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起更妩媚的色泽,芬芳甜味萦着周遭的一切,丝丝嫣红染上纯白的花瓣,然后,渐渐渲漫吞噬所有的白色,在变为血色玫瑰的最后刹那,花蕊深处,涌起玄黑的星火,随着,最后一缕血的渗入,化为虚无。
红色天圜玫瑰,带着最冶艳的光泽绽于她的眼前,冥耀的手一收,那朵玫瑰便从冰墙内骤然握入他的手心,他微一用力,整朵玫瑰悉数化为血色的粉末,悉数落进他另一只手已然拿出的瓷瓶内。
做完这一切,他把这瓷瓶交给她:
“拿去罢。”
“矅……”她还想说什么。
他已对着石门外道:
“霄,带她走!”
冥霄立刻进得门来,甫抬眼,已见冰墙内唯一一林天圜玫瑰消失不见,他怔立在那边:
“主公—— ”
““带她出去 ”冥耀打断冥霄的话,毅然地道。
“是!”
冥霄的手心,全是沁出的汗,躬身:
“请随我来。”
她缓缓从地上起身,凝向冥耀,他对她轻柔地一笑,一笑间,犹如当年一样,晴霁瞾开。
“谢谢! 我会再回来的。”
玄忆的命,太医维持不了更多的时间,她这一次涉险进入北郡,再回平川,仍是一段不算近的路途。
“嗯。”他轻轻点了一下头,不再多说一句话。
她转身,随冥霄往石门外走去,石门重重落下时,她下意识地回转螓首,却看到坐在椅上的冥矅,身子骤然地瘫软下去。
她停住往前走的步子,已然不顾石门重重落下,要奔回门内。
冥霄迅速按动白璧,阻住石门的落下,她的身子,却是扑到地上,几乎是爬着,过了石门的那到缝隙。
直到过了缝隙,她都没有再站起来,因为,冥耀已从椅上滑到了地上,他雪色的身影,匍在开启的冰墙后,一动都不再动。
她不知道是怎样爬到他的跟前,她只知道此刻,连走一步都那么地艰难。
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冰冷,再如何,都温暖不了的冰冷。
“矅!”她只唤出这一字,其余的皆是说不出来。
冥矅缓缓抬起脸,银丝覆住他俊美的脸,他低垂眸华,轻声:
“宸儿…我不要你看到……我这样 …”
“矅,刚刚的兽血到底是什么?!”
“宸儿…能活着…再见到你…够了……”冥矅的手缓缓抬起,想要拭去她坠落的泪珠,可,终究还是差了那一点,他的手再够不到,再够不到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
就如他和她这一辈子,其实,差的,终究,也是那么一点点……
咫尺,天涯……
作者题外话:这段是璃妃里的伏在此解开,也是本文的一大暗线,解释如下:
冥耀和天烨皆爱安陵宸,冥矅为北溟国主,天烨为周朝国主,也是名义上,玄忆的父亲。冥矅虽爱宸,但知,宸心中爱的是天烨,故选择成全,但,当天烨因奉先帝遗诏,灭安陵十族时,冥矅终在十年后,起楔文,征伐西周。西周和北溟最后一战,天烨和冥矅决战雪山,然,恰逢雪崩,生死一线间,冥矅仍选择救出天烨,自己被压于雪山之下。结果,他仅被压断双腿,并未死去,因此,才有文里所说的误会。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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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霄站在缓缓抬起的石门后,望着,主上的骤然辞世。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世上,即便医术再高明的人,始终,仍是敌不过命运的残酷。
主上的手,定格在临终前的那一幕。
绿衫女子,在他的手陡然垂落下时,紧紧地将他握住,于是,主上的手,终于可以触到那女子的脸。
主上,竟然,也曾动过情这般深地爱一个女子,甚至,不惜最后用天圜玫瑰为这段爱,划上终曲。
这种爱,让他不能不动容。
天圜玫瑰自北溟圣洞被水淹没以后,就仅剩下几株,所以,主上才会用冰墙将它们冰起来,倚靠着这千年玄冰,让剩余的这些天圜玫瑰,延长绽花的时间。
因为,主上必须倚赖这药效方能活下去。
十几年下来,慢慢地,冰墙内的玫瑰,终是渐渐地枯萎败落,最后,仅剩下一株,这一株上的花蕊,却因着年份太长,再绽不到第三季。
而,天圜玫瑰惟有绽到第三季 ,方有药效。
是以为了主上的命,他擅做主张,张贴通告,换来的结果,却适得其反!
原来主上,知道催生天圜玫瑰的方法,或许,主上也早知道,世上再无天圜玫瑰。
催生的方法,其实,一直都在眼前,却是带着破灭的催生。
龙兽的血,在催生天圜玫瑰时最古老的属于北溟光神君主的封印就会破灭了。
从此再没有光神君主。
主上的命也会一并地逝去。
这一点,可惜,他到了适才,方明白。
虽然这也意味着,他再不必背负这种束缚的职责。
因为主上曾说过,当他生命结束时,这一切部署的计划,就可以停止。
那么如今,在功败垂成,即将颠覆周朝之际,是要停止了吗?
