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衍认命地垂着头:“五弟,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逼我?”
☆、第174章 同根相煎何太急(2)
第174章 同根相煎何太急(2)
终于,罗衍不得不在这样的情势下旧事重提。
“我拒绝了陈雪没错,但是她并没有放弃,一直纠缠我。那时候你大姐怀着孩子,因为这件事一直闷闷不乐,我不忍心看着她难过,所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爹……”
果然这件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牵涉到了萧家老爹。
萧将军俨然正气凛然的样子:“对,这件事都是我做的主,我也很气这个不争气的女婿,我也不忍心看着我的女儿吃亏,陈雪既然一直纠缠,我就开诚布公地跟她谈了,我知道她家里不好,所以拿钱打发她走,至于她走去了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萧武宥沉默了片刻,看得罗衍等人胆战心惊。片刻之后,他提出的问题却是在关心他大姐:“大姐是怎么知道你和陈雪之事的?”
罗衍显然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回道:“萧玥她应该是听到了下人们的传言。”
罗衍抬起头紧张地观察着萧武宥的反应,赶紧继续解释道:“一开始我本来是想瞒着你大姐的,以至后来被爹知道之后我也求着爹出谋划策来帮忙隐瞒,可是下人们的嘴传得太快,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你大姐的耳里,她怀着孩子还同我怄气,爹也指责我,所以我打发走了陈雪之后就告诉了他们……”
“萧家大姐知道你和陈雪私下相好之后除了怄气,对陈雪是否有明显的敌意?”正当众人短暂沉思的时候,沈铭斐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很明显将关注的焦点转移到了萧家大姐身上。
萧将军在听到这些话之后不甚愉悦,萧武宥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裴南歌瞧着他几人的反应,心知沈铭斐这个看来很寻常的问题终于还是踩到了萧家的某处痛脚,但平心而论,他的问题符合一贯的调查程序,并没有什么不对。萧玥在罗衍这件事中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但正因为她是受害者,在调查中才无法将她彻底排除。
在调查上没有任何问题,但出于人情的考虑,裴南歌还是站了出来缓解眼下略显僵持的局面。
“大姐受了那么大委屈,难免会不太愿意见到陈雪,”裴南歌扬起唇角,“但换个角度想,陈雪或许也认为大姐一直阻挠她,从而仇视大姐,如果她心急的话也许还会来找大姐理论。如果她们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有好感,这就难免会起争执。”
她尽可能将两方的原因都摊开来分析,只不过在措辞的时候则是把陈雪的名字放在句子前头,让人听上去就觉得是在说陈雪怎么怎么样,让陈雪占据了主动,多少可以让同情萧玥的萧家人听上去更舒坦一些。
“嗯,”萧武宥冷声道,“你们的推断有一定的道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子墟,一会儿你去盘问一下当年在萧家做事的下人,问问他们之中是否有人曾经见过陈雪和我大姐起冲突。”
裴南歌松了口气再看向沈铭斐时却发现他也笑着看她。他那笑容来的莫名其妙,裴南歌觉得他十足就是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模样,在这当口也懒得与他计较,只是别过头去不再瞧他。
沈铭斐吐了吐舌,大概是他自己也觉得自讨没趣,眼看着李子墟就要领了命去前厅问话,沈铭斐突然出言止住了他的步伐:“等等,你们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没人说这副尸骨一定就是陈雪的呀。”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陷入了沉默。
沈铭斐仿佛等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沉默,他笑得更甚:“子墟,你先问着,但可别把这家里的人都吓坏了,我呢,就把这副白骨抬回大理寺去再仔仔细细查一查,萧兄呢,最好去大理寺或者刑部查查看有这两、三年间还有哪些失踪的人,至于裴南歌嘛……我觉得你应该回家去好好睡一觉。”
萧将军的脸色本就不好,自沈铭斐说出了那番假设之后就愈发难看,但在他提出这个建议之后,他明显是觉得找到了退路,领着李子墟就往前厅去了。
裴南歌冲着沈铭斐做了个鬼脸,却就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沈铭斐耸了耸肩,跟其他几人合力将尸骨收好,一同搬回大理寺去。
院子里只留下裴南歌和萧武宥二人,天色渐黑,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裴南歌看到萧武宥的眉梢紧紧皱着。
“五哥你不回大理寺吗?”裴南歌挽着他的手臂,眨着眼看他。
“我……”萧武宥欲言又止,“我觉得这件事不像我们看到的这样简单。”
☆、第175章 孙女大了不中留
第175章 孙女大了不中留
裴南歌还想就这样顺藤摸瓜继续问下去,可萧武宥却紧紧揽着她往外走,丝毫不给她再多问一句的机会。这让小妮子很惆怅,更惆怅的是,当他们在大理寺日以继夜地忙活着各种事情的时候,她却在家里陪着已经回来的老爷子下棋。
“阿翁!我投降!我不是五哥也不是李子墟,哪能是您的对手。”在落定最后一颗棋子后,裴南歌的败局已经不可扭转,这已经是她今晚输的第四局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很显然她已经超过了这个标准。
说到底,还是裴南歌的心思从头到尾就不在棋盘上。小妮子其实不想再继续下棋,所以撅起了嘴故意撒娇:“阿翁您也不让着我,看来果然五哥才是您亲生的孙儿……”
小妮子的头一歪,老爷子就明白她打着什么主意,见她没有下棋的心思,他也就开始收拾起棋盘。
“让着你?让着你不就是同情你了?那怎么行!”老爷子故意装着糊涂,拿不久之前裴南歌说过的话还给她,“需要同情的都是弱者,你那么强大,哪里需要我这个老头子来同情。”
“阿翁……”裴南歌娇唤一声,转眼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怎么?萧家的事很棘手?”老爷子捋着胡须,问得很沉稳。
“嗯,”裴南歌轻轻点头,“可能牵扯到五哥的大姐和大姐夫,大理寺在审理这件案子时候他是不是需要回避?”
