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暖连忙打开一看,在看见上头的字迹时,眉头微蹙。
那字迹,是她曾经极为熟悉的,仅需一眼,就能看出究竟出自谁人之手。
小武将纸条给她以后,就走开了。
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方淮,因为天色渐晚,两人而后便只能离开幼儿园。
方淮送她回家,待他走后,褚暖手里攥着那纸条,换了身衣服后走出了家门。
那个地方,其实并不远,搭着计程车前往,不过是二十分钟就到达了。
计程车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前停了下来,她给了车资,推开门下车。
在那门口,早就有人候在那里,见她终于到来,便迎了上去。
她跟着那人上楼,傅臻这男人,既然要住,也肯定要住最好的,在他逗留于俞城的这段期间,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总统套房内。
那人带着她上到顶楼,在一扇门前按响了门铃,不久后,一个人前来开门。
她走进去,客厅内,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打着会议电话,在他的面前放置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看样子,应该是处理在邑洲那边的工作。
☆、第二百零六章 当年的赶尽杀绝
褚暖没有走过去,反倒是环视了一周,却始终没能看见女儿的身影。
他打完电话,放下手机时就瞥见了她带着几分急迫的面容。
“不用担心,她没事。”
听见他这句话,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抬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把女儿还给我。撄”
男人挑了挑眉,懒懒瞥了她眼,随后,伸长了手将她一把给拽住往身边扯。
她的身子往前跄踉了几步,重重地跌在了他的身上偿。
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他有些恍惚,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与她靠近过。
不得不说,他……挺怀念这种专属于她的味道的。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便奋力挣扎,想要站起身来。
然而,他却偏偏将她攥住,见她的面容浮上了几分恼色,这才将她按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在把女儿还给你之前,我先让你见见几个人。”
说着,他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走到一个房间里,将人给押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褚暖还没有多在意。
但当她瞥见那几个人的样貌时,身子是顿时僵住,就连呼吸也屏着,不久后,开始不断地发抖。
即便已经过去了五年,可是,她仍然认得面前的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赫然就是当年将她推下海的人!
褚暖阖了阖眼,五年了,当年的一幕幕,她是极力地想要忘记,偏生,这个男人却是残忍地撕开了她那道已经结了疤的伤口。
这算是什么?二度羞辱吗?
她没有多想就站起身来,本想要离开,可还没迈步,手腕就被他给拽住。
她挣了挣,他的力道很大,她根本就甩不开。
她看着这个男人,“傅臻!你还想对我做些什么?!”
当年的那些事,还不够吗?
他到底还要逼她逼到哪种程度?
傅臻睨了她眼,而后看着那几个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人。
他的声音极冷,令人不由得战栗。
“五年前,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又是听了谁的命令行事?!”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大概是怎么都想不到,已经过去五年的事,现在竟然被挖了出来。
他们自是认得眼前的人是惹不得的,想也没想就立刻回话。
“我们……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傅少说,让我们去截一个叫叶暖的女人,让她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是话音刚落,男人便抬起腿,狠狠地往他们的身上一踹。
他的面色阴沉,周身弥漫出一种肃杀的阴鸷,仿佛能将空气冻结起来一般。
“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假冒我的名讳?找死是不是!”
那几个人倒在了地上,脸上一片痛苦,听见他的话后,脸色是瞬间白了个彻底。
他们是怎么都想不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傅少”。
那几人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不住地求饶。
“我们……我们错了……我们不知道……”
傅臻的脸上满是不耐烦,敢用他的名讳,也是不知道死字究竟怎么写的。
这罪名,可是冠在他的头上五年之久,要不是她提起来,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他是越想越气,手抬高,在半空中虚点了几下。
“我让你们吃吃教训!”
随即,拳头像雨似的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哀嚎声不断地在客厅内响起。
褚暖坐在那里,脑子有些懵了。
明明,傅臻就在他们的面前,可是,他们却连傅臻都不认得,是不是代表着,他们根本就不是傅臻派去的?
那么,究竟是谁?
她咬着下唇,看着身侧的这个男人。
“傅臻,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男人斜睨向她,眼底是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你认为,我是一个只会推托责任的人?”
