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楷南根本不怕她,他今天来就想到了明宴兮可能有的反应,再说他也没打算怕谁。
“哎呦,这不是最名正言顺的明家人吗?”他莞尔,如此得意的笑,完完全全把宴兮惹恼了,她立起刀刃就往明楷南怀里冲,还是净峒拼了气力拽住她的胳膊,趁着巧劲儿把她手里的刀甩落了,制作精巧的蝴蝶刀摔在地上,被净峒一脚踢到佛案下面。
“让我弄死他!”
“宴兮宴兮,你冷静一下。。。”
宴兮生气起来实在蛮横,手脚并用着挣扎,净峒张开怀抱把她紧紧抱住还差点儿被她挣脱,自己身上也隐隐的被她的动作伤了几下,渐渐的就吃不住劲儿了,又怕宴兮真冲上去给明楷南个好歹,连忙一叠声的叫裎北起来帮忙。
裎北麻溜儿上前,就要困住宴兮的动作,还没靠近多少,就被宴兮一脚踹在小腿上,要是刚刚那下踹在屁股上还算没怎么用力气,现在的宴兮气疯了,根本收不住力气,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气力,裎北正对着她一点儿没躲,实打实挨了一脚,一下子就疼的摔在地上,没一会儿额角就渗出汗来,捂着小腿滚在那里,脸色白的不能看。
“明裎北,我告诉你。”宴兮渐渐安静下来,胸口起伏着剧烈的喘息着,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裎北身上,冷冷的像是有形的,刺得裎北脸色发白,只听她的声音,恍若从寒潭深处捞上来的千年寒冰,丝丝缕缕的冒着寒气,“养了你这么多年的是明家,是姐姐,是我,这么多年了,就算养盆仙人掌,它也能吸收点儿辐射吧,你算怎么回事儿,我没求着你吸收辐射什么的,最起码不能背后里捅刀子吧!”
裎北被宴兮的语气吓到了,完全忘了疼,连滚带爬的翻身起来,抓住宴兮的手腕,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姐,没,我没,我就是想着二哥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再说他小时候不是对我挺好的么,这么多年生日他还一直给我寄礼物,他。。。”
宴兮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一口一个'二哥'的,她没再踹裎北一脚,已经算是冷静了。她微微挣扎了下,净峒便放开了她,她慢慢退了退步子站到净峒身边,眨眨眼默默的望着裎北,一字一顿的说,“我们明家,不养吃里扒外的东西。”
屋子里空荡荡的安静着,众人的呼吸像是回荡在山谷里的回声,渐渐低了下去。
裎北愣了好久,表情渐渐地黯淡了下去,重新抬头正好撞上净峒安抚的目光,他知道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就顺着净峒的意思慢慢的挪到角落里站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明宴兮,精彩啊!”
明楷南鼓着掌慢慢走近,精致妖娆的一张脸上怎一个精彩纷呈了得,得意而又骄傲,似乎看到了全天下最有趣的一台戏,饶有兴趣在笑意里萦绕不去。
“废话真多。。。”宴兮还没把压在嗓子里的脏话飚出去就被净峒拦了,她不自觉顺着净峒的动作往后退了退。
“开门见山吧,明楷南,有何贵干?”
“净峒大小姐这话说的有意思,我回自己家还非要有事才能回来么?”他豹子般眯起眼睛扫过跪在蒲团上的中年妇人,脸色一寸寸的紧绷起来,“时间到了,一切真相都该揭开。”
原本直挺挺跪在蒲团上的中年妇人徒然一僵,身形一晃,跪坐在蒲团上,手上佛珠落地。
“你们真当爸爸过世是个意外么?”明楷南把排位往佛案上一放,往地上一蹲,凑近了中年妇人,声音晴朗略哑,一字一句却都是晴天霹雳,“都是这个女人害的,你们的妈妈害死了爸爸。”
宴兮根本不信,上前一耳光招呼上去,明楷南捏住她的手臂,笑得很是开心,似乎对明宴兮的反应很是满意。
唐彦脚步凌乱的冲上开,一把推开明楷南,把宴兮抱在怀里。
“哎哟,这怎么有外人,算了,反正家丑什么的,都是纸包不住火的。”明楷南整理了下衣服,继续说,“十年前,您因为恨极了爸爸,就趁他为我妈妈的过世伤心,而他的急救药藏起来,让他在马路上活生生的死去,是不是啊?”
