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未完的生活。
我们,都在谁的镜头里呢,又在过着怎样的人生呢。
仓惶世间,跌宕起伏,亦真亦假,不过大梦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阒然无声
深冬时节
话说,明裎北这号儿吊儿郎当的小男孩儿从来都是跟在明宴兮后面当狗腿子小尾巴什么的,从小到大,跟着明宴兮惹了拔了隔壁家乖猫的尾巴毛儿,掐了楼上老大爷心爱的绣球花儿,无恶不作啊,欺霸整个小区啊,把居委会老大妈的皱纹都给气多了好几条。
现在越长大了,反而越不愿意出门了,当然生病也有一方面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弥蒙。
今年暖冬,时至今日都未曾落雪。
特别奇怪,平时要是不迟到什么的都不好意思出门,今儿却起来的挺早。
没过六点多,就听着楼梯上窸窸窣窣有人走动,怕是木质楼梯年头太久了,多多少少都有了响动,这个点儿能起床的在这个家里除了佛堂里那两个常年不现身的老太婆之外,也就只有习惯了早起的明净峒了。
算了算日子,今儿是书店装修验收的日子,要是依着自己,只怕昨晚就念叨着了,净峒偏偏四平八稳的,没透露一丝一毫。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了,一脑袋乱毛的洗漱完回来,开房间门还被乱丢在地板上的衣服绊倒,摔得活生生懵了好一会儿,膝盖上都不太疼了才爬起来慢悠悠的穿衣服,塞了几本书在包里,想着没什么东西要带了,就提溜着双肩包和呢子外套,小心翼翼的,扶着扶手慢慢的下楼。
正好净峒在厨房里,楼梯下到一半儿就被她看到了。
“你哪儿受伤了么?”
“没,起的太早了。”好容易下到最后了,一脚踩着客厅地板了,她才觉得踏实了点,“唔,总觉得运动神经都没醒,还是小心点儿好。”
“饿不饿?”净峒顺手递了杯牛奶过来,自顾自的开火把油温起来,丢了两片培根在锅里煎着,不一会儿就香气四溢的。
“唔,反正不想吃肉。”
“想吃什么姐给你做。”
宴兮撇撇嘴把牛奶喝光了,杯子顺手往流理台上一搁,转身拎过外套穿好,挂上双肩包,“我自己解决吧,你甭管我了,我早上有堂选修。”
“路上小心,公交卡记得带。”
净峒忙着磕了两个鸡蛋下锅,翻面儿煎。
“得了,我都多大了啊。”宴兮快手快脚的穿靴子,人都出门半截了,又倒回来,“对了,今儿我不跟你去书店了,有点儿事儿。”
“成,我找弥蒙陪我就行,你顾好自己就行。”
“老姐,不说了,我走了。”
明宴兮默默的赶了早班车,路上顺手买了两个油菜包子在车上啃,运气好在拥挤的早班车上抢到靠近后车门的位子,坐下来才一会儿,气儿还没喘匀了,车厢里就挤满了人,上班族、学生什么的一大堆,市里学校的校服都给集了个全乎,默默的玩儿了会儿手机。
过了几站,下去了一波,上来的一波里有个白发老太太扛着个蓝碎花包裹,挺辛苦的样子,宴兮抬眼瞅了瞅,觉得挺不忍心的,就起身给让了座儿,自己扶着扶杆站住了,笑着跟人家老太太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啥的。
转过一个十字路口,斜斜的差点把明净峒甩出去,她抓住前排好不容易稳住了,一个背着大包提着小包的大叔往她这边儿栽倒过来,恰好栽倒在她身边儿,差点儿把她也给带到了,这也就算了,极为倒霉的是,这大叔的包包里放着些许工地用具,扳手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蹭过了她的胳膊,划了一道斜斜的口子,毛呢外套这么厚实都破了,从内衬里面渗出血丝来,登时把车上的乘客都吓住了,好几个人说着让司机往医院开,尤其是那老太太,不知道还以为受伤的是她自己呢。
明净峒自己倒是无比的淡定,跟司机说了没事儿,就自己拎了包包在下一站下了车,站在路边儿打的直奔医院。
等唐彦找到她的时候,都已经快中午了。
本来没啥大事儿,偏偏她自己不知道那大叔是用啥伤着自己的,又检查又打破伤风疫苗什么的,弄完了这些,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发起烧来了,这下只能安安静静的往输液室里躺了,外伤感染的发烧,说严重不严重,说轻又不轻。
难得勤奋一回,偏偏老天不给面子,只好打电话给班长请假,挂了电话没多久唐彦就来了,估计是班长给他通了气儿。
“你说说你,笨死了!”
