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许绾轻,有可能真的会被她那个亲生父亲给舍弃了。
绝望的眼泪都快要流干的时候,许绾轻撑着身体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阳台走去,经过化妆台的时候,视线一晃,她看到了之前陈晴带给她的那个盒子。
盒子上的字,她记得,她认得。
是汤安。
尽管好些年没有再提这个名字,但是她从未忘记过这个名字。
许绾轻拿起那个盒子,用指甲刺破粘连着的透明胶带,将盒子打开。
入目的是一块折叠起来的大红色绸布,她用手指挑开绸布,只看到一张折起来的白纸。
展开白纸,上面写的是几句英文,大致意思是:看在那一段旧日情分上,汤安可以在这个困难时刻帮扶她许绾轻一把。
在右下角,汤安还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想起这位狂热的追求者,许绾轻已经记不清他的容貌,只记得在大学的时候,他送给自己的那些一样比一样贵重的追求礼物。
年轻时候的汤安,留着一头长发、五官阴柔,为人狂傲,吸引着一大票的女人。
虽然许绾轻在十几岁就和薄书砚订了婚,并且私自以为自己此生只会爱着薄书砚一人,但在汤安的狂轰乱炸之下、加上薄书砚那时候已经彻底从她的世界中消失,许绾轻确实是对汤安动了情,并且在一个浓情蜜意的晚上差点就和汤安突破最后防线。
其是许绾轻不知道的是,汤安在那时候就有一个变太的癖好,就是喜欢把自己与女人做的过程给偷录下来。
所以在那1夜之后,汤安出于玩乐心理,将那录像带辗转送到了薄书砚手里。
在十几岁的时候,许绾轻作为薄书砚、霍靳商、闫修和沈言宵这几个男孩纸中间的唯一一个漂亮女孩,其实是被众宠的对象,四个男孩儿几乎成为她的守护神。
那时候薄书砚虽然并不爱许绾轻,但是她在他心目中仍旧有重要地位,所以他对汤安的行为非常愤怒,还曾让人动过汤安,但汤安家世雄厚,没过多久又迅速在设计行业走红,还反过来使了阴招让那时并没什么势力的薄书砚吃了大亏。
至此之后,薄书砚身边的人都有意不去提起汤安的名字。
其实汤安只是他在设计师行业的别名,他的真名叫陈宪。算起来的话,现在大约已经四十好几了吧。
许绾轻将那张纸反复看了几遍,最后还是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汤安的声音响在那头。
听到他的声音,许绾轻僵着身子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笑出来,“我是许绾轻,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原来是小轻。”汤安故作惊讶。他的声音没有四十几岁的男人该有的低沉平稳感。
许绾轻到底有些抹不开面子,轻笑了声,随意敷衍了句,“你忙吗?”
汤安也笑,是那种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低低的笑,“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汤安那从笑容里就可以听出来的算计,让许绾轻犹豫了下。
“小轻呐,你林叔叔很忙的,你要不说话我可挂了。”
许绾轻咬牙,“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就直说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被薄书砚困在雁城,哪儿也去不了。所以你只需要稍微发动下你的关系,把我弄出雁城就可以了。”
汤安默了下,随即用哄孩子的那种语气说道,“小轻,有付出才有回报。想要我帮你,得付出代价是不是?”
许绾轻吸了一口凉气,明知故问,“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能给你什么?”
“你知道的。”汤安顿了下,“不过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是到时候我心情好不好那就……”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你!”许绾轻闭上眼睛,五指紧紧扣住桌子的边缘。
……
约翰接到电话再急匆匆地走进薄书砚的办公室的时候,薄书砚正趴在办公桌上小睡。
薄书砚的睡眠本就浅,听到声音,他立刻抬起头来,“怎么了?”
约翰向下弯了下嘴唇,“许绾轻被撞了。”
薄书砚敛眸看着约翰,示意他继续。
“她今天独自开车从老宅出来,在半路中被一辆外地牌照的跑车给撞了。我已经派人过去,现在过来是找你拿个主意,救还是趁势让她死干净?”
薄书砚淡声,“她不能死。”
约翰点头,立即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看着约翰通完电话,薄书砚问他,“是谁动的手,查清楚了吗?”
约翰顿了下,声音低了一度,“肇事车主在出事以后趁乱离开了现场,而且那个路段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跟据我调查的结果来看,只能确定那车牌号是假的。”
“有备而来,蓄意而为?”薄书砚挑眉。
约翰观察了一下薄书砚的神色,道,“我可以确定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做的,至于翟先生那边,更不可能,他一向尊重你的意见。”
薄书砚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来,拧眉走到落地窗前。
约翰跟他走过去,“会不会是许浮乾那边的人?”