中年妇人慢慢站起身,站在角落里的老佣人赶紧过来扶着,她已经上了年龄,眉眼里的娇媚和美艳都被时间带走,只剩下苍老和淡然。
“是。”她安稳了呼吸,抬了抬浑浊的眼睛,默默的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静静的声音像是古旧的留声机黑胶碟,“我是恨他,恨他毁了我的半生,我只是不知道,前半生的戏演的明明很好,为甚那个女人一出现,他连演戏都不愿意演了,只顾着敷衍我,然后跟她相会,每次看到他对着我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她安静的笑了笑,目光移向明净峒,“你很好,当初他非要领养你,就是因为你和那个女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净峒愣了下,心里复杂的很,明楷南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矛盾的绕开了。
“明楷南,这笔债早晚我都是要还的,当初我还挺开心的,至少方清然和他不能葬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我到觉得没什么了,就算只有宴兮这么一个孩子,我这辈子也算值得了。”
宴兮听的一怔,连忙回头。
裎北的目光在周敏的话语中,一点一点的碎裂开来,融化成空洞洞的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煞费苦心
隆冬时节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朦朦胧胧挨了一记重拳呢。
明裎北。
真相总是残忍的,被摆在它面前的亲情爱情什么的,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唉?我还想说呢,你怎么就自己说了呢?”明楷南笑眯了眼,“明净峒是领养的孤女,明楷南和明裎北是小三的野种,只有明宴兮一个独苗苗是正统的明家嫡系。”
净峒安静的垂了眼眸,宴兮推开唐彦,直直的望着裎北,眼神惊悚,她大概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最维护最疼爱的小弟弟竟然是自己最恨的人的弟弟,竟然是明家分崩离析的开端,裎北更像是。
屋子里安静极了,就像被大雪封冻了一般。
“菩提,我们出去吧。”
周敏由着老佣人搀扶着,慢步慢步路过屋子里每一个人,蹒跚着一路走出去。
明楷南似乎对众人这样的反应非常的满意,也就没有再怎么为难她,他桃花眼一挑,笑得实在妖孽,他笑着绕过面色紧绷的净峒,脸对着宴兮,“被蒙在鼓里的蠢货,还把野种当弟弟呢。”转身笑了笑,抬手锤了锤裎北的肩膀,语气仿若是在说笑话一般轻松,“你也是,瞎认什么蠢货当姐姐。”
“唐彦,麻烦你把宴兮和裎北带出去。”净峒攥紧了拳,中指指甲掐在掌心,略一点的疼痛让她现在能控制住自己冷静的说话,“拜托。”
唐彦早就想退出去了,主要是自己明摆着一个外人,不好搀和明家的家事,但又怕自己一松手,宴兮能不管不顾的闹出什么事儿来,只好一直留着,没人发话儿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把宴兮拖出去,她力气也大得很,自己也不一定能在不伤到她和自己的情况下和平的,把她弄出去,净峒一发话儿了,怎么都好办了,至少宴兮和裎北都是听净峒的。
果然,宴兮没怎么挣扎就顺着唐彦的动作往外走了,裎北腿脚直接软了,整个人呆呆木木的,也被唐彦扛出去了。
线香还在燃烧,迷迷蒙蒙的烟尘气味浓郁,使人呛咳。
明楷南略掩了口鼻,轻轻咳嗽,“唔,这两个小崽子还挺听你这个外人的话的嘛。”
“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看着你们这么好,一家团圆,和和美美的我就是不高兴,不行吗?”
