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疤痕。
待她辨清自己身处之地的不同,已经头脑清明了。
“这是哪里?”她张望四周,没有一个人,空旷而寂静。有些像小时候常去采蘑菇的那座大山,死寂,是一种没有任何生灵的死寂。像是冰川一角的折转处,触眼一片苍茫,却又感觉暗含生机,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自然无人应答,连回声也没有。心好似有些慌,但事实是,心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感觉这颗心在指引着她什么。她闭上眼,任由这颗心支配着自己的身体。
衣袖过处,冰雪消融。七尺曳尾过处,竟生生开出了朵朵血色的琉璃花。似冰又不似冰的透明花瓣柔柔地在衣袖翻飞间舒展开。美得惑人,冷艳到极致……
她闻到了清新自然的花香,兀地睁开眼,满眼冰花绽放,开得好不盛大。
到底怎么回事?她看着自己的广袖,心中疑惑道。
“主人……主人……”不知从何处传来有些童稚而阴冷的笑声。她倒是不怕鬼怪,但此时她刚刚复苏,身体虚弱,要真有什么鬼怪她却是无力招架的。
“何人?”她道,眉头微蹙。
“主人何故忘了珏泠,珏泠可想主人了,主人。”珏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感应地很清楚,那声音是从自己的心里传来的。她的心已无,如今能活下来,完全靠这颗灵兽之心。
她不怎么听得懂珏泠的意思,但心中也放下了几分,珏泠未为她而死,何况珏泠自己叫自己主人,那么身体便自然不会排斥如今的这副身体。
“你便是苏家的灵兽珏泠?可会觉得灵兽之心救一个凡人很不值?”她想知道,珏泠心中所想,好像曾经就与这灵兽有某种联系,所以此时倍感亲切。话语也轻柔了许多。
“主人不是凡人?,珏泠的这颗心,能救主人是珏泠的荣幸。”心底那个声音那样真诚。连她都要相信自己其实并非凡人了。因为最近那样奇怪的事,死而未死?,游丝尚存。如今又借珏泠心活下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她走到冰棺前,冰棺上奇怪的图腾居然闪着不明的银光,那样耀眼冷酷。她的手指不受支配地沿着图腾勾勒,她感觉到冰棺图腾在她的触摸下慢慢变得炽热,却无一丝要融化的趋势。
真是奇怪,要是其他人一定会吓得尖叫,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不听自己大脑的支配了?她没有,她潜意识里相信着这只从前素未谋面的珏泠灵兽。
忽然图腾烫开一朵血云,白烟滚滚间。她看见一幅图在她眼前慢慢展开。画中女子红衣墨发,独立城楼,眸中是俯瞰天下的傲气。一眼便能惊艳世人的绝美女子。那样美,美得如同天上高高悬挂的那弯勾月。遥不可及却每每吸引眼球。
而让她最惊诧的是,那女子,明明就是她自己。她看见城楼上苍劲书写着的大字“婆罗城”。
身后满满当当地开着一种不知名的花,血色,花瓣似勾月,花蕊似寒雪。色彩的极致冲击,美不胜收。
她将手置于胸前,摸着那颗珏泠心所处的位置,笑道:“这便是前世的我?”她一直想知道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会为自己留下这样重的情债。
但看清这样风华绝代的佳人玉颜,她忽然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她这一世的劫数都是注定了的。这般女子,定会负了许多人的心意。
“是啊!好久了,一转眼,烟姐姐已经再世为人了。”
“烟姐姐?”清酒疑问。
“前世,你叫公孙潋烟。婆罗城城主。”珏泠介绍的简略,但她好似都明白,却又不知道到底怎么个明白法。
“公孙潋烟?她到底是谁?可是我谁都不想做,这一世沦为弃子沦为替代品还不够吗?为了前世的自己还债也该够了吧?既然现在活下来了,那就为自己活一次吧!”她默默念。
只是她不知道,她活的这一次太过漫长,这辈子便是千万年,再无死期……
苏家是个神秘的家族,她到底还难以搞懂这个家族。不过她如今却很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苏城便是曾经的婆罗城。
苏家这个迷好似一张空白的书卷被江水浸湿,然后慢慢晕开那远古遗留下的洪荒古迹。
——
云尧山。
行宫还是那样精美,桃花灼灼满园芳菲。熟悉的花香萦绕鼻尖,她想起了沈君冥……
她摇摇头,想甩掉关于她的记忆。奈何这里的一切无不一一书写着她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师父经常不在山中,偶尔回来指导指导他俩的剑术或者给他们带些奇异毒物。他们青梅竹马,在这云尧山上度过了最青春无忧的日子。一切,不可磨灭。
红韶拂花穿枝而来,握着素白油纸伞的指尖微微泛白,伞沿微抬,眸色潋滟水光,绯唇半弯不弯。偏偏这样也足以使万花失色,黯淡无光。美,一种极致的美,妖娆的,灼眼的,又带着些许清冷凉意。她似迷雾中缓缓行来的仙子,神圣,神秘,揣摩不透也不敢揣摩,那是一种亵渎。
她不再白衣墨发,不再艳丽妖娆。而是一种来自地狱的叹息的绝望下掩埋着的深紫色,高贵而神秘,她看不清前方,带着迷茫与无措踏入这一方承载着她无忧无愁的年华的地方……
行宫中,一棵败落的桃花树下,她看见一个黑衣装扮的女子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
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里并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师父去了,她便是这里的主人。她踏风而行,瞬间到了她的身前,俯首看那个女子,眉头微皱。好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到来,原本奄奄一息的女子猛地睁开眼,眸色阴狠。静静地站起来,仿佛刚才奄奄一息的女子并不是她。
“你来了!”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看来她早料到了自己会来,看这眸色,似乎是仇家。
“我来了。”红韶答道,应答地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再会。她微微一笑,唇间不自觉多了一片桃花瓣,衬得她更风华绝代了。
“倒是个美人胚子,你师父收你回来时怕是没想过你这样的红颜祸水会害死他吧!”那黑衣女子理了理襟前散落的桃花瓣,状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红韶。
“你是谁?或者,你与师父是怎样的关系?”红韶被戳了痛处,但她依旧戒备着这个与她素未谋面的黑衣女子。
“我是谁?他答应过我,会陪我一生一世,我只要他一世,这不过分的。可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害死他?”
