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关镇地处县城的边缘,也是连接各乡镇的交通要道,人口达九万多,算是南岭县最大的镇,从乡镇收入来看,城关镇在全县乡镇当中也算是比较好的。
城关镇卫生院医疗条件相对较好,又有特殊的地理位置,送不进县医院的病人,就送到城关镇卫生院,曾经被群众称为县第二人民医院,甚至有几年职工的年终奖还超过了县医院。
常以宽当上院长后,形势发生了变化,他除了三天两头请客之外,每天中午自家吃的菜全部由卫生院食堂专门为他做,自己不付钱,作为招待费由卫生院支出,抽的烟也都是中华以上的名烟。
虽然不能就此下结论,常以宽一定有经济上的问题,但在卫生院职工中的口碑不好,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少乡镇卫生院的医生护士不愿意在偏远贫穷的乡镇干,又一时调不进县城,就通过各种关系找常以宽调到了城关镇医院。因此,该卫生院现在职工近百人,而非业务技术人员大大超过了规定比例,接近百分之五十。
由于人满为患,管理不善,卫生院从盈利到亏损,而且亏损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常常三四个月发不出工资,就是发了,也只能按照原工资的百分之七十发给职工。医护人员们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要把院长常以宽赶下台。
下午四点多钟,楚天舒显得有几分疲惫,不仅中饭没吃,连一口水也未进,镇党委书记薛占山低声对余乾坤说:“余主任,还是劝楚书记吃点儿饭吧!”
楚天舒看看表说:“薛书记,饿过劲儿了就不饿了,两顿饭一块儿吃!”
白存礼说:“薛书记,就按楚书记的意见办,到地里去摘些新鲜蔬菜,重要的是干净卫生,楚书记不喜欢大鱼大肉。”
薛占山说:“白县长,你放心,城关镇虽没有县城里那么讲规格上档次,但干净卫生还是有保证的,新鲜蔬菜更是多的是。”
这时,许彬拿来一只热水瓶,给大家倒水。
“请各位坐下来,”楚天舒接过许彬递过来的杯子,说:“在座的有白副县长、余主任、薛书记和许镇长。今天城关镇镇卫生院的矛盾终于爆发了,发生这样的事,也许并不是坏事,相反也可能是一件好事!”
第962章 扬帆起航
时间又过去两个多小时,白存礼的肚子里咕咕叫,声音很是刺耳。
这个时候,楚天舒才突然想起来大家还没有吃中饭。他看看表,说:“走,现在可以吃晚饭了,有关城关镇卫生院改革的细节问题,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来到镇食堂,薛占山把大家领进一间小餐厅,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
楚天舒说:“不错嘛,干净卫生,让人看了舒服。”
桌子上摆着四大碗菜,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丰盛。
薛占山说:“按照白县长的意见,只搞了几个蔬菜,别看没有城里那些菜的名堂,可保证吃得舒服。”
许彬说:“本来准备喝点儿酒的,一则是楚书记中午没吃中饭,二则楚书记下过禁酒令,所以……”
“拿酒来!”楚天舒打断了许彬的话头,说:“今天这个日子非同一般,大家忙了一天也很辛苦,喝点儿酒,为我们即将开始的改革鼓气壮胆。”
一听楚书记批准喝酒了,薛占山立即跳了起来,“楚书记,你们先吃点儿热菜,我去安排他们弄点儿凉菜,弄点儿好酒。”
斟好酒之后,楚天舒端起酒杯,说:“首先,我衷心地祝贺,我们南岭县医疗卫生制度改革在不声不响中扬帆了,但是,迎接我们的将是狂风暴雨,甚至有可能遭到翻船的灾难,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要和我楚天舒一起,不怕困难,勇敢地站出来为改革献计献策,保驾护航。”
余乾坤率先端起了杯子,薛占山和许彬也跃跃欲试,只有白存礼的表情显得有些勉强。
南岭县的医改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序幕。
由副县长白存礼任城关镇医改领导小组组长,县卫生计生委主任余钱坤、城关镇党委书记薛占山任副组长的七人领导小组成立了。
领导小组对镇卫生院进行资产评估后,随即向社会公布拍卖方案。
城关镇卫生院的改制,医护人员们纷纷叫好,常以宽虽然还挂着院长之名,但事实上已经被剥夺了行政管理权,以戴贵清为首的医护人员自发组织起来,维持卫生院的正常运转。
城关镇卫生院改革进行的每一步,身为领导小组组长的白存礼都一一向付大木汇报了,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付大木对这一次医疗体制的改革不仅没有阻挠和破坏,反而成了积极的支持者,让白存礼放开手脚,大力推进。
如此一来,把城关镇卫生院的院长常以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常以宽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美梦就要结束了。他在城关镇卫生院当了四年副院长、六年院长,特别是当院长这六年,用戴贵清等人向楚天舒告状的话来说,他以一名股级干部的级别享受着县处级领导也不一定能享受得到的待遇。
眼看卫生院改制了,他的院长当不成了,待遇自不必说,而且今后在这里还要遭到许多人的白眼,改革领导小组把他的后路也给堵死了。
余钱坤明确告诉他,如果在改革中落选,撤销职务,取消行政级别,只能按卫生院的普通员工进行转岗安置。
这些天来,常以宽是白天吃不香,晚上睡不着,愁得头发一绺一绺地掉,原本就是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头顶上已经不剩几根毛了。
这天半夜,常以宽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这种状况持续了十几天,他老婆实在是不堪其扰,踹了他一脚,恶声恶气地说:“半夜三更,你不睡觉瞎折腾啥,不想睡就滚下去!”
