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天下- 第15部分

　　高胜寒等待的这个人就是申长命。

　　高胜寒暗暗叹息，人就是这样有两面性，对主子的忠诚以及对待死亡的恐惧，一个人如果勘不破生死，当死亡的威胁达到自身难以承受的时候，在忠诚与死亡面前，大多数人会选择放弃忠诚。

　　但芸芸众生中，真正能够勘破生死大劫的人有几人？

　　况且高胜寒比谁都清楚，落入锦衣卫与东厂的手里，他们的手段又岂只是死亡的威胁？

　　有的人或许并不怕死，申长命也或许不怕死，但他们对付不怕死的人更有办法，他们的手段不仅能够残忍地让你的精神完全崩溃，更能让你彻底绝望——根绝一切的希望。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当达到承受能力的极限时，人的意志力脆弱的就成为虚设了。

　　锦衣卫和东厂有的是这方面的高手，让你的意志力从此不设防的高手。

　　高胜寒已经打听清楚，申长命并没有死，只是他费尽周折也没有查出申长命被关押在何处。

　　于是高胜寒只有用最简单或者说是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

　　不过，有时这种最简单最笨的办法往往就是最有效的办法。

　　高胜寒本不想用这个办法，但和诗华的一句话让他决定继续守下去。

　　——“申长命这个人并不坏，他对申相爷很忠诚，但他过不了莫言悔这一关，所以他一定很内疚很难过，他只要不死，就一定会去申相爷的墓前忏悔的！”

　　和诗华的话高胜寒听。

　　和诗华的智慧高胜寒服。

　　当有一天申长命真的出现在申时节墓前的时候，高胜寒差点高兴地跳了起来，他终于不用在等待。

　　——漫长无期的等待真的是件折磨人的事。

　　申长命真的来了。

　　他死了，可是又活过来了。

　　江湖道人的药让他死了，也从此摆脱了羁绊，死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他被当作死人处理了，可是他却活了。

　　当他挣扎着躲藏起来养好伤后，他决定到申相爷的墓前祭奠。

　　申相爷死了，因自己而死，而他是自己的恩公啊！

　　自己是申相爷的书僮，风风雨雨三十多年的恩主情谊啊，可是恩主却死了，是自己害死的他啊！

　　相长命在墓前边祭奠边失声痛哭：“相爷，是长命该死啊，那帮畜生真不是人啊，相爷，我陪伴您三十余载，您视我为亲兄弟，我出卖了您，还算是人吗？”

　　——“相爷，他们说害死你的是铁大侠，我不信，我知道是谁害死的您，那帮畜生早就盯上您了，您一生为官清正，他们视您如眼中钉啊！”

　　申长命语气渐渐坚定，“相爷，等我找到铁大侠，把真相告诉他，让他为您老报仇，小人再追随您于九泉服侍您老。”

　　高胜寒正想从隐身处出来，不想一声狂笑传出，墓前竟然出现了三位黑衣红帽的锦衣卫士。

　　高胜寒一看三人，吃了一惊，来人居然还是熟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十章　忠义难全虽堪怜，奸诈人心最难测（1）
第二十章　忠义难全虽堪怜，奸诈人心最难测

　　——“申长命，你果然没死，莫统领真乃仙人也！”

　　——“莫统领怀疑你诈死，果然不谬！”

　　——“如果你不死，莫统领断言你必会出现在这里，高高高！”

　　为首之人面色黑红，阴笑道：“申长命，你的命再长，遇见我们‘笑断愁肠’泣三声兄弟，只怕……，哈哈……”

　　“老大，他该叫申短命。”

　　“老二，他遇见我们了，叫申无命更合适。”

　　“笑断愁肠”泣三声是江湖中人对泣一声、泣二声、泣三声的称呼，泣家三兄弟因作恶多端，十年前就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们被“武林审判”组织给剪除了，谁能想到他们不仅没死，居然还做了锦衣卫，看他们的脸色过的似乎还很滋润。

