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护士走后,季临渊俯身抚摸宋羡鱼的脸,“好好待着,我很快回来。”
女孩却拉着他的手,声音脆弱:“别走……”
季临渊深邃的视线看了了她片刻,终究没狠下心放她一人在这。
浑浑噩噩中,宋羡鱼听见他磁性好听的嗓音:“买袋红糖和热水袋到京和医院……你看着办……”
疼痛从小腹往全身辐射,忽然胃里一阵难受,来不及拿垃圾桶,宋羡鱼直接吐出来。
意识到吐到了男人身上,宋羡鱼十分抱歉,边说对不起边伸手要替他清理干净。
手腕被男人握住。
耳边是他温柔而包容的声音:“还难受吗?”
宋羡鱼看着季临渊挺括大衣上的污秽,她自己瞧了都嫌恶,他却一点也不介意。
她摇了摇头。
季临渊扶她慢慢躺好,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清理衣服,出来后又把地板和床单弄干净。
宋羡鱼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心底生出说不上来的安心和感动。
人在脆弱的时候,一点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
不知过去多久,邵允提着保温盒过来。
进病房,看见的是季临渊握着女孩手的一幕,男人的眼神温柔地包裹着宋羡鱼的脸。
听见开门声,季临渊转头看了一眼,随后把宋羡鱼的手塞进被子里。
“我老婆也会痛经,每次我都用红枣和姜丝煮红糖水给她喝,很有效果。”邵允轻声说着,把保温盒放在茶几上,“她睡着了?”
季临渊点点头,“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邵允从袋子里掏出电热水袋,“这是我老婆捂肚子用的,前两天刚洗过,干净的,不嫌弃的话先给她用着,这时候到处关门不好现买。”
他把热水袋插上电才走。
宋羡鱼睡得并不沉,听见了邵允的话。
过了没几分钟,季临渊把烧好的热水袋用围巾裹了两道,放在宋羡鱼小腹。
宋羡鱼跟着睁开眼。
季临渊扶她起来,“邵允刚才送了红糖水过来,喝点再睡。”
男人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
宋羡鱼目不转睛看着他,喝了一勺,弯唇说:“你知道么?我从十四岁开始,每次都这么痛,每次都是一个人……”
“其实我忍忍就好了,最多两天,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季临渊知道宋羡鱼寄人篱下的情况,养父母再如何疼爱,也比不上亲生父母,何况他见识过宋羡鱼养母是如何放任自己女儿欺负宋羡鱼的。
没有生母在身边的孩子,总会比别的孩子少很多东西。
“以后有我在。”季临渊指腹擦了擦宋羡鱼嘴角的水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宋羡鱼鼻子发酸,“你不会有一天厌烦吗?”
“你别嫌弃我老就行。”季临渊温柔一笑,指背刮了下宋羡鱼的脸颊。
没想到他还记着宋羡鱼曾说他年纪大的话。
“我那是口不择言,故意气你的,其实我不觉得你老,一点都不。”
季临渊低声一笑,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还疼吗?”
宋羡鱼抱热水袋的胳膊紧了紧,莞尔:“好多了。”
一碗红糖水喝完,季临渊扶着她躺下。
胃和小腹都暖暖的,确实缓解了很大的痛苦,宋羡鱼看着只穿了藏蓝毛衣的男人,轻软的声音撒娇:“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季临渊脱了皮鞋上床,两人挤在小小的病床上,身体紧紧挨在一起。
宋羡鱼在他的怀里慢慢睡去。
……
第二天。
因为身体不舒服,宋羡鱼打电话给柳沁雨把当天的工作往后推了推。
上午李医生过来给宋羡鱼诊脉,诊完之后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季临渊跟出去。
“病人原本是虚寒,阳气不足,寒由内生,后来应该是受寒气侵体,加重了阳气的损害,所以才会手足冰冷,经痛难忍,月经不调。”
“有没有办法治疗?”季临渊开口问。
“中医治疗不像西医那样快速有效,而且病人宫寒十分严重,我先帮她开点调理脾肾的药,要坚持服用,效果怎么样,得看她的身体素质。”
季临渊点头,“麻烦李医生。”
李医生笑:“好在病人还年轻,用药调理个几年,应该不会影响生孩子。”
“这个还请医生不要告诉她,她年纪小,难免胡思乱想。”季临渊郑重叮嘱,字里行间都是对女孩的关心和爱重。
李医生点头:“这是自然。”
说完她准备走,回头瞧见程如玉站在后面,“程主任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程如玉还是那副两手插兜的嬉笑模样,“我正大光明站在这,怎么就成听墙角了?”
李医生一笑:“你们聊,我还有事,开了药让护士把单子送过来。”
“李医生慢走。”程如玉冲人背影喊了一句,扭头看向季临渊:“没想到你未来媳妇痛经这么严重,再过个几年,你都过不惑了,要是生不出孩子,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我还挺愧疚,撮合你们俩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程如玉幽幽一叹。
季临渊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是月下仙人?撮合一对成一对?”
