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生,一人死,无非就是孤独了点儿,过了这么多年了,我早该习惯了我那个该死的孤独主义了,不是么?
唉,就算如此,我还是很想抱怨啊,老天爷啊,你怎么小气的连放老爸来给我托个梦都不肯呢,你知道么,我都快要记不住他的样子了。
听不见。
听不见花开的声音,听不见冬天的叹息,听不见心脏的跃动。
这是怎么了,小丑一般的我,究竟存在与否?
“过了这么久,倒还是没变。”
明楷南似乎掌握住了场面的气氛和节奏,神情轻松起来,尽管他脖子上架着一把短蝴蝶刀。
“我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回来看看。”他单指侧压着刀刃,衬着宴兮的气力,将刀子略略推开,扒拉开宴兮的手,低着头整理了一番凌乱了的领结。
“见都见了,恕不远送。”
“阿净,你这是在赶我走?”他夸张的耸耸肩,眼睛里闪过一丝锋利,“一个?”他略略顿了顿,稍稍笑出声来,“该怎么说,纯粹的外人?”
明净峒的脸色迅速僵硬了,站在原地,手脚关节都凝固了一般,不知该进该退。
是不是安逸平淡的生活过得太久了,太得意忘形了,非要有人来提醒才能清楚自己的位置么?
明净峒,你是不是太洋洋得意了?
“哦?”宴兮利落的收起蝴蝶刀揣进口袋里,“外人我倒是没看到,就看到这个有个,嗯?该怎么说?”她眯起精致的眉眼,微微勾起唇角,“嗯,一个杂种?”
暴虐迅速在明楷南的眼底席卷而过,刹那形成漩涡风暴。
“明宴兮,这就是阿净给你最良好的教育?就把你养成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下贱胚子?”
“哦?二哥,功夫还不到家啊,我就随口一说,你就把持不住打算对我恶语相向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小丑的离开并不能让我对你们仁慈。”明楷南挽起西装袖口,露出白色衬衣和精致的字母袖扣,“宴兮,不要随便挑衅我。”
“谁挑衅你了,别用这么幼稚的言辞,我怕早饭会从嗓子眼儿里涌出来跟你相见欢。”宴兮轻巧的推开门,一把拉住裎北往里一推,“说实话,你真的恶心到我了。”
“唉?最近快递很挣钱么,怎么送快递的都西装革履的了?”
明楷南脸色一变,猛地转身,却见一个高了自己半个头的男人背着光从巷子口走出来,他诧异着一张英俊的面容,手里拎着一个中型的纸袋,就这么站在石板路上也显得那么帅气逼人。
“苏徵钦。”他的出现如同救赎,明净峒彻底松了口气,也算是找到了个依靠什么的,她低低身子接下他手里的纸袋,抬头接话,“嗯,怎么今天这么早?”
“早点不好么,还好我早来了。”苏徵钦不动声色的凑到她耳畔,略有担心,“有麻烦?”净峒被他的气息弄得有些痒,侧开身略略颔首。
“不好意思,我苏徵钦,你是?”苏徵钦礼貌的先行问候,明楷南倒是不加理会,只是瞪着宴兮,语气嚣张跋扈,“哼,伶牙俐齿的小魔女还是没变啊,你忘了么,游戏才刚刚开始罢了。”
小时候画在手腕上的手表并没有走过字,却带走了我们最美好的童年和伙伴,时光荏苒,画面再度重临,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那个被父亲领着站在门口,只知道抹着鼻涕大声哭泣的男孩儿,如今心如蛇蝎,那个怯怯的躲在母亲背后的女生,如今淡然玉立,那个无关世事躲在后庭玩沙子的小女孩儿,如今横眉冷对。
时光将我们的爱意和心痛丢进沙盘里,磨砺成最尖锐的利器,握在手里横在胸前,掌心血肉模糊,眼底寒芒冷然,不过短短几年,天翻地覆。故人不肖故春色,来年难敌来冬雪。
梦境里。
谁听见了小丑的哭泣,谁又夺走了小丑的拐杖,谁亲吻了小丑的脸颊,谁又蒙住了小丑的双眼。
丢下那两个处于恋爱期的人在庭院里温存耳语,明宴兮拽着明裎北的袖子,顺势把他推倒在地上,就像小时候他无理取闹弄得她心烦不已的时候那样。
她站着,面若寒霜,他瘫坐着,茫然失措。
“你脑子喂给隔壁家豆豆了?”宴兮瞪着他,被他一脸的无辜逗得讶然失笑,“别告诉我,是那只不足3个月大的小金毛扑过来先咬的你。”
“姐,你吓到我了,你真的吓到我了。”裎北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掌心按在地毯上,一片粗糙干燥,仿佛刚刚只是一个梦而已,一切都显得格外不真实,连同他面前的宴兮,都像是飘忽不定的。
他拽开围巾,随手团了团,丢在沙发上,“他,他说的那个游戏什么的,你懂的对不对?”
