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是一线城市，医院的规模也大得多。鱼小晰本来就急，再在医院走廊绕来绕去更是心急如焚。她催促着徐成小跑起来，换了两部电梯才到了乔阳所在的病房。走到病房前，她却退却了。
“鱼姐，你不进去？”徐成试探着问。
鱼小晰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那扇单薄的门。她突然觉得非常害怕，跟异常寒冷。按说现在不过九月份，秋老虎还没走，她刚才还跑得浑身冒汗，可此时只觉得像是掉进了冰窖。脚底板直接接触医院的地砖，像是踩在寒玉床上，丝丝寒气魔鬼一样沿着腿爬上来。
“鱼姐？”徐成又唤了她一声。
鱼小晰慢慢转过头看着徐成，颤声问：“你说……他会挺不过今晚……是真的吗？”
徐成眼神黯淡地点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鱼小晰控制不住声音发抖。
“我也不知道。”徐成低下头，抬手揪着头发，苦恼地说，“今早我打电话给阳哥，问他几点下楼，他让我走开。后来，中午的时候我又打电话问他是否上班，他没接。我就去他家看看，结果发现他躺在沙发里，应该喝了不少酒，他手里还有安眠药的瓶子，我不知道他吃了多少……我就把他带来了医院……我上午去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延误病情……”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去！”鱼小晰霍然吼道，把徐成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鱼小晰发这么大脾气，他抬起头看到鱼小晰瞪大眼睛，眼泪沿着脸颊淌下来。他被她吼得愣了。
鱼小晰死死咬着嘴唇，推开门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乔阳躺在病床上，他不像电视剧上看到的危重病人那样全身被管子跟电线缠满，整个人显得非常整洁，只有挂着点滴的输液架立在床边。她只想到徐成的话，他说乔阳过不了今晚。
难道因为过不了今晚，就连抢救都省了吗？
鱼小晰抚着心口走到床前，慢慢坐到床边。
乔阳显得很安静，他躺在那里就像长大了的念阳在熟睡。她拿起他的手，捧在心口，眼泪滴滴答答落到他的手背上。
她看着他。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浓眉微蹙，好像在昏迷中仍很痛苦。她伸手摸着他的脸，觉得他瘦了很多，本来就棱角分明的面庞此刻的线条更加鲜明。她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可是看到他之后，却全部都梗在喉咙里道不出来。
她只当跟他的开头是适逢其会，猝不及防，以为他们的结局是花开两朵，天各一方，可兜兜转转间他们因缘际会地再次相遇，她要得不是阴阳两隔这样的结局。
她抱着他的手，摸着他的脸，哭得悲痛欲绝。她想抱抱他，如果这是最后一次。于是她也那么做了。
鱼小晰俯身，轻轻压到乔阳的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脖颈抱住他，用脸去蹭他凹下去的脸颊，哭着着说：“你这个笨蛋，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说谁是笨蛋？”
他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她浑身都僵硬了。
鱼小晰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握住了，然后她的头被提起来，她看到乔阳抿嘴薄唇，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她。
“你说，谁是笨蛋？！”他加重语气又问一遍。
鱼小晰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最后两颗泪珠砸在乔阳身上上，顺着他的锁骨一滚就不见了。
鱼小晰张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看着乔阳的样子，她有些迷惑。这该是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会有的精气神吗？他看她的样子活像要把她给撕了炖汤。她也没发现她压在他身上的姿势有多暧｜昧。
