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虚竹与江越迟迟没有动静,而探子也未报来有任何外援,洛川轻轻皱眉,“你们是不是考虑太久了?”
虚竹上前几步,对着无疆说道:“我考虑清楚了。”
无疆又换了个姿势,似笑非笑,“说来听听。我可知道你这小丫头机灵得很,不知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虚竹轻轻一笑,“那就是——”她忽而一跃而起,往外围飞去。“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小竹,不可!”江越一惊,就赶紧要追过去,不料自己却忽然动弹不得。
是巫术!小竹还是中计了!
无疆满意地看着虚竹离开的方向,自己也径自站了起来,“巫祖大人设了一场好局啊!该你陪他们玩玩了!”说罢,他便追着虚竹去了。
尤惜这才缓缓从天而落,站在江越眼前。
江越轻勾唇角,笑得云淡风轻,“看来小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语气中似有责备,但更多却是宠溺。
尤惜一袭紫袍,冷艳高贵,唇角更是勾起一抹嘲弄,“她若真如此简单,恐怕还入不了我这个局。”
“曜知道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不知是感动还是会如何。”
江越淡淡一语,却戳到了尤惜的痛处。她冷声说:“他若不爱我,也别想去爱别人!”
“尤惜。”江越忽而唤道,“何苦如此执念?你既已是朱雀挑选的主人,就该担负不同的责任。”
尤惜缄默不语。
“小竹既然答应你她会尽力,你为何还要算计于她?”
“她会尽力?”尤惜冷笑,“她尽力只是留下白虎的星蕴之力罢了,而我,是为了留下曜的命!”
如果血腾印解开,九黎曜便会成为六亲不认的战神,白虎的星蕴之力也会因此而消失在这世上。虚竹纠结于此,便是因为如果不解血腾印,九黎曜的寿命一旦终止,白虎便会消失,而解血腾印,白虎同样会消失。既然白虎的结局已定,为何她还要挣扎着想要留下白虎而不选择先保全九黎曜?
尤惜眸中隐含了杀机,“既然她迟迟拿不定主意,那么我来帮她便可!”
江越轻轻一笑,“可这世界上没有谁能代替谁做任何决定!”他身后渐有了光,然后他便迎着尤惜似刀锋一样的目光,泰然自若地走上前。
尤惜后退一步,伸出右手,权杖便握在手中。她用权杖指着江越,“江越,别想着冲破这秘术了!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神农吗?”
江越站定脚步,“是啊!可你不也不是昔日的尤惜了吗?”
032 我愿意帮助你
飞行毕竟是虚竹的本能,所以她疾驰而上,速度之快也无甚奇怪。然而无疆竟也是轻功了得,与虚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竟还有要缩短的趋势。
“虚竹,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无疆阴冷一笑,伸手要将虚竹钳制住。
虚竹一惊,一个漂亮的翻腾避开了无疆的掌力,速度却也因此而减慢。待她再准备逃命时,她却已经被无疆的法力给定住,动弹不得。
无疆将虚竹的身体侧过来面对自己,眼里满是戏谑,“聪明的孩子,最终还是败在自己的聪明之下了!”
虚竹直视着无疆的双眸,没有丝毫害怕,“既然你已占上风,何不立即杀了我?一了百了!”
“我可不想那么快杀你。而且,就算你要死,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虚竹抿唇不语。
无疆半眯双眼,一个瞬间便站在虚竹面前,掌力钳住她的脖子,令她动弹不得。“虚竹,你知道今日这局是谁设下的吗?”
虚竹仰着头,淡淡一笑,“如果是玄武,那已经刺激不到我了。”
“如果——是朱雀呢?”无疆笑得骇人,“虚竹啊,我真为你感到可惜!你拥有这么聪明的头脑,为何偏偏要有一双不会看人的眼睛?”
虚竹痛苦地呼吸着,“你……说清楚!”
“怎么办?我忽然之间不是那么想说了。”无疆不再用掌力钳制她,而是用右手狠狠捏住了她的脖子,“虚竹,冲破你的封印!否则你会死在我手上的!”