她与她,曾经那样美好,如今呢?
那女子越说越过分,激动地掐住她的脖子,力道之大。她能感觉到她指间那摄人的力道,那不是她能企及的功法,与师父倒是不相上下,这是她的感受。
她以为自己会死的,这个女子要至她于死地何其容易。但她没死,因为她不会死,不仅身体死不了,连灵魂也散不了。那女子掐得吃力,那本该生生掐断她脖子的力道却半点伤不了她。
“怎会如此?你修习了什么妖法?”
“应该是妖法吧!你难道不知,红韶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深宫里的人不是你?”答案很明显,黑衣女子敛眉,她不去宫里杀她是因为苍云何,苍云何深不可测,她没把握在苍云何眼皮底下杀了红韶,况且荣宠万千的皇后娘娘身边暗卫不知几多。
她知道总有一天红韶终会来此,便在此守株待兔,一等便是五年光阴。她生活在这里,这里有宋煜生的味道,好像住在这里她便是陪在他身边的,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叫苏翎羽,是我姐姐。”
“这应该是一场宫廷秘闻,你就这样放心地告诉于我?”黑衣女子垂下掐她脖子的手。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倾城倾国的女子,她发现自己看不透她。
“或者,我该叫你一声师娘的。师父的死,我会以死来了结。但是现在的我,不老不死。要死,是件难事。?”红韶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是她看见了师父曾经精心雕琢的一只黑玉镯子在那女子手上环着,泛着隐隐孤灼的冷光。
她在看着师父雕琢着玉镯时还吵嚷着要,师父便告诉自己,这黑玉镯子是送给他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的。她当时不知这镯子的主人该是谁,但却是吃醋了好一阵,最后以沈君冥为她雕琢了一个白玉娃娃告终。
为了识理的礼尚往来,她雕琢了一只白玉扳指给沈君冥,奈何她识玉的本事不佳,那玉在不久就泛黄变丑了,她执意要沈君冥不戴了,但是沈君冥却死活不听,说什么每每看着这个白玉扳指便能知道他的死丫头是有多差劲,连块玉料也选不好。不知不觉,她竟然又想起了沈君冥,那个她从小到大喊着臭小子的臭小子。
事实证明,这黑玉镯子的确很适合这个黑衣女子,女子容貌不是那种十分艳丽的,而是那种乍看不怎么,但是细细看来又惊艳到的慢热型容貌。她眉角上扬的弧度英气飞扬。
“我叫黑菨。”黑菨好似没有要追究宋煜生之死的意思了。
“虽然不知你为何死不了,但刚才那一掐我也算为煜生了结了你,自此,你便再也不是宋煜生的徒弟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希望你早日实现你的承诺。”语毕转身离去。
红韶不言,她知道自己早已没了做宋煜生弟子的资格。师父那样神一般的男子,是她的错,都是那场劫数,吞没了她的一切,她只望君冥能安然无恙,不要卷进这场纷争。
红韶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了,这个女子便是曾经在绝命山与师父斗法的黑衣男子,那时她还不大辨得清楚男女,认为穿男装的就是男子,穿女装的就是女子。
黑菨,她一定知道什么才不与自己计较的吧!可是她已经是宋家的家主了,不管怎么样这是她的第一个姓氏,她要为了师父继承起宋家,保佑宋家千年不倒,这是她亏欠师父的……
他是王,执掌权欲,容不得人反驳
曼罗跟暗浔到了地下室,底下室的暗河里有什么他们无比清楚,那条四五米长野性十足的大鳄鱼此时正好浮出半个脑袋冷冷地看着岸上的两个人,那饥渴的视线仿佛再说:“来食物了?”
