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吗?”
“吓!”她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一弹,扭头看到谨言拨开杂草走过来。“怎么是你啊,走路不出声,吓死我了!”
“躲在这儿干吗,都快上课了。”
“要你管。”翻个白眼过去。
“下午老师要给你们讲会考的事。”谨言不理她,对着徐俊峰说。
“啊!差点忘了。”果然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不行我得走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忘了……”跑了几步又回头朝一一挤眉弄眼,“那个、那个。”
“知道,走吧。”她挥手让他先走。
“你们聊些什么?”等徐俊峰走远了,谨言绷着脸问。
“不告诉你。”
“我都听到了,你要去我家偷花。”
“谁说是偷,那是摘!”一一梗着脖子嚷,“再说我还没去呢。就算摘几朵又怎么样,你们家那么大花园种那么多花没人看,真浪费。”
谨言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他想送谁礼物?”
“你都听到了?”唉,真失败,什么都让他听见了。翻了翻眼睛接着说,“那你不能到处乱讲。我告诉你,他看上他们四班的同学了,想送她生日礼物,我告诉他应该送花,女孩子不都喜欢花吗,可是玫瑰花太贵了,所以……”
他耐心听她唧唧呱呱说完。“徐俊峰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是啊!”
“那你……”
“哎呀不跟你说了,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懂吗?你书呆子什么都不懂。”鄙夷地白他一眼,“反正今天你看见的听见的都不能跟人乱说,知道吗?”
“……”
“我跟徐俊峰的事,不许跟我妈告状!”
“……”
“走了,懒得理你。”
谨言抹了抹额头的虚汗,长吁一口气。果然是男朋友。
男,朋友。
11 两片银杏叶
星期天早上一一还在做梦吃冰激凌,丁妈的大嗓门就在耳边炸开,说谨言来电话了。打着呵欠跑去接,对方说下个星期二过生日,请她那天去玩。
“谨言过生日啊。”
“才九点半,让不让人睡啊……”她眼神呆滞地嘟囔,听见妈妈问话才甩出两个字,“不去。”两人有仇呢,干嘛请她。
“你这孩子,人家好心好意请你过生日,你还搬翘!给,”丁妈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递过去,“自己上街给他买个礼物送去,我等会还得去厂里加班。”
一一盯着钞票流口水:“五十啊~~~~妈你从来没给过我这么多零花钱。”
“你别自己花光了,那是给谨言买礼物的!”丁妈强调。边往门外走边唠叨,“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见了谨言跟仇人似的,从小就这样,他又没得罪过你……”
还没得罪过她!一一气呼呼地跑进卧室换衣服,穿上小内衣,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自从长胸部后,妈妈特意上街给她买了少女文胸,这破布穿在身上真难受,一圈松紧带勒在半腰,总觉得衣服好像没抻平,穿了好几个月了还没适应过来。
客厅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是嘉宇。果然一秒后卧室门被踢开。“刚刚谨……”话尾硬生生掐住。
“干嘛?”
嘉宇急忙背过身去。“穿衣服穿衣服!”
她愣了两秒才发觉自己上身只穿着半截小内衣,慢吞吞地拿过T恤往身上套。“你自己门都没敲!还说我……哼,了不起,我还见过你光屁股呢。”
“你是不是女的!”
“我还真想让我妈把我生成男的。什么事?”
“谨言说下周二过生日,请我去玩。他请你了吗?”
“请了,刚打的电话,我妈还给了我五十块钱买礼物。五十啊……哎,我都穿好了你还背对着我干什么!”绕过去站到他面前,惊奇地发现有人脸红了。“很热吗,你发烧啊?”抬起手贴上他额头试探温度。
“你才发烧。”嘉宇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
“五十啊,全给两面派买礼物?”一一继续为金钱的流逝不忍,“他就说请我去他家玩,没说要送礼物,我不送了。”
“卡片总得要一张吧!哪有你这么小气的。走,上街去。”
锁好门,一一追上几步揪住他的衣角,又摸摸他的额头。“你真发烧了?不上街了吧。”
“丁二你怎么跟堂客们似的罗里八嗦!烦人!”