净峒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她紧皱着眉,拳头捏的紧紧的,似乎一个不对劲就能上前给明楷南几记重拳。
“不要这么紧张嘛。”明楷南笑么兮兮的样子在净峒眼里像是个吞吃一切的魔鬼一般恐怖,即便他笑得那般的云淡风轻。
“明楷南,你究竟想要怎样!”净峒把持不住对话的节奏,情绪渐渐被激起来,声音一段一段的颤抖起来,“你一口一个爸爸的,爸爸走了以后你来看过一次么,就算裎北跟你同一血脉,你有把裎北当过一天弟弟吗?”
“哎呦,明净峒,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早知道的人,我刚刚还以为能从你脸上看到大吃一惊的表情呢。”明楷南倾身靠近她,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视线下移,注视着她樱桃瓣色的唇,唇线抿起,“真是不解风情,让我太失望了。”
净峒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开,脸色很是难看,但表情仍旧平淡无波,她说,“说吧,苏徵钦的事,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是,没错,不过吧,一开始让他帮忙的时候,他可不知道是跟你有关的,哈,说来有趣,他们家老爷子欠我点人情,还到他身上,一点小事儿嘛,他偏偏一边帮我一边还想保全着你,真是好笑,全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说是不是?”明楷南挑挑指尖,“我就给他找了个甜蜜的小麻烦。”
净峒倒抽一口气儿,饶是自己早就察觉到了七八分,今天听他这么细细的一说,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当年那个吸着鼻涕的小男孩儿已经变成这么恶毒的人了么,他居然逼着程见薇和苏家订婚,来给苏徵钦找麻烦。心里的愤怒值飙升,刚想再问下去,突然想到,如果以明楷南现在的地位已经能使唤动苏家和程家,那么一个没落的明家对他来说,岂不是一颗石子还不如了?他哪来这么滔天的权势,如果是他那边儿的亲戚,那他早前几年就可以动明家了,为什么偏偏要等到现在才动手?一早一晚而已,并没有必要。
既然能轻松的解决,为什么又要弄这么大的麻烦,冒着被提前发现的危险,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明楷南哪儿知道净峒的心里想什么,自己只顾着说自己的,“阿净,你终究把我想的简单了,我煞费苦心这么多年,能这么容易让你们好过?别胡闹了,没那么容易的,这只是个开始。”
“你到底想怎么样?”
“啧啧啧,阿净你今天怎么就只会说这么一句呢,我都已经准备好听你飚脏话了,你怎么还端着呢。。。”
他脸上的笑容并不像是作假的,真心的不能再真心了。
“明楷南,你这番煞费苦心,究竟为了什么?”
“阿净,你早晚会知道的,我很有耐心,我可以一直等着。”
净峒被自己脑中瞬间闪过的一个念头吓到了,她望着明楷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你。。。难道?”
