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她问。
没有娇羞没有愤怒,一夕间,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到离婚时的状态。
“苏苏……”
“你的伤好了吗?”苏玉琢打断男人的话,目光看向他的手臂,“如果好了,可以回去了。”
萧砚看着她,顿了数秒,用力一拉将人抱进怀里。
苏玉琢提线木偶一般,并不反抗,也没生气。
她甚至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看着萧砚,“又想亲我?”
话落,她踮起脚尖,主动吻向萧砚的唇。
冰冷机械地辗转缠绵,以往只要一个吻,萧砚就会被撩起一团火,但这次,他只感受到敷衍和冷淡。
“可以了吗?”
吻了一会儿,苏玉琢离开他的唇,冷声问。
萧砚看着她任宰任割的无所谓态度,眉头紧紧拧起来。
他宁愿苏玉琢跟他撒泼跟他发火,也不愿看到她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她的眼睛,宛如枯木,没有一丝生机。
“若你还不满足,可以去你房间。”苏玉琢说着,拉萧砚就朝他房间走去,推开门,她将手里的换洗衣服搁在沙发上,然后掀起T恤两侧下摆,双臂交叉往上一抬,凝脂般的身体呈现出来。
脱完最后一件,她转身,像个机器,说:“快点吧。”
萧砚走去梳妆台,把烟蒂头按灭在烟灰缸,又点起一根。
连吸了好几口,他开腔:“集团那边出了点事,明天我要回去一趟。”
苏玉琢:“嗯。”
接下来是冗长的一段沉默。
“你不要,我先走了。”苏玉琢说。
萧砚不语。
苏玉琢只当他是同意了,一件件有条不紊地穿上衣服,拿起沙发上的换洗衣物,拉开门,她没立刻迈脚出去,在原地顿了顿,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她嘴里溢出来。
“回去就别再来了,这里并不欢迎你。”
……
萧砚自幼生活在优渥而尊贵的环境里,为一个女人一而再纡尊降贵,甚至是低三下四,已经做到了极限。
他应该也厌倦了。
他早该厌倦了。
微烫的水流兜头洒下来,苏玉琢闭着双眸,微微仰着脸。
一道道细小的水流从她脸颊淌下来,分不清其中有没有眼泪。
许久,她低下头,捂着脸轻轻啜泣。
姐姐是她和萧砚之间的一道墙,墙上生出针来,苏玉琢离萧砚越近,冰冷尖锐的针尖便朝她身体里扎得越深。
那晚在梦里,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姐姐对自己的失望和愤怒。
翌日,苏父早早起来给萧砚做早餐,萧砚刚吃完,郑进过来了,苏父招呼他也吃一点,郑进连连摇头,客气道:“我吃过来的,苏老先生您别忙了。”
“真吃过了?你可别跟我客气。”
“我还能骗您?”郑进道:“我们也要赶路,就不耽搁了,苏老先生再见。”
苏父将两人送到路边。
郑进打开后车门等着萧砚坐进去,在萧砚上车前,苏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萧砚抬头,冷峻深邃的视线落向三楼某扇窗户,“再说吧。”
这个回答苏父有些意外,但也理解,是二丫头太过分了,最近这一个星期,她躲萧砚躲得他都看不过去了,说了她几回,那丫头左耳听右耳冒的,简直管不了了。
“小郑,路上慢点开。”
苏父最后叮嘱一句。
郑进道:“放心吧苏老先生,我会注意的。”
萧砚来时,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带。
苏父去他房间收拾的时候,看见他把换下来没洗的衣服丢在垃圾桶里,暗暗一叹,弯腰将萧砚丢弃的衣服捡起来。
拿出去正要洗,苏玉琢披散着头发从楼上下来。
“阿砚走了,你满意了?”
苏玉琢不言。
“叫我说你什么好?对人忽冷忽热,我要是阿砚,早不理你了,瞧把你给惯得。”
苏玉琢:“……”
“把阿砚这两件衣服洗了,没准过几天他还回来。”苏父直接把萧砚的脏衣服塞进苏玉琢怀里。
苏玉琢:“……”
“我告诉你,错过了阿砚,你以后后悔了,别指望我安慰你,我不骂你活该已经对得起你妈了!一天天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苏玉琢:“……”
“回头把碗洗了,懒得在家看你,我出去一趟!”
苏父这回是真生气了,苏玉琢长这么大,很少见他情绪这么失控。
大门‘嘭’地被关上。
苏玉琢:“……”
萧砚换下来的衣服,正是昨晚在楼梯上见着时穿的酒红色那件,苏玉琢鼻尖嗅到一股浓浓的烟味,有些呛鼻,不知道昨晚那人抽了多少根烟。
医生的话看来又被他抛在脑后了。
……
接到萧爱电话时,苏玉琢已经洗好那两件男人衣衫,正准备拿衣架撑起来晾上。
萧爱这些天跟王锦艺去了曼谷。
这是苏玉琢从她的朋友圈看到的。
“什么情况?苏苏,我刚从曼谷回来,就听说三哥到你家去种地了,你们和好啦?”