曼罗忍不住还是把手底的毒针亮出来,神色警惕,跟那么多高手交过手从来没有那么怕过,因为这条大鳄鱼的力量他们都太清楚,不是好对付的料。而且这是迟爷的宠物,迟爷就是个深不可测的主,这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宠物,所以对于这条叫缪斯的大鳄鱼,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相比于在地下室里有些煎熬的曼罗跟暗浔,在楼上换衣服的迟尽可以说是很惬意了,先好好泡了个澡然后才慢吞吞地起身穿衣服,找了一套纯白色的华国古典样式的睡衣样式的休闲服,穿惯了黑色的男人突然穿上白色不会觉得他这是改邪归正,而是……有一种衣冠禽兽的错觉。
这个流氓一样痞坏的男人难得穿得稍微正式些,随意穿了一双鞋子,居然连最惯穿的夹板凉鞋都被抛到了一边,路过床边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看向那张用华丽的相框镶嵌精美的照片,只是突然用个贵重的相框来圈着这张照片,让人蓦然觉得更为突兀!
迟尽皱眉,走过去把相框里的照片取出来放在枕头下面,提着那个贵重的相框走了出去,一路做电梯到了地下室,因为他的到来,地下室不再那么暗黑,蓦然被打开了暖光灯,与此同时两个暗影按压着一个活人从一方通行的闸门走出来。那个被压着的人脸上尽是鲜血,刚一到地下室就勾起了缪斯的食欲,开始暗搓搓地滑向那处经常喂养它扔食物下去的地方。
而曼罗跟暗浔就站在那处喂养缪斯食物不远处的台子上,神色复杂,他们不知道迟爷到底听到了多少,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循着声音望过去,见迟尽一副正式打扮,来人一身白衣,明明应该仙风道骨的打扮,偏偏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样一看非但没有觉得格格不入反而有几分斯文败类的错觉,够纯白也够凌厉,看似温润如玉却暗藏杀机,这才是迟尽,从来就不是个善类。
“迟爷~”在场的手下都无一例外地开始跟他恭首,十分尊敬的模样,在这个世界上迟尽就是他们的天,要他们去死他们都不会眨一下眼。
“嗯,扔下去。”迟尽朝那两个专门负责喂养缪斯的暗影点点头,道。明明是那被天使吻过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比恶魔还残忍,那个被当做“食物”的人被人打了镇定剂此刻还昏昏沉沉,但是就在迟尽发号施令要他们把人扔下去的时候,那人就被暗影活生生弄醒,然后毫无预兆地扔进了水里。
“是。”那两人是做惯了这个活计的人,早已从惊悚惧怕变成了现在的冷漠视之。
而暗浔跟曼罗则是乖乖待在岸上,对于迟爷今天的反常而忐忑不安,这位大佬可是他们的主子,不管发生什么,他有绝对的权利处置他们,就算是下令要把他们扔下去他们也不会多说一句。
“久等了,坐吧,跟你们聊聊。”迟尽走到两人的身边,立马就有人给他搬里了软椅,还有特质的茶几,要是场景不是那么惊悚的现场,倒还真的是个休闲喝茶的好摆设。
“属下不敢。”两人一起恭首,有些受宠若惊。
“你们这是在反驳我?”迟尽挑眉,气势一暗,让人捉摸不透的黑眸突然扫向站在一旁有些拘束的两个人。这是他手下的爱将,他喜欢用的刀,但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忤逆他,他是王,执掌权欲,容不得人反驳,说是暴君也无可厚非。
“属下不敢。”话音一落,两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迟尽对面的软椅上,坐得跟个乖宝宝一样,跟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这样一看,反差萌还挺大,迟尽满意地点点头,暗自赞赏这两人的反应快,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心里的暴戾,开点荤食的。
就在两人刚刚坐下来以后,暗河里水花四溅,有男人绝望的嘶吼声还有血肉被撕裂开骨骼咯吱的声音,刚刚还忐忑的两个人瞬间就不紧张了,这尼玛是麻木了……
老大就是老大,什么都不言于形却无端端生出了让人敬畏的感觉,不过显然畏惧更多,他的暴戾从来不会被表面上的慵懒痞气所掩盖,反而在他一双眸子沉沉盯着你的时候阴戾更甚。
“救命啊……救……救命……”水里的人还在抵死挣扎,但是才挣扎了不久就已经被撕咬得四分五裂了,暗浔跟曼罗背对着暗河,背脊凉透。
暗河里恢复了平静以后,两人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他们为迟爷执行任务,风里来雨里去腥风血雨见过不少,也被锻炼得够嗜血毒辣,但他们终归是人,跟**裸的野兽比起来,已经算不上残忍了。跟喂养这种宠物的男人比起来级别还是不够。
“喜欢吗?”迟尽缓缓道,蓦然抬眼,看向两个正襟危坐的人,他的嗓音十分撩人,但是偏偏在他们耳朵里听来却是十分渗人,这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音。
“……回主子,喜欢什么?”暗浔表示作为男人,要死也得他在前头,所以撞墙一样地回答道。
“残忍的味道。”迟尽回道,慵懒地瘫在柔软的沙发上,修长的大长腿搁置在茶几上,痞意懒懒,俊颜上勾起一抹邪肆的坏笑,像一个垂死的精神病人,精神失常又变态毒辣。
每个人都有几面,并不是每一面都代表着他自己,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