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施槐巍见阿苒在院子摆了一排瓶瓶罐罐,又让婢女烧了开水反复烫洗,一个一个倒扣在两排长凳之间晾干,心里不免有些好奇。
阿苒见人工智能给出的视频资料上人手一件白大褂。脸上又带着消毒口罩,查询了之后才知,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同时也尽量避免在操作中带入更多的杂菌。她依葫芦画瓢,用干净的白布蒙住了鼻口,这才取出一只小小的银柄耳挖。阿苒闭上双眼重新回放了采样的过程,将耳挖放入烈酒中浸泡片刻,晾干后再将果皮上的绿毛小心翼翼的刮在了一只瓷碗中。
施槐巍越发好奇起来,不知不觉便走到她身后,待她将霉菌悉数刮落之后。便忍不住出言询问。
阿苒眨了眨眼:“原来是施大夫,差点吓了我一跳。”
施槐巍连忙告罪不已。
阿苒摇头笑了笑,一面将取好的青霉放到阴凉处,摘下脸上的布巾,认真的看着施槐巍道:“之前你不是说家乡里曾有土方。用生了绿毛的浆糊医治被剪刀划伤的伤口么?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回去查了点资料,打算照着你的法子,从里面提炼青霉素试试。”
施槐巍花白的眉毛微微挑起,道:“青霉素?可老朽当初也尝试过用这法子救人,大多数都失败了。”
阿苒想了想,开口道:“这个嘛。我想了一下,应该是由于每个人受伤深浅不同,伤口大小也不一,导致受感染的程度不同。没有经过提纯加工,仅仅用青霉糊住伤口,分量不足。自然也就无法治愈。”
施槐巍一脸困惑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阿苒采集完菌株之后,从院子里的井里提上一桶水,将买来的杨梅倒在盆里。用井水清洗外面的尘土。
施槐巍见她待清洗完毕后,重新蒙上布巾,将杨梅一只一只去掉核,一面又让黄莺从厨房里拿来一只干净的陶锅,将剩余的果肉放入陶锅中捣碎,忍不住又问:“这又是要做什么?”
阿苒耐心解释道:“你看,这么一小碗青霉,能提纯出的青霉素恐怕没有多少。 我想了想,既然杨梅放不长,容易生霉,那么将青霉放在杨梅汁里闷上几天,肯定就会生出更多的青霉。原料的量越充足,提纯时就算出了错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最后得到的青霉素也会更多一些。”
黄莺见施槐巍死皮赖脸的站在边上不肯离开,忍不住开口道:“施大夫,你问了我们姑娘这么久,口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取点水来喝?”
施槐巍被她一刺,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他原本不知道阿苒在提纯青霉素,按理说若是得知对方正在制药,自己应该第一时间回避,可那少女身上实在是充满了太多的秘密,光是那十几张药方,就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问个明白。此时被黄莺点破,顿时有些讪讪的,待要想走又舍不得,只涨红了脸道:“其实老朽正准备向姑娘告辞的,没想到正好撞上姑娘在这里制备秘药。实在是心中好奇,便多嘴了几句。老朽这就走,这就走。”
阿苒连忙道:“不碍事,反正我也是尝试提取青霉素,不见得就能成功。这药制来就是用于治病救人的,藏着掖着才没意思呢,多一位大夫知道,或许打仗的时候就能少死很多人。”
施槐巍见她说得诚恳自然,心中不由肃然起敬,朝阿苒长长一鞠躬到底,由衷赞道:“姑娘真是医者父母心。”顿了顿,又问,“只是那些方子不似同一人所开……不知姑娘又是从何处得来?”