这一幕被进来查房的医生看去了，医生用手掩着嘴巴咳了一声，鱼小晰一惊，急忙翻身下来。她想走开的时候，手腕被乔阳握住了，她拽了下没成功，便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医生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朝身后一群实习生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过去给乔阳量血压，询问现状。
☆、318、婚纱
鱼小晰被乔阳握着手腕也挣脱不开，心里又万分疑惑，只得远远地问那名领头的医生：“大夫，请问他什么病？”
医生颇清冷地看着她，就说了三个字：“胃出血。”
鱼小晰懵了，喃喃问：“不是说……安眠药服用过量……”
“他还吃安眠药？”医生拧眉道，“那最好不要再让他吃了，病人现在的胃部很脆弱，需要保养。”
“那……他有没有生命危险？”鱼小晰只想着胃出血总归是内脏出血，不也是很严重？可医生很轻描淡写地说：“病人胃部出血点只有一个，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生命危险倒是谈不上。不过如果不注意养护，继续饮酒过度，病情恶化导致胃穿孔的话就难说了。你要知道疾病都是逐步发展的。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如果不改变生活习惯，恐怕很快他又得回来。”
听完医生的一番话，鱼小晰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被抽走了，腿一软她就坐到了地上。
她被骗了，徐成那么老实的人，竟然会骗她！
医生们出去了，鱼小晰坐在地上只觉得全身无力，她没法站起来。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她都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孙婷婷解释。她右手还被乔阳握着，只好用左手捂住脸，挫败地叹气。
坐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左手，她吓了一跳，以为乔阳下了床，抬头却看到是岳烁磊。
岳烁磊朝她勾了勾嘴角，说：“起来，你脚受伤了。我带你去看看。”
鱼小晰惊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过来。
“我送孙婷婷回公司，看到你跑出来打车。我叫你你没听到，就跟着过来了。”岳烁磊像是在跟她解释，完了又哼笑一声，说：“这间医院不算小，找你费了些功夫。所以现在才过来。没想到你找的是他。”
他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生气。鱼小晰低下头，小声说：“徐成给我打电话说……他有生命危险……”
岳烁磊没什么表示，他蹲下身子。拍拍她的肩说：“现在知道没事了？走吧。”
鱼小晰点点头，岳烁磊的搀扶着她站起来，乔阳依然握着她的右手。鱼小晰拽了下，乔阳不放。
她不敢看乔阳。僵在原地不动。岳烁磊跨步过去一把将她的手拽了回来，抱起她就往外走。
鱼小晰觉得难堪。急忙跟他说：“我自己能走，你别这样啊。”
“你脚受伤了，等查完没有问题我就让你自己走！”岳烁磊不容置疑地说。
鱼小晰只觉得脸红，医院里人来人往的。他们招来很多人侧目。好不容易到了外科，医生给查了下都是皮外伤，没大碍。只给消了毒连包扎都没弄。可处理完脚上的伤后，岳烁磊还是抱着鱼小晰出了医院。理由是她没鞋子。
坐在车子时，岳烁磊的脸很臭。鱼小晰也觉得为难。细想想，作为未婚妻，她今天的行为跟偷｜情似乎能沾上点儿边。她便心虚了，缩在座位里一言不发。
岳烁磊开着车没有回奕阳，而是停在一家婚纱店门前。透过车窗，鱼小晰看着那家店，外部装修高端大气上档次，橱窗展示的婚纱也是简洁流畅不失华美。她知道岳烁磊带她来是为了什么。