　　他们三兄弟无论干什么都是同进退，嫖女人一起上，喝酒一起上，打架一起上，说话一起说……，但有个规矩从来不变，就是无论做什么顺序不会变。

　　——老大先上先说先喝先动手先……

　　泣家三兄弟对这个顺序也不是太满意，对喝酒打架等由泣老大先做老二老三没意见，说话每次都是老大先说，他们有意见，但意见更大的是在找女人方面，每次都是泣老大先上，泣老二老三的意见大极了。

　　据说泣老二老三为此与泣老大狠狠地打了一架，结果当然是顺序不变，只是泣老二的脑袋上多了一道刀痕，泣老三的肋骨少了一根。

　　泣一声看看申长命，阴阴地说道：“申长命，杀！”

　　泣二声立即恨声道：“申短命，死！”

　　泣三声更不甘落后，咬牙切齿地说道：“申无命，杀！死！”

　　申长命惨然一笑，知道自己再无生机，“相爷，看来苍天不开眼，不再给小人寻找铁大侠这个机会了，罢罢……”他本不会武功，挣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死就死吧，他闭上眼睛，引首待戮。

　　当泣三声兄弟的刀剑戟呼啸着即将刺入申长命身体的时候，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一下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此人只是潇洒地一挥手，泣三声兄弟的兵器已经到了人家的手里，随后一道雄浑的内力传至，三兄弟应声而飞退，可是凝结在他们身上的内力骤然增强，三人急忙运力抵抗，不想这股内力竟然又生新力，如此反复数次，三人已经把内功施展到了极限，却再也抵挡不住了越来越强大的这股内力，三兄弟口喷鲜血，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天地流仙？”

　　——“海外仙山？”

　　——“虚无公子！”

　　泣三声兄弟争先恐后地说完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十年前趁我们正在西京万花楼快活时暗算我们的，原来就是你？”

　　——“你就是‘武林审判令’的四大使者之一？”

　　——“高胜寒！”

　　高胜寒似笑非笑，冷冷地哼道：“你们十年前就该死了，既然你们做了阉党的走狗，就更是死有余辜了，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了，也让你们死的明白！”

　　——“十年了，我双手未染血腥，今天我就开开杀戒，以免你们说‘武林审判’组织是个饭桶！”

　　高胜寒杀机一动，一扬手，三件兵器各认其主，向泣三声兄弟疾射而去。

　　谁知就在这时，只听的“当”地一声响，三粒石子骤然飞至竟然将射向泣氏兄弟的三件兵器震偏！

　　泣三声兄弟武功本就极高，有了这样的活命机会，怎么会放过？三人一声疾呼，一跃而起，向三个方向没命地逃窜而去。

　　高胜寒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人能将挟持着自己五分功力的兵器震偏？

　　要知道这些年高胜寒的武功精进神速，早已超过有“武林四圣”之称的其父高难测盛年，连铁情都说：当世武功一道最博大精深难测者唯虚无公子一人而已！

　　能够以一粒石子震偏激飞他掷出的重兵器者，武林中少之又少，此人是谁？

　　他又会是谁呢？

　　高胜寒全神戒备，他现在要保护的人是申长命，而不是追杀泣三声兄弟。

　　“天地流仙”*果然神妙，当高胜寒将内力提到八成的时候，立时感应到在前面不远的林中隐有一位武林绝顶高手。

　　高胜寒暗中冷哼，“天地流仙”*骤然施展，一道虚无缥缈的气流凝成一束激射向林中！

　　林中传出一阵如热水浇雪的怪异声响，林折草飞，一道无形的气墙层层地阻住了“天地流仙”之气束！

　　声息人杳。

　　高胜寒呆了半晌，喃喃说道：“九转乾坤？原来是他！难道他也投靠了……”

　　申长命再一次死里逃生，他看着高胜寒轻描淡写地就解决了泣声三兄弟，不由地喃喃说道：“你就是铁情铁大侠？”