他,不知道,只看到,冰墙内,绿衫女子闭上眼眸,最后一滴清泪,坠落。
往昔一幕幕地在她闭阖的眼前浮现,冥矅,仍是选择用他的命,为这段感情做上最终的诠释。
他,精通医术,应该是可以解去七草七虫毒的,毕竟这毒,也是源于这。
只是当他发现她还活着,发现这么多年的谋算,对她才是真的伤害时,惟有死,才算是忏悔和结束罢。
她和冥矅这一生,起点和终点,其实,都是相同的,心中早已明白——
今世,她的情,给了天烨,无法收回。
她的心,最柔软的那处,始终,会有这样一个,银发飘逸,犹如谪神男子的存在。
最后留下这一滴泪,她俯低螓首,紧紧地把冥矅拥在怀里,她,不要他的身体,这么快就冷去,这一生,她负得最多,竟还是他,不是吗?
当他的身子,慢慢地在她怀里冷却时,终于,她没有任何理由再做停留。
随着三郡起兵,冥国开朝, 周朝社稷危在旦夕之际,隐居另一处世外桃源的她和天烨,亦察觉一切似乎有所不对。
镐京面对地动的善后工作,竟无动于衷,玄忆驻兵平川,又迟迟按兵不动。更有阳生之人频频在他们隐居的地方出现,这一切,隐隐都透出异常时,她和天烨才最后决定,往平川一趟。
果然乔装打扮,匆匆赶到平川,看到的,是昏迷于榻的玄忆,并且,他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消逝,所以,让她在听到平川百姓相互议论冥国的告示时,瞒着天烨,连夜赶往明成。
这张告示上的诡异玫瑰,或许 是她唯一的希望。
哪怕现在才知道,玄忆,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始终还当他,是她的孩子,这就够了。
可,这一次天圜玫瑰的出现,不再仅与生相关,却带来了另一场死别。
倘若,她早预见到这个结局,她是否会来呢?
一切没有倘若,就如,一切都不会重来……
地宫,鲛烛燃尽,林蓁用簪尖轻轻地挑着烛火,只这一挑,听得烛芯,“哔”地一声,兀自跳了一团火芯子出来,烛焰,终究是燃亮了几许。
她收了簪子,听到有人缓步进的室内。
她没有回身,男子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后时,一双手就势缠住她纤细的腰际,她的手,覆到那男子的手上,手心的触感,经这几日夜晚的缠绵,早熟捻于心,此刻不过是更添一份熟捻罢了。
是的,熟捻。
所以相对于熟捻来说的,其实心却是陌生的。
“还没睡?”面具后的声音依旧暗哑。
她将簪子复插到髻上,淡淡道:
“答应我的事,为什么现在还没做到呢?”
“孤是登基为皇了,但周朝未肃,册后一事,还需押后。”
“押后期限是多少呢?”她微侧螓首,烛光在她光洁的面颊投下一道影弧,这层影弧衬得她的眼波愈见深邃。
“不会太久。”
银制面具男子伸出手,只轻轻一挑,她髻上三支并排插着的簪子,悉数被救下,青丝垂覆下,她的身子稍颤了下,避开那张凑近欲吻她的诡异银制面具,淡淡一笑:
“另外那件事呢?你应允我的,何时能做到?”
“孤应允你的,都会做到。”
“是么?我记得,上次问你时你是避而不答的,那今晚我再问你一次你说都能做到.那么请问,为什么你要把我安置于地宫呢?”
“冥国的龙脉本就是地宫之内。上面的宫殿,不过是昔日东歧的旧宫。”
银制面具男子的手略松开她的腰,柔柔地将她披垂下的青丝挽起,鞠于手心之内。
她眸华若水地拂过他的面庞,一字一句地问:
“被你安置在上面宫中的林愔,你打算怎么办?绯颜.你又打算怎么处置呢?”
这一问她说得极轻,极柔,可每一字间,都凝着一种冷冽。
朝着她青丝的手分明颤栗了一下,略有些讪讪地道:
“孤应允你的事,一定不会变。”
“不会吗?”她的脸迅疾地一转,这一转,被他钧住的青丝悉数从他的手心被拉回,仅余了几缕随着这一转被扯断的青丝犹留于他的手心。
“蓁… ”
她的唇边嚼出一抹笑靥,复凝向他,手轻轻地放到他的面具两侧,问:
“为什么,就连燕好时,都不愿除去这张面具呢?难道,你只愿意用这面具来吻我么?还是 —— ”她顿了一顿逼近这张冰冷的面具,“你不愿意,我看到面具后的真实呢?”
这一句话,她说得愈轻,指尖的力度却骤然加大,猛地把那面具一拉,男子仿佛羽悉她的举动般,握住她的手腕,这一握,她的手,再使不出力来,仅是僵持着。
“你,那么想知道,孤是谁么?”