岳烁磊下车后依然抱着鱼小晰进了店，负责接待的店员惊奇地看着这一对儿，但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迎上来，微笑着问：“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我约了你们老板。”岳烁磊抱着鱼小晰径直走进去了。因为看着岳烁磊这个人样貌不俗，店员也没敢拦，只在后面跟着。
鱼小晰就这样被他抱着一路到了二楼，进了一间明亮的屋子。屋里东西很多但是井然有序，一面墙上堆着各色布料，一面墙边挂满了礼服，其中不少半成品。屋中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剪刀尺子等裁缝用品，还有数张设计草图。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正弯腰写写画画，他的光头给人印象最深。
岳烁磊抱着鱼小晰进屋后，就把她放到大桌子上坐好。那个男人偏头就看到了鱼小晰，他眼里都是疑惑，等再看到岳烁磊后，就笑了起来，说：“原来是岳大总经理驾到，可你不是约好了明天过来的吗？”
“我就想今天来，难道你还要撵我走？”岳烁磊有点喘，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扬着下巴道。
小个子男人怪笑了三声，搁下笔跟尺子，转身打量着岳烁磊，说：“今天磊少心绪不佳啊。”
岳烁磊冷哼一声，没言语。
小个子男人转着灵活的眼珠把鱼小晰上下打量一遍，然后向她伸出手，道：“我猜这位就是岳太太喽？你好，我叫李斯与，你的婚纱设计师。”
鱼小晰伸手给他，说：“你好，我叫鱼小晰。”
李斯与轻握了下她的手，鱼小晰留意到他左手小指上带着一枚碎钻的指环，右耳上还挂着一只耳环，是个小骷髅头。
“那……鱼小姐喜欢什么风格的设计？古典？现代？简洁？繁复？”李斯与说着，俯身从桌上抓过几张设计图交给鱼小晰，说，“磊少只让我以蒲公英为灵感做几套设计，我做了一个系列，现在还差两张设计图没画出来。既然你们提前来了，那把画好的给你看一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鱼小晰接过了设计图，她没什么艺术细胞，从那些随性的线条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概念。在她看来，那些图更像念乔的涂鸦作品。捏着图纸，鱼小晰抬头瞧瞧岳烁磊，岳烁磊随即了然，他朝李斯与说：“有没有成品？”
李斯与打了个响指，忍不住笑道：“你当我是超人吗？才几天就能把成品给你做出来？”
岳烁磊不忿地瞪了李斯与一眼，从鱼小晰手上拿过设计图，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还给了李斯与，说：“你做出这个系列需要多久？”
“这个嘛……”李斯与故意卖了个官子，“这跟很多因素有关，比如布料的处理，裁缝的手艺，还有最终的修改，做衣服这事儿很难说……”
“跟钱关系最大吧？李设计师！”岳烁磊挑眉打断李斯与的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支票本，写了一张地给他，道，“一周后我再来的时候，你得让我老婆有衣服可穿。”
李斯与瞄了眼那张支票，随手揣进裤子口袋，扬着笑脸回答：“一周么……时间差不多够了。”
鱼小晰看着那张支票从岳烁磊手中流到李斯与口袋里，她很想知道岳烁磊写了个什么数字，可当着面她又不好意思的。
李斯与转身看着鱼小晰，说：“鱼小姐，如果你方便的话，可否从我的工作台上下来？我需要给你量一下尺寸。”
鱼小晰听了忙要下来，岳烁磊压住了她的腿，他跟李斯与说：“你这里有鞋子的吧？”
等李斯与叫人送来一双软底的拖鞋，鱼小晰才站到了地上。李斯与给她细致地量了尺码，一边在本子上记好，弄完后他把软尺绕到脖子上，掐着腰说：“依我看，鱼小姐的身材适合穿短款的婚纱，太华丽的款式不适合她的气质。我的设计还需要做些改动。”
“你看着办就好，我相信你不会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岳烁磊在旁边轻飘飘道。
“磊少，你这是给我加压呢吧。”李斯与有些娘气哼了一声，优雅地转身，走到工作台处拿起那十份设计图纸，逐张翻阅过后抽出两份，朝岳烁磊扬一扬，道：“劳您大架，过来看看我这样改是否合适。”
岳烁磊知道李斯与最忌讳遭人质疑，可也知道李斯与这人是愈挫愈勇型的，他不过是激他一下，以便让婚纱更加精彩。于是，便拔脚走了过去。