“他今天回去了。”苏玉琢声音清淡,实话实说。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来?”萧爱音量不高,但音调高,听起来心情很好。
“这里挺好的。”
言外之意,不打算回去。
听了这话,萧爱愣了片刻,“你什么意思?你没跟三哥和好啊?”
苏玉琢不语。
“三哥抛下公司去你家种地了,你都没感动啊?”萧爱哼了一声,“你这女人心肠也太硬了。”
“我要是三哥,我就找个比你年轻比你好看比你温柔的大美女当老婆,气死你!”
“……”萧爱说话间,苏玉琢已经把那两件衣服晾好。
清风徐来,吹得衬衫轻轻摇摆。
苏玉琢看着,不由失神。
萧爱是什么时候挂掉电话的,她也不知道,心情和头顶灰蒙蒙的天一样,阴沉沉的。
“二丫头!”
大门口忽地传来邻居的声音,接着邻居推门进来。
“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来我家?”
本来苏玉琢是为了躲萧砚,借着跟邻居学绣花的理由,结果她人聪慧,学了一周,比邻居会的针法还多,现在是邻居缠着苏玉琢教自己一直没学会的一种复杂针法。
苏玉琢敛下情绪,笑了笑,“我收拾一下就来。”
……
“嘶!”
苏玉琢第十一次扎到手指,邻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是怎么了?才一个小时,都把自己手指头扎成马蜂窝了。”
苏玉琢:“……我没事。”
“是不是萧老板走了,你担心了?”邻居眼露促狭,“不是说萧老板都准备娶你了吗?你还怕什么?”
“没有的事。”苏玉琢不想以后村里人都把她和萧砚绑在一起,索性说清楚,“他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邻居一愣,“什么意思?他不要你了?”
苏玉琢垂眉敛目:“算是吧。”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很快,全村都知道萧老板不要苏玉琢了,本来不服气的那些人,说得更过分,说苏玉琢被人玩腻了,又被甩了。
村书记上过几次门,每次都拐着弯打听苏玉琢和萧砚的具体情况,苏父是个老实人,实话实说,告诉书记萧砚是公司出了点状况,回去处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
听在书记耳朵里,简直就是坐实了外面的谣言。
苏玉琢一度陷入攀高枝不成,反蚀把米的负面言论里。
她并不解释,哪怕亲耳听见过,也只当没听到。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来到十月中旬。
这天晚上,晚饭后,苏玉琢洗完漱,坐在书桌前,用笔记本码字。
回来后她一直没找工作,但生活费总要有来源,于是通过一个学姐加了个群,在群里面可以接一些代写的活。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正指尖若飞地敲键盘。
“苏苏……”电话是宋羡鱼打来的,“苏苏,景二叔出事了!”
苏玉琢指尖一顿。
只听宋羡鱼又说:“具体的我不清楚,刚才听临渊接电话,提到景二叔在医院抢救,好像……好像挺危险的……”
苏苏迈不过姐姐那道坎,找点事刺激刺激,打通任督二脉,就能想通了。
说几句无关紧要的。
话说某瑶某一天去看电影,看见电影院旁边有个瑜伽馆,正好一直对瑜伽很感兴趣,就过去咨询,想着价格合适的话就报一个。
然后,人家教练正在教学,某瑶就趴着玻璃门看了许久。
等教练终于发现我是个对瑜伽感兴趣的娃儿,出来接待的时候,某瑶猛然惊觉,她居然是我的高中同学!
本想假装不认识的,毕竟过去十来年,某瑶上学的时候又是个胖姑娘,现在……有点瘦。
结果人家一上来就说:“我们认识吧。”
后来,她成了我的瑜伽教练。
某瑶只想说,缘分这东西,该来的时候,拐着弯都会来。
第362章 景二叔出事了(2)
杜文建去广东出差,一直忙到今天下午才回家来。
晚上杜母把金晓燕叫过来吃晚饭,想着借机增进杜文建和她的感情,杜文建不知道跟母亲说过多少遍对金晓燕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可在云城这样的小地方,不管男女,过了二十五还不结婚,就要被人说闲话的。
杜文建快三十了,杜母急得不行。
“对晓燕没感觉也行,那你就给老娘带个有感觉的回来,要带不回来,就给老娘闭嘴!”
杜文建出差一个月本就身心俱疲,懒得跟母亲拌嘴,吃完饭便回了房间,留她自己应付金晓燕。
苏玉琢匆匆跑来杜家时,金晓燕还在跟杜母聊家常。
“杜大哥在吗?”
苏玉琢跑得太急,剧烈喘气。
下午那会儿看见杜文建开车回来,杜家门口也停着车,她猜测杜文建是在家的。
杜母见她样子慌张又焦急,眼中带泪,忙道:“他在屋呢,出什么事了?”