阿苒愣了一会,她这才想起来那些药方都是后世才出现的,就连离此时最近的《千金方》也是一两百年后由唐朝的孙思邈所编著完成。这十几种药方立足点各有不同,分别代表着中医历史上几种不同的流派,没想到被那老郎中一眼就看了出来,便开口道:“至于这些方子嘛,是以前无意中看到的一本中医秘笈上所记载。听到你说痉症两字,倒让我想起来了。”
黄莺暗道:“这何姑娘看起来聪明伶俐,却不想竟是这么傻。人家夸她两句,她就把制法方子都说出去了。或许那青霉素本身也不是什么独门秘药,否则谁会轻易说给个陌生人听?”当下只跺了跺脚,一转身捧着陶锅进厨房熬汁去了。
施槐巍听后。眼里流露出羡艳的神色,忍了半天终究没好意思问她借阅,偏偏他又不想就这么离去,便换了个方式问道:“既然已有了药方,姑娘为何还要制备青霉素?难道那些方子不足以治愈痉症?还是这两者必须要兼而有之,缺一不可?”
阿苒想了想道:“书上说,前者可以大幅度缓解症状,后者则可能是治愈的关键所在。”
施槐巍满脸惊色道:“青霉素当真如此神奇?发现青霉素的那位一定是位医药大师。却不知这位大师现在又身在何处?”
身在何处?人家一千多年后才可能出生呢。
阿苒含含糊糊道:“他早已不在人世了。”她见施槐巍还要发问,生怕被他察觉到端倪,便道:“你若是真想知道。等我有了空,将那秘笈抄一份给你便是了。”
此言一出,倒叫那施槐巍恍若被惊雷劈中,只呆呆的望着她,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黄莺将熬好的杨梅汁端了出来。见施槐巍还呆呆的立在那里,不由飞了他两记白眼,但人家毕竟是客人,阿苒没出声,她也不好赶人。阿苒将陶锅放入一个注入凉水的大盆中,待其冷却后,再将杨梅汁分别倒入几只已经晾干了的小酒坛里。这才将刮下来的青霉菌分成几份。在第一只酒坛里倒入一份,在第二只酒坛中倒入两份,以此类推。全部分装完毕后,稍稍摇晃片刻,用烫过水后晒干的布帛将酒坛封口。又取了封布做好标记,才小心仔细的放在屋子的背阴处。
只听黄莺脆声道:“姑娘。药煎好了。徐府的人刚才过来问,姑娘要不要过去用饭?见您还在忙着,也不好打扰,又让人送了几碟小菜过来,怕您饿着。”
阿苒笑道:“这可感情好。我都快饿死了。你先去厨房里把菜热上,等他服了药,咱们几个一起吃。”
黄莺本想说这不合规矩,见施槐巍还在边上站着,便低头应了声是。
阿苒抬头望了望天色,不知何时日头已经快落下了,她伸了个懒腰,一回头见那老郎中居然还没走,不由奇道:“怎么了?”
施槐巍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阿苒面前,双腿一屈跪在她面前,一脸视死如归的看着阿苒道:“弟子施槐巍,愿拜何姑娘为师。”
阿苒吓了一跳,就连黄莺也呆住了。
那施槐巍声音都有些哽咽:“老朽虽年迈,却不是不懂行规,站在这里看姑娘制药已是大大不妥。姑娘不与我计较,还耐心与我解释,甚至愿意将如此宝贵的秘笈相赠。君以国士相待,我必以国士报君,从此鞍前马后敢不效死!”
阿苒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哭倒在自己脚下,待黄莺挪到她背后,悄悄拉了拉她一袖才回过神来,赶紧将他扶起,道:“可我不通医理,也教不了你什么啊。”
施槐巍抹了一把鼻涕,颤巍巍道:“老朽也没多少时日好活,若是能亲眼见到痉症有一日可以被治愈,就算死也瞑目了。姑娘予我药方,授我青霉素制备之法,这份恩情足以令我北面称弟子,还请姑娘千万不要推辞。”一面又坚称,若是阿苒不肯收他为徒,他就跪在门前死也不走。
黄莺哼了一声,小声道:“看来今天晚饭又得多一个人了。”见阿苒似有不快的看了她一眼,连忙将煎好的药放下,道:“我这就去厨房里热菜。”
那施槐巍动作极快,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抱着铺盖带着药箱过来了。他一把年纪了,对着阿苒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少女,上香磕头敬茶居然做得一丝不苟。不管阿苒怎么推拒,他都道:“要的,要的,拜师不行大礼,师道尊严何在?”