唐彦往她身边儿一坐,塑料袋子往地上一搁,撩开她刘海儿,默默她已经降下温度的额头,一脸的怒其不争,宴兮知道这次完全是意外,也算自己运气太烂,本来想要争辩几句,但身体实在没劲儿,只能软在床上小媳妇儿似的望着唐彦,几眼就把唐彦看得没话了。
“可怜的哟。。。”
抬手捏捏她的脸颊,慢慢扶起她,背后给垫了个枕头让她倚着,从塑料袋子里拎出个汤盒让她捧着,温吞吞的略烫的手感暖的她眼底一跳,打开盖子,是一锅炖成文白色的鱼汤,暖意蒸的她几乎落泪,汤匙也塞进她手里,唐彦自己侧坐在床边儿。
见宴兮直勾勾的盯着鱼汤发呆,唐彦眨眨眼睛,“怎么了,不喜欢鲫鱼汤?”宴兮摇摇头,笑着甩甩头发,“哪儿能啊,唐大少爷送的汤,小的跪迎都不算过,就是头发,太碍事。”
唐彦笑了笑,把她手里的唐盒拿走放在床头,弯身从塑料袋里翻出个梳子,摸出个镜子递给宴兮,又翻出来个红色点点的头绳挽在自己手腕上,起身用胳膊肘顶顶宴兮,“你往前坐坐。”宴兮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就照着他的话往前挪了挪,唐彦往她身后一坐,单手拢住她的长发,一缕一缕慢慢的梳起来,宴兮一愣身子一僵,却没有反抗。
“你要是不喜欢鱼汤,直说就行,看你那小脸儿,都皱成纸了。”他一边说,一边细细的梳着,手法轻柔,一点儿都没有弄痛她,就算她自己平时都不可能这么温柔的对自己。
松松的束起个简单的马尾,唐彦满意的点点头,起身拿过汤盒和汤匙,重新塞进她手里。
宴兮眯起眼睛,望着眼前叼着梳子,一脸呆萌笑意的富家大少爷,低低头,温吞吞的甜香扑面而来,蒸气柔柔的覆上她的面容,像一只温暖的手,就像是刚刚唐彦抚摸自己额头的感觉,眼底一酸,连忙喝了几口。
“怎么样?”
“甭好喝。”
“那当然啦。”
宴兮目光柔软,撞上那男子得意洋洋的笑,那是极深情的男子在看自己所爱的人的神情,那笑容细细密密融化在冬日暖阳漏过窗隙的光芒里,丝丝缕缕,浅浅入骨。
岁月静好,阒然无声。
书店修了漂亮的门面,一抬眼,'旧日书屋'这四个花体字落在原木色招牌上,衬着偌大的落地窗和复古式的木板门,显得格外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店面刚刚修好不过两天,屋子里还充斥着油漆和建材的气味,空荡荡的裸出大片大片的木质地板,旧的书架还寄放在隔壁超市的仓库里,自家的仓库实在是放不下,整个书屋里只剩下一张小圆木桌和三个靠背椅,弥蒙倚在一张椅子里,默默的望着对面的明净峒。
桌子上还蒙着一层木屑,净峒正卷着袖子努力的擦,好一会儿才满意的把钱包放了上去。
“我觉着旧的书架该换换了,这新装修的这么漂亮的房子,用那些有的都掉漆的书架,不太好。”
“嗯,随意。”弥蒙站起身,拉开竹片窗帘,一寸寸的慢慢卷上去,冬日的暖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那连书柜的设计也一起弄了算了。”净峒笑了笑,“怎么,有兴趣么?”
