的,是与她没有丝毫关系的话。
“是。”
冥霄没有否认,倘若不是刻意在云堤的防岸上做了一处的疏漏,恐怕一时半会还是淹没不了云堤,那么,让绯颜为圣女的事,就不会这么快地明朗化。
而实际情况是,此刻已是五月未,距离七月初七,仅有一月的时间,加上因着汛期导致的洪涝,往镐京的路途需转走水路,这,同样是耽搁不得的。
即便他清楚这样做的结果必定是玄景在直面自己的心后,甚至会做出影响全局的事来,但,也惟有兵行险招,让绯颜去拒绝玄景,总比旁人的游说要有效得多。
若他的心不能放下这个女子,那日后,再怎样辅佐,亦是成不了气候的。
相交这么多年,他欣赏玄景的文韬武略,所以,即便主公没有吩咐,他也会用心交这个友。
因得主公的嘱托,他则更加不能容忍玄景最终为了一个女子,乱了阵角,将多年的部署之一炬。
“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启程吧。”绯颜淡淡说出这句话。
“其余六名圣女也差不多都寻齐了,是可以启程了。”
玄景受了风寒,他刚刚用银针替他度穴驱寒间,亦让他会安睡得时间长一点,长到等他来,明白,一切都成定数。
况且,刚刚,他和她的对话,足以让他心如死灰吧。
那是他心底不能再触及的伤处。
无关乎爱,只是禁忌。
所以这样,就无碍了。
绯颜是聪明的女子,她果然明白,怎样拒绝才是最行之有效,又不让对方牵念的。
是以这一局,她会成为最完美的一步。
“嗯。”绯颜应了一声,余光望了一眼舱内。
“不用担心,不过是风寒,歇几日便会转好。”冥霄顿了一顿, 复道,“我们启程吧。”
是,是该走了。
绯颜看到,不远处,几艘巍峨秀丽的大船正向她驶来,她闭上眼睛,深深吁出一口气,然,走向船头。
*********《弃妃不承欢作者:风宸雪》*********
此次送七名圣女上镐京,共分四艘船,除了绯颜和冥霄同乘一艘之外,其余俩俩圣女共乘一艘。
船缓缓顺着北河顺流而下, 因着汛期的雨势,水势饱满,即便风骤雨急,因船身较大,也行得十分平稳,起初磅礴的雨势随着船驶出北河,航入京远大运河,渐小起来,烟雨朦胧中,堤岸两侧的绿意盛然,映着远处的群山缥缈,宛如一卷淡雅清新的山水图轴,在舱窗外慢慢铺陈开春末夏初的韵致。
第一次坐船行这么远的路 虽是顺水,但江路曲折,确实比陆路要折了些许路程。只这连日赶程,除了绯颜之外,对于那六名圣女,该是另外种意味。
她们没有经历过死亡,却要即刻面对火祭的残忍,驶离明成的这些许日子以来,绯颜似乎能隐隐听到,随风传来后面三艘船中的哽泣之声。
哽泣得,让人的心境,终究是起了一些抑郁的。
她拨开舱窗的茜纱,想散去这些许的抑郁。
江面,粼粼,望得久了,直是叫人眼晕。
她着轻薄的绯裙,浓如乌云的发间没有一点的珠花的点缀,仅绾了堕马髻,有几缕的碎发飘于她的眸前,愈衬出眸子的清冷墨黑。
在船上这么多日,她还是有些晕船,冥霄虽开了几贴方子,也仅能勉强地维系,此时她撑着洁白如玉的手腕,眉心一颦,又是一阵晕眩引起的恶心。
一沁入心脾的香囊从她的身后传来,这一闻方才的晕眩竟是被驱散不少,恶心之感也渐渐平息下去。
不用回眸她知道定是他,这船上,也惟有他可进她的舱内。
“好点了么?这个香囊我今日下午趁泊岸采实物品时,吩咐他们去添的草药,寻思着,七叶香,对你该是好的。”
她点了点螓首,并没有说话。
他也习惯她的冷漠。
香囊,她曾用心缝制过一个香囊,不过,却并未送予那真心想送之人。
这一刻,凝着那香囊,她突然,浅浅地笑了,一笑间,冥霄的手自然地搭到她的腕上,轻声:
“寒毒是褪尽了,只余了息肌丸的负效。”
她的笑没有因这句话有丝毫的敛去,彼时于息肌丸的计较,对她现在,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纵然我虽应他的要求,用琉璃簪抵去息肌丸停用后,蜡膏的负效。但……”他有些踌躇,毕竟,接下来的话 实是透着残忍的。
琉璃簪,原来,并非是寒毒的始做甬者,不过是玄景弥补的一种方式。
他,是嘴硬心软之人。
只是一切,都无用了。
林蓁并没有为了掩饰容貌用这蜡膏,这是她们之间的区别,所以,她才会被息肌丸纠葛了这么久。
而这蜡膏,最早,是他用来控制她的法子。殊不料,结果与初衷,终是违背的。
“但息肌丸的负效,不论是我,还是他,都无力可解。”冥霄的声音有丝落寞地继续道,这丝落寞和同情无关,只关乎医者之心,“息肌丸对女子最大的伤害,便是使用时,无法得孕,纵然停用三月后,仍能孕育子嗣,可,除非,胎儿在你腹中不满九个月便诞下,这样,才能喊轻息肌丸的毒素,否则,九个月后毒素必定侵入胎儿的心髓,即便生了下来也是活不过周岁的。”
他慢慢的说着,这些她曾经一直盼望知道的事,如今真的无所谓了。
胎儿未满九个月,又如何诞得下呢?
