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水晶灯多得不要钱一样,血色地毯上,华贵衣裙的名媛淑女巧笑安然,礼服修身的名流世子风流倜傥,就连站在一边儿的侍者也隐隐的透出几分贵气,这破地方跟自己真是格格不入。
明净峒这么想着,沙发一软,偏头一瞅,见是一位不认识的男士,她愣了愣。
“明净峒,姐姐?”来人叫的顺口的不得了,她茫然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一抬头,就看见扎腰火红小礼服的明宴兮错愕的看着自己。
今儿被明楷南一直压制着,这回瞅见自己人了,明净峒一阵无名火起,挑了眉毛,明宴兮一看自家老姐这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三步赶作两步过来,一屁股把唐彦挤到角落里去了。
“老姐,我今儿就是帮人顶个包。”见明净峒没答话,她心里更是慌了,“前儿我有点小事拜托了他,今儿他没人陪着,我就帮一下,唉,姐你可别误会,他就是我班上的一同学,蒙蒙都认识的,再说了,你看他这花心的面相,我也看不上不是,对吧。”
明宴兮一通话说得唐彦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终于绷不住了。
“胡说什么?”
明净峒明显还没消气,宴兮心里正紧张着呢,偏唐彦还非要查一嘴,她也不爽了,干脆杠上了。
“我哪有胡说,你那一长串子的情人还要我一个一个请出来晾凉吗?”
谁都不让谁,说不过了干脆神经战,明净峒看得是一阵一阵的脑仁疼,连忙出言阻止,“别吵了,吵得我三叉神经疼。”宴兮见她面色软了几分,连忙扑过来软绵绵的撒娇,“姐,你不生气了吧。”
“得得得,你赶紧该顶包顶包去,别腻我这儿,看着心烦。”
明宴兮见她不生气了,才放下心来,不情不愿的被唐彦拉走了。
在这种地儿想安宁个片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消半个小时,就有好几拨人过来试图交谈。
明净峒性子多柔的主,哪里会拒绝笑脸人,撑着笑脸干巴巴的聊了好一会儿,才撑不下去了,恰好明楷南回来,她连忙投去求救的眼神,他却停下了步子,倚着小吧台玩味的望着她。
幸好那些个上流也都是些八面玲珑的人物,很快就看出她没什么宴会底子,寒暄了几句就各自散去了,明净峒这才得以喘息。
“挺受欢迎的嘛。”
明楷南紧贴着她坐下,手绕过她的小臂,跟她碰了碰杯。
“什么时候能走?”她现在满脑子想着怎么解脱,一天都没吃什么,上午监工没费什么体力,下午揽上明楷南这活计累得不行不行,胃里早在礼服上身的那会儿就闹腾起来了,她偏又撑着半分面子不肯讲,这么一会儿喝了几杯酒,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明楷南不言语,递过来一个掐丝银盘,上面搁着一角蓝莓蛋糕,明净峒没说什么,接过来吃了几口,油腻腻的下肚虽然填了几分,但却更难受了。
“你害我吧。”明净峒搁下盘子,不在去动,随手接过明楷南递过来的酒杯,看着他脸上逐渐隐藏不住的笑,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几批侍者换过新的酒杯,水晶杯子里漾着三分之一的起泡白葡萄酒,泛着莹亮的光华,明净峒抿了抿唇。
月白曳地长裙的女主人公踩着不知道多高的高跟鞋,由亲朋好友扶着走上台子,朦胧的婚纱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衬着血红的地毯,美轮美奂。
众人都捧着酒杯,明净峒也随着站了起来,手腕一凉,她才略略回神。
“明净峒。”明楷南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让她从心底恐慌起来,他轻轻的碰了碰她的酒杯,“今天,你才是主角。”他手底下一用力,明净峒胳膊一软,手里的酒杯落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泼了一地,酒杯在昂贵的地毯上摔得粉碎。
动静实在不小,众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一时间场面尴尬的不行。
明净峒横了明楷南一眼,正准备转身离去。
“净峒!”