“你……休想!”虚竹决然一笑,竟缓缓合上了眼睛。这时天上来自四面的灵鸟盘旋而飞,它们凄厉地嘶鸣着,都直直向着无疆撞去。
一只、两只……无疆起初用左手攻击它们,但后来越来越多,无疆单手挡不了它们,便动杀机,“找死!”
他伸手钳制住一只飞过来的小黄鸟,眼看那黄鸟在他的掌心要灰飞烟灭,左手却忽然被什么击中,那黄鸟便趁机逃离了掌心。而后,群鸟都被一股内力挡开,令它们靠近不了,只拼命地扑打着翅膀,嘶叫着。
无疆满意一笑,看着终于用内力的虚竹,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松开她的脖子,换捏住她的肩膀,往地面上落去,“很好!你终于肯听话了!”
却不料,虚竹将群鸟隔开之后,竟自行将灵力全部封回自己体内。“……茶颜……不要……不要……”她知道刚才是茶颜在压制自己的内力,才将她的灵力释放出来。若是茶颜再拼命压制下去,她的封印会因抵挡不住自己的力量而被冲破,茶颜就会……
落地之后,虚竹便看到了茶颜和璃歌。
“不要……不要……”虚竹拼命摇头,眼里尽是雾气。而无疆已经将她身体各个穴位全都封死,她动弹不得。
无疆笑意森森地看着茶颜,“啧啧,来得真快!”
“不……不要……”
茶颜眼看着虚竹因为方才呼吸不畅而发紫的唇,面露心疼之色,声音干涩却狠心决绝:“小竹,这一天总要到的!”
“不……”虚竹挣不开无疆的钳制,只能无助地哭喊,“你现在让我冲破封印,你想要害死我吗?你想要天下都陪葬吗?”
茶颜不理会她,眸中含着眼泪,运功要将自己的灵神散去。“我已经守护不了你了,以后,你得自己守护自己!”
“不!——”
……
滴、答。
滴、答。
虚竹滚烫的热泪滴在了无疆的手上,无疆身体巨震,松开了虚竹,满脸欣喜地望着自己手上的泪。“凤凰泪!是凤凰泪!”他颤抖着双手,咧着嘴大笑起来,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胡乱在脸上涂抹着。
虚竹不再受无疆的钳制,立即将刚刚要冲破的灵力压回去,茶颜便觉一股热流往上涌,鲜血从唇角渗出,璃歌赶紧扶住了她,替她顺气。
“茶颜!”虚竹擦了擦眼泪,赶紧回到茶颜身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茶颜虚弱地笑了笑,嘴里轻声嗫嚅着什么。
虚竹颤声对璃歌说:“江越大哥、江越大哥呢?”
“主人现在还在和巫祖大人周旋,脱不开身。”璃歌沉声道,“笛音去帮主人了。”
“……”茶颜好似在说什么,但她声音过于微弱,虚竹什么也听不见,只干着急地落泪,“都怪我没用!都怪我笨!我……”
茶颜轻勾住了虚竹的衣角,“……”
虚竹便安静下来,俯下身去听茶颜的话。
“……当心……无……疆……”
虚竹这才猛然想起无疆还在身后,她猛一回头,顿时骇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方才太心急于茶颜的伤势,没有留意摘下面具的无疆。他的脸……
无疆似乎觉察到了虚竹惊诧的目光,抬眸怒视她,“如何?你也觉得我很难看?也开始害怕我了吗?”他站起身,仰天一声长啸——
虚竹只觉心脉要被震碎,赶紧护住自己的心脉,也护住了茶颜和璃歌。她对璃歌说:“璃歌姐姐,茶颜就拜托你了。”
“那你呢?”