“那你烦你妈吗,你妈不是堂客们?”
“你皮痒……”
天快黑时两人满载而归。嘉宇买了对名牌护腕送给寿星,一一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布艺小狗、明星不干胶、若干零食,一会笑得两眼眯成缝,一会愁眉苦脸。
“还剩多少钱?”
“四毛~~~”
“你行,连张卡都买不起了。”嘉宇很佩服她花钱的速度。
“要不这样,就说你那对护腕是我们俩一起买的。”一一可怜巴巴地眨眼睛,“嘉宇嘉宇,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好个屁,刚刚谁掐我脖子?”
“你见死不救!”
他哼一声懒得理她,拿着护腕翻来覆去地看。
一一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怎么办,总得送个礼物吧?要不把小狗送出去……不行,舍不得。不干胶?男孩子又不喜欢这些……瞟到花坛那边的银杏树,眼睛一亮,立即把怀里的东西往嘉宇手里一放,兴冲冲地跑过去。
“摘叶子干嘛?”
“这就是,礼物~~~”举着两片银杏叶嘿嘿笑。
嘉宇气得直翻白眼:“你穷疯了。”
“你懂什么!礼物贵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我拿回家做成书签。”捧着叶子咧开嘴直乐,又朝他瞪眼,“别跟我妈说我把钱花光了。”瞧,多聪明的小孩!
周二晚上,上官家的小洋楼里来客不少,都是平时玩得来的同学和大院里的朋友。上官父母怕孩子们拘束,让保姆孙阿姨把饭菜做好,特意领着她出去下馆子,家里就剩下无法无天的一帮小孩。
一一大大方方地把礼物递过去,不忘强调:“这是我亲手做的!”言下之意,比别人买的音乐卡片之类的小玩意儿要诚心得多。
“真的?”谨言两眼笑得弯成月亮,惊喜地拿着书签仔细看。两片叶子被粘在硬纸板上,表面还覆了一层透明玻璃纸,挺像回事。
嘉宇想起她摘叶子时的奸笑,忍不住捂着嘴偷乐。
“闭嘴。”一一不满地踹他一脚,转脸对着寿星使劲点头,“真的真的,花了好几个小时呢,你看我眼睛里面还有血丝,昨晚都没睡好。”
“以后别那么辛苦,送什么礼物呢,来玩就行了。”谨言转身把书签夹到一本厚厚的书里,拉着她走到桌旁,“都是你喜欢吃的。”
巧克力开心果~~~她欢呼一声,坐下毫不客气地开吃。等到正式吃饭时肚子里已经塞不下多少东西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大吃特吃。
“谨言哥,上次我听你爸说想送你去美国读高中,是不是啊。”妞妞问。
“说是这么说了,还没决定。”
“哦……对了婷婷姐,你去吗?那天我听见你妈好像说也让你去。”
周婷拿纸巾擦擦嘴,莞尔一笑。“我妈说让我跟谨言一起走,好有个照应。”
“那谨言哥到底去不去呀。”
“嗯……”谨言轻轻往旁边扫一眼,有人正跟拔丝香蕉较着劲。“这边教学质量挺好的,其实不过去也没关系。”
“要是我就去,听说那边学生都不用做作业,天天玩。”叶风羡慕地说。
这么一说,大家都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是啊,考大学也容易。”
“老师不骂人,没那么多考试……”
不去?帝国主义哪能生长在红旗下。一一专心戳着盘里冷掉的菜,香蕉被糖黏在一起掰不开,只好向人求助,“我要吃~~~”
“饿死算了。”嘉宇瞪她。说是这么说,还是停下正往猪肘进攻的筷子,扒拉半天帮她弄下一块送到嘴边,“张嘴。”
“啊~~~”一口咬住筷子不松。
“狗!”他怒道,扯了几下才把筷子扯出来。
大家都望着两个活宝笑。
“你们不知道,小时候丁二说要跟甲鱼结婚,天天喊着不准别人打他。”宋志刚总是不忘别人的外号,刚到班上就给嘉宇起了小名:甲鱼。“是吧丁二?”