“这里我想做几个褶皱，这样裙摆会有自然垂坠的效果。这里，做这样的剪裁，会凸显她身材的优点，到了这里就绑上一条缎带，会打破整个设计的沉闷感，显得跳脱……”
李斯与跟岳烁磊侃侃而谈，鱼小晰站反倒显得多余了。她往房间各处看了看，除了布料就是照片，还有一面墙上摆满了配饰。门边有一排婚纱，靠近一座落地镜的地方，一个人型模特上套了一件白色婚纱，抹胸的设计，腰部绑了一条银灰色缎带，裙摆是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雪纺纱，是每个小女孩从小梦想中的那种款式。
鱼小晰忍不住走过去，伸手触摸那间婚纱。
她看得着迷的时候，身边一个声音传来：“这是我前几天刚做好的设计，还没给人试穿过，鱼小姐如果喜欢可以试试。”
“噢，不用了，不麻烦了。”鱼小晰忙摆摆手拒绝。
“没关系的，正好我也得找人来试穿，今天试穿的模特迟到了，如果鱼小晰愿意代劳，那也是这衣服的荣幸。”李斯与算是巧舌如簧，一个劲儿地让鱼小晰试穿。
“试试吧，反正试穿也不花钱。”岳烁磊凑趣地说，鱼小晰反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加上这件婚纱她确实喜欢，便点点头。
☆、319、宠物店的小唯
李斯与的工作室没有试衣间，这倒是让鱼小晰奇怪，难道模特试衣服都是现场宽衣解带？她没有那份勇气。好在李斯与拿来一块大布，让岳烁磊拿着一头，自己拿着一头，将鱼小晰挡在墙角权且造出了一个临时更衣间，他们两个面朝外，她在里面换衣服。
鱼小晰觉得自己是骑虎难下了。她匆忙脱下工装，拿起那件婚纱往身上套。婚纱巨大的裙摆放在模特身上好看，可穿起来非常碍事，她鼓捣了半天最后婚纱缠成一团乱。岳烁磊等了很久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个不停，便背对着鱼小晰问：“怎么了？还没好？”
“我……我不太会穿……”鱼小晰拥着蓬松的裙摆蹲在地上，难堪地说。
“不会穿？一条裙子而已，怎么不会穿？”岳烁磊啧了声，有点不耐烦。
“我怕把衣服给弄破了……”鱼小晰伸手捋着缠到一块儿的缎带，吭哧了半天，丧气地说，“要不算了吧，我不试了……”
“我帮你！”岳烁磊扔下布帘，转过身子。
“等等！”鱼小晰喊了声，急忙抱住一大堆裙摆挡在身前。
她像个跌进一堆蕾｜丝雪纺里的维纳斯，看得岳烁磊身上一阵燥热。他的喉咙滚动一下，只觉得口干舌燥。
鱼小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敢抬头，她只把婚纱套在身上，背后的拉链都没弄好，婚纱是抹胸的款式，有胸垫，所以她把内衣脱了。现在她就像躲在婚纱壳子里的一枚蚌肉，还闭不上壳子。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让人难堪了。
她抱着婚纱蹲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感觉有人在帮她拢起头发，她背后的两片衣襟被拉拢，拉链被慢慢拉了上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干的，鱼小晰除了乔阳之外没有跟任何男人这么亲密过，她的脸涨得通红。
接着，岳烁磊帮她理顺了裙摆，拉着她起来。又弯腰去整理腰间那条缎带。李斯与瞧了那两人一眼。回身把布帘收好，自己去工作台继续画图去了，没心思打搅他们。
婚纱整好后。岳烁磊拉着鱼小晰的手来到落地镜前，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扶着她光洁的肩头，深深地注视着镜中的她。
鱼小晰觉得拘谨。可能是这个裙子的胸围太窄，可能是岳烁磊把缎带绑得太紧。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面色潮红，简洁的上衣束缚了她的上半身，勾勒出优美的线条，蓬松的裙摆像是流水从高处倾斜而下撞在岩石上。溅起一层层水花。她发现李斯与设计的婚纱真的很美，穿到身上后显得更美。
她还从没有穿过婚纱。每个女人都会幻想为心爱的人穿上婚纱的那一天，此刻。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脑子里掠过的的罗马许愿池前的一幕。
乔阳说：小晰。我是认真的，我只要你。
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