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才睡门口。”俞忱远哼笑一声。
宋川大概是不想当狗,终于乖乖地站好让俞忱远开门。
俞忱远将自己罚站的宋川拖进屋里,两人站在沙发边,宋川就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怎么都拽不下来,他不禁又喊道:“小川,放手!”
“我喜欢你呀!我不放。”宋川眯起眼睛,像猫一样蹭着俞忱远的脸颊。
“小混蛋,看清楚!我是你哥!给我去洗澡睡觉!”俞忱远的声音高了两度,动作却只是轻拍了拍醉鬼的脸,带着哄小孩的意味。
宋川看似听话地嗯了一声,结果手没放开,倒是脚下一绊,整个人跌进沙发里,连带被他搂住的俞忱远一起。他扬起嘴角露出得逞的浅笑往外侧了侧身,俞忱远就陷在他和沙发靠背之间。
俞忱远挣扎了两下宋川反而搂得更紧,把下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地说:“哥,我喜欢你,晚安。”
他哭笑不得,宋川的呼吸却平稳下来。
真的就这样睡着了?见宋川没了动作,俞忱远不由伸手掐了掐宋川的脸,“你真是!这样让我怎么睡!”他皱起眉,又自言地补了一句,“一点也没小时候可爱了,脸捏起来一点肉都没有!不长大多好!”宋川童年期肉嘟嘟的圆脸没少被他掐。
客厅里安静了许久。
“小川。”俞忱远等不到宋川动,只好继续叫,他的目光落在宋川皱在一起的眉间,不禁用手指抹了抹,低声说:“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不要皱着眉头睡觉啊!”
俞忱远说完,宋川的眉头松开了,连一直桎梏他的手也松开了。他从沙发翻身爬起来,然后站在沙发边看了宋川一会儿,再伺候他的小混蛋就寝。
虽然宋川浑身酒气,不过俞忱远深思熟虑还是决定不给宋川洗澡,他把沙发上的人捞起来,还不容易才弄进卧室扔在床上。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真实地认识到宋川真的不再是跟在他屁股后耍赖的小孩了,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他照样给他脱鞋脱衣服,然后放进被子里。
没出一分力的小混蛋躺在床上还在闹腾,嘴里瞎哼哼地拒绝盖被子,俞忱远安抚了半天他还是一脚把被子踢了。从小宋川就有这个毛病,就是恨不得脱光了睡觉。俞忱远知道他是穿多了衣服睡着不舒服,认命地又把人捞起来,脱得只留了条平角裤,然后去浴室打水来给他从头到脚都擦了一遍,这时小混蛋终于觉得舒服了,满意地缩进被窝里安然睡过去。
“晚安,小川。”俞忱远拉严被子,退出房间。
当初宋纪坤把钥匙交给他的时候房子就已经装好,三居室房子留了两间卧室,剩下的一间和原本的书房打通成了一间大书房。宋川也不管宋纪坤是怎么考虑的,他理所当然地占了另一间卧室,不过刚开始他刚上大学,只是偶尔来住一天,然后久而久之房间里便摆满他的东西,自然地成了他的房间。
宋川躺在床上回忆往事,回忆了半个小时,房间外完全安静下来,他想俞忱远大概睡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口渴得厉害,但他并不是渴醒的,而是一直都醒着,从俞忱远把他扶下车起他就醒了,虽然四肢有些无力,但酒醒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床头放着一杯水,用保温杯装着,还是温的。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嘴角挂着没由来的浅笑。这些生活中无微不至的小事如同□□一般渗进他的骨髓里,他又怎么放得下让俞忱远去对别的人这么好。