“许绾轻在这个时候死了,对他并没有好处。”薄书砚立即予以否定。
“那会不会是……”
约翰的话还没说完,休息间的门从里打开,头发有些凌乱的深酒从里面走出来。
一眼看到约翰,深酒的脸红了红,朝他弯腰示意,“翰叔。”
约翰也朝她笑了笑,随后对薄书砚道,“那我先出去了。”
薄书砚“嗯”了一声,抬步朝傅深酒走去。
“我早说过不在这里睡了,被人看见怪不好意思的。”深酒撇嘴埋怨他。
薄书砚擒住捏住她下颌,垂颈在她唇上印了一吻,“你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翰叔也没给我脸色看呐。”深酒忌讳这是办公室,所以在说话的时候挣脱薄书砚,朝落地窗走去。
薄书砚收回落空的手,默了下后又跟了上去,从后面圈住她腰支,“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
深酒瞥了眼自己送来的、等她睡了一觉起来却原封不动的饭菜盒,心里堆了情绪,便顺着薄书砚的话道,“对啊,欲求不满,谁不生气?”
薄书砚的眼神黯然,但他很快调整情绪,笑出了声,“就那么想要?”
深酒本准备跟他继续开玩笑,但一想到这是办公室就放弃了。
恰逢这时候苏丽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深酒也就趁势和薄书砚拉开距离。
苏丽脸上闪过一丝奇妙的神色,只在门口顿了一下后便直接走了进来。
她将文件放到薄书砚的办公桌上后,转向薄书砚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他阴沉到极致的神情。
咽了咽口水,苏丽往后退了一步,朝薄书砚鞠躬表示歉意后,急忙退了出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深酒有些自责,跟薄书砚打了招呼过后便要走。
薄书砚擒住她手腕,“你专程过来,难道不是要听我的解释?”
一听这话,深酒垂下眼眸,声音低落,“你肯跟我说吗?”
薄书砚眉心紧蹙,又犹豫起来。虽然这并不是他的作风。但在傅深酒面前,他早就没了什么个人脾性、别说作风。
深酒见他迟迟不说,便扯动唇角笑了笑,故作轻松,“没关系,来日方长,等你想说的时候在告诉我吧。”
“小酒,我只是……”
“我先走了。”深酒打断了他,拿着包包便走。
不可否认,深酒确实非常想知道薄书砚究竟是怎么了。但是她到千石集团已经几个小时了,薄书砚都没说,她……突然也没那么想知道了。
算了。
有时候想想,她和薄书砚这段感情也挺荒诞的。虽说两个人都深爱着对方,但一旦触及到生活的细节问题,就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
也许薄书砚正在经受不得已的痛苦,不愿说出来让她傅深酒担心。但傅深酒却觉得,薄书砚的这种行为,只是把她傅深酒当成了爱人,并不是伴侣。
深酒渴望的爱情是:如果不能在物质上势均力敌,至少也得在精神上互相扶持。
如果薄书砚老是这样,那她傅深酒在这段爱情里,终究只是一个“矮人”。
没意思。
这样的感情真的没意思。
……
苏丽眼看着傅深酒走出千石以后,她在位置上磨蹭了一会儿,又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往薄书砚的办公室走去。
彼时,第一次没有追随傅深酒而去的薄书砚正坐在沙发里,以手支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薄总,你还好吗?”苏丽知道薄青繁对薄书砚做过什么,便想趁机表表关心。
薄书砚依旧垂着脑袋,没有理会她。
苏丽在千石集团做了也快十年了,因着秘书长这个职务,平日里接触的也尽是高层,所以自视甚高、胆子也挺肥。
她枉顾薄书砚没有理会她的这个既定事实,将文件放下后还走到薄书砚身边,用很近的距离再次叫他,“薄总?”
