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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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驸马爷-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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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慎行说:“刚劝完,我怎么知道有效没效?”他目光微顿,“小时候他对我很好,所以我明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还是忍不住劝他。”
    谢则安坐下,安静地听柳慎行说话。
    柳慎行继续说:“你姚先生并不是多好相与的人,你吃了一亏,应该更了解这点才是。我哥要是铁了心上新党那艘船,往后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我们到底是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死路上走。”
    谢则安说:“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死路。”他顿了顿,问,“万一姚先生做成了呢?”
    柳慎行说:“他肯定做不成。”
    谢则安皱起眉头。
    谢则安自认没有姚鼎言那样高远的志向。正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敬佩姚鼎言那样的人。
    即使是赵英、徐君诚和谢季禹他们,对姚鼎言都是非常看好的。
    谢则安说:“柳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柳慎行说:“事情是靠人去做的。”他轻敲桌沿,“你看看他用的都是什么人,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那些人很听话——但凡有本事的人都不会那么听话。”他冷笑起来,“没本事的人你指望他们的心性有多超脱、多高尚?他们听话只不过是想攀上你姚先生这座靠山,将来一旦有了机会,他们会比现在不听话的人更难控制。上次你姚先生提议设置制置三司条例司时,他们不是蹦得比谁都欢吗?”
    谢则安不是笨人,柳慎行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哪会想不明白?
    谢则安说:“柳哥说的是。”
    柳慎行说:“这些事你未必看不清,只是你与你姚先生师徒一场,很多东西都是你姚先生教的,难免会影响你的判断。”
    谢则安点点头。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姚鼎言的变法已箭在弦上,可以用来做准备的时间少得很。
    姚鼎言的根基在士林、在寒门,这也是文官必须争取的基础。谢则安想要有更大的影响力,士林的好感度是必须刷的。以前他没什么野心,拼音出了、造纸造了、印刷术改良了,连字典和报纸都弄出来了,想要再把自己的名声刷起来可得费点心思。
    谢则安准备从两个方面下手。
    一方面是蒙学,顾名思义,启蒙用的。糊弄大人不行,糊弄小孩他还是可以的,更何况他还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过巨人肩膀也不好站,像他能记住的《三字经》《弟子规》之类的,都有很多典故是这时代没发生过的,想要搬出来用可是个大工程,就算不大修,他也得逐字逐句把每句话背后的故事编出来。
    这可是大工程啊!
    另一方面,他要注解一两部经史。
    谢则安怎么说都是状元出身,又有徐君诚和姚鼎言两个名师手把手地交,自认还是把经史嚼得挺透的。再加上他还有“巨人的肩膀”,拿出点出人意料的见解来并不算什么难事。
    更重要的是,他要借这批蒙学书和注解,把标点符号引进来。
    当初把拼音拿出去时他留了个心眼,没把标点符号往外掏,好歹算是给自己留了点“本钱”。
    有这么些东西在手,谢则安造起势来方便多了。不是还有报纸在么,到时先把比较有争议的观点放到报纸上连载,邀些大儒和士子一起来探讨,不愁打不响名堂。
    虽然这么猛往自己脸上贴金挺不要脸的,可他这人么,本来就不太要脸。
    想当初他好歹也是曾经出过一大批畅销书的“成功学”专家,书卖得多火啊!在这个完全没有营销概念的时代,他要是没脸没起起来简直能全方位碾压。
    谢则安回到书房,兴致勃勃地整理起自己写了大半的书稿。
    马上又要著书立说、扬名立万,在文坛掀起阵阵腥风血雨,想想还挺爽哒!

☆、第一五零章

万事俱备,谢则安提溜着新酒入宫。
    赵崇昭正气得不轻。
    原因还在那个耿洵身上。耿洵上次参了谢则安一本,赵崇昭一直不太高兴。这次好了,耿洵剑指姚鼎言,把姚鼎言批得狗血淋头。
    赵崇昭更不乐意了,谢则安和姚鼎言都是他信任的人。耿洵这一次两次地弹劾,不止骂谢则安和姚鼎言,还捎上了他,难道是故意打他脸?
