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开始，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这间小屋里都呈现着宛如从前的状态。
孙婷婷已经准时踩着饭点儿杀了过来，她也充当了饭桌上炒热气氛的角色。沈春华依然笑吟吟地给每个人夹菜，自己吃得很少。岳烁磊抱着念乔，跟她分享同一碗鸡蛋羹，念阳靠着她坐着，有模有样吃饭，不吵也不闹。
☆、348、孩子被发现
可鱼小晰知道，其实今天这桌上的人们已经不一样了。岳烁磊自始至终没有跟她对视过，孙婷婷讲一个笑话前都要特意留意他们的神色，妈妈的笑看起来也那么生硬。唯一不变的是喜欢岳烁磊的念乔，跟沉稳依旧的念阳。
她想，恐怕跟岳烁磊摊牌的日子要近了。
他今天特意带她去了新家，又说了那样一番话，她猜想，他已经有所发觉。
她一直觉得岳烁磊不是个细腻的人，可能只要身陷情感的人都会变得敏感。她又觉得为难，为了自己的反悔。如果她就这么跟他摊牌了，那之前他所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那晚跟乔阳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想了这个问题，因为乔阳的一番长篇叙事给岔过去了，如今又摆在桌面上的时候，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为好。
他们吃完了饭，孙婷婷帮着鱼小晰一起收拾起碗筷往厨房走。路上，孙婷婷凑过来小声问：“小鱼，你跟岳烁磊怎么了？”
“没怎么啊？”鱼小晰想装傻。
“别骗我，我看出来了。”孙婷婷凤眼一瞪，气呼呼地说。
“真没什么，你就是多心了。”鱼小晰快速说，加快步子想甩开孙婷婷。她走得快了没留意前面有人，一头撞在那人身上。
她听见孙婷婷惊讶地叫了一声，像是活见了鬼，之后她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清冽的男人味儿。
鱼小晰吓得赶紧抬头确认，事实摆在眼前，真的是他来了。看样子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头上还缠着染血的绷带。衬衣上血迹斑斑。
她先是惊讶，后是害怕，退了两步她贴到孙婷婷身上。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岳烁磊在家中，她怕他误会。还有两个没让他知道的孩子，她不知道他看到后会有怎样的表示。
“跟我走。”乔阳先开口了，他朝她伸出手。看着他阴霾的脸色，鱼小晰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喃喃问：“去哪里？”
“鱼小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走，还是不走？”他隐忍地问。
“乔阳。能再等一阵子吗？”她艰涩地说。
“这么说你是不走了？”他的手依然擎在空中，眼里露出狠意。
“现在还不行，乔阳，再给我点时间。”她往后缩了缩。
孙婷婷在旁边看得心惊。她不知道鱼小晰什么时候又跟乔阳有了牵扯。
“鱼小晰，那你别怪我了！”乔阳说完。抢上一步握住了鱼小晰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外走。
鱼小晰没想到乔阳会来硬的，她急忙抓住了孙婷婷的胳膊，可她们两个人也抵不过乔阳一个人的力气。孙婷婷没防备被拽得一个趔趄，顺势成了乔阳的助力者。她们两个一起就要被他拉着走了。
一个小身影跑到了乔阳前面，伸开双臂大声喊：“你是谁？要对我妈妈干什么？！”
鱼小晰暗道一声不好。放开了孙婷婷，紧接着跑过去把念阳藏到身后。她暗暗祈祷乔阳不会发觉到问题。可当她看到乔阳那张因为震惊过度而呆滞的脸，她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
她看着他朝她扑了过来，恐惧让她闭上眼。但乔阳只是一把推开了她，她站定后睁开眼，看到乔阳蹲在念阳跟前，专注地打量着孩子。