弥蒙一下子没懂,茫然而又疑问的望着她。
“反正你最近也没有别的事,不如来帮帮我,把店弄起来,我给你减半房租,怎么样?”净峒眨眨眼,指尖上映着一簇暖光,弥蒙稍微想了想,点头算是答应了,两人都很默契的沉默了下来,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声音,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弥蒙顺着净峒的目光定在高楼大厦和天际线的相交,凌乱的云层轨迹嵌合在铅灰色的天幕上,冬日就这么悬挂在朦朦胧胧的高空中,吝啬一丝一毫的温暖,温吞吞的看不清晰。
“总觉得你我,似乎有几分相似,细细想来,却又说不明白。”净峒静静的嗓音像是一曲浅缓的钢琴曲,浸润在寒冷里慢慢流淌。
“大概吧。”
跌宕起伏的情节似乎都不太适合这两个女子,她们一个太早就清楚了人情冷暖,一个在极幼时饱受过颠沛流离,希望和幸福在她们心中本就是渺茫到几近神赐,身体精神都习惯了疲惫和逆境,遇到了该放松的时候,反而如临大敌,惴惴不安。
“我们裎北似乎对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
净峒安静的望过去,想从弥蒙眼中看出些许端倪来,弥蒙却缩缩肩膀,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样安静的年月在这个喧闹的城市里已经渐渐远去了,难得还能得到一点点的静谧,净峒和弥蒙都非常珍惜,各自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空荡荡的屋子,阳光下尘埃浮浮沉沉,桌椅板凳,门窗招牌。
一切,阒然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以后尽量固定更新,每三天一更,存稿箱是好伙伴不解释。
家里没网的孩子求安慰。。。
☆、分崩离析(上)
深冬时节
故事开始在开始之前,却走向了我不曾预料到的未来。
明宴兮说。
耳侧厚实玻璃被敲响,弥蒙转身去看,却是一个衣衫轻佻的妖孽男子,一双勾人桃花眼,眉目如画,唇色鲜亮,唇线上扬,弯着身子,曲了长腿,一张细白英俊的脸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笑得实在好看极了,他一身桃红色礼服,内里的衬衣也是艳红的,仔细看还绣着细细的花型金线,怎一个骚包了得。
他似乎注意到了弥蒙的视线,转头冲这边儿努努嘴,却一点儿也不可爱,从眉眼到神色,全身上下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却显得邪恶极了,好像是从地狱溜出来的恶魔一般,眼睛里藏着的只有邪恶,没有旁的。
弥蒙愣了愣,慢半拍的往后撞进椅子里,目光一转,跳到净峒那边儿,却是一愣。
原本窝在舒适椅子中享受闲适的女子几乎瞬间煞白了脸色,指尖绕着亚麻色的长发在骨节上卷紧,在手指上勒出道道红印,温柔明亮的眼眸瞬间空洞模糊,整个人竟然在温暖的屋子里瑟瑟发抖起来,偏还要强撑着面无表情与外面的妖孽男子对视。
“嗨!”明楷南支起身子,在寒冬里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姐姐,你不欢迎我么?”