常以宽没好气地骂道:“操,在卫生院他们要老子滚下去,在家里,你也让老子滚下去,这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啊?”
他老婆骂道:“你个老狗卵子,在家里跟老婆耍威风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去找楚天舒,叫他把狗屁的改革收回去。”
“别以为没有可能。”常以宽说:“改革开放那么多年,各行各业,能改的都改了,唯有卫生教育仍然按兵未动。这两天,我翻遍了省市所有文件和有关材料,就没找到关于卫生系统改革的任何说法。只是楚天舒这个鸟人,做事偏激,喜欢走极端。”
于是常以宽开了灯,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你发什么神经?”女人没好气地骂道:“菜刀在厨房,裤腰带在门口,安眠药在床头柜,你要不想活早点去死,别折腾我行不行?”
“你才想死呢。”常以宽说:“我在找纸和笔,我要向上级告他们。”
“你告个屁!”女人坐了起来,说:“楚天舒是市委书记派下来的,付大木都惹他不起,你能告得倒他?”
常以宽被骂呆了,他说:“那你说怎么办?”
“找白存礼。”女人咬牙切齿地说:“他要不把你安置好,你就把他弄虚作假生三胎的事捅出去。”
常以宽爬上床,一拍老婆肥嘟嘟的肚皮,笑道:“嘿嘿,原来这里面装的不全是粑粑啊。”
女人把常以宽扑倒在床上,一屁股坐在他的肚子上,用力坐了几下,骂道:“你个狗卵子,老娘帮你想出办法了,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敢骂老娘一肚子的粑粑,看老娘不把你的粑粑压出来。”
常以宽抓住女人的大腿,拼命地往外掰,一边还叫道:“慢点,慢点,再压几下,粑粑没出来,把命根子压断了。”
女人的大腿被常以宽抓得痒痒的难受,她扯住他的大裤衩子,猛一用力,常以宽的命根子就跳了出来,她按住他狠狠地强暴了一回。
第二天一大早,常以宽就去找了白存礼,随身带上了以前帮他开具的好几份假证明。
白存礼似乎早有准备,他摊开手,不软不硬地说:“老常,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那天你也看见了,楚天舒这回是铁了心要拿城关镇卫生院开刀,我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常以宽碰了钉子,但仍然不死心,他抖落着手里的几份假证明,气鼓鼓地说:“白县长,如果你也没办法,那我就只好拿着这个去找楚天舒,看能不能立功受奖,给我另外安排个好位子。”
“老常,你这是何苦来呢?”白存礼苦着脸说:“县里刚刚搞完了定编定岗,哪里还有你的好位子?要我说,你最好的位子还是当卫生院的院长。”
常以宽冷笑一声,说:“白县长,你逗我玩呢。这么一改革,我还当得了院长吗?”
“嘿嘿,老常,你是明白人。”白存礼盯住常以宽,压低声音说:“大县长说了,如果能让上面说句话,证明这个改革是错的,那就可以恢复原状,你就可以继续当你的院长。”
常以宽眼里冒出亮光,但转瞬即逝,他忧心忡忡地问道:“白县长,我听说,楚天舒在市里的后台很硬呢。”
“是啊,要不大县长怎么也为难呢。”白存礼说:“不过,市里不行,还可以上省里嘛。当然,要真正具有说服力,最好能用事实说话。”
“用事实说话?”常以宽两只小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白县长,你的意思是……搞出点事来?”
白存礼点点头,说:“对。不是小事,是大事!”
常以宽问:“大事?什么事才叫大事?”
白存礼白了他一眼,说:“老常,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卫生院院长,不知道什么事叫大事?哼,怪不得老戴他们要赶你下台!”
常以宽的卫生院院长也没有白当,他当然明白,医院里没有比把病人治死了更大的事。他暗暗吃了一惊,惶恐地问道:“白,白县长,这恐怕不,不合适吧?”