老爷子点了点头:“回避是肯定的,但我觉着他肯定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真相,所以我并没有阻止他去现场查验。”
“原来如此,”裴南歌对于祖父的安排充满了感激,“但如果这件事真的跟萧家的人有关,那五哥在大理寺只怕就更难做。”
她说着这些的时候,老爷子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南歌,还记得我从泉州回来之后同你说过的话吗?”
裴南歌偏着头想了想,很快就意识到老爷子指的是萧家的身世之谜,她当即变了脸色,感觉到了深深的畏惧:“我明白了,不止是五哥会难做,整个萧家会不会也可能因此……”
“你猜的没错,”老爷子忍不住叹道,“这些年来萧家风头正劲,朝中不少人眼红得紧,都眼巴巴守着机会把他们拉下马呢。眼下萧家可能牵扯到一宗命案之中,这无疑给了这些人打压萧家的机会。但更严重的是,现如今他们虽然未必知道泉州有人作证萧武宥一家人不是萧妃的亲人,但如果他们也把心思动向了此处,只怕不会有他们查不出的事……”
“那萧家不就很危险?”裴南歌说着就开始着急,“可是,如果照着之前我们发现的线索来看,死去的很可能是萧家当年的一位侍女,也就是说死者很可能是奴籍之人,大唐的律法里……好像不会规定得很重吧……”
裴南歌说得不是特别肯定,她也只是依照她所熟悉的几条唐律的规定来进行揣测,她觉得按照唐律的规定,奴婢是属于律法之中的“贱”,而且律法之中又明确规定了良贱不婚,足以看出唐律对奴婢的相关规定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的。
“如果是奴籍,那倒是不会受多么严重的刑罚,”老爷子想了想道,“但是朝野之中的争斗比我们想的都要复杂,一点点的纰漏都可以扭转乾坤,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有心之人,就算无事也有生非。情况堪忧呐……”
裴南歌听到这些已经站起了身,一脸的担忧与着急:“阿翁……”
她还在思索应该怎么开口,现下长安城将要进入全面的夜禁,外面的大街上少不了来来回回巡城的守卫,各坊之间的大门也已经关紧,尽管她可以翻过那只到她额头的矮墙出去,但她没有信心这种出格的举动会获得自己祖父的支持,万一她就真的被守城的逮住暴打一顿或是押回来,那可就会连累老爷子也被人笑话。
老爷子瞧见她这模样,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这是小妮子忍不住要往外跑的征兆,他不禁要在心里深深地感叹女大不中留。
“阿翁……”见老爷子没有什么反应,裴南歌忍不住又细声细气地唤了一声,“我想去帮帮五哥他们,当然,我这也是在帮大理寺……”
老爷子沉着脸一言不发,看得裴南歌心里又急又怕:“阿翁……”
老爷子不慌不忙收拾着手里的棋盘,与急得几乎要跺脚的裴南歌形成鲜明的反差。
裴南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来个不告而别,或者是先斩后奏趁着老爷子不备就一头冲出去,等到破案之后再回来将功折罪。
但事实证明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多余的。
“翻墙的时候动静小点,不要大摇大摆走在朱雀大街上,记得避着点。”老爷子没有抬头地说完这番话,依旧淡定自如地收拾棋盘。
裴南歌又惊又喜地望着自己的祖父,兴高采烈地感谢了祖父的大恩大德,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第176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176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裴南歌沿着坊内的小道悄悄往外走,夜深露重,微风吹来夹杂着寒意,秋夜里的月亮比其他时节要更加明亮也更加孤单,没有璀璨的星辰作伴,它就像是形单影只的羁旅宦游人。
与许多年前不同,聚居着众多达官显贵的光德坊,此时此刻远不如几年前那么热闹。
多年前,长安城的百姓还不需要担忧明早江山会几易其主、当朱雀大街的守卫已经开始巡逻的时候,光德坊的夜才刚开始喧哗。尤其是在这样的秋夜里,相邻熟识的几户人家敞开门对月饮酒,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就连掌治坊内安全的武侯铺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现在,这一坊里的人越来越不清楚明天一早醒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也越来越看不明白自己的邻里街坊会不会成为扳倒自己的最大对手,比起虚情假意地觥筹交错,他们更愿意将两扇大门合上也顺带将看不清的心关在门外。
少了人声鼎沸的觥筹交错,月白风清的秋夜冷得很突兀。
敛着声响穿梭在小街之中的裴南歌被冻红了脸颊,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双臂,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光德坊的矮墙旁,武侯铺的人暂时还没有巡到这个角落,裴南歌却抱着手臂陷入了犹豫。
这一堵矮墙她当然不会陌生,从小闲不住的她,在这个墙头翻来翻去已经数不清到底多少次,从仰望墙头到平视墙头再到如今,墙头还不到她的肩膀,她甚至只要一抬手就能轻轻松松翻出去……这样的认知令她有些挫败,想不通怎么当时为什么对这堵矮墙怀抱着一颗景仰的心。
但是她此刻犹豫的原因却不是因为障碍物太简单没有挑战,而是因为……这一堵矮墙历史悠久,如果她没有记错,早在以前翻墙的时候她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垒墙的夯土是那么松松垮垮。她……真的要挑战随时可能被她软绵绵的力道推倒的矮墙吗?