其实宋川并没有醉,反而是酒精让他更清醒,清醒得无法忘记俞忱远订婚的请柬。所以他从来都不喜欢酒,相对更喜欢烟,而且烟瘾很大。两年前他一天就要抽掉一包半,后来俞忱远发现他烟瘾太大,强制让他减半,结果当然是无效。
后来俞忱远也不说他了,只不过口袋时刻揣着薄荷糖,只要见到他抽烟就把他嘴里的烟换成糖。再后来他就不敢当着俞忱远的面抽了,有时忍烟瘾忍得跟浑身被蚂蚁咬一样难受,他只好偷偷在卫生间里抽。不过很快就被俞忱远发现,那时起他买的烟常常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俞忱远替换成薄荷糖,有时在外面掏出烟盒摸出一把薄荷糖,他只得无奈地解释‘我这是心理安慰式戒烟,看烟盒过瘾’。
可即使如此,宋川的烟瘾仍没被戒掉,而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在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他都藏上一包烟,无论家里宿舍学校,等到想抽的时候就满屋子的找,有时找出来的烟也会被换成薄荷糖,就抽烟这事两人都搞得像特务打游击战一样。
宋川默默地从床缝里摸出一包抽了一半的烟,不禁笑起来,心想俞忱远搜查时似乎总是漏掉他的床。他起床套了身睡衣,庆幸地点起一根烟,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抽,满脑子想着俞忱远吞云吐雾,直到剩下的半包烟都光,他才把烟头消尸灭迹。
收拾好窗台宋川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可他躺上床翻来复去都毫无睡意,思想斗争半天最终理智战败。他偷偷摸进俞忱远的房间,床上的人睡得正沉,丝毫没有发觉房间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他蹲在床边,什么都没做,只是听着俞忱远的呼吸声发呆,呆到他终于有了睡意,再起身回房。
此时窗外天色将明,而他的爱情却再也等不来黎明,只能藏在黑夜里永远不得见光。
宿醉的感觉在第二天一早反应得淋漓尽致,宋川起床时头疼欲裂,他捂着太阳穴走出房间,俞忱远刚好买早餐回来。
“哥,早!”宋川勉强笑着打招呼,但皱在一起的眉头说明他半点都不好。
俞忱远把早餐放在桌上,淡然地斜了宋川一眼命令道:“过来。”
宋川老实地走过去,俞忱远拉开椅子让他坐下,一面替他揉太阳穴,一面说道:“活该,谁让你喝这么多的?”
“汪志飞让我喝的。”宋川正二八经地把责任推给了好友。
“他敢灌你酒?别哄我不知道你在他面前跟个土军阀似的。”俞忱远手下的力道重了一些,像是在给宋川应有的教训。
宋川不回答,扒开桌上的口袋,闻到肉包子的味他瞬间没了胃口。
“包子是我的。”俞忱远提醒地说。
宋川发现袋子里有个咬了一小口的包子,胃里的恶心感立马没了影,他随手拈起那个被咬过的包子一口吃下去还称赞道:“味儿不错!”接着他打开旁边的盒子,是一份小米粥,还配有一碟泡萝卜。
“一会儿去上班吗?要不然今天请个假?”俞忱远搓了一把宋川本来就乱的头发坐下来。
宋川一边喝粥一边说:“我刚去实习怎么能因为喝多请假!”
俞忱远盯着他笑了一会儿说:“现在逞什么能!忘了昨晚醉成什么样了,是不是?”
“嗯,忘了,我应该不会夸自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吧?”宋川一脸好奇地问,嘴角藏着笑,喝醉了会夸自己英俊潇洒的是俞忱远。
“那到没有,只是一脸鼻涕地哭诉失恋而已。”俞忱远用不跟你计较的眼神看着宋川,笑得很坦然,宋川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哥,我真的失恋了。”宋川认真地说。
“谁的青春不失恋,不是大不了的事,嗯?”俞忱远抛了个明白了吗的眼神。
“你不想听一下吗?”