“老常,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白存礼拍了拍桌上的文件夹,说:“上午要开卫生院的资产评估会,这些材料还没看完呢。”说完,他打开文件夹,埋头看起材料来,再没搭理常以宽。
常以宽楞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说:“白县长,我有数了。”说着话,他把手里的几份假证明撕得粉碎,然后转身出去了。
望着常以宽离去的背影,白存礼抓起电话打给了薛金龙,压低声音说:“嘿嘿,金龙,你告诉老板,常以宽有数了。”
经过评估,城关镇卫生院的总资产为一百二十三万元。
此次改革唤醒了城关镇卫生院绝大多数的医护人员,激活了他们的主人翁意识。
消息一传出,以戴贵清为主体的二十多名医护人员,组成一个强大的阵容,他们个人以入股的形式,准备了竞购方案和资金。
他们说,与其让外人来管理卫生院,不如自己来管理自己。
一直蛰伏在家的前卫生局局长霍启明应戴贵清之邀,也加入了这个团队。
霍启明可能不是一名合格的卫生局长,但是,他对他的医术非常自信,想当年刚调到南岭县的时候,他也是县医院很有名气的一把刀,戴贵清等老一辈的医护人员对此印象深刻。
可是,在竞购当天,还是发生了一个意外的小插曲。
第963章 挂牌开张
竞购当天,城关镇卫生院二十多名参与入股的医护人员推选了戴贵清等****,他们在竞购现场,当场交齐了一百二十三万元产权置换金。至此,医护人员以参股的形式,完成了南岭县第一家乡镇卫生院的改革改制。
但是,当戴贵清等人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卫生院时,却吃了个闭门羹。
卫生院大门紧闭,门口还停着两辆大翻斗车,把进出的道路堵住了。
二十多名卫生院的职工排队站在前面,他们打着标语,喊着口号,一个个群情激愤的样子,阻止戴贵清等人进入卫生院。
还有几个壮实的汉子,忙前忙后地阻拦前来看病的病人和家属。
门口围满了围观的群众,病人和家属也与阻拦的人发生了推搡与对骂,场面一片混乱。
两个人撑着大竹竿,上面挂着一条白纸黑字条幅:“反对强权,还我医院!”
戴贵清等人走近再一看,门诊楼上、院墙外面到处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标语,二十几名职工在几个人的带领下振臂高呼。
“钱买的院长滚回去!”
“我们要工作,我们不下岗。”
“誓死保卫卫生院。”
“与出卖卫生院的投机分子斗争到底!”
……
这些人都是卫生院的勤杂人员,领头的是常以宽的几个亲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通过关系调进卫生院的,听说改制之后非专业人员全部要裁减,便组织起来闹事。
戴贵清带领的医护人员不服气,他们要强行冲进去。双方在卫生院门口发生了冲突,几名年轻的医护人员还与阻拦他们的人动了手。
余乾坤带着卫生计生委的工作人员赶到了现场,把两边的人员隔开,这才避免了冲突进一步升级。
双方在卫生院门口隔着两台翻斗车对峙。
常以宽的亲信、参股的医护人员、被挡在门外的病患家属都扯着余乾坤讨说法,余乾坤等人劝了这边劝那边,但说破了喉咙也不管用。
正吵吵嚷嚷的不可开交,余乾坤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手机,是楚天舒。
“老余,你在哪里?”楚天舒说。
“楚书记,我在城关镇卫生院。”
“怎么回事?”楚天舒问。
“一部分不明真相的职工听信谣言,他们把卫生院的大门堵住了。”
“你控制住局面,我来处理。”楚天舒说着挂了电话。
几分钟之后,杜雨菲带着十几名警察开着两辆警车赶到了卫生院。
从车里下来,杜雨菲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大门口,那些打着横幅高呼口号的职工,看来了警察,自觉地向两边让开一条通道。
杜雨菲走到翻斗车旁边,手一拉,跳上脚踏板,站在上面向四周看了看,跳下翻斗车,大声问道,“这两辆车是谁的?”
两辆翻斗车破旧不堪,前后牌照上满是污泥,号牌根本看不清楚,驾驶室里也空无一人。
没有人回答。
杜雨菲身边的一名小女警又问了一遍。
站在前排的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嘟囔道:“不知道是谁的,上午就开过来了。”
杜雨菲对小女警说:“小范,让清障车过来,把这两辆翻斗车拖走。”
清障车与警车同时出发的,只是车速慢,稍迟一点达到现场,接到杜雨菲的命令,轰隆隆就开了过来,挂上翻斗车就要把这两辆翻斗车拖走。
这两辆翻斗车是常以宽从大通公司租来的,要是被警察拖走了,还不了车就该他吃不了兜着走。
大腹便便的汉子姓钱,是常以宽拐弯抹角的亲戚,从外面调进来当了卫生院的食堂管理员,平时跟着常以宽损公肥私捞了不少油水,他是今天闹事的组织者,见状忙站出来,拦住正在忙乎的警察,说:“警察同志,慢点,慢点,这两辆车是我家亲戚的,早上开过来抛锚了。”
警察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快把你家亲戚找来,把车开走。”
老钱抱着手机,嘀嘀咕咕了几句。
两个人从人群中挤过来,正是大通公司的两个小混混周生平和黄冠,他们爬上翻斗车准备发动车子,杜雨菲向女警小范使了个眼色。
小范走过去,抬手在帽檐边比划了一下,向他们伸出了手。
“怎么啦?”周生平不满地问。
“请出示您的驾照和行驶证。”小范面无表情,一边写罚单一边说:“违停,罚款100元;号牌污损,罚款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