阿苒不知道拜师还有这么多规矩,心里头不由暗暗纳闷,当初何意传授自己剑诀时,也没让她行拜师礼啊。
徐笪非安排的这个小院一共就三间空房,原本是阿苒与何意东西厢房各自一间,两个婢女住在倒座。可施槐巍一来,房间便有些不够了。那施槐巍见阿苒面有难色,连忙道:“要不我在公子房里打个地铺,夜里有什么事也方便照料 。”
阿苒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她让黄莺带着施槐巍先去摆饭,自己则端了药走向何意的屋子,谁知刚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何意沙哑却冷漠的声音:“穿上衣服,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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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暗涌(下)
那桃芝奉命去厨房端了热水去给何意擦身,原本心里有些不情愿,可真待她见到床上昏迷着的青年,没来由的忽然心中一阵噗通乱跳。桃芝在桓家多年,自问见识过不少美人,大晋素以阴柔为美,精致无暇如司马珏,沉稳秀丽如谢澜曦,甚至是南康的驸马桓道亭风采亦不减当年。可眼前之人又与他们有所不同,何意面容俊秀,四肢修长,敞开的衣襟下露出优美的锁骨,胸口光滑紧实,腹肌匀称有力又不显得突兀,再往下那腰线漂亮至极……桃芝才将他衣裳脱了一半,便看得晕烧双颊,心襟荡漾,忍不住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连他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她虽是南康身边的大婢女,却并非处子,早在谯郡时,便已和南康那一往情深的驸马爷勾搭上了。
南康不知道,桓道亭表面上与她琴瑟和谐,背地里却对她根本没有半点情义。他桓道亭天生丽质,俊美无涛。当年进京时引起轰动,路过之处鲜花遍地瓜果满车。彼时他风流多情正少年,却不想皇帝竟然将他点作驸马。南康身份固然尊贵无比,可容貌却是平平,性情也不够温婉贤惠。桓道亭出身于谯郡桓家,又是嫡次子,荣华富贵在他眼里根本就什么吸引力,南康这样的老婆他根本就不稀罕。只不过那时皇帝欲稳固自己与太后关系,桓家也急于向新帝示好以期重返京城,双方都处于非常时期,由不得他拒绝。
桓道亭心想自己明明不是嫡长子,却要肩负全家的希望,娶个老婆却像是要请个菩萨一般,往后日日还要被对方压在头上。这种日子他哪里过得下去?可若不将就下去,不仅得罪了皇帝,就连太后也不会高兴。桓道亭此人心思深沉,显然比其他不情愿被强凑对最后夫妻俩相敬如冰的人要聪明得多。即使他心中再不情愿。脸上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到了新婚之夜,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小意奉承,只把南康哄得心都要化了。从外面看来小两口柔情蜜意,不止南康自己。就连帝后对他都十分满意。
南康有孕时,本应将身边的侍女送与桓道亭,可在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其他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倾心所爱之人。南康还在想自己该以什么借口搪塞婆母与太后,没想到桓道亭抢先替她开了口,只道:“能娶到公主已是我的福气,眼下她有孕在身,为我桓家诞出子息,我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让她心里不快活?”一时人人都称驸马情深。南康心中自是得意无比。待她生产之后,因身体走样脾气曾一度暴躁多疑,总担心桓道亭会被别的女人勾走,无论桓道亭如何保证,她总是不信。到了后来甚至想了法子让自己身边的美貌侍女前去试探。那侍女也精乖,且不说桓道亭对南康表现得一往情深,万一自己当真勾引成功,南康难道还真会帮她摆酒抬房?不剥了自己的皮就已经够意思了'1'。 她被推去给桓道亭倒酒,假装不慎将酒水打翻,在桌上写了南康两字,又悄悄指了指外面。桓道亭心中顿时一凛。原本险些就已经撩起的欲火立即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心中只道:“忍过了这回,就可将那婆娘彻底收服。”当下一把将那侍女推到地上,怒斥其不知羞耻。南康听到这里终于心花怒放,转手便将此女远远打发了。此后二十余年对桓道亭再不疑有他,连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大婢女被桓道亭得手了都不知道。
桃芝起初是真心以为桓道亭对自己有意。又见他知情识意风度翩翩,不由芳心暗许。睡了几次之后才明白,桓道亭根本就没有收房的意思,不过是看上了她在南康跟前的位置,想利用她为自己遮掩。方便他出去见心上人。桃芝得知了他另有外室,自己不过是个踏脚石,心中伤心失望难以言喻。她一怒之下,便暗示他如果不主动将她收房,她就把他在南华巷养外室的事告诉南康。谁知桓道亭丝毫不惧,冷笑道:“你尽管去说,只要我咬死了不认,说你勾引我不成反咬一口,看她信你还是信我。至于其他人,我桓道亭既然敢做,就不会留下首尾。只不过,你一下子得罪了我们俩,可曾仔细想想自己的将来又会如何?”