　　高胜寒看着申长命满面沧桑充满羞愧之意的呆滞眼神，暗暗叹息，他不忍心责备这样的一个人，他只是缓缓说道：“我不是铁大侠，但他是我的兄弟。”

　　——“他被卷入这场是非，是因为申相爷把他请来的，可是申相爷却没有见到他就被人害死了。”

　　——“我这样说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从你刚才的忏悔中我知道你的良知未泯，你想为申相爷报仇。我在这里等你，是因为我们必须找到你，只有找到你，我们才能知道到底是谁害死的申相爷。”

　　——“谁阻止我们查这起案子，谁就是害死光宗皇帝的凶手，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你也该明白。”

　　申长命看一眼满脸正义形貌英俊潇洒的高胜寒，他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他虽然不是铁情，但无疑他是与铁情一起查这起疑案的，况且他听到刚才泣声三兄弟口中说过“你是‘武林审判’的四大使者”。

　　申长命虽然不知道“武林审判的四大使者”是干什么的，但他知道这个人是绝对可以让人信任的。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的人就是这样容易让人相信并且信任，有的人再怎么伪装也不会让人相信。

　　高胜寒属于前者，因为他的眼神正。

　　眼神正，心则正。

　　于是，申长命毫不犹豫地说了三句话：

　　——*我的人是铁衣卫统领“不是人种”莫言悔。

　　——害死相爷的人是锦衣卫与东厂，因为先帝的遗诏落入了他们的手里。

　　——请铁大侠一定要为申相爷报仇，因为他是一位为大明朝操碎心的好官，是一位万民拥戴的清官。

　　在得到高胜寒的肯定回答后，申长命凄然一笑，一头向申长命的墓碑撞去，只听得一声闷哼，申长命已经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高胜寒早就看出他心存死志，他本可以救他的，只要他出手相救，任何人想在他的面前死都是不可能的。

　　可是高胜寒没有出手，因为他理解申长命。

　　对他来说，活着就是痛苦就是忏悔就是羞辱，死，对申长命来说，是唯一的解脱。

　　所以他求死。

　　他死了。

　　——为了赎罪。

　　高胜寒理解申长命而没有出手相救，他成全了申长命。

　　在申时节的墓边，又堆了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忠义之仆申长命之墓。

　　墓碑是高胜寒刻的，他相信申时节在九泉之下也会原谅申长命的。

　　因为他毕竟是为忠为义为主人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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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忠义难全虽堪怜，奸诈人心最难测（2）
莫言悔这些天得意极了。

　　他真的有资格得意，也有理由为自己而骄傲。

　　目前，他的地位超然，由于他的关系，郑太后与魏公公一起骤然发动政变，害死明光宗，另立新君熹宗，大明的朝政大权落入了他们手里。

　　郑太皇太后对他更为倚重，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痴迷地步，他现在出入朝廷内宫就像进自己的家一样地随便。

　　魏忠贤老奸巨滑，自然知道莫言悔在郑太后心中的份量，所以也处处纵容莫言悔，他甚至当着东厂总管崔笑风的面说，以后东厂的事情要向莫统领多多请示。

　　——莫言悔身份不比从前，他现在的靠山是郑太皇太后。

　　虽然魏忠贤心中暗恨暗忿，但他也清楚，莫言悔这小子很会做人，除了时时地在自己面前表忠心，更把宫中的一切事情——包括郑丽娘这个骚娘们的床上百般娇媚荡恣（魏公公喜欢听这个）——意图只有一个，我是您魏公公的人。

　　这点非常非常重要。

　　是以魏忠贤虽然并不喜欢莫言悔，但他却需要莫言悔。

　　于是在大明朝最有权力的太皇太后与大阉党的刻意栽培下，莫言悔的地位渐渐如日中天，成为朝廷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让莫言悔高兴的是，今天进宫他有了一个意外的重大收获。