“我……”虚竹看了一眼茶颜,“她成了这个样子,封印自然也就削弱了。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虚竹便朝无疆缓缓走去。
无疆眼锋一凝,再一次伸手钳制住虚竹的肩膀,“你为什么还要靠近我!我的计划又一次落败了,你为什么不趁机逃走?!”他脸上丑陋的疤痕也因为他情绪的波动而在脸上肆意地律动着,好似在嘲笑他。
可虚竹心里却五味陈杂着。原来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他的苦衷,神也好,妖也罢。她终是知道了为何无疆要以面具示人,为何他要逼自己现原身后活捉了自己。
现在她面前这个钳制着她的妖王少主,此刻却像是一个秘密被人窥破后羞耻不堪的孩子。
虚竹忽然想到方才他将自己流在他手上的泪涂抹在脸上,“无疆,我的泪不是为你而流,所以它没用的。我再帮你想别的办法,你不要再……”
“你是在怜悯我?可怜我?”无疆粗暴地打断了虚竹的话,“我不需要!”
“我不是在可怜你。”虚竹说,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解释,犹豫了半晌,只问道:“你想要得到我,只是为了修复你的容貌吗?”
“……”无疆竟一时无言。
“如果是的话,我愿意帮助你。”
无疆的眼里浮现了一丝惊讶,但瞬间又被阴狠替代,“如果——不是呢?”
033 不能喝妖血
虚竹抿紧嘴唇不说话,无疆则是一脸戏谑地等待她的答案。
许久,虚竹吐出几个字,“那我宁愿死!”
无疆愕然。竟然不是杀了他而是宁愿自己死吗?
忽然,无疆眼锋一紧,快速将面具戴上,然后,便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
“不要!”虚竹心急之下将剑锋打偏,但剑只是避开了无疆的要害,依旧架在了无疆的脖子上。
无疆和九黎曜都一脸惊诧地望着虚竹。
“你为何要救我?”无疆脸上竟丝毫没有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惊怕,银狼面具也掩盖不住他此刻的困惑和惊讶。
虚竹望向同样一脸愕然的九黎曜,“别杀他。”
九黎曜丝毫没有要放过无疆的意思,眼眸凝视着虚竹,但实际全身都在警惕。只要无疆一动,纯钧剑立刻就要划破无疆脖子上的大动脉。
“你为何要救我?!”无疆加大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虚竹依旧没有回答他,而是避开了他的眼锋,看向周围。江越与笛音应该是在九黎曜的帮助下脱的身,尤惜已不见踪迹,洛川等人见到少主竟被人如此挟着,亦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是别人他们倒是不担心,但那人是九黎曜!
忽而感觉到一道有些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虚竹回过头看向无疆。
无疆终是不耐,不顾自己已是刀俎上的鱼肉,双手狠狠抓住了虚竹的肩膀,竟似要将她捏碎一般,与此同时,他的脖子触到了剑锋,一滴滴鲜血顺着纯钧剑淌了下来。
“本少主的话从来只说一次,而我今日已问你两遍,难道你要让我说第三遍?!”
虚竹极其冷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之前救我,这算我还你的。”
然后,换无疆自嘲冷笑,松开了的双手竟微微颤抖。
而此时,九黎曜却被无疆的鲜血刺激到,胸前一阵闷热,眼内忽然泛起了猩红——
“小竹!小心!”江越不顾自己的身体,瞬移到了虚竹身前,将虚竹带到一边。
“江越大哥,曜他——”
“少主!”洛川大骇地看着忽然要发狂的九黎曜,气急之下竟不顾一切地要去救无疆。九黎曜只微微侧了一下眸,洛川便在瞬间被抵挡在外,他运功相抵,眼内竟也开始有了异样的紫色,而他的身后竟也有了紫色的玄武图腾。
虚竹惊诧地看着这一切,“这、这是怎么回事?”
“玄武被妖魔化了。”江越沉声道。这妖力比先前来得更猛,应该是尤惜一手促成的吧。
“不……不要……”虚竹颤着声音,浑身都止不住地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不是只是蕴藏了妖力而已吗?怎么现在已经……彻底被妖化了?