“关你毛事?”宴兮抓抓脑袋,一披黑色长发被她揉得糟乱,“小孩子家家赶紧撒了欢儿玩儿去,瞎搀和什么?”
“我TMD不就比你小三岁吗,装什么?!”
裎北被自己言辞激怒后的突然暴虐没吓到宴兮,她反而摸出口袋里的蝴蝶刀在手里掂了掂,面色淡然,“要绝交么,绝交就还你,怎么样?”
“明宴兮,你真得是我亲姐吧,其实我是从什么贫民区抱来的吧,真的吧?”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宴兮望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截子的弟弟,心里突然释然了很多,她邪邪一笑,把蝴蝶刀揣回口袋里,“也无不可啊。”
“。。。。。。”
申时的阳光将天地衬得恍若华美背景,就像是天神华丽精致的无缝天衣,丝缕云彩软软的点缀其上,将两人圈在天地方寸之间,但,可惜,总有人心事重重,难得心思去欣赏。
她踌躇,他却有心放过,她犹豫,他仍心存温柔。
“嚓。。。”
“怎么了?”
抱着纸袋正在踌躇该不该解释的净峒茫茫然被蹲在花坛一角的男人打断,苏徵钦抓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的纠结加委屈,“一定是裎北那个臭小子,我前儿个刚刚移了株葡萄,这就让他给断了根儿了。”
略略有些无奈,净峒被这个男人随时随地的孩子气迅速征服了,干脆搁下心里的那堆杂七杂八,蹲在他旁边,“你傻了啊,现在冬天,葡萄藤能活才怪了呢。”男人大手一扬,揽住她的肩膀,自顾自的支着下巴,“其实我想弄得小点儿的大棚,除了葡萄,还可以弄点儿西红柿什么的。”
静峒白眼一翻,稍微环视了一下她们家所在的这个中档小区的环境,心里一紧。
“你要是敢在我家庭院乱折腾,我就。。。”
“你就怎么样儿啊?”苏徵钦抬手点了一下怀里小女人的鼻尖,坏心大起,“嗯,其实种地瓜,丝瓜,或者冬瓜也是可以的,反正地方够。”
“我就把裎北扔你家里。”
苏徵钦环紧怀里气急败坏的净峒,朗声大笑,净峒望着他弯弯的眉眼和英俊的脸庞,不由自主的也跟着他弯了唇角。
不论如何,都与他无关的,就算他是我的男人,是我该放下一切依靠的人,但,那些寒冰色的曾经沉重的几乎快要压垮三个人的肩膀了,为什么还要再添上一个无辜的人,或者,是因为我不够喜欢他,是了,我从没提过爱他,也许刚一出口就会让我觉得羞耻,总觉得这样的我,隐瞒着一切的我本该就如此惶惶然度过我漫长而又孤独的一生的,为什么呢,谁天可怜见我呢,将他送来的呢?