俞忱远异常认真地空下双手,面向宋川,“你说吧。”
宋川愣了半晌无声地放弃,低头开始喝粥。
两人吃完早餐准备出门,宋川在衣柜里找衣服,背着门对外面的俞忱远喊:“哥,能不能送去我上班?”过了半晌没有听到回答,他穿好衣服出来,在客厅里看到了他姐宋思睿。
☆、第 3 章
宋思睿穿着妮大衣,身上沾着露气,看到宋川在也不惊讶,语气平常地问:“小川,昨天没回宿舍吗?这边离你上班的地方挺远的。”她的话不咸不淡,听不出讨厌也听不出好感。
宋川脸上保持着笑容回道:“昨晚跟朋友在附近吃饭,所以就回来了。姐,你这么早,吃早饭了吗?”他的态度同样带着三分疏离七分客气。倒不是宋川刻意,只是他和宋思睿的关系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姐弟情深,因为宋川是宋纪坤出轨生的孩子。对于宋纪坤年轻时的事宋川并不想作评价,但真正让他排斥宋思睿的原因是俞忱远,亲近连装也装不出来。
此时,宋川不经意地瞟过俞忱远,对方正细心地拍去宋思睿头发上的露气,语气温柔地说:“你干什么这么早?倒春寒还得冷一阵。”
“不说今天一起去试礼服吗?我过来跟你一起呀!”宋思睿不冷不热地往俞忱远脸瞟了一眼。
宋川正视着离他两步远的俞忱远,静默无声,他不知是想听俞忱远说什么。否认?还是承认?
“这几天忙。”俞忱远怔了半秒把视线转到宋川脸上,解释地说,“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这事,我跟你姐——”
俞忱远的眼神诚肯得像是真的忘了,但宋川并不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打断道:“我知道,昨天收到请帖了。”他强装无事地笑了笑,原本想再加一句恭喜,无奈实在说不出口。
“你给小川寄请贴?”俞忱远惊讶地问,就算宋川和家里关系再冷淡也不至于到寄请贴的地步。宋思睿满不在意地回答:“谁知道你没告诉他!我可不像你每天都见得着宋小少爷,再说我也给爸寄了!人人有份,你想要我也给你寄?”
俞忱远对她无语。
然而宋川介意的并不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或早或晚知道,他是压根就不想知道,不愿接受。可是他并没有什么立场不接受,人家从七八岁就定的婚约,就算中途两人并没有相爱,但终究还是要结婚,这才是事实。他又能怎么样?顶多这辈子都不喊俞忱远一声‘姐夫’。
“我上班要迟到了,这时候不好打车,哥,我先走了。”宋川几乎是落荒而逃,连俞忱远在后面喊他,他都没有应声。
宋家对宋川来说很多时候他都找不到家的感觉,尤其是俞忱远搬到外面住后。他在十岁前从来没见过宋纪坤,也从没有过爸爸这个概念,即使被同学嘲笑他也早就接受了他没有爸爸这个事实。
可某一天他独自将他养大的妈妈病逝了,在他还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时候。那时宋纪坤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说他是他的爸爸,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他妈妈生了他。宋川觉得这个理由蹩脚至极,可是却不知怎么反驳。
当年宋川的妈妈只是在宋纪坤厂里打工的普通女工,怀了宋川之后就偷偷回到农村,独自忍着白眼歧视将宋川养到了十岁。宋川相信如果不是他妈妈病逝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他妈妈是个平庸却坚韧的女人。那段时间他总是想如果爸爸能早点来,如果他一直有爸爸,那他妈妈是不是不会死?
所以即使宋纪坤将身份尴尬的宋川领回宋家他也没有半点感激。但现在他是应该感激的,宋纪坤至少让他遇到了俞忱远。
16岁的俞忱远第一次出现在宋川面前是他到宋家的第三天傍晚,那时俞忱远刚上高一,因为军训一个星期回来一次,而他回来的时候正到遇到在翻墙逃走的宋川。
10岁的宋川从并不算高的围墙翻出去,正好撞上俞忱远的自行车,他还顺口骂了一句脏话。
“你就是宋川,对吧!有门不走却翻墙,你属猴的吗?”
这是俞忱远对宋川说的第一句,伴着少年灿烂的笑脸,然后他就被俞忱远又扛回他刚刚逃走的‘家’。
之后很多年宋川愿意称那为‘家’都是因为那里有俞忱远在,那个第一眼就对他笑的少年,没有冷漠的打量,也没有睥睨的同情。即使现在他依然还能清晰地想起那时阳光下的少年身影,仿佛他们还是在大街小巷并肩牵手的年龄。
“宋川,中午吃什么?”