一一和嘉宇面面相觑。
“哈,我小时候那么痴呆?”她大惊,这是哪年月的事情?
“吃你的!”嘉宇嫌恶地往她嘴里塞煎鸡蛋,“又不是女的,谁要你。”
“你说我不是女的……呜,吃不下了。”满嘴的食物话都说不清楚,好容易才咽下去。“哎,我跟你们说,我爸最会煎鸡蛋了。”
“嗯,丁伯伯做的煎鸡蛋最好吃。喏,就是这样。”妞妞站起身,只手端着饭碗做出翻锅的姿势。“跟大饭店的厨师一样,手一颠鸡蛋就翻过来了。”
“厉害!”有人翘起大拇指。
“那当然~~~”一一最欣赏老爸的厨艺。“我爸最厉害,他炒菜的功夫无人能比。”
“你就吹牛吧。”看她得意的模样,嘉宇老是忍不住想打击她。不过心里还是很服气,自己爸妈就没丁爸那种手艺。
“哪是吹牛,我爸炒菜那味道啊,赶得上大饭店的,你们要是不相信,哪天去我家尝尝我爸做的菜,他还会做包子做面条,做酸辣汤,保证你们吃了这回想下回……”见在座的又是佩服又是羡慕,一一越发得意,把老爸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堪比皇宫的御厨。
谨言笑着问她:“除了煎鸡蛋,你还喜欢吃什么菜?”
“油淋辣椒,土豆丝!最喜欢的就是我爸做的煎鸡蛋。当然,嘿嘿,孙阿姨做的菜也很好吃,看这盘拔丝香蕉,都叫我吃完了。”
嘉宇为她的吃相深深汗颜。“真能吃,盘子都见底了。”
“你不也是光知道啃猪肘子。”
“刚刚不知道是谁喊着叫着肚子饱了。”
“都多久了早就消化了,郑嘉宇同学你能不能有点常识?”
“你有常识,你肠子硫酸做的吧,什么东西十分钟都能消化……”
一屋子人暴笑,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上演几乎每天都有的窝里斗。
笑声中,周婷轻声问:“你去美国吗?”
“我舍不得爸妈。”谨言夹了块烤鸡翅放进她碗里,“吃吃看,孙阿姨的拿手菜。”
吃完饭唱歌的唱歌,打游戏的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一一吃撑了,缩在沙发里抱着靠枕扯上面的流苏,盯着电视机眼神开始发直。
“别睡。”嘉宇推推胳膊上的懒虫,怕她睡着了流口水弄脏衣服。
“我没睡……”声音飘忽。
妞妞唱歌唱累了,嚷着要寿星为她们演奏一曲,得到大家的热烈响应。
客厅那头就放着一架黑色钢琴,谨言走过去坐下,双手轻轻落在琴键上。一串非常熟悉的音符随之溢出,黑白琴键上灵巧的十指上下翻飞,忽高忽低令人目不暇接。
一曲终了,大家都鼓掌叫好。
“哎,一一姐,”妞妞戳戳旁边某人的脑袋,“听到谨言哥弹琴没有?”
“好~~~”梦中人猛地打个激灵,眼睛都没睁开就鼓掌,“弹得好弹得好!”
嘉宇冲她翻个大大的白眼:“你听了吗?”呕~~~袖子还是粘了口水!
“怎么没听。”一一坐直身子申明。
妞妞冲嘉宇使个眼色,打赌她肯定不知道刚刚弹的是《献给爱丽丝》。“弹的什么?”