　　王子朱伯由是郑丽娘的亲生儿子福王朱常洵的儿子，朱常洵本就是一个好色无能之徒，在与朱常洛争夺太子失利后，但并不难过，他对做皇上没有野心，皇帝哪有王爷好，不用操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郑丽娘十四岁进宫，十五岁就生下了他，他天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是却不学无术，只知寻花问柳，是以神宗皇帝本来确实有立他为皇储之意，但他发现朱常洵不是为君的料，最终选择了朱常洛为皇储，而封朱常洵为南王。

　　朱常洵没有当上皇帝，但他的母亲却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因此他的日子过的比其他的王爷们好多了。

　　或许由于常年泡在女人堆里的缘故，他直到二十岁的时候才生下第一个儿子朱伯由，郑丽娘对这个孩子宝贝极了。

　　在莫言悔没有入宫的时候，朱伯由简直就是郑丽娘唯一的安慰，可是自从莫言悔进宫后，朱伯由就被朱常洵接回南王府。但朱伯由还是郑丽娘除去莫言悔之外的心头宝贝，也从小养成了他自大自骄蛮横无礼的脾性，因此后宫中的诸位众多的王子王孙大多受他的欺负而不敢言语。

　　光宗死后，其子熹宗朱由校继位，熹宗的母亲在熹宗登基的前一个月得重病不治而亡，郑太后为了显示自己母爱之博大，立即将朱由校及其弟弟朱由检、妹妹朱慕霜接入宫中居住，并安排她的心腹嫔妃肖华娘娘抚养朱由检与朱慕霜。

　　朱伯由年龄比朱由检兄妹大上二三岁，仗着太皇太后撑腰，经常欺负朱由检兄妹，众人虽然可怜朱由检兄妹，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暗中关照这对无父无母的孩子。

　　直到朱由检遇见了师父铁情，局势才发生了变化，一代武学大师铁情的拳头本就是江湖中最硬的拳头，小检子虽然学的时日不长，但他为了保护自己与妹妹，练功又勤奋又刻苦，又有铁情夫妇这样的大行家指点，进步是何等地神速，没有多长时间，朱伯由就不是小检子的对手了。

　　朱伯由从小自大惯了，自尊心极强，挨了打，吃了亏并不去找祖母告状，而是缠着宫中的侍卫教他功夫，但一般侍卫如何敢去教这位太皇太后的心头宝贝，练功是要吃苦的，如果让他吃了苦头，只怕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因此一般侍卫被他缠急了，也只是教他点花拳秀腿敷衍了事。

　　莫言悔进宫后，自然经常见到朱伯由。

　　朱伯由也就缠着他学功夫，郑丽娘见孙儿愿意学武功，也就让莫言悔指点指点朱伯由，朱伯由的武功从此有了飞跃，打遍宫中无敌手——也就是宫中的孩子之中。

　　侍卫们可没有人敢赢他，一来他是太皇太后的宝贝，二来他是锦衣卫统领莫言悔的记名弟子。

　　这日，莫言悔进宫与郑丽娘欢娱后，正要回去，不想在宫外遇见了朱伯由，朱伯由见了他，并不像往日那样缠着他学武功，而是低头捂脸就想开溜。

　　莫言悔一时好奇，上前拦住朱伯由，才发现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在宫中什么人敢打他？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在莫言悔的再三催问之下，朱伯由才不意思地说他是被小检子的妹妹小霜儿给打的。

　　莫言悔当然知道谁是小检子谁是小霜儿，可是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朱伯由？

　　他们兄妹的年龄比伯由小，个头也小，再说自己还真教了不少真功夫给伯由，如果说小检子打了他或许莫言悔相信，但今年才十一岁的小霜儿又怎么可能把又高又壮且有武功根基的伯由打成这样？

　　原来，朱伯由被小检子打败后，起初认为自己是一时大意所致，后来他用上莫言悔教的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