徐成从巷口跑了进来，开口就说：“阳哥，车停在门口了，什么时候走？”
念阳回了头，跟徐成打了个照面，徐成立刻像是冻住了，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虽然小院的邻居们都在进进出出，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有人在聊天打招呼，有人在对他们品头论足，可鱼小晰觉得这个世界安静极了。
跟妈妈交好的胖婶从屋里出来，见鱼小晰站在自家门口就冲她打了个招呼，鱼小晰好像没听见一样，只呆呆看着那对亲生父子。胖婶也好奇地打量过去，立马捂着胸口连说了好几个“阿弥陀佛”，一溜烟往鱼小晰家跑去。
很快沈春华就从屋里跑了出来，见到了院子里的一幕后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因为沈春华的异常表现，岳烁磊抱着念乔也出来了，他在门口的位置只看得到沈春华跟孙婷婷，因为这两个女人好像见了鬼似的，他就忍不住调侃：“怎么了这是？外星人来了？”
他抱着念乔走下台阶以后，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乔阳，便也愣住了。
乔阳回头看着岳烁磊，又仔细看着他怀里抱着的念乔，他慢慢站起身，走到岳烁磊跟前。
“先把孩子放下。”乔阳沉声说。
岳烁磊慢慢放下了念乔，拍拍她的屁股说：“去你妈妈那里。”
念乔依言跑到鱼小晰身边，拉着她的手。
所有人都看着那两个男人。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我的孩子？”乔阳阴沉着脸问。
“对。”岳烁磊毫不犹豫地回答。
乔阳握紧拳头就朝岳烁磊的脸打了过去，岳烁磊早有防备，用胳膊挡了一下，反手就朝乔阳的小腹打了一拳。盛怒中的乔阳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鱼小晰浑身一哆嗦，紧紧握住了念乔的小手。
徐成立马冲了出来，把岳烁磊推了开去，又扶住了乔阳。乔阳一把推开徐成，完着腰，恶狠狠地看着岳烁磊。
“乔阳，我告诉你，我不是现在知道的，六年前我就知道了。”岳烁磊朝乔阳微微扬起下巴，轻蔑地说，“可你没资格知道这事，你没资格你听到了吗？”
乔阳阴狠地绷起嘴角，冲上去就跟岳烁磊打在了一起。他们打成了一团，小院不大，各家的东西又都摆在门口，他们厮打中不知道砸坏了多少东西，因为他们打得太凶，没人敢上去拉架，都躲在家里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乔阳一脚把岳烁磊踹了出去，岳烁磊撞到了一扇门上，直接把那门给撞裂了。那恰好是胖婶的房子，急得胖婶直甩手：“天哪天哪！这是要干什么啊！快报警啊！再打下去出人命了！”
鱼小晰这才回过神，就要我那个打成一团的两个人那边冲。孙婷婷眼尖地拉住她，喝道：“你找死啊？没看出来他俩是用玩命的架势在打？”
她惶惶然看着两个男人打得鼻青脸肿，以及四周碎掉坏掉的东西，连徐成都躲在墙边。她又急忙去找孩子，见沈春华已经报两个孩子都护在身前。
她苦恼地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分钟后警察赶了过来，这才把乔阳跟岳烁磊拉开了。警察带着两个打红了眼的男人去了鱼小晰家里进行调查，孙婷婷这才安抚了下鱼小晰，自己也进去了。
胖婶把鱼小晰一家人带去了自己家里，坐在胖婶家的床边，手下拢着两个孩子，鱼小晰一个劲儿地发呆。
念乔摸摸她的脸，问：“妈妈，你怎么了？”
鱼小晰看着念乔，摇摇头：“妈没事。”
“妈妈，今天来的那个叔叔是谁？他为什么要跟岳叔叔打架？”念阳仰着脸问。
“他是坏人。”念乔嘟着小嘴替鱼小晰回答了。鱼小晰一惊，忙摸了摸念乔的后背说：“念乔，他不是坏人。”
“他就是！他打岳叔叔！”念乔沉着张小脸忿忿道。
“念乔，岳叔叔也打了他。”念阳倒是有些公平地说。
“念阳，你再说我就不跟你好了！”念乔有些不讲理起来。
“妈妈，我可以跟念乔吵架吗？”念阳问鱼小晰。