作者有话要说:
☆、鸿门一宴(下)
深冬时节
我猜中了故事的开端,却冷不防被人修改了结尾。
明净峒说。
熟悉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她愣住了,堪堪转身,目光穿过丛丛人群,落在那华贵的台子上。
白衣礼装,俊秀不凡,玲珑倜傥的苏徵钦正焦急的望着她,他还捏着那女子的指尖,手里还拿着正在交换的戒指。
她的手抖了抖,明宴兮不顾形象的冲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支撑住她几欲软倒的身子。
“宴兮,我们回家吧。”
明宴兮红着眼眶,将愤怒的目光从台上那人身上收回来,接过唐彦的外套给明净峒披上,快步走出大厅,有唐彦在身旁,没人敢上前拦着,苏徵钦也没有追出来。将将出了会馆,明净峒身子就瘫了下来,宴兮力气太小,只得让唐彦架着净峒,自己去取车。
冬日的寒冷瞬间漫进骨髓,胃里的翻搅撕裂着疼痛的定义,一丝雪缓缓落在肩头,她按着额头依着唐彦的支撑站直了,一辆路虎横冲直撞的开过来,一眨眼就到了台阶边上,一个漂亮的甩尾,明宴兮下车摔门,唐彦接过钥匙,绅士的替她们拉开后车门。
“明净峒!”
苏徵钦还是追了出来,他的礼服外套不见了,精致修身的衬衫被撕破了几个小口子,发型乱糟糟的,眉角还沾着血,一身灰头土脸。
他冲过来一把拉开车后门,探身进来拉住明净峒的胳膊把她扯到车门口,净峒茫然的望着他,两人静静的对望着,好一会儿,净峒才回过神来,挣扎着缩进车子里。
还没说什么,明宴兮上赶子的一耳光呼啸而至,饶是苏徵钦一个大男人也受不住明宴兮满含怒意的一耳光,左耳立即耳鸣起来,他按了按脸颊,火辣辣的渗着疼。唐彦拽着宴兮的胳膊,将她揽在身后,宴兮摸索着蔻丹指甲,掌心一阵阵的麻,她还是忍不住从唐彦身后探脑袋出来,“我们要回家了,不欢迎外人捣乱。”
嗡声四起,脑子里一阵阵的撞钟,苏徵钦还想要说什么,一偏头撞进净峒空洞的眼神里,心口隐隐约约的刺痛,净峒微微笑了笑,闪开了视线,不再看他,胸口裂开酸涩的情感,缠绕上他的心脏,藤蔓上的刺深深的嵌进去,让他血流不止。
唐彦见苏徵钦没了动作,赶紧把宴兮推进车里,关好车门,驾车飞速离去。
宴会厅了一团乱。
“二小姐,回去吗?”乱了方寸的侍者恭敬的靠近高台上的人,出言询问。
那人眉眼之间晕着平淡的笑意,神情不见一丝波澜,那女子扯下头纱,丢在地上,“苏老,猴子就该锁好,放出来就会惹得一身滑稽。”
“他会回来的。”刚刚因为没阻拦住苏徵钦而气急败坏的老人皱着眉,脸色铁青,“他逃不掉的。”说着,扬手示意一个黑衣人推着自己出门去追。
“那就好。”那女子莞尔一笑,将手里的戒指丢在地上,转头吩咐侍者,“回去吧。”还未转身,眼前伸过一只手,她看了看,轻轻搭上去。
“好久不见了,明楷南。”
明楷南歪着脑袋笑得很得逞,单手引着她走下台阶,还绅士的替她拉起裙摆,她松松掌心,明楷南自然的收回手,却是前行一步拦住她的去路,她一抬头恰好撞进他的附身下来的阴影里,一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听见明楷南笑着说,“薇薇,要不要喝一杯?”
刚刚高贵冷艳端庄有礼的脸瞬间碎了一角,她抽抽嘴角,摆摆手挥退身后人,拎着裙摆走到明楷南身边,一巴掌虎虎生风地扇上去,明楷南避也不避,右脸生生挨了一掌,侧脸红了一片。
“我就知道是你。”程二小姐面色不善,“你就看不得我一分半分的好!”