宋川抬头见坐对桌的妹子朝他这边直起脑袋,他才发现时间已经临近中午,而整个上午他什么都没做出来。
不等他回答,坐在旁边的男同事立即插话进来,“楼下新开了一家餐厅,一起去试试毒?”
宋川对吃向来很随意,尤其是在外面,这时旁边另外两个同事立即应声。
“好啊,好啊!听说生意火爆。”
“新店打折厉害吧,楼下的勇士说味道一般。”
“宋川只差你一票就去了。”
起头的男同事用殷切的目光望向宋川,宋川想了想点头回道:“那去吧。”他一锤定音,几人掐着点下楼。
都是新入职的实习生,年龄也都差不多,这几人平时就爱凑一起,所以一起吃饭气氛也很自然。宋川对桌的妹子下意识地等他入座之后才选了他旁边的位置,他很绅士地替妹子递茶杯,妹子嘴角弯起一抹羞赧的浅笑,小声地说:“谢谢。”
宋川并不应声,只是默默地继续给其他人递茶杯,意思很明显,他并没有对妹子特殊照顾,他也不想造成他人这样的误解。曾经在他刚刚踏进青春期的时候,他也想过将来要找个多漂亮的老婆之类的问题,可那些念头似乎只在他的青春期里一闪而过,等他发觉他有喜欢的人时,那个人已经就已经是男人了,还是每天都陪在他身边的人。那时他惊慌不已,每天都纠结在是直接告诉俞忱远还是直接推倒俞忱远之间挣扎。久而久之下来,他的感情世界就只剩下两种人,一种是俞忱远,另一种是觊觎俞忱远的人。
等了十分钟开始上菜,宋川正好接到俞忱远的电话,他自然地起身走到无人的过道里接听。
“哥,你的事完了?”宋川不想问礼服试完了这种问题,因为问下去会是继续问合不合身,好不好看,又不是为他穿的,问了他难受。
“完了,你吃饭了吗?”
“正要吃,晚上回家吃饭吗?我买菜过去?”
“不行,叔叔说今晚回家里吃,还嘱咐我一定带你回去!”
“我不去,你晚上早点回家。”说到宋纪坤宋川所有谦逊有礼的伪装都会自动退役,变得毫不留情。
“小川,他是你爸爸,吃顿饭而已!”
“我知道,跟他说下次吧,我忙。”
“下班我来接你,去吃饭吧,吃清淡点,不然胃要难受了。”
“哥!”宋川叫了一声却没说下去。
“怎么?”
“就想叫你。”
“小川。”
“什么事?”
“就想叫你,吃饭去吧!”
俞忱远挂了电话,宋川眉角下弯,露出不易察觉的浅笑,收起手机往座位回走。他刚入坐一个同事就八卦道:“给谁打电话啊?女朋友啊?”
宋川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坐他旁边的妹子,表情有些受挫。
几人吃过饭后匆匆回到充满暖气的办公室,过了午休,下午就忙碌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下班时间。宋川今天不想加班,其实是不想被俞忱远堵着,却没想到他第一个冲下楼,俞忱远就已经把车停在路边,笑意盈盈地盯着他走出写字楼的大门。
“哥,你今天翘班了!”宋川走到俞忱远面前。
俞忱远懒懒地靠着车门回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专程请假提早下班来接你的,不许讲条件!上车!”他说着拉开车门,标准的姿势请宋川上车,宋川悻悻地走到车门前,盯着俞忱远满眼心不甘情不愿,忽然他恶作剧地搓了一把俞忱远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欢沁无比地迅速钻进车里把车门锁上。
“小混蛋,忘了以前是怎么挨屁股的了,是不是?”俞忱远往车窗里面骂。
宋川把玻璃放下来,对窗外的脸严肃地说:“我现在脱了裤子给你打,你打吗?”
……
车开动起来,宋川第一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