“嘘,听我说,我知道我在你记忆里一定都是什么流着鼻涕用袖子擦的小屁孩儿啊什么的,但你那时候不也是小屁孩儿么,所以你也别老把我当弟弟什么的看,我恨透了明家,这个地方,虽然留恋,但更多的是恨意,我早晚都会让它消失掉。”明楷南眨眨桃花眼,“明净峒,你的真名是什么没人知道,但至少明家不是你的归宿,你早晚都要嫁人的,明宴兮周敏不是你的家人,她们早晚会从你们的人生中消失干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想对她们做什么?”净峒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寻常,神经立即崩起来,“我警告你,别乱来。”
“你真是。。。哈哈哈。。。”明楷南似乎听到了很有趣的话,捧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扶着佛案站住了,“你是不是傻啊,我要是想要她们的命,一开始用刀子直接都给撂倒了不就得了,大不了我陪葬就是了,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你今天全都给我说清楚了。”
“我不知道爸爸告诉了你多少,我从头开始说吧,好久没有讲故事了,从哪儿开始说呢,我想想看。”明楷南一把推开窗子,一屁股往窗台儿上一坐,冷风猛地倒灌进来,细密丝缕如柳叶刀划过裸露在外的肌肤。
净峒略略闪闪身,过着不算太厚的外裳靠在窗帘附近,她的长发被北风卷起,绕过肩颈,铺散在空中。
明楷南望着她,眯起了眼睛,“唔,故事其实特俗,我妈和爸爸早前就是恋人,被爷爷拆开了,我妈去了国外,爸爸没办法和周敏结了婚,结果好多年没有孩子,正好撞上什么什么领养活动之类的,看见你可怜,周敏也觉得这辈子搞不好就没有孩子了,就领养了你,没成想没过几年,我妈从国外回来,带了我,而我是爸爸的孩子,没理由留在外面,我妈那时候刚回国,挺孤苦无依的,爸爸就经常照顾什么的,这一来二去的就旧情复燃了,周敏又不是傻子,没几天就发现了,她倒是有意思,也没发脾气啊什么的,就求爸爸给她留一个亲生的孩子什么的,爸爸为了跟她离婚就答应了,就有了宴兮,后来我妈身体不好,尤其是在怀了裎北以后,身体每况愈下,周敏和爸爸决定等宴兮成年以后就离婚,也算是给宴兮一个比较完整点的家,没成想裎北一出生我妈就去世了,爸爸也因为知道这个消息而心脏病发,当然,也是因为周敏拿走了爸爸的药,所以归根究底,害死爸爸的人,一个是周敏,一个是裎北,我根本就不待见这个混小子,要不是他跟妈妈长得有七八分像。”
净峒猛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周敏都不愿意见裎北,是因为愧疚,还是害怕,或者是厌恶他和方清然相似的那张脸?
“好啦,故事就讲到这里啦。”明楷南拍怕腿跳下来,呼呼冻僵的手,“对了,过几天生日想要什么?”
净峒一愣,明显被他刚刚还喊打喊杀,现在就亲亲爱爱的神转折唬了一跳,摸索着指尖望着他笑眯了的眼睛,心底里那个念头又重新冒上来,她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眼底看出否定的答案来。
“发什么傻啊,真是,从小到大都这样。”明楷南笑眯眯的深受默默净峒被风吹乱的长发,僵尸吃到了脑子一般餍足的不得了,“对了,从今天起,借住几天哈,至于几天,到时候再说吧。”
“不行,我可不能让你死在明家。”
“哈哈哈,有意思,可这也是我家,爸爸的遗嘱里有不允许我回来住这条吗?”
净峒被他气定神闲的问句给噎了个正着,静静沉默了。
别说不让他回来住了,遗嘱里明确提到了,明楷南拥有他房间的永远使用权,就是说,他不仅可以回来住,而且想什么时候回来住都行,没人能反对。
简直是当头泼了一桶汽油,又丢了颗火星!
作者有话要说:
☆、风声鹤唳(上)
隆冬时节
怎么才能在宴兮的手底下,保住明楷南的小命?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明净峒说。
房间里没有开灯,细密密的光从没拉好的窗帘缝隙透进来,弥蒙走过去拉好窗帘,顺手开了壁灯,昏黄的光芒温吞吞的亮起来。
“弥蒙,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活的特傻啊,自己的亲人都分不清。”
宴兮趴在弥蒙软软的大床上,一整个脑袋几乎都埋进胳膊里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黑暗的虚空。
弥蒙侧坐在她旁边,拍了拍她的小腿,递过一杯水,看着她喝了好几口才安了安心。
“我以前吧,还以为是明楷南把爸爸害死的,我那会儿成天就想着直接给他弄死了,我跟他一起下去给爸爸赔罪,现在听他和姐姐说的,都不是这样的,全都不是这样的,都是大人间的事儿,根本就没有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可能是刚刚喝了水她立刻又躺下了的缘故,她仰着嗓子冒了几个嗝,缓了缓才接着对弥蒙说,“这些也就算了,我一开始就不待见明楷南,现在也不稀罕他待见我,但是裎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