明楷南仰天大笑,“程见薇,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今儿这一出,你半分主角都不占,苏徵钦追着走的那主才是角儿。”见程见薇的脸色惨白了几分,他凑近了,冲她妖孽的笑,“怎么,程小姐还愿不愿意跟在下出去,喝一杯?”
程见薇皱着眉,摇摇头,哗啦啦甩开昂贵的水晶指甲,毫不留情,又给他左脸来了一巴掌,明楷南捂着脸颊,摸了摸,细细的疼似乎渗了血丝,蛰着疼,他抬眼望着她,冷哼过后,大笑出声,直呼有趣。
夜凉如霜,丝薄雾气萦绕而来,广场上,一圈人围着一个狼狈的俊秀男子,僵持不下。
苏徵钦怔怔的望着车子离开,胸口被绞成一团血肉模糊,细细密密的渗着疼。
十来个黑衣人追出来,拦在他身前,他连看都不看,就转了身,正好对上从里面出来的轮椅,和老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阿钦,你妈妈还在家等着你。”
苏徵钦冷哼,脸色惨白,面容如霜,“少拿我妈威胁我,她当初嫁到你们家,就是你们家的人了。”
他嘴里一句一个“你们家”听得老人怒气一个劲儿的往上飙,老人一甩脸,狰狞着一张老脸,“苏徵钦,别忘了你姓苏!”
“我是姓苏,跟我爸姓,可不是跟您。”他冷着脸,手攥成拳,骨节清晰,青筋暴起,“我可高攀不上!”说着转身就要走,老人被甩了面子,哪里肯让他走,当下就唤人拿住他,就要教训。
近身几个黑衣人还没欺上身,就被苏徵钦几脚踹翻了,这几下子都用了实劲儿,下下实在挨在胸口,一下子半数黑衣人都倒在地上只剩“哎呦”的力气了。
老人一愣,僵着脸,大骂出声,“大逆不道!”
“爷爷,我也就叫你这么一回,您有意思吗?”苏徵钦高高大大的身子直直的站着,黑衣人都不敢上前,只是仍旧围着,但也没什么威胁了,他低头望着轮椅里的瘦老头儿。
“那姑娘是个什么身份,你当我老眼昏花了?”老人气得冲他瞪眼睛,“无父无母,明家收养的孤儿,且不说明家没落了,就算明易斌还在世,也是十乘十的高攀!”见苏徵钦冷冷的没说话,老人神色暗了几分,“再说了,你可是我们苏家的长房长孙,将来是要继承苏家产业的,当家主母身份如此,不是给苏家丢人吗?还有。。。”
这次他还没说完,就被苏徵钦冷言冷语的打断了,他扯了撕破的礼服丢在地上,面色晕着薄怒,一触即发。
“您这话说得倒是真有意思,当年您不同意我父母,如今我父亲抑郁过世,现在又来插手我的事,什么苏家长房长孙,我压根不稀罕,您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一天到晚倚老卖老的,有意思吗?!”
老人被自家孙子一番抢白气得上不来气,按着胸口直喘粗气,苏徵钦却看不都不看,直接撂倒了一圈人,开车扬长而去。
再说明净峒这头,她本人淡定的不得了,坐在后座上安静望窗外,旁边儿的明宴兮就不淡定了,什么话难听什么话往外蹦,一句两句的就算了,开过了五六个路口,唐彦见她还是那副磨刀霍霍的凶残样,车里的暗光下,明眸凝着光芒,唇红齿白,凝肤如玉,耐不住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
“一边儿去!”明宴兮毫不给他面子,一掌拍开他的手,“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唉唉唉,这可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路口红灯很久,唐彦耐着性子跟她笑闹,宴兮正准备回嘴,他甩过一个眼神,她顺着往自己身边儿一瞅,明净峒闭着双眼,双手规规矩矩的交握,平放在小腹上,脸色不太好,宴兮吐吐舌头,没再讲话,凑过身子去,从旁边儿捞出件唐彦的外套盖上去,边边角角盖好了,还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鬓发,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却说不出口。
唐彦扭头瞅了瞅,也不好安慰什么,恰好绿灯跳出来,他慢慢踩下油门,车子小心翼翼的窜出去。
“周笙今儿出院了,礼岳接回去的。”唐彦压低声音,手打方向盘换了车道。
“过几天,我去看看她。”宴兮听了听,眨眨眼,“今天,谢谢了。”
“嗯,这明楷南似乎是冲着你们家来的,要不要我安插几个人在你家附近?”