    一见谢则安,赵崇昭立刻痛骂起耿洵来。
    谢则安耐心地听着。耿洵参的事不大,听起来甚至还有点无理取闹。
    事情的起因很小,因为姚鼎言要讲课,要给赵崇昭和百官讲课。新法要施行,首先要把自己的主张摆出来。
    这当然没什么,天子年幼,经常有资历老的大臣、大儒给他授学,姚鼎言位列参知政事,当然有资格给赵崇昭讲课。问题出在姚鼎言的一个要求上:赵崇昭和百官都坐着听他讲课,他一个人杵在那儿讲课好像不太自在,干脆他也坐着讲吧。
    这事儿多小啊,偏偏他一提出来,耿洵马上跳出来反对。
    这次还是这个理由,坐着讲课不合仪制。
    赵崇昭一听,登时炸了。
    仪制仪制,又是仪制!姚鼎言是百官中他最重视的人,坐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不得不说,姚鼎言的种种言论很对赵崇昭胃口。比如“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多好的想法,正好解决了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搞民生要钱、练精兵要钱,可民不富兵不强,谈何强国?
    问题在于,国库没钱啊!
    更何况赵崇昭从小被赵英训得多,心里一直憋着那么一口气。
    而姚鼎言的际遇与赵崇昭很相像。
    姚鼎言少年成名,入朝后更是声名鼎盛。可赵英不用他,一直不用他。直至赵英驾崩前,姚鼎言在他的毕生志向上可以说是毫无建树。
    姚鼎言也憋着一口气。
    眼下的局面很明了:赵崇昭和姚鼎言都想变法图强。
    赵崇昭迫切地需要一次成功来证明自己,姚鼎言迫切地需要一位全心支持他的君主。
    他们一拍即合。
    这个时候出现的反对声音,都会被姚鼎言和赵崇昭视为对自己的挑衅。
    ——包括从谢则安口里说出来。
    赵崇昭说得再好听都好,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君王。他从小身居太子之位,养尊处优、贵不可言,即使如今对他许下再多的诺言,也不会喜欢他一天到晚提出反对意见。
    谢则安念头转了又转,等赵崇昭说完后淡笑着接腔:“既然这样,不如把这耿洵杀了吧。”
    赵崇昭一愣,面色尴尬:“我是有过这想法……可想了想,行不通,这么干会被文官用唾沫淹死。”
    谢则安:“………………”
    原本谢则安只是想说点反话刺激刺激赵崇昭,听到这话彻底无语了。幸好马御史和孟丞相他们退得早,要不赵崇昭说不定会想把他们都弄死。
    谢则安不动声色:“那把他贬出京城吧。”
    赵崇昭兴高采烈地说:“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像把当初那个马御史弄走一样把他贬得越远越好!”
    谢则安说:“陛下说得有理。”他睨着赵崇昭,如数家珍般列出一个个提出过反对意见的朝臣,“徐先生曾经反对过姚先生,该贬;我父亲曾经驳回过姚先生要钱的条子,该贬;御史大夫秦明德,弹劾过我和姚先生,该贬;兵部尚书、礼部尚书、户部侍郎……”一长串名单念完,谢则安掷地有声地建议,“统统贬出京城。”
    赵崇昭又不是蠢人,谢则安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他哪还不明白谢则安的意思。
    他不可思议地瞪着谢则安:“你为那个耿洵说话?”
    谢则安并不接茬,坐下给赵崇昭倒了杯酒。清冽的新酒在杯中漾了漾,慢慢静了下来,澄澈如镜。
    谢则安说:“陛下你也是人,当然能有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耿洵骂陛下,陛下不喜欢他很正常。”他笑了起来,“要是你觉得不高兴,我帮你去炸他们家茅房。”
    赵崇昭兴致勃勃:“这个好!”