薄书砚抬起头来,却没有看苏丽,“我记得,你和许绾轻的关系很好。”
肯定句。
一听到这个名字,苏丽的脸色立即白了两层,她强作镇定地笑了下,“以前她常来公司找您,所以我也见过许多次,私下里并不熟悉。”
“是吗?”薄书砚勾唇,“我怎么记得上次小酒在和月小楼出事之前,你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苏丽往后退了一步,已经做不到佯装镇定,“薄……薄总,我……”
“需要机会么?”薄书砚抬头来看她。
视线相对,苏丽本就慌乱的一颗心顿时凝滞了下。她跟在薄书砚身边几年,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正眼看过她。
原来被他这样高不可攀的男人看着,竟是这样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苏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能被薄书砚这样正眼看过、已经死而无憾。尽管,苏丽有自己的丈夫。但正是因为有那样平庸的丈夫,才在心底变太般地渴望薄书砚这样的男人。
她当初之所以帮着许绾轻,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这样的女人虽然不敢奢望薄书砚,却也可以阻碍薄书砚爱上别的女人。情敌的情敌,就是自己的朋友,说的就是苏丽和许绾轻的关系。
苏丽的怔愣,使得薄书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子嫌恶情绪。被傅深酒以外的任何女人过分关注,薄书砚都觉得心烦。
“出去。”薄书砚冷冷地吐了两个字。
苏丽回过神来,忙咽了咽口水道,“薄总,请您吩咐。”
自己帮着许绾轻做的那些事情既然已经被薄书砚知道,苏丽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
傅深酒从千石集团出来以后直接去了露天停车场,只是她刚刚系上安全带正准备发动车子,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她的正前方,堵住了她的去路。
深酒等了一会儿,见那车没什么动静,只得摁了喇叭。
喇叭声响过后,那辆车的后车车窗玻璃缓缓降下,后座坐着的人摘掉脸上的墨镜,转向她。
深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的脸,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当她凝神细看、那个人掀唇一笑时,她便确定了。
真的……是那个人。
☆、207。207“你干什么?还要打人吗?”深酒转头,瞪着眼看薄书砚。
深酒凝神细看那车子里后座坐着的人、那人掀唇一笑,她便确定了。
真的是……那个人。
是他。
心脏在那一刻有短暂的停歇,深酒回过神来再去看的时候,他仍旧在对着她笑。
相较于五年之前,他那股子冷傲邪妄的气息被岁月用低调沉稳包裹住、让人不能轻易看出原型。
深酒与他的视线相交,被他这样笑看着,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傻坐在那里,十指将方向盘握得死紧偿。
如果他突然下车朝她走过来,深酒觉得自己一定会逃跑。
但他并没有。
他一直维持着笑容,然后戴上墨镜,升上了车窗。再然后,他所乘坐的车子缓缓朝前移动,为她让了路。
直到那辆车子在视野里消失,深酒握在方向盘上的十指才慢慢松开。
她突然想起她最开始回到雁城,在酒会上遇到鱼瑶安的事情。
当时鱼瑶安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倒是一点都不希望你回来,可你偏偏回来了。)
(如果你这次不是为他而回来,那你就又伤了他一次。)
深酒没想到,鱼瑶安说的这些话,自己竟然一字一句都记得。
之前回到雁城的时候,早就听人说过,萧邺森已经处理掉他名下的所有产业、移居国外了。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她大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可他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
深酒心烦意乱,靠在座椅上想了很多东西后决定当作没有见过他。
启动车子后,深酒沿着车道驶离出千石集团的停车场,汇入了主干道。
刚开始的时候,深酒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直到她在下一个路口准备右转进入右转车道时,这才发现自己的车子两边行驶着两辆与她保持同速的轿车。每次当她尝试着要右转的时候,她右边那辆车都会突然加速,阻断她的路。深酒以为是别的司机的恶作剧,便降低了车速,想等那辆车驶离以后她再右转。
可,无论深酒如何尝试,那几辆车始终跟着她。
在不知不觉间,深酒早已经偏离了回酒店的路,被那几辆车挤着去到了一个她不太熟悉的地方。
经历过的苦难太多,深酒当即就拿起手机,想要给薄书砚打电话。
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锁,已经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深酒犹豫了下,莫名地就转头看了一眼左边车子里的人。
左边车子里副驾驶座上坐着的男人朝她扬了扬自己手里握着的手机,深酒这才意识到,这通电话来自于他。
“你们是谁?”深酒双眼直视前方,想要记住尽可能多的线索。
“傅小姐,别紧张,我们是萧先生派过来保护你。”男人答,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得到他的沉稳斯文。
听到“萧先生”三个字,深酒的瞳仁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下,转头看向那个正在与自己通话的男人。
怎么可能是派来保护自己的呢?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深酒抿了抿干涩的唇,“他在……等我吗?”
那人展唇一笑,“傅小姐,我们萧先生就在前面一辆车上。”
深酒抬眸去看,果然看见一辆车型流畅的黑色轿车,确实是萧邺森之前乘坐的那一辆。
她……竟然一直没发觉。
挂断电话之后,深酒沉下气,顺从地跟着萧邺森那辆车。
有些东西,也该说清楚的。
……
萧邺森的车子最后在城郊的一家度假庄园里停了下来。
深酒并没有紧随其后,将车子停在距离萧邺森那辆车一百米开外的地方。
她不知为何紧张,心里乱七八糟的。
咚咚咚……
低沉的叩击声,响在耳侧。
深酒心脏一剂猛跳,愣然转头去看时,一眼就看见了车窗外边萧邺森带笑的脸。
有那么一刻的怔忪,深酒不知在这种时候该作何反应。
车门在这时候却被拉开,萧邺森退开,却依旧弯着腰偏着头笑看她,“不下车吗?”
深酒抿住微张的唇,扯出一个笑容来,低头钻出车子。
见她下车以后,萧邺森这才收回护在她头顶的手。
深酒瞥了眼男人挺拔的长身,集聚了那么几秒的勇气后才将目光放到他脸上,笑得尽量自然,“你回来了?”
萧邺森凝着她,连眼睛也不眨,“我怎么感觉你很失望?”
深酒的目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