“……弹的曲子。”
“什么曲子?”
“……钢琴曲子。”
谨言暗自叹气。他刚刚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
这一片地盘都属于国家级重点企业××集团,东面是普通职工的家属楼,后边有幼儿园、学校、医院、电影院等等配套设施。中间是一个非常大的操场,可以打篮球踢足球锻炼身体,总之,直径大得让丁一一不能一次性从这头跑到那头。西面是两层楼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给集团高级员工住,房子掩在花草树木中显得环境很清雅。那时候那种建筑还不兴叫“别墅”,大人们统称为“专家楼”。
初夏的阳光从茂密的梧桐树叶中落下来,照在树下的少年身上,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包围在四周。他的脸庞还稍显稚气,可是眼底跳动着金色的火花,那里面藏着深浓的情感和坚定不移的信念。
他说:“她很笨,什么都不懂,所以我不能去美国,我要陪着她一起慢慢长大。”
一学年结束,一一很惊奇地发现隔壁臭小子的成绩赶上来了,总分居然比她多两分。妈妈整天在耳朵边唠叨嘉宇如何如何,她略有反抗立即遭到飙高音的折磨。还没从这个打击中缓过劲来,又发现另一件沮丧的事:两面派仍然在大院里四处晃悠!
12 煎鸡蛋
“我哪知道,自己问去。”嘉宇考试考得不错,妈妈允许他去上海的亲戚家玩一个月,现在正眼巴巴地等着启程的日子。
“你帮我问问。”
“自己没长嘴啊。”
“……”一一被噎得怒火攻心,借着机会清算前仇旧恨,把他结结实实揍了两拳心里才舒坦一些。绝对不可能直接去问两面派,只能厚着脸皮找周婷。
“不去了。”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为什么不去?!”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去了就是不去了。”
“那……上官谨言去不去?”
“我不去,他也不会去。”
“干嘛不去,美国条件那么好,资本主义啊,天天吃面包喝牛奶,还能开汽车……”一一跺着脚替两人惋惜,“唉,你们真是不会享受。”
“我妈舍不得我过去,说我现在年龄还小,等大学了再去。”
“我觉得你已经很大了……”
“你不懂。”周婷的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不懂?上官谨言继续留在大院一天,就表示她得继续接受老妈“你看谨言那孩子……”的荼毒一天。真凄惨。嘉宇在上海玩得乐不思蜀,连个电话都没有,妞妞贺檬她们各有各的事,一一在家倍感无聊,一气之下去了乡下外婆家。
上官妈妈下班回家,老远就闻到一股呛人的怪味。厨房起火了?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去,看见厨房里遭了劫似的乱七八糟,案板上满是辣椒籽,地上掉着葱皮土豆皮,儿子正满头大汗地挥舞着锅勺。
“干嘛呢?”赶紧打开通风机。
“妈您回来了。学做菜。”谨言头也没回。
“给我跟你爸吃啊,看你弄得满地都是,等孙阿姨回来了再让她教你。”孙阿姨大半年没回家了,这次趁着暑假回去住几天。
“她不会做这种。爸呢?”
“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哦,那我留点给他当夜宵。”谨言抓起锅柄颠了两下。里面躺着一个都快变黑了的煎鸡蛋,边缘随着他的手势往上舞了舞,又躺下了。
上官妈妈有些纳闷:“你这颠什么呢?”
“我要把它翻过来……”话音未落,手劲过大,鸡蛋啪地翻到地上。
她失笑,走到垃圾筒旁边一看,里面貌似扔了些烧糊的鸡蛋饼。“太浪费了,煎鸡蛋哪是这么煎的,拿铲子翻过去不就得了,你又不是厨师。”
谨言捡起鸡蛋扔进垃圾筒,嘴里嘟囔几句。“妈,您会不会颠这个?”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