    谢则安说:“可是当你作为‘陛下’作出决定时,不能让喜欢或不喜欢干扰你的判断。”他举了个例子,“比如我不喜欢谁,总不能叫你把他弄走。”
    赵崇昭呆了呆,认真地说:“你不喜欢谁?我把他弄走!”
    谢则安:“………………”
    看来说了也是白说。
    谢则安说:“陛下,今天看起来风和日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喝完这杯就去炸耿洵茅房吧……”
    赵崇昭正憋得慌,闻言两眼一亮:“走!”
    谢则安一口灌尽杯里的酒。
    路,还很长啊。
    很长很长。
    炸茅房是谢则安的老本行,他有完全的准备。如今的工部是谢季禹的老下属在管,火药坊嘛,他的老下属在管,弄点小炮仗过来有什么难的?
    谢则安一声令下,戴石马上给他准备好了。
    赵崇昭和谢则安一身混进人群里找不着的装扮,趴在一株大树上往耿洵府中看。
    耿洵是御史台的人,清廉得不能再清廉的文官,好在他家有点余财,才不至于像马御史那样穷得连茅房都是去外边的,赵崇昭想炸都炸不着。
    赵崇昭趴了一会儿,不耐烦了:“怎么他还不上茅房啊!”
    谢则安说:“要不我叫人给他下点泻药?”
    赵崇昭说:“你也太损了吧!”说完他兴高采烈地指着院内,“看!他进去了!”
    谢则安笑眯眯地说:“那我叫人动手了。”
    赵崇昭说:“快!快下令!”
    谢则安吹了声长哨。
    只听噼里啪啦几声,茅房里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光腚的人狼狈地奔逃而出,慌乱地往屋内跑去。
    赵崇昭哈哈大笑。
    自从登基后他已经许久没这么畅快过了。心头的火气一发完,赵崇昭拉着谢则安下树,对谢则安说:“三郎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我再生气都好,不会牵连到国事上。”他握紧拳头,“实在气不过的,三郎你再帮我炸他们家茅房!”
    谢则安说:“没问题。”
    回宫路上赵崇昭又问:“三郎你觉得真不能让姚参政坐着讲课吗?”
    谢则安说:“你喜欢就好。”
    赵崇昭见谢则安不给意见,也不生气。他想到谢则安是自个儿进宫的,不由疑惑起来:“三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谢则安腼腆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在旬报那边刊点小文章……”
    赵崇昭说:“旬报不是你大伯管着吗?这哪用跟我说,你爱登什么都成。”
    谢则安说:“话不是这么说,”他认真起来,“旬报不是一言堂,不是我大伯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旬报刚出来时还不成气候,有些事当初我也没和父皇提,如今各种报刊都办了起来,舆论这一块已经变得非常重要。”
    赵崇昭说:“三郎你的意思是?”
    谢则安说:“这个时候,就要把报刊向规范化这个方向引导。舆论是好东西,可以用来督查各地的违法乱纪现象,可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舆论就是老虎。”
    赵崇昭被谢则安说得一愣一愣。
    谢则安给赵崇昭举了个例子:“比如给你讲故事,很久以前有个叫包拯的青天大老爷,断案如神、不畏权贵。当时有位青年才俊叫陈世美,他少年时中了状元,被皇帝一眼看中,把公主许了给他。”
    赵崇昭忍不住插嘴:“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谢则安说:“如有雷同,纯属虚构。”他继续介绍,“陈世美娶了公主,夫妇俩琴瑟和鸣,好不快活。没想到这时一个妇人入京,自称是陈世美在家乡娶的妻子!”
    赵崇昭说:“……越来越耳熟了。”
    谢则安:“……”
    谢则安抹了把汗,正色说:“巧合,巧合来着。包拯得知了这件事,铁面无私地判了案,将陈世美斩首示众。听完这个故事,你觉得陈世美是怎么样的人?”