你不该的,不该撩动我的心弦,试图闯进我锈迹斑斑的心房里,那扇窗早就被蜘蛛网覆盖,你不该用烈火烧开,不该打开窗,不该让晨曦的光芒照进来,你不该,不该让我察觉到希望。
苏徵钦,你不该,不该让我放下自尊和羞耻,不顾一切的,爱上你。
未来中。
谁转动了命运的沙盘,谁又修改了命途的归处,谁挑起了战火的肆意,谁又开启了小丑的游戏。
小丑在地狱里哭泣,游戏仍在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静置空白
明裎北
初冬时节酉时
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坚持什么的,就像是小丑和孤独者才会讲出的话一样,自己一直逼迫着自己向前走,穿越铁与黑暗的森林,路途中伴随着铁锈腥味和湿漉漉的血腥味儿,一切糟糕的就像一场噩梦。
为什么不能停下来呢,为什么就不能就此妥协,为什么就不能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大睡一场呢,为什么就不能松了身体里面紧绷着的弦,沉浸在噩梦森林里庞大巨兽的咆哮声中,就此一睡不醒呢?
明明该是如此的我,却小心翼翼的藏起冰凉的魂灵,变成木然于世间的平常人,妥协于普通而又平凡的生活。
不敢跟任何人讲出最真实的自己,不敢坦白一切于人前,不敢触碰一点点的过去,不敢相信别人,不敢相信自己。
这般的令我讨厌的自己。聒噪,敏感,矫情,别扭,极端,这样的我究竟还能不能让自己拥有自如生活下去的能力呢,我不知道。
嗨,裎北,外面越来越冷了对不对?我知道你最讨厌冬天了,因为你总是不喜欢那些臃肿却很暖和的衣服,我却是相反的,我这般的钟爱这永夜中的漫长寒冬。
想法总是怪异的,我想要保护你们,你和姐姐,还有常年在佛堂的母亲,但我却是那样的弱小。
你知道么,世界什么都没有留给我,还夺走了我最心爱的小丑,他最后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讲,只是将我丢进静置的空白里,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但是他失败了,你看,现在的我生活得多么自如。
我想,我要求的并不是太多,只要活着就够了。
裎北,这就是你我的不同,我只是想活着,而你,却心怀希望。
谁家庭院里,轻飘飘的午后,未至黄昏的巷子角,泛着凉意的冬季,一袭梦白色的嫁纱,光裸着纤细的脚踝。
其实我就是躲在临水的木楼梯下面,偷得浮生半日闲,难耐的干燥让人总是得不了一丝清净,性情也被屋子里的空气弄得愈加烦躁起来,恰巧看见她,该叫她什么好呢,在我梦里像是冬天一样出现的女孩儿。
她魅惑了一整个被秋天弃之不顾的庭院,留下一席枯槁。
为什么看不清她的脸呢,明明拥有那么灿然而又迷人的头发,发尾那一点点的卷似乎是天然的自来卷,整个人显得随意得过分,风一吹,黑色的长发就乱蓬蓬的了。
似曾相识呢,是谁呢?
明净峒最近闲事多,又多了个粘人的男朋友,店里的事儿总是顾不上,明裎北也是高三了,虽说没怎么努力学习吧,但是天天也是要按点儿上课的,剩下的就宴兮了,但在商业区偌大的一个书店,明宴兮一个人怎么照应的来,恰好前几天弥蒙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身上也没担什么兼职,就拖她过来帮忙看店。
裎北过来蹭饭的时候,隔着几个单间的店面,衬着渐暗的天光,那个女子就坐在柜台后面低着头翻着桌子上的书,细碎的鬓发挽在耳畔,晶莹的碎钻耳坠落在鬓发之中,隐隐的透着光泽。
“来蹭饭?”倒是弥蒙先行发觉了他,起身给他拉开了门,裎北略略闪闪神,一边往里走一边卸掉书包,“咱能别这么聪明么?”
一开一关门,冷风顺着玻璃门之间微妙的角度涌进来,弥蒙不着痕迹的拢了拢上衣的襟口,随即迅速闭了门。
“你姐给你留了饭,在后面,自己去吃。”
裎北把大衣往柜台旁边的报刊柜上一挂,闪神就窜到楼梯后面的房间里去了。
把室内中央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调,拎起裎北的亮黄色外套,反背过来把袖子叠了叠,顺手放在收款机旁边儿,弥蒙坐回柜台后面,就着铺开的书脊重新翻开那本书,细细对了对页数,翻了一页,又开始读起来。
“弥蒙?”