“监视什么的,不是你的恶趣味吧。”
唐彦手下一松,满头黑线,心想这姑娘是不是黑帮片儿什么的看得太多了,荼毒了脑子,却还是耐心解释,“他们就是纯保护,不会影响你们生活的。”宴兮抬眼看看他,心里琢磨了好几圈儿,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答应了,唐彦看了看她疲惫的样子,胸口酸酸的,真想攥着她的手抱抱她,他叹叹气,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无奈的很。
说来今天也真是倒霉,今儿本来就是仗着她欠自己一人情,想要吃吃豆腐,攻下这高傲的小姐心的,没成想遇到今晚这出,豆腐没吃成,还白给人当一回司机加挡箭牌,真是心累啊心累。
车子灵巧的拐过几个路口,平稳的往前开着,明净峒睁开眼,愣了一会儿,又重新合眼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梦一场(上)
深冬时节
繁华如市,红衣怒马,英俊郎君,爱欲纠缠,不过大梦一场。
明净峒说。
清光漏了一整间屋子,弥蒙难得早起,披了外套起身下楼,才踩到第一阶台阶,就听有人叫她的名字,定定的听了一阵,她才转身回去。
裎北不知道吃了什么,下巴上冒了个痘,红彤彤的泛着白点,他正冲着镜子呲牙咧嘴的挤,余光一瞟弥蒙从门口闪过,连忙唤了几声,好一会儿才见她回来,逮住了人就一叠声的问,“有没有祛痘的?”
盥洗室略略大了些,裎北坐在马桶上,裸着上身,就掉搭着一条条纹睡裤,乱蓬蓬着一脑袋金毛,可怜兮兮的瞅着她,弥蒙愣了愣,让他等一等,自己转身出去了,裎北愣了愣,低头瞅了瞅自己露出来的内裤边边,不争气的红了脸。
再说弥蒙回到房间就从抽屉找出了个祛痘很不错的洗面奶,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转身回去在睡衣里加了胸衣。
“喏。”
弥蒙递过去的时候弯了身子,及腰长发斜斜扑散下来,裎北忍不住凑过去嗅,被她躲开了,他仍觉得空气里泛着白梅的冷香,不由得出了神。
手抻了一会儿,眼前的人都没有反应,在看他空空的眼睛,她略叹了叹气,把洗面奶搁在池子边边儿上,就转身下楼了。
早上的空气多少清冷的些,弥蒙才刚刚走过一半,手脚就凉了,搓了搓掌心,她看了看时间,还早得很,这个点儿她平时一定不会起来,昨晚听到有些响动,估计是出了什么事,她只是个房客,不好出门去问,只得待在房间里,偏巧她又是个觉浅的,半夜这么一惊,怎么都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待到了大天明,她想着折腾了一整晚,怕是没人起来做早饭,自己也睡不着了,裎北因为有课一般也是早起的,上课的学生不吃早饭可不行,这么想着,也就翻身下床,准备早饭。
往厨房那边儿一探身,有人比她还早。
白棉睡裙外罩着艳红披肩,手捧着一只杯子,流苏裙摆打在光裸的脚踝一侧,明净峒面前的炉子上架着个小红壶,刺溜刺溜冒着蒸汽。
“有不顺心的事?”弥蒙走过去才发现,她手里的杯子空空的,“可以说说,我听着。”
弥散开来的蒸汽暖融融的罩着视线,明净峒眯着眼睛,心想,昨儿那事儿恐怕已经满城皆知,报纸上估计都开始陆陆续续占据头条了,瞒着也没必要,家里人早晚都要知道的,再说弥蒙性子又是个能耐得住事儿的,既然她开口问了,自然也就不会说,自己这么小心翼翼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