    赵崇昭知道谢则安的身世,自然同仇敌忾:“背信弃义,无耻小人!”
    谢则安说:“这个时候再有人告诉你,故事里包拯是真的存在的,也真的办过许多大案,但陈世美不是负心人。正相反,陈世美是个清廉的好官,这个故事是他仇人编出来构陷他的,你信多少?”
    赵崇昭沉默下来,陷入了思考之中。
    谢则安说:“所以说,舆论是老虎。有些事一旦传开了,想澄清就非常难。将来姚先生的新法要是推行开了,有人随意抹黑歪曲怎么办?”
    赵崇昭说:“三郎你说得有理,那我们该怎么做?”
    谢则安说:“在新法还没引起矛盾之前,我们先推行个《舆论监督法》。”不知不觉已到宫门,谢则安笑了笑,“到你书房再说吧。”
    谢则安在推行报纸前已和谢望博在旬报标题下印上“舆论准则”,只不过没有正式列入律法,有人真钻了空子也不好追究。姚鼎言的观念非常超前,这两年已经有意识地用报纸来宣传新法,姚清泽更是直接筹办了《新风》,大肆鼓吹新法的好处。
    谢则安建议赵崇昭立法虽然限制了自己,但也限制了姚鼎言。
    往后姚鼎言想再利用舆论肆意攻讦别人恐怕行不通了。
    如果说前面他的不支持算是惹怒了姚鼎言,那这个《舆论监督法》一出,姚鼎言会更不高兴吧?
    谢则安面色微顿,最终还是大步与赵崇昭走进御书房,从袖袋中取出写好的奏折。
    赵崇昭看了一遍,大致了解了谢则安的想法。谢则安说要做的事,他当然觉得挺好。他点点头,直接把玉玺递给谢则安:“你盖个印就好。”
    谢则安一点都不含糊,拿起玉玺重重印了下去。
    见谢则安没有迂腐地推拒,赵崇昭欢喜不已,抓住谢则安的手说:“三郎,今晚你留下吧?”
    谢则安朝他一笑:“不行。”
    赵崇昭瞪着他:“为什么?”
    谢则安俯身在赵崇昭唇上亲了一口:“我要去办点事,明儿一定不走。”
    赵崇昭被谢则安亲得心花怒放,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谢则安说:“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赵崇昭一把拉住他,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家伙”上面:“不行,你吻出火了,要先解决了才给走。”
    谢则安:“……………………”
    这个整天发…情的混蛋!
    谢则安出宫时已快到宵禁。
    还好他体力不差,要不然真的走不了。
    谢则安并未直接回谢府,而是转道去了白天刚造访过的耿府。茅房那边的狼藉不堪已经收拾干净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耿洵书房里还亮着灯。
    谢则安敲了敲门。
    耿洵带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谢则安走进去,只见耿洵面青如铁,恶狠狠地瞪着他。
    谢则安苦笑着朝耿洵一揖:“白天戴石多有得罪,耿御史不要见怪。”
    耿洵咬牙说:“不敢!谢少卿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谢则安白天叫人炸的不是耿洵,而是叫人穿上耿洵的衣服进那间茅房。今时不同往日,他真要敢帮赵崇昭炸耿洵这种直臣的茅房,他们绝对会一头撞死在御阶前一洗此辱。
    谢则安说:“耿御史是有大抱负的人,何苦在这些小事上让陛下为难?”
    耿洵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见小祸时不管不劝,终有大祸。这是言官的责任,谢少卿若是想来和我说这个,大可不必多费唇舌!”
    谢则安听耿洵句句激昂,摇摇头说:“若耿御史因这种小事让陛下心生厌恶,往后陛下怎么会把你的话听进耳里?”他顿了顿,看着耿洵,“耿御史听说过智子疑邻的故事吗?”
    耿洵皱起眉头,冷笑说:“难道谢少卿要我像你一样逢迎上意,连炸人茅房这等龌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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