却听着他这般说时,心里关于那一事,终究逐渐的清了于心。
她眸华望着舱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们所在这艘船先在桅上升挂起一串明灯,旋即吹起号角来,声音极闷却传得很远,后面一艘船亦吹起号角来如此一声传着一声往后面递去,一旁,便有小舟划向后方去,是到了用晚膳及掌灯时分。
夜色浓郁,四船的舱内,灯火渐次的明亮起来,如剔透的琼楼玉宇般,一层一层都是望不尽的璀璨华丽,落在江面上,一晃晃的,仿佛九天的流星划落于水中,潋滟波光,风一吹,只碎成更细微的万点繁星,在偶然泛起的浪尖,须臾的一闪就没入人的眼中。
她兀自出着神,似乎并未将方才冥霄的话听进耳去,冥霄素是知道她的性子,轻声:
“先用膳罢,早用,你也好歇下,这晕船,多歇方是根本。”
说罢把手里的香囊递给她。
她接过香囊,却并不看那香覆,若有所失所思地问出一句话:
“纹绣可以去掉么?”
这话是她早就想问的。
在合欢簪失掉的那日,就想问。
他凝着她,不过一会,道:
“若去了,就再也不会有。你可要去?”
她不做声,心如轮转,刹那翻过好几个念头,方道:
“遮去罢。”
“明日,我将药水调好给你。”冥霄说完这句话,兀自走出舱内。
今晚,天穹,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隔着茜纱,一切,都是黯淡地映入舱中,在朦胧的暗色中,所有,只是勾出一个轮廓,案几上,瓷白花瓶里的铃兰,终是开始焉去,这还是启程前所带上船的,不过数日始终是败落了。
不被重视的生命悄然陨落,是否也是如此呢?
唯有一点淡淡的馨香,残留在了这隅,却,也是淡地,几近不可闻。
沐在这暗色里,一切柔和分明,惟有思绪里沉淀的那些敏锐不敢再触及的思绪,一一都清晰的映现出来。
关于仅剩的恨,何去何从呢?
然,再回不了头。
舷下浪声阵阵入耳,江风郁郁凉寒带着水意的微冷,垂拂她指尖掠起的茜纱帘,轻薄的纱帘在风中忽而鼓扬开,翩飞着,若蝉翼一般,带着惨痛而血淋的悸动,始是,有了片刻的止歇。
镐京,快到了吧。
以圣女的身份,再次回去,不会再关于任何的爱。
不会!
*********《弃妃不承欢作者:风宸雪》*********
“万岁爷,北郡进献的七名祭天圣女已到。”顺公公待得到允入后,甫进殿,轻声禀道。
玄忆正于御案前批阅着折子,并未因这一句话,停下手中的紫毫:
“先安排至驿馆罢。”
“万岁爷,按着惯例,您该移驾太和宫才是。”顺公公提醒到。
昔日,旦凡进敞圣女,玄忆需在太和宫,将圣水洒于圣女身上,以示祭天前的祷福。
待这一仪式完成后,方能将圣女送往驿馆。
“嗯。”玄忆应了一声,不置可否,依旧凝神在折子上。
批复这些折子,他不能有丝毫的怠懈。
风丞相早已归朝,表面前朝和气依旧,惟独他明白,个中的暗潮并不会有所缓和,待某日的矛盾激化处,必将一并地爆发。
对于这一刻的到来,他未有过多的顾忌,只对东郡的征伐略有些心忧,因着景王的战亡,两名副将对于兵法的运用是不尽如人意的。
接连败了几仗,伤亡惨重。
而,战线拉得越远,若不速战速绝,供给显见着,也定会出问题。
幸好今日早朝,林太尉请缨于朝前,自愿带兵征讨东郡,让他稍稍心安。
纵林太尉年事已高,可,若论用兵打仗,无人能出其左右,即便前朝的叶、李两位将军对太尉都是佩服至极的。
因此他准了这个奏请,另拨精兵十万于太尉麾下。
对于这个抉择,风丞相颇有微辞,但碍着他竭力的坚持,才不得不做了妥协。
这一月,他尝试让更为忙碌的朝政事务免去继续沉溺的悲痛,虽然每每午夜梦徊,心底,依旧是挥之不去的阴霾,可,他却再没有任何的借口让自己不顾眼下内忧外患的朝政国事。
纪嫣然说的没有错,他没有资格去沉沦,一日坐在这位置上,一日,就定要将苍生之福置于最先。
冠冕堂皇之下,哪怕,内心苍白枯萎,也仅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万岁爷—— ”顺公公复唤了一声。
玄忆这才搁下笔,缓缓道:
“启驾。”
“那奴才替您摆驾?”