鱼小晰面对着两个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胖婶在一旁看着，小声问沈春华：“大姐，你们家是怎么了？小晰不是要跟那个有钱人结婚吗？怎么又来了一个？念阳长得跟他真像啊，难道是……”
沈春华苦笑着摇头，朝胖婶摆摆手。
胖婶也不好多问，只能透过窗子往鱼小晰家那边望。见警察都出来了，赶紧推了沈春华一把说：“大姐，你看他们出来了。”
鱼小晰听了之后急忙走出屋子，她看到警察们先走了，接着孙婷婷跟岳烁磊也出来。岳烁磊也看到了她，径直走到她面前，站住了望着她。
孙婷婷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看着岳烁磊青肿的脸，鱼小晰小声问：“你的伤，去医院看一下吧。”
“你陪我去的话，我就去。”岳烁磊说。
抿抿唇，鱼小晰回头看了屋里的沈春华一眼，沈春华偏过头去。她又往自己家那边看看，大门开着可是没有人再出来。最后她看着眼前的岳烁磊，下了决心，她点点头。
他们盛着岳烁磊的车去了一趟医院，孙婷婷当了一回司机。在急诊室里，医生帮岳烁磊检查伤势，鱼小晰跟孙婷婷在治疗室外面。
孙婷婷环胸靠着墙，瞥了一眼旁边的好友，冷冷道：“好了，现在就剩咱俩，你跟我说说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有个人可以倾诉是个好事，鱼小晰就把在伦敦的事情跟孙婷婷说了。她说完后，孙婷婷蹙着细眉想了许久，末了问：“这么说岳俊发病跟乔阳有直接关系了？”
☆、349、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鱼小晰点点头。
孙婷婷冷哼了一声，道：“他逼着我到伦敦谈年会的事情，估计也是为了怕我碍事吧？做得这么绝，真像他的风格。”
鱼小晰无语。
“那你的打算呢？你选谁？”孙婷婷斜刺刺地瞪过来，鱼小晰便有些心虚。
“你是已经想好了吧？”孙婷婷又冷哼一声，说，“我看他也是胸有成竹了，你跟着岳烁磊来医院他都没出来拦着，看到孩子以后，我估计他都觉得自己赢定了吧？”
“你们俩还真是绝配，可怜了里面那个笨蛋，混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孙婷婷抬脚走了。
鱼小晰守在治疗室门口，心里充满了内疚。她伸头往里面看看，护士已经开始给岳烁磊包扎伤口了，他的脸上贴了一块纱布，双手也都被涂满了碘酒。她走了进去，问护士：“他会留下疤痕吗？”
“这个得看个人体质。”护士专心忙着手下工作，头也不抬地回答。
“问这个，没必要。”岳烁磊开口了，鱼小晰看他情绪不好，便没再说话。
等处理好伤口，鱼小晰扶着岳烁磊出了医院，孙婷婷在车里等着他们。上车后，孙婷婷问：“去哪里？”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鱼小晰扭头望着岳烁磊，岳烁磊也在看她。
“先送她回去。”岳烁磊开口道。
孙婷婷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便发动了车子。
到达目的地后，鱼小晰犹豫着，岳烁磊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说：“你先回去吧。”
“那……你的伤，要不要紧？”鱼小晰担心地问。
“我今晚还要回a市。顾不了这些。”岳烁磊依然闭着眼睛回答。
“你……家里还有事？”鱼小晰讪讪地问。
“我爸爸的后事还没处理完。我不能让我姐一个人面对。”岳烁磊用陈述的语气说着，仿佛与己无关。
鱼小晰觉得那只叫内疚的虫子啃得自己满身不自在。
开车的孙婷婷发话了，她说：“小鱼，你回去吧。现在你要是跟着他去a市不合适。我送他回去，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想也是有理，鱼小晰便下了车。她回头又敲了敲窗玻璃，岳烁磊把车窗降下来。她弯腰对他说：“你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岳烁磊这才有些动容的神色，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说：“能等我回来以后再做决定吗？”