“难得听你开玩笑,这事对你就一点影响没有?”程如玉惊奇地看向季临渊,“虽然我一直希望你能早点找个人结婚,你宋羡鱼的好,也是觉得你对她有些不同,说实话,我并不太明白你喜欢那丫头什么?年轻美貌?你身边年轻美貌的女人一抓一把,可爱?几次接触下来,没发现她有哪里可爱,反倒警惕心太强,跟个刺猬似的。”
“聪明?能把你吃得死死的,应该有几分聪明……”程如玉胡乱猜测,季临渊抬脚就走。
“哎,我的话还没说完!”程如玉在后面叫。
季临渊没理。
回到病房,宋羡鱼问:“医生把完脉就走了,她怎么说?”
第132章 逆鳞不可触(一更)
“让你喝中药调理身体,不要再受凉。”季临渊坐在床边,倒了杯热水递到宋羡鱼手里,视线深邃温润:“你的工作性质,有时候需要挑战身体极限,努力上进是好事,身体同样重要。”
宋羡鱼觉得他话里有话,接着想到在玉龙雪山那次的拍摄,酷寒的环境中穿裙子,一场拍摄下来浑身没了知觉。
“有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既然能坚持下来,说明人体是能承受的,一份工作再难,总归有人愿意去做,坚持下来的大部分都成功了,中途放弃的也大部分一事无成。”
宋羡鱼隐约知道季临渊想说什么,拉着他的手,“痛经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我从小就这样。”
季临渊看着她。
“除非,已经很严重,严重到不能正常工作了?”宋羡鱼直直回视男人的眼睛。
片刻,季临渊轻声一笑:“脑子是越来越灵活,都学会套话了。”
“我可不敢班门弄斧。”宋羡鱼靠在季临渊肩上,“医生是不是说我很严重?所以你才想让我放弃模特的工作?”
“没你想的那么重。”季临渊一带而过,然后换了个话题:“快开学了,你打算怎么安排工作和学习?”
男人的口吻有点老师考察学生的感觉。
“这个我想好了,尽量把工作安排在周末和节假日,不会总请假。”宋羡鱼笑了笑,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我知道目前而言学习重要,放心我不会耽误的。”
季临渊摸了摸她的头发,“肚子还疼吗?”
宋羡鱼笑:“没昨晚那么疼了。”
这时季临渊手机忽然振动。
是工作上的电话,男人边接起手机边走向阳台。
低沉的磁性男嗓隐约传来。
“让那边的人配合调查,不得有半点隐瞒。”
好像出了事。
季临渊又说了两句,宋羡鱼从他严肃的语气里听出铁面无私的味道。
等他结束通话回来,她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这边不用陪。”
季临渊刚要说话,手机又振动。
宋羡鱼笑得甜美:“看来事情很急,你快去吧,我这要是有事就给你打电话,这样总行吧?”
季临渊确实有点事,“我叫洪姨过来陪你。”
宋羡鱼点点头。
他走了没一会,程如玉过来,手里拎着中药包:“李医生开了药方,我正好没事,就去楼下帮你拿了,回去用砂锅熬,李医生写了具体步骤,给你放袋子里了。”
说着,他把药放在茶几上。
宋羡鱼:“谢谢。”
程如玉一瞬不瞬看着宋羡鱼精致的脸,微微上挑的双眼自带三分春意,漂亮是漂亮,可这样的漂亮女人季临渊身边不少。
“刚才瞧见临渊一个人走了,怎么不留他陪你?”
宋羡鱼弯着唇:“他公司有事,我又不是大病非他照顾不可。”
程如玉:“那么大集团,每天都有事发生,况且公司那么多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有能力处理事情,你要开口留他,以他对你的感情,肯定会留下来陪你。”
宋羡鱼:“那我更不能强留他了,我应该珍惜他对我的好,而不是消耗他给我的宽容。”
闻言,程如玉忽然笑起来。
宋羡鱼不明白他笑什么。
只听程如玉又说:“我一直希望临渊早点结婚,可他这么些年身边一直没个亲近的女人,直到你出现。”
程如玉看着宋羡鱼,“他对你不同,虽然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但还是想撮合你们,现在看来你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最起码还算懂事。”
懂事又漂亮的女人,只要不太笨,男人都不会讨厌。
宋羡鱼垂下眼,“你知道他有个妹妹吗?”
程如玉点头:“知道,临渊回季家前就不在了,没人见过。”
“那知道她的名字吗?”宋羡鱼又问。
程如玉摇头,“只知道临渊小时候为了她放弃回本家的机会,叫什么……倒是没听人提起,他妹妹智力不好,不被季家承认,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估计知道她名字的也没几个,你问这做什么?”
宋羡鱼微微一笑:“听说他为了妹妹不过生日,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其实一直有个疑惑存在她心头,既然她长得像季临渊的妹妹,名字也一样,为什么季家的人那么淡定,好像对此并不知情。
反倒程家那位夫人似乎知晓此事。
思及此,宋羡鱼看向程如玉:“你和临渊关系那么好,都不知道他妹妹的情况,估计除了他,没人知道他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说完,她视线落在药包上,跳过话题:“不知道这药苦不苦?”