闻言,弥蒙头也没抬,低低的应了声,像是看书入了迷。
倒是裎北捧着个便当盒,夹着筷子,叼着根面条就从里面出来了,嘴里含着吃食,嘟嘟囔囔的,“情感问题,求救求救!”
“别弄在衣服上了。”弥蒙抬抬头,瞟了一眼他米白色的线衫,她复又低头继续看书。
“看上和喜欢一个意思么?”空气中弥漫着炸酱面特有的酱香味,裎北吃得太不温雅,吸溜吸溜好大的声音,倒是他自己吃得格外的畅快。
“应该不一个意思。”弥蒙看着书,分出半分心思跟他讲话,“看上大概是一个脸缘,一个好感,喜欢应该稍微再深刻一点儿。”
咂么了下弥蒙的话,裎北沉默了,到底是上了大学的人啊,讲得这么抽象化,哲理化干什么啊,他哪里能明白的了啊。
“唔,今儿的酱咸了。”裎北自顾自的说着,“你说要是你一开始看上一姑娘,她不领情跟了你哥们,现在分了,搁着你这儿该怎么想?”
“喜欢就让她跟了你,不喜欢就随其发展。”弥蒙淡然自若的揭过一页书,换了个姿势窝进沙发里,好不惬意。
“怎么这么土匪作风?”裎北吸溜着几根面条,酱都沾上了下巴,他倒是不在意,“我是富有绅士风格的现代男人。”
“男人?”
咂咂嘴,弥蒙皱着眉上上下下把裎北好一番打量,而后叹叹气继续看书,点都不点他。弥蒙小眼神儿一收,裎北就一副被身心重创了的可怜相儿,乖巧的躲远点儿,找了个暖和的角落安心吃面。
再说说另外快要郁闷得拆了房子的一边儿吧。
总的来说,对于这次分手,郑凯凯和羌蓉蓉多少都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的。
郑凯凯是个很不上道的男朋友,但是浪漫的手段可是非一般的,当初不就是用了些花招什么的才把羌蓉蓉弄到手的么,当然,说弄到手什么的的确是不太好,毕竟他们两个也算得上是半个两情相悦吧。就此而论,其实羌蓉蓉也是个不上道的姑娘,怎么就能看上这么个不上道的人呢,答案无非也就是一时倾心或者虚荣心作祟罢了。
分手的理由有点儿白目。
郑凯凯哪会儿跟着一帮哥们出门玩了一圈儿,没给羌蓉蓉电话什么的,在羌蓉蓉那里相当于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了两天,无声无息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他们俩当时还算的上是热恋期呢,人没了怎么行啊,羌蓉蓉就急了,漫天遍地的打电话找人,弄得一众朋友都以为郑凯凯要么离家出走了,要么把这个姑娘给抛弃了。
结果,郑凯凯玩够了回来了,这边儿简直要翻了天覆了地了,一帮子狐朋狗友都来了消息,面儿上担心问候,实则为了看他笑话,弄得郑凯凯焦头烂额的,羌蓉蓉还时不时埋怨他几句,也不知道哪天她多说了几句什么,惹得郑凯凯暴脾气好一通乱发,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正式分手。
脑子里一通乱,羌蓉蓉软在书店角落里,周围一片最近上架卖得红火的言情小说,要是搁着平时她一定认真淘换几本回去,现在的她那里又仔细研读这些的心情,眼神往那些个“爱”啊,“喜欢”啊之类的字眼儿上一瞟,心里就愈加的不爽快,干脆躲在角落里听歌打发时间算了。
在歌与歌的间隙,听到熟悉的声音实属偶然,她想要探头出去打招呼,却又觉得唐突得很,干脆暂停了音乐偷摸着躲在书架后面听着。
外面的人交谈了一会儿,屋子里复又恢复了安静,那样的静音状态让她刚刚听到的几句闲碎言语搔得心底痒痒的,莫名的,她摸出手机寻出了那个手机号,手指在键盘上摸索了好一阵子,才开了发短信的页面,打字倒是流利的很,不消几分钟,短信就发出去了。
她把手机揣回口袋,贴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