面具后的声音不再暗哑,变成让另外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
她的笑愈深,拉住面具的手,却陡然地松开:
“想不到,连你也会骗我。”
“我只骗过你这一次,而你呢?”面具后的声音透着一股悲凉。
即便,她骗他,可,他仍旧是爱着她。
这份爱,他想,是永远不会变的。哪怕为了她,违背一门忠烈,谋逆反叛,他都不会变。
他松开她的手腕,缓缓,将银制面具取下,面具后的脸,年轻,俊朗。
正是乐王。
“果真,是你。”林蓁收回如水的眸华,略带怅然起身,拂袖,不再望他。
““你想要的权势,孤会给你,冥国的皇,会是孤。”
“呵呵,你以为玄景会让位于你么?如今,他才是真正的冥皇,而你,不过是一个地宫的冥皇。”她缓移步行至轩窗前,“一个地宫,当然,可以实现六宫无妃,只是,我要的,仅仅是这个吗?”
“我知道,你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从繁逝宫那次开始,孤就知道!”
当时他征讨南越凯旋返朝时 ,因惦记着她,涉险扮做景王的内侍,进冷宫探望她。
毕竟,一别已是三年,他出征时,她犹待字闺中,他班师还朝后,她竟成了废妃。
所以,他怎能不去看她呢?
但,这一探望,终究并非如人所愿。
“是,血统,我不光要的是六宫无妃,更要血统,而你呢,不过是一名将军的子嗣,真以为配得上我么?你今日冒名顶替所做的一切,只让我做呕,就如同,繁逝宫那次一样!”林蓁鄙夷地说出这句话。
“不管怎样,当孤为你谋逆后 ,是你求玄忆免了孤的死刑,仅判为流放,这一点孤永远会铭记,蓁,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心狠,为什么你要把曾经善良的一面伪装起来呢?”
“我干嘛要让你死也背上一个为了我的名义呢?这样的名义,我不要你背,因为你不配!所以,我根本没有为你去求情,你这样的人,我避都来不及,怎会傻得,用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恩宠,去换你的生呢?你的生与死,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的,彼时,在繁逝宫,她终于怀上玄忆的子嗣,当她让莫水把这条消息托昭阳宫的人带去南苑时,不过一晚 ,玄忆就匆匆由南苑赶回宫中,亲自将她接出冷宫,并告诉她乐王于南苑谋逆的事。
未待她启唇,玄忆就决定流放乐王于漠北。
也在那一天,她明白,他终究是怀疑她和乐王的。
只是,她该怎么告诉他,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乐王。
两年的时间,并不算短,虽然,哪怕在冷宫,她仍居着最宽敞的殿宇,亦有三名宫女伺候,可苦苦的等待中,玄忆却没有一次来看她,除了每隔七日,免朝前他必会往倾霁宫吹萧,她仿佛在他生命中正逐渐被淡忘一样,再不会有一丝的波澜。
是的,淡忘,随着三年一度的选秀临近,势必,只会是新人笑,旧人泪。
所以她怎么能等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绯颜方缓缓睁开眸子。
如同,那次醒来,身已在冥宫一样,她的身子,并没有怎样的不适,所以她以为,那石腕上的针痕,还有药味,是为了她一直孱弱的身子而为,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是她中了毒。
她有冥霄护得周全,那么玄忆呢?
如果玄忆真如林蓁所说, 不在了。
她想,她将失去所有坚持的力气,真正的生不如死
不知什么时候,冥霄站于榻前暖暖地笑凝着她,他凝着她,读得懂她眸底是一片荒芜的失落。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所以身子最重要。”
绯颜甫启唇,嗓口里,都是腥甜的味道,好似一张口,那种腥甜就要涌了出来一样的难耐。
在等待中,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关于希望的破灭。但,她的人生,注定是不甘于希望破灭后的平淡。她要做到人上人,她要握住女子中最高的权势。所以她一定要出去。而,惟有怀得帝嗣才能顺理成幸地出冷宫。因为,有例可循:前朝有一后妃,因怀有帝嗣,被接出冷宫,复为妃位。既然,她进冷宫,是由于被人陷害,毁于帝嗣。那么,出冷宫,同样出于子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样,对那些陷害她的人 ,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于是,繁逝宫的走水,是她引得君王雨露的一个方式。
她选在,玄忆会去倾霁宫吹萧的那一夜,布下这个局,因为,她相信,那个时候他的心底,是会念到她的。
是以她的出事,定会引起他的不舍。
那一夜,她支开其余两名宫女,再由莫水点燃了外殿的火,火势并不算太大。这样,万一玄忆没有赶到,莫水其实也能控制。
而她一个人退到内殿,用浸满水的被子,紧紧地拢住身子,在听到,莫水发出关于玄忆行仗到来的暗号时,才点燃,本来干燥的内殿。
火影憧憧间,她看到,玄忆竟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进殿内,在那一刻她承认,被他感动过。
纯粹的,感动,不夹带任何目的的感动。
因为她没有想到,他为了她,竟会如此。
于是当他抱住她,冲出殿外的那瞬间,她的心为了这个男子悸跳了一下。
随后在侧殿,她褪去被烧损的罗裙,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