他靠近她,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却怎么都躲不开他。
他的那双眼,异常的深邃,那里头的黑,浓郁得如同一汪幽潭,根本就看不见底。
“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是一个怎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倘若事情真是我做的,我会不承认?”
不得不说,他这句话是让她根本说不出些什么来。
的确,就拿五年前的那件事来说,白薇出现,他也没有隐瞒他接近她的理由。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他不会去否认,而那些自己根本没做过的事,他也不可能会去承认。
傅臻上前,那些人停下来站回旁边,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几人,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链子呢?”
那人有些糊涂。
“什……什么链子?”
他眯起了眼,眼看着又要指示旁人围殴他们了,其中一人立即回答。
“链子!链子我们已经卖掉了……都这么久了,我们当年还是在城北的那家当铺卖掉的,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冷哼一声,微弯下身来。
“那来说说,究竟是谁派你们做那种事情的?还有,你们竟敢废了她的手?胆子挺肥的嘛!”
一人连忙辩清。
“那也是这女人始终不肯把链子交出来啊!如果她肯交的话,我们不会……”
话到半途,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傅臻的脸色阴沉得难看。
“这么说来,派你们过去的人并没有让你们废她的手,而是你们自己做的?”
他周身的气息实在是可怕得吓人,这些人也没敢再说半句话。
他踢了一脚,“还有个问题呢?”
那人连忙开口。
“是……是一个叫丁珏的女人让我们做的……她说……她说让我们用傅少的名义,这样一来,才能断得彻底什么的……”
然而,这些人定不会知道,他们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就仿如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颗巨型炸弹。
褚暖杵在那里,感觉有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冒升。
丁珏?傅臻的母亲?
原来,竟然是丁珏吗……
那个人,前一刻把她赶出了爵园,后一刻,深怕她会继续缠着傅臻,就派了人想要灭她的口……
就连傅臻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抿着唇,手背上,那深青色的经脉都暴突了出来。
半晌以后,他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他接过了一把匕首,其中一人被押在了桌子上,其中一只左手更是被按在那动弹不得。
就连眨眼都没有,他就拿着那匕首,用力地扎在了那人的左手手背上。
一瞬间,那个人痛苦地喊出声来。
他将匕首拔了出来,交给旁边的手下。
手指朝这几人点了下,所说出口的话,没有半点的温度。
“把他们带走,左手都废了,然后,推下海。”
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将五年前,他们施加在她身上的通通还回去。
虽然晚了五年。
待人被带走了以后,整个客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褚暖抬起头看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你收拾的,不过是几个听命行事的人,那么,那个人呢?你能做些什么?又可以做些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去做?
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
即便,现在知道那个在五年前指示一切的人,是丁珏,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若做了,便是不孝,不是么?
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傅臻,你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了得到我,毁了叶家,逼死了我爸和我姐,而你妈妈,对我赶尽杀绝,甚至不惜让人把我推下水……要不是我命大,被人所救,恐怕,今天根本就不会站在这里。”
男人抿着唇,这件事,委实是教他为难的。
他怎么都想不到,利用他的名义,在五年前对她做出那些事情来的人,竟是他的母亲。
她的左手,是因为丁珏而废的。
而他身为儿子,根本就摆脱不了责任。
直至良久以后,他才说出了一句话。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二百零七章 她,曾经发过疯
岂料,她摇了摇头。
“我不要什么交代,我只要你把女儿还给我。”
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无论他做些什么,都不可能让她的左手恢复原来的样子,而有些伤害,亦是如此。
她也不想再追究些什么了,再追究,也只是为难自己而已。
“我的女儿在哪里?”
傅臻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双腿叠起偿。
他拿出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才缓缓地回答她的话。
“我并不打算把女儿还给你。”
白色的烟圈氤氲着眼前视线,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那双黑眸深不见底,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褚暖的手垂落在身体两边,她的两只眼睛血红,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你凭什么不把女儿还给我?”
“就凭我是女儿的父亲,够么?”
他眯起眼,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种事换着是以前的他,铁定是不屑的,偏生,现在的他却只能用这种法子才能让她主动走近他。
“我身为女儿的父亲,把女儿留在身边,又或者见一见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只是,听见他的这番话,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她的笑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恸。
“傅臻,你不觉得你太过可笑了吗?五年前,你是怎样对待女儿的,难不成要我提醒你吗?”