现在,世界上最无法淡然的表情放在明净峒的脸上都是不为过的,但她却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
她的样子让明楷南极为不满意,他抬脚就踹上了玻璃,脏兮兮的落下了个脚印,转身大踏步闯进来。
“有事?”净峒抬抬头,对他蓦然不在意。
“没事儿啊,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就行,就当我不存在。”他旁若无人的扯过闲置的椅子,扯下西服丝巾随意抹了抹,一转身打二郎腿坐下,等着净峒说话。
“裎北自小身体就糟糕,原本就没想到他能这么争气,长成这么好这么帅一个小伙子。”净峒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目光却仍旧落在弥蒙身上,“宴兮那时候还小,也不懂什么,裎北一进医院她就哇哇哭,我父亲身体本来就差,母亲一心向佛什么都不管了,裎北的病又是个坑,原本我父亲在的时候,明家还是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后来他去了,家就彻底垮下来了,最难的时候,我就想啊,什么书香门第都不如手里俩钱实在。”
净峒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眼底水光潋滟,隐隐的忍着。
“我那时候才十来岁,性子直条条的什么也不太懂,就是觉得家里空荡荡的,父亲总是早出晚归的,母亲常日待在佛堂,裎北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家里常常只剩下我和宴兮,还有残羹剩饭,慢慢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机啊什么的都被辞掉了,母亲身边儿的那个凶巴巴的婆婆就给做饭,都是些素的,大概是照顾到母亲礼佛,但是我们几个都是长身体的时候,素的根本不顶饱,高中课程本来就重,我在学校上了两节课肚子就叫,又不好意思在家吃太多,那婆婆实在恐怖,只好在学校里的超市打工,进货的时候吧,总有不小心弄破包装袋的吃的什么的,也算饿不着。”
明楷南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小腿,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像是极圈的光,很是不真实。
“后来,就跟天塌了一样,我父亲心肌梗塞,大晚上摔倒在离家两条街的马路上,第二天才被晨跑的人发现,我见到的时候,都认不出他的样子,都冻坏了,脸色青青的很难看。。。”
“闭嘴!”桄榔一声巨响,桌子被突然发作的明楷南掀到落地窗上,细密密的蜘蛛丝纹路在透明的玻璃上蔓延开来,他直挺挺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明净峒,眼底红通通的藏着几分噬人,高高的影子投射在明净峒身上,遮盖着她的表情。
明净峒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滔天的怒气,仍旧淡淡的继续讲着,“那时候年月可不好,宴兮还小裎北在生病,我不敢让他们见,母亲知道了来看父亲,那个看管的人把柜子一拉开,寒气缭绕的,我眼睛一模糊,母亲就开始哭,哭到脱力被婆婆和我半搀半背回去,大病了好几天,人整个都垮了。”
他弯下身,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说,闭嘴,你没有听见吗?”
净峒推开他,拍拍膝上染着的薄尘,“靠着父亲老朋友的帮忙办完葬礼,我就准备辍学了,刚刚考完月考,成绩单还热乎呢,回家一说不上学了,我母亲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的样子,我知道她不忍心,但是也没办法,后来吧,多亏了我一同学,她给我介绍一活,就在她家书店打工,课余时间去就行,但是我还辍学了,十来岁的时候,真是什么苦都吃过了,一天打三份工,经常是晚上回家往沙发上一倒就脱力了,第二天清早还要起来送报纸什么的,后来就好了,就慢慢都好了。”
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骨节捏的啪啪响,手背上青筋爆的老高,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宴兮老爱惹事儿,脾气又爆,动不动就下手把谁谁谁家里的孩子给揍个鼻青脸肿,父亲在的时候还能管管,我管家的时候,她真是毫不收敛,老师啊什么的一天天的来叫,我工作也忙,哪有时间,后来她差点把人家一男孩儿从楼上推下去,我狠狠的发了顿脾气,才算把她唬住了,裎北到比她省心些,但他身体太弱了,小小孩子不长个子不好好吃饭,病怏怏的特别可怜,三天一小病,半月一大病的,手背上针眼密密麻麻的,看着就不忍心,唉。。。”
明楷南终于听不下去了,一脚踹上了摇摇欲坠的落地窗,碎片飞也似的摔散在店铺外面的小草坪上,他怒极反笑,妖娆的笑意及得上这世上最倾城的女子,却那般的恶意,净峒没有闪开视线,而是淡淡的承受着他的恨意。
“我告诉你,游戏已经开始了,谁也别想停,第一个,就是那个只会装缩头乌龟的老太婆!”
他似乎觉得没意思了,恶狠狠的笑着,探身踩上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