九黎曜与洛川对峙期间,无疆抓住了九黎曜分身的时机避开了纯钧剑,一个旋身退到一边,而脖子上的鲜血却飞溅了几滴在九黎曜的脸上。
无疆冷冷一笑,伸手去擦拭自己脖子上的伤。纯钧剑所伤到的地方没有那么快彻底痊愈,但毕竟是妖身,很快血液便止住了。
血滴在九黎曜的脸庞上,血腥味在他鼻尖萦绕,他眼里的猩红欲加泛滥。
“血……”他不再刻意抵挡洛川的攻击,而用了极强的气场将一切隔绝开外,谁都无法近他的身。他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唇边的鲜血,猩红骤然吞噬了他的整个眼眸,纯钧剑整个也泛起了猩红色。
“啊!——”
一声怒吼之下,所有人都被震得后退几步,璃歌与笛音更是拼命护住了本就命悬一线的茶颜,唇角都溢出了一丝鲜血。
虚竹扶住了脚步渐不稳的江越,惊问:“江越大哥,你受伤了?”
江越稳住心脉,淡笑道:“不碍事。”
怎么办?茶颜危在旦夕,璃歌和笛音又依然受了伤,江越大哥现在也不知伤势如何,曜又偏偏在此刻被亡灵侵蚀而发狂!
“江越大哥,你们先离开!”
江越沉默一瞬,“不可!”
“可是你们都已经受伤了!”虚竹急得大喊,再不顾江越的拒绝,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凤鸣——
此次飞来的竟是几只金翅大鹏,它们在距地面不远的地方竟化作一团烟在璃歌三人的脚下,而后三人便腾空而起。
“拜托你们了。”虚竹轻抚了下大鹏鸟的头。大鹏鸟亦是轻点了下头,便载着三人离开了。
“主人!”
“竹姑娘!”
笛音和璃歌皆是一惊,却无奈大鹏鸟越飞越高,她们只得看着虚竹和江越的身形越来越小,却无能为力。
“茶颜拜托你们照顾了!”虚竹拽下脖子上的望月珠,将它往上一抛。望月珠便发着光往空中飞去,落到璃歌面前。
璃歌伸手接住了望月珠,咬咬唇,郑重地向虚竹点了下头。
空中还有一只盘旋着的大鹏鸟迟迟未能落地,虚竹这才意识到受了伤的江越居然还在阻止大鹏鸟靠近他!
“江越大哥!”虚竹惊叫道。
江越的唇色渐渐发白,“小竹,难道你也要赶我走吗?”看着他如此坚定的眼神,虚竹想要狠心让他离开,可她却也意识到,如果自己非要逼他离开,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虚竹眼中含着泪,让大鹏鸟离开了,自己扶着江越缓缓坐下。
江越阻止了准备运力替他疗伤的虚竹,“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内力。等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只管护住你自己。”
纯钧剑上的血已经凝固,九黎曜眼里的猩红却未淡去半分。他一手提着剑,一边缓缓地迈向离他最近的无疆。
妖王的血……
无疆眼看着他的目标变成了自己,竟无丝毫闪躲之意,唇边渐渐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突然,九黎曜目光一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纯钧剑,刺向了无疆——
“不!”虚竹惊得站了起来。惊魂未定之下,却看见纯钧剑居然没有刺中无疆,而是——
“尤惜!”
虚竹愣愣地看着替无疆挡住九黎曜一剑的尤惜,那剑本是冲着无疆的心脏去的,现在却刺入了尤惜的左肩。
尤惜一脸决绝却冷漠的笑着,她如今已经试验出了那日九黎曜的话绝非假话。他不是杀不了她。
“曜……”她艰难启齿,“曜,你不可以……吸他的血……你会……更痛苦……”
紫色衣裳已被血染成了深黑色,尤惜的脸色亦是一片惨白。加上虚竹封印弱化,她的灵力亦被反吸走了。
而尤惜的血并未让九黎曜清醒半分,他只微微皱了下眉,便毫不犹豫地将剑抽出——
血便从伤口溢出。
尤惜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直向后退了几步。而被她所“救”的无疆却没有半点扶她的意思,反而也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