玄忆微颔首间,顺公公尖着嗓子传道:
“启驾太和宫。”
殿外,微飘着些许的细雨笼在这禁宫之上,太和宫,距离昭阳宫,相去半盏茶的功夫,这半盏茶的时间,不算很长,但对某一个人来说,俨然是那么地难耐。
第五章 君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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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永二年七月初一,镐京。
甫下船,绯颜脚步就是一软,在船上的时间太长,竟是连着地都不适应了,一旁早有丫鬟近前扶住她。
按着圣女的服饰,她一袭绯色的长纱,乌丝披垂于肩,仅以四支琉璃簪点缀髻端,纵然蜡膏的余毒已肃清,但,琉璃珠的功效实是一簪在髻,百毒不侵。
却并非如宸妃所说,蕴涵寒毒。冥霄彼时若真以寒毒作为托辞,那么,宸妃在他心中的位置,是显而易见的。
那最终夭折被堕下的胎儿不过是男子薄幸多情的见证罢。
不过,这琉璃珠的得来确实十分不易,置在千年冰窟中,百年方孕育十颗,是以,她髻上的这四颗,实是重之又重。因为,另外的六颗珠子随着宸妃薨去,再不知所踪。
她能有这四颗琉璃珠做成的簪子,也并非由于冥霄视她重于宸妃,只是,她要完成圣女的使命前,幕后屡次要她命的那人,恐怕仍会出手,出于安全的顾虑冥霄才复以簪相赠。
她慢慢走着,前面停放着七辆香车宝辇,一年前,在街市,她看到的,那名圣女所走的路,如今,她也要走一遍。
不同的是,这一遍,她每一步都会让它更有意义。
其余六名圣女的神情她看不到,她仅能听到她们的呼吸,是急促的,这种急促代表的,是心里无法平静,但,北郡是信奉神灵的郡都,之于神命,她们表面上自然莫敢相违。
真是愚昧的人。
她走在最前面,没有任何犹豫地登上车辇,车辇四周垂着绯色的薄纱 ,映着灰暗的天际,或许,一会,又得有一场大雨磅礴。
安庆主道旁的百姓,带着新奇的目光注视于车辇的经过,这种新奇,抵消了连月来,他们对于天灾不断的晦涩绝望,源于,对祭天是带着希冀的。
愚昧的本性使然,希冀着这次用七名圣女的祭天,可以让上苍再次降福于他们。
人,都是最自私的。
她的唇角浮起更美的笑意,姝颜倾城的容貌,在绯纱被风吹起的刹那,果然引起两旁的百姓无法克制住的惊唤。
看着那些人惊艳,甚至于转成贪婪的目光,她清楚,一个女子,所能有的最大限度的价值,确实就是无双的容貌。
所以对于冥霄赐给她这样一张脸,心底的执念,让她没有拒绝。
车辇缓缓行驶间,禁宫,终于还是出现在了眼前,无比熟悉,却陌生。
她下辇,一旁,早有嬷嬷上得前来,引着她们七人,由明武门往一处宫殿行去,宫内的甬道显是被人冲别过,并不如街市的泥泞,她绯色的裙裳曳地,布履轻移,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方至一宫,匾额书:太和宫。
七名圣女被分别带进太和宫除正殿之外的七进偏殿。
绯颜随着其中一个嬷嬷进入其中一殿,殿内熏着沉水香,香案上白烟袅袅,纵是日间,依旧烛火通明。
由于四面的轩窗,皆是紧紧闭阖,茜纱窗前挂着厚重的帘子,随着殿门的关阖,宛如黑夜一样,靠着烛火,照亮正中摆着的一个净桶,里面盛满烟草灰,不知是用来做什么。
沉思间,那嬷嬷已上得前来,躬身道:
“请圣女移坐净桶。”
殿内仅她和嬷嬷二人,她慢慢走到净桶,在嬷嬷示意下,轻褪亵裤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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