男人不吭声。
他的眸光渐深,五年前的事,他不可能会忘记。
自然,也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阖了阖眼,五年前的事放到今天,就是一道伤痕,如果必须在他面前重新将伤口撕开,那么,她又何惧一痛再痛?
反正,最痛的时候,她已经熬过来了。
“五年前,你从我的身边把女儿带走,你的母亲把她带到医院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的结果为女儿跟傅家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我费尽唇舌,可是你却早已认定我背叛了你……到了最后,我就只能把女儿带走,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就算你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不愿意承认孩子的存在,那也没关系,反正那是我的女儿,我可以自己抚养长大。”
说着,她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五年前你不愿意承认,那么现在,你凭什么用这种理由将女儿束缚在你的身边?那不是你的孩子,那就把她还给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这么个孩子了。”
是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家,她的幸福,她的一切,通通在五年前,就已经毁于一旦了。
从那以后,她就不敢再奢求些什么。
如今的她,只想要平静的生活,一座没有他的城市。
偏生,她一再地躲藏,他却一再地逼近。
“傅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看着她的脸,那张脸上,只有对他的决裂与冷漠,她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叶暖了,她改了姓氏,现在的她,是褚暖,褚暖和叶暖终究是不一样的,她这么做的原由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为的,就是跟五年前的叶暖彻底断个干净。
当然,也包括那些与叶暖有关的人和事。
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五年间,他不断地追寻着她的踪迹,渴望找到她,并不是为了她的这一句决裂。
他不愿意决裂,也不想决裂。
“如果我说我想要回到五年前呢?”
几乎不假思索的,他就说出了这句话。
然而,这听在她的耳里,却是一桩笑话。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嘲讽,回去吗?五年前,她也曾想过,如果能回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那时候,那该又多好?
那样的话,叶世文就不会被迫自杀了,而叶问蕊,也不会死。
过去能回去吗?不能的。
就像他和她,这辈子都注定回不去了。
“如果你是想要利用女儿来留住我,那么,你就错得彻底了。”
有些事,方淮一直不说,花花一直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其实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这是方淮和花花给她朔造的一场美梦,她明知道是梦,却甘心沉溺于其中。
或许,唯有这样,她才能忘记那件事吧?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那身形,怎么看都有些摇摇欲坠。
“当年的那个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傅臻的身子一僵,直到好半晌以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的清楚。
“当年的那个孩子,那个我带走的孩子,早在那一日被推下海时,在海中溺亡了……一天一夜,一个刚出生差不多一个月的孩子,怎么可能还能生存?”
“被推下海时,我紧紧地将孩子抱在怀中,可是大海是无情的,等我被救上去的时候,孩子的身体早就已经冰冷了,她是在我的怀中去世的……我甚至,还来不及听见她喊我一声妈妈……”
她说到最后,不由得有些哽咽。
那时候的事,她不可能会忘记。
她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而因为抱得太紧,那些医生护士根本就没法将死去的孩子从她怀中拿走。
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她的孩子。
她怀胎几月才生下来的孩子,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却葬身在那大海之中。
之后,孩子被带走,她一度发疯,长达一个多月,她疯癫得到处去抢别人的孩子,最后,一再地痛哭。
是方淮,是方淮把当年已经一岁的花花抱来给她,告诉她,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复活了。
怎么可能会复活呢?
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从来都不曾拆穿。
如果那是一场梦,能让她忘记孩子的死,那么,她甘之如殆。
花花是俞城的一间孤儿院里的孩子,从出生之初就被抛弃,是孤儿院的院长收留了她。后来,方淮去孤儿院把孩子领来,就连收养手续,也是瞒着她暗中进行的。
花花虽然年纪小,但这件事,方淮没有隐瞒她。
事实上,花花是六岁,收养时,因为拜托了院长,便改成了五岁。
这些事,她从来都是知道的。
她很清醒,她无比地清醒,只是有时候,她却痛恨自己的这种清醒。
褚暖阖了阖眼,再次睁眼时,心情已然平复了下来。
“如果你不信,俞城城南的那处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