“良药苦口,中药哪有不苦的。”程如玉站起身,“我还有手术,不打扰你休息。”
……
洪姨进病房,宋羡鱼正靠在床头看书。
“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怎么还看书?”洪姨典型爱唠叨的中年妇人。
宋羡鱼依言放下书,“洪姨,您能给我讲讲临渊的妹妹什么样吗?”
以前没问,是因为排斥自己与那薄命的女孩相像,也因为不敢问,怕了解之后,会发现自己和那女孩有更多相似的地方。
现在,她想多了解一点,那个让她和季临渊有了交集的女孩。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心理转变,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洪姨闻言有些怔,眼神躲闪:“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宋羡鱼微笑:“我已经知道了,我和临渊的妹妹有一样的名字,有相似的面貌,也知道他对我的好是因为他妹妹。”
洪姨恍然:“你流产后忽然跟小渊分开,就因为这个?”
宋羡鱼没否认,“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
洪姨轻轻一叹,“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不想影响你们的感情,你虽然像小渊的妹妹,可他对你的好我看在眼里,绝不是虚情假意……”
然后,她娓娓讲起埋藏在岁月里的那个女孩。
宋羡鱼最后听睡着了。
洪姨帮她把被子掖好,随后接到季临渊的电话。
“她睡着了,挺好的。”回答了对方的询问,洪姨又说:“她刚才让我给她讲你妹妹,还说知道你对她好是因为她像你妹妹,她怎么知道的?我担心影响到你们的感情,特意把你妹妹的东西都藏了起来,知道她像你妹妹的也没几个人……”
说到这,洪姨声音一顿,“是不是小静?”
季临渊不语,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
“真是她?这孩子糊涂啊!”洪姨痛心疾首,继而想到更多:“小鱼孩子没了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我早劝她跟小秦好好过日子,她非要折腾……”
“洪姨。”季临渊淡然开口:“我这边还有事,替我照顾好她。”
掐断通话,站在玻璃墙前点了根烟抽着,邵允敲门进来,看见的是男人挺拔深沉的背影,单手插裤袋的模样,透着股说不出的稳重成熟。
季临渊转头吐了口烟,萦绕的白雾朦胧了他深刻的五官。
“那边传来消息,从林逾静办公室搜出她与宝隆集团私下签订的协议,协议里写明购物广场采用最便宜的建筑材料,而她上报给集团的合同却都用高档材料,这次她只怕要倒霉了。”
阴阳合同是生意场常见的获利手段。
VINCI在深圳投资了购物广场,林逾静过去就是负责这项投资项目,一遍程序走下来,一个月前开工,原本一切顺利,谁知两天前有个拆迁户忽然跑到工地上闹,说是拆迁款没到他手里,不同意拆房,甚至要求赔他房屋。
经了解,被拆掉的老房子是他哥哥的,拆迁款自然到了房屋产权持有人手里,他去哥哥家要求分一半的拆迁款,被哥哥一家拒绝了,就到工地上闹。
这种无赖林逾静不知道对付了多少,她自有一套办法叫闹事者乖乖滚回去,没想到,今天一早闹事者竟一头撞在挖掘机上,当场晕了过去。
风声走漏,当地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因为涉及人命,上头派人下来调查。
这种事不是建筑公司和投资公司的责任,说清楚就过去了,最多赔偿伤者医药费,调查人员却在这时接到项目负责人存在违规商业行为的举报。
深入一调查,查出了阴阳合同的事。
“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林逾静什么人我很清楚,她这些年利用集团的关系人脉私下开公司做理财,赚了不少钱,绝不会贪图这次项目的工程款。”
事实上,以林逾静的能力,要不是为了季临渊,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VINCI,而是出去自己闯荡,这时候估计早就是风投圈的女强人了。
“这事传出去,她的信誉将会毁于一旦,以后别想在商业圈立足,她手底下的那家小公司估计也保不住了。”
理财公司负责人是否值得信任,可直接决定公司生死。
季临渊走回大班桌将烟头按进烟灰缸,“她图不图这笔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了,给那边打电话,谁都不许插手此事,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
男人的声线平淡,透着一丝冷意。
邵允看着季临渊凉薄的面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寒意,有个念头在脑海里缓缓浮现。
离开总裁办,他给深圳那边打电话问情况。
宝隆集团的项目负责人已经承认与林逾静签阴阳合同,林逾静身边的助理也指认林逾静曾让她陪同去见宝隆的项目负责人,还提供了当时的谈话内容,VINCI要是不管,林逾静这次肯定要身败名裂。
正想着,邵允手机有电话进来。
他看了看屏幕,是秦戈的号码。
“邵大哥,小离出事了,你帮帮她,你知道她不会做对不起VINCI的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
邵允:“我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