“我要去机场,能不能麻烦杜大哥送我过一趟?”苏玉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嘴角扯出笑容,“没有司机愿意到这来接我,真的麻烦了……”
杜文建在屋里已经听见苏玉琢的声音,出来瞧见她这副样子,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没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道:“走吧。”
“谢谢。”
苏玉琢跟在他后面往外走,车子引擎声很快消失在耳边。
金晓燕目睹这一幕,坐在沙发里,手指紧紧揪着裤腿布料,眼底能喷出火来。
她来这这么久,杜文建连句话都没跟她说,苏玉琢一来,就把他的魂给勾走了。
“哎呀,这二丫头也不知道什么事,这么急。”杜母站在门口,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二丫头这孩子向来不声不响,这都急哭了,看来是遇着大事了。”
杜母说完,一转身,看见金晓燕绷着一张脸。
自家儿子对人家爱答不理,她这当妈的哪里看不出来,现在这么积极送别的女孩去机场,金晓燕生气倒也是人之常情。
“这天还挺闷的,你坐着,我给你切点西瓜来消消暑。”杜母笑容满面,想缓和金晓燕的情绪。
金晓燕却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
言罢,她直接往外走。
她是喜欢杜文建,但还没到可以任他忽视羞辱的程度。
杜文建刚才的行为,让金晓燕感到深刻的难堪。
“晓燕……”杜母追在后头,“你别生文建的气,他是热心肠,二丫头肯定是遇着大事了,都是邻居,帮个忙也没什么,你是个大度的好孩子,别跟他一般见识,等他回来,六婶好好说说她,下次再热心帮助谁,一定要经过你的同意……”
“不用这么麻烦,我跟文建哥哥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哪有资格过问他的事。”金晓燕态度有点冷,“你回吧,我自己能走。”
杜母望着她的背影,深深一叹。
她那倔强儿子,什么时候能想通啊?
……
另一边,苏玉琢一路沉默。
杜文建想问问她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走出去大概有一半路程,杜文建看了看导航仪上的时间,已经十点零五分了。
酝酿了一下,他开口:“你要去哪儿?几点的飞机?”
“十一点十五分。”长时间没开口,苏玉琢的声音有些沙哑,“去京城。”
杜文建一个月不在云城,不代表这边的事他不知道。
外面说萧砚不要苏玉琢了,杜文建是不信的,想必是有什么内情,外人不知道而已。
“去找他?”
杜文建沉默片刻,问道。
内心奇怪地没有多少波澜,这一个月的忙碌,让他接受了一些事实。
“不是。”
苏玉琢的否认,倒叫他怔了一下。
见她没兴致说话,杜文建压下心底的疑惑。
到机场,他陪苏玉琢去取票。
经济舱已经没有座位,她定的是头等商务舱。
又陪着她排队检票。
杜文建站在警戒线外,看着苏玉琢过完安检,他忽然出声叫住她。
“苏妹妹。”
苏玉琢回头。
杜文建嘴角带着笑,说:“不管你去京城为了什么,我希望你所遇到的任何事,都往好的一方发展。”
苏玉琢微笑:“谢谢。”
……
抵达京城,已经凌晨一点三十五。
苏玉琢出了机场,很容易打到一辆车去京城军区医院。
景逸身份特殊,如今受了重伤,医院方面戒备森严,苏玉琢被拦在一楼电梯门口,想打景逸的电话,又想到他正在抢救,手机未必有人接,于是电话打到宋羡鱼那里。
挂了电话,等了有十分钟,景博渊下来。
“进来吧。”他面无表情,抬手挡住电梯门。
苏玉琢跨进去,顺嘴道谢。
坐电梯上三楼,苏玉琢抬眼一望,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气氛是显而易见的紧绷和严峻。
穿过两条长廊,拐过三个弯,景家人的身影映入眼底。
抢救室的灯还亮着。
个个脸上沉默又沉痛。
景老夫人老泪纵横,“好孩子,你怎么知道的?”
苏玉琢没回答,心急地问:“爸怎么样了?”
景老夫人失声哭起来,又压抑着,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低闷的抽泣声。
苏玉琢明白了,心脏一阵阵缩紧,鼻梁一酸,本就红肿的眼眶落下泪来,季仪和景家几个女孩都湿着眼眶。
尤其是闻人喜。
坐在休息椅上,简直哭成了泪人儿。
苏玉琢注意到她肚子高高耸起,显然有六七个月的身孕。
没人告诉过她闻人喜怀孕了,骤然看到,苏玉琢心底涌出复杂的情绪。
“你这还大着肚子呢,可别哭坏了。”季仪坐在她身边安慰,“二哥不会有事的,你相信他,他不会丢下你跟孩子。”
闻人喜情绪更加崩溃,“是我连累了他……要不是因为我……他、他不会……”
苏玉琢在电话里听宋羡鱼讲了。
景逸和闻人喜遇袭,景逸为了保护闻人喜,被枪击中。
但事情的具体经过,除了当事人,没人清楚。
“我真后悔……”闻人喜双手捂着嘴,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接一颗往下落,“我不该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跟他置气,我为什么要跟他生气?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婚礼,不要孩子,什么都不要,只要他活着,我只要他活着……”
“说什么傻话,孩子都快七个月了,听见你这话,要闹情绪的。”景老夫人听不得闻人喜说不要孩子的话,抹着眼泪责怪。
闻人喜哭着,满身的彷徨。
苏玉琢靠墙站,闻人喜的话一字不落钻进她耳朵里,闻人喜的悔恨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