局势容不得她思考过来,巡查的人眼下还不知道在哪个拐角等着她,要再去寻找别的结实的土墙一来是高度不一定合适,二来未必能避开巡街的人,更重要的,翻出去的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正好有巡视的守卫正守株待兔。
归根结底,只有眼前这堵看上去不太靠谱的矮墙,知根知底才令人放心。
于是英勇的裴南歌心一横,撑着摇摇晃晃的墙壁用力往上一蹭就趴到了墙头上,从墙头上望出去,与她预想的一样,巡逻的守卫不在这条街上,周围除了远处水沟里倒映的月光泛着明亮的光线,到处都黑沉沉的。
从矮墙上翻下来的裴南歌看着身后坚强如斯的矮墙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光德坊到大理寺的路她闭着眼睛也能走完,所以多几个巡逻守卫的虎视眈眈,在她看来也并不算多么严重的危机,她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转入他们方向相反的角落,在目送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之后再悄悄地回到她本来的路线。
虽说这对裴南歌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毕竟犯了夜禁不是件小事,随之而来的惩罚并不会顾虑到受罚的人有多么正常的理由。
所以裴南歌这一路上小心翼翼,一段再熟悉不过的路程却走得分外艰辛,好不容易来到大理寺门前稍微松了口气,一偏头就看着一队守卫远远地朝这边来了。
人在这种安静环境里的感觉往往会比平常灵敏,但反应的行动却远比平时来得慢,因为周围太安静,实在是想不到如何闪避。
大理寺的大门在她的正对面,巡逻的守卫从她左手边的大道上缓缓走来,她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否则等待她的就是与守卫迎头撞上并遭遇一顿暴打或是随之而来的关押,连累老爷子或是整个裴家声名狼藉。
有句话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是裴南歌必须要说,就算早知如此,她还是会做出当初的选择。因为,她此刻很想见到萧武宥,虽然她明白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她还是想要与他同甘共苦共度难关。
裴南歌跨了一个大步来到对面的大理寺门前,在这种宁静的夜晚,她根本不能去叩响紧闭的大门,眼看着巡逻的守卫愈来愈近,她恨不得马上变成一只蚂蚁,从细小的门缝之中穿过去,将莫名其妙的夜禁和守卫都甩在身后。
但裴南歌是幸运的,她不必化身成为蚂蚁,就能穿过这扇门。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手将她往后一拉,两扇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又无声无息地闭紧。
☆、第177章 人生的反转不断(1)
第177章 人生的反转不断(1)
似乎只是一眨眼,裴南歌就已经站在了大理寺里面。
隔了不久,门外响起了齐整的脚步声,巡城的守卫已经渐渐离开了这条街,但裴南歌却知道,她的戒备在此刻还并不能完全的解除。
“李子墟?沈铭斐?”门后的矮墙檐遮挡了清澈的月光,背后的男子安静得有些可怕,她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在黑暗中拉了她一把,“难道是五哥?”
“你不该这时候来。”背后之人压低了嗓音,他的语气就像是在与一位多年旧友讨论某一篇诗作之中应该押哪一个韵脚。
裴南歌却因此变化了脸色,诚然方才那一刻她觉得这双手臂十分熟悉,但在现在,在她听到此人低沉的吐纳之后,她渐渐开始迷茫。
她试图挣脱开此人的手臂,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已几乎令她失去了精准的判断。
但她很快发现一切只是徒劳,背后之人的力度很大,他的呼吸很沉,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惶恐,却也只是惶恐,似乎并没有过多的不安或是担心害怕。
“对不起,或许我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裴南歌一边说着无所谓的玩笑,一边悄然低下头嗅空气之中的气味。
“可能没有人告诉你,这种月黑风高夜,大理寺往往会有人彻夜值守,实在不是一个做坏事的好地方,你好像来错了地方。”裴南歌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继而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机会去辨认背后之人究竟是敌是友。
可背后之人却更加大力地箍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