她明白他指的什么。也只能点点头。
尔后，她站在路边一直目送他们到再也看不到车子的尾灯。
鱼小晰回了小院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胖婶家的门用几块木头暂时固定着。小白狗被放在院子里。见她来了摇着尾巴扑过来要她抱抱，她摸摸它的脑袋。
她不知道乔阳走没有。私心里她是希望他已经离开了的，可是回到家后看到他端坐在沙发里，徐成站在旁边，沈春华则带着两个孩子在里屋。
他也挂彩了。加上之前在伦敦受的伤，看起来比岳烁磊来得要严重许多。
“怎么不叫徐成带你去医院看看？”她站在门口跟他说话。
“在等你。”乔阳闷声说，一副憋气的样子。
叹了口气。鱼小晰转过身说：“那走吧。”
于是她跟着乔阳又来了医院。同样的急诊室，同一个医生。同一个护士。那护士见又是鱼小晰带来一个受伤的男人，这个的气质看起来比之前那个还要不一般，心里就很疑惑。
“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护士端着治疗盘走过鱼小晰身边时，问。
“就是……出了点误会……”鱼小晰语焉不明掩饰过去。
“他头上那个，我怎么看着像是枪伤？他怎么伤的？之前在哪里做得处理？伤口缝合太有问题了，给牲口缝也不至于缝成那样，得拆了重缝。”护士又是追问又是埋怨的。鱼小晰忙解释：“不是的，他只是摔倒了，被一块石头磕得。在乡下地方受的伤，当时找了一家小卫生所做了紧急处理。”
听完她的话，护士瞟了鱼小晰一眼便进了治疗室。鱼小晰却吓得够呛。
乔阳的伤口被处理好后，警察便来了，带着乔阳去了别处盘问了许久，最后还是把他放了回来。鱼小晰跟他一起出了医院才着急地问：“你会不会有事？那个护士看出来你中的枪伤。你怎么跟警察解释的？”
乔阳抿着薄唇看她几眼，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上了车，她发觉他的手心怪热的。
没用得着吩咐，徐成发动汽车就走。
“去哪里？”鱼小晰问他。
乔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问了自己的问题：“如果我被遣返回英国，你会跟我去吗？”
“遣返？为什么？”鱼小晰瞬间就被他转移成功了注意力。
“我受的是枪伤，医院有鉴定书。”乔阳道。
“枪伤又怎么了？又不是持枪了，他们凭什么要遣返你？”鱼小晰便担心起来。
“因为我不肯告诉他们受伤的原委，他们说我对社会稳定有威胁。”
乔阳话里的他们自然指得是那些警察了，警察下得命令不是好玩的，说执行就要执行。鱼小晰瘪了嘴巴，看着面色如常的乔阳，他倒是没什么感觉，他难道不想一想一旦遣返应该，奕阳怎么办？公司的股票怎么办？
乔阳扭头看着她，又问了起初的问题：“我回英国的话，你去不去？”
鱼小晰略一思索，问他：“你会去多久？”
“这不一定，要看警察的裁决。或者几个月，或者终生不许入境。”乔阳看着她说。
一个枪伤而已，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她在国内生活了二十七年，从没发觉这个社会对于治安的要去如此吹毛求疵。或者这是国内对于外国人的特殊关照？但凡有隐患者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你考虑你自己的心情就好。孩子跟你妈妈的签证我可以帮他们办好。只要你愿意，后天就可以准备去伦敦了。”乔阳补充一句。
鱼小晰没想到乔阳已经想得如此缜密了。她也没想到对于孩子的事情他接受得如此之快，本以为他知道后必然会对她进行一场抨击惩罚，可他现在的表现就像早就知道此事似的，太平静了。可要说他早就知道孩子的事情，那今天他见到念阳时候的表情又着实不像那么回事。
他总是让她猜不透。
谈到去伦敦这件事，鱼小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