桃芝被他说得身子忍不住一哆嗦,心知就算自己赔进去一条命,也未必能撼动他一根毫毛。那桓道亭见好就收,又放软语气道:“反过来,你若是肯帮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只要她不知道,自然会一直觉得我心里只有她一人。到时候她好,你好,我也好,大家谁都不会吃亏,为什么要与我对着干呢?等将来有机会,我让她给你安排一个好点的婆家嫁出去,也不枉你我相好一场。”
无奈之下,桃芝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谁知她被桓道亭白白睡了那么久,还没等他兑现诺言,自己就被南康送给了阿苒。桃芝若是从未尝过欢爱滋味也就罢了,她旷了这几个月,此时见何意这般美不胜收,不由有些春潮泛滥。
桃芝试了试水温,将帕巾浸透后慢慢拧干,伸手抚上了何意*的胸口。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青年紧致光华的肌肤上,顺着结实的小腹往下滑去。桃芝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就在这时,何意的左臂因为感染破伤风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正好擦过她的腰腹。桃芝顿时羞得满脸滚烫,她原想嗔怪两声,见何意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似是不久便要醒来,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因阿苒独身一人带着重伤昏迷的何意出现在渡口,南康怕阿苒被闲言秽语所污,便替她想了个借口遮掩,对外只道他俩是兄妹。自己与阿苒落难相逢,一见如故便义结金兰。虽然这借口漏洞百出,好歹也维护了她的颜面,不然传出去让人知道她堂堂大晋长公主,竟然要低声下气的求着别人救自己岂不是更让人难堪?
桃芝原是南康身边得宠的一等大丫鬟,送到阿苒这里却被当做粗使丫头对待。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她在桓府这些年,手里也攒了不少银子,南康此次又特意贴了她不少银钱做补偿。桃芝原本打算等离开崠州之后,便寻个机会问阿苒自赎。可此时见了何意沉静的睡颜,又忍不住有些动心,不由咬着指甲暗暗想道:“我早该想到的。阿苒生得如此美貌,她哥哥又能差到哪里去。”
贪色之心人皆有之,像何意这等容貌俊美的郎君,桓家上上下下那么多美人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他比肩。更何况桃芝早已破了身,以前有桓道亭撑腰,自己或许还能嫁个好人家,仗着南康的威压对方就算发现也不敢说出口。可现在自己跟着阿苒,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若是能借机攀上何意。她就算是阿苒的半个嫂子,谅她也不好意思支使自己。何意眼下虽还未醒来,不过听南康说,他是为了保护阿苒站得太近被明华针所累,没有及时服下解药所致;至于他左手上的箭伤。不是已经请了大夫前来救治了么,她看阿苒脸上并无焦忧之色,想必也没有大碍。至于身契,阿苒一个未嫁的姑娘好意思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