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铭斐和慕卿卿都是非正常的男女。
沈铭斐的熊熊怒火几乎就要从他的眼睛、嘴巴、耳朵里冒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慕卿卿是一个姑娘家,他也许早就伸出了手去给她一巴掌。但慕卿卿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且沈铭斐的修养也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不能随便欺负女人。
慕卿卿当然也不会掩面而逃,相反,她在看见沈铭斐的怒意之后却更加猖狂地在他另外一边的脸颊上也印上她的印章,然后她二话不说就拿唇瓣堵住了沈铭斐即将冲口而出的怒火。
一时间,沈铭斐的脑海里窜出了很多的成语然后这些四个字的成语又被他飞速地改编,比如,短兵相接变成了两唇相接,比如说兵来将挡变成了唇来嘴挡,再比如说螳臂当车变成了螳臂当唇……
可是最后的结果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唇临城下之际,沈铭斐不得不打开城门缴械投降。
适当的时候对敌人示弱,是为将来的绝地反击埋的伏笔,沈铭斐如此安慰自己。
慕卿卿心满意足地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与沈铭斐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因为方才的那一连串的亲近,此刻的她看上去显得胸有成竹。
“我已经盖过章了,沈铭斐,你就认命了吧。”慕卿卿一抹唇角,豪气地说道。
慕卿卿扬起的脸蛋上泛着不太明显的红晕,如果她身上再有一件五彩斑斓的斗篷,谁也不会怀疑她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如果这时候给慕卿卿甩一耳光,那是裴高枢的风格;如果这时候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那是李子墟的风格;如果这时候笑眯眯拍拍慕卿卿的头让她一边玩儿去,很明显是萧武宥的风格。
上述这些,显然不符合沈铭斐以眼还眼、以眼还眼的人生准则。
所以,就在慕卿卿依旧沉浸在羞涩的得意中时,沈铭斐猛地凑近了她,并重重地印上了她的唇。
当然,这样的突变还不够惊喜,还不足以体现沈铭斐的独特风格。
几乎就在同时,沈铭斐推开了慕卿卿呆滞的脑袋,扯出一抹后发制胜的冷笑:“瞧,我已经把你盖的章还给你了。我可从来不会认命。”
这一回,骄傲的孔雀换成了沈铭斐,他也学着慕卿卿的样子扬起脸,削尖的下巴令他的轮廓更加迷人。
☆、子墟篇:悠悠我心
子墟篇:悠悠我心
李子墟恍惚记得,去年的今天,正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好时节。
那一年,他刚到大理寺,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庶族子弟,他出人意料地受到了朝廷中大部分人的热烈欢迎,尽管他至今都觉得那种欢迎方式热烈得过了头。
但总会有人站出来勇敢地泼冷水,他没有想到,把凉水泼到他身上的居然会是一位个头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他一直想不明白,小姑娘出身金贵、衣食无忧,他们家实在与老爷们的明争暗斗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会纡尊降贵地对他这个新进的小虾米进行小题大做的鄙夷。小姑娘的祖父已经是大理寺最关火的一把手,她难道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文会让她祖父引以为豪的大理寺显得不那么团结吗?
事实证明,爱情是一种会冲昏头脑的力量,聪明如李子墟,很快就发现了小姑娘劳师动众为难他的原因——因为爱情。
在他看来,这其实是再小不过且极好解决的一件事,他没有野心也没有家庭背景,更不屑于趋炎附势地活着,小姑娘的担心在他看来纯粹多余,但他还是体贴的没有向小妮子表达出半分对于她幼稚行为的不屑一顾。每个这般年纪的少年少女或多或少都需要经历这样一个从自负或是自卑转变到自知的过程,这个过程不需要旁人的指手画脚。
只不过除此之外,他不得不打从心底里佩服这样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孩子在爱情里的付出,她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举动都带有那样明确的目的——因为爱情,更重要的是,她坚毅的决心和果断的行动力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与小姑娘言归于好的过程更是短暂过一朵花开的时间,可是李子墟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大概是没有办法那天傍晚县牢里的昏暗光线,以及沉沉暗光之中裴南歌的坚定眼神。
她很好看,很长一段时间里,李子墟都因为这个认知而深深地自卑。
想和一个人肝胆相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至于究竟是哪个瞬间产生的念头,李子墟自己也记不清了。也许是裴南歌毫不畏惧地站在白露跟前的那个瞬间,也许是她在黑暗中央求着告诉他埋藏多年的秘密的那个瞬间,也许是她豁出命去套取嫌犯认罪的那个瞬间,也许是她抱着手臂哭得昏天黑地的那个瞬间……
有时候李子墟难免感到惋惜,为什么她是一个女子,而不是可以勾肩搭背、出生入死的男子汉,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与她称兄道弟。但很快,李子墟就否定了自己的天真想法,因为尽管裴南歌是个姑娘,但与他们出生入死的事她一次也没有落下。
展开的信纸被清风吹起了微不足道的一角,娟秀的字体带着几分洋洋洒洒的翩跹,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人们写信的人是多么的快活无忧。
“吾友李小墟,请原谅我很早以前就想这样称呼你,但不幸的是每次都会被你严肃认真的表情吓得开不了口。
长安城已经开春了吧?不知道我家院子里的那些树是不是都已经长了新叶?我听说你们大理寺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你大概也是没空去帮我瞧上一眼的吧。
不过我倒是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你老家院子里的树已经长出了新芽,五哥说那株是桃树,可我觉得那应该是杏子树,但是它一直都不开花结果,所以我和五哥的争论持续了大半年,至今还没有分出对错。
我听说沈铭斐最近被一个彪悍的姑娘缠得脱不开身,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了,虽然我很想问你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可我估摸着你大概只会回我‘还行’两个字。所以我觉得我应该问一些更有意义的问题,比如你有没有心仪哪家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我一直都没敢告诉你,现在我觉得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所以不管好听不好听你都一定不能在心里骂我。
你要知道,五哥虽然很优秀,但已经被我收归所有了,你与我交情深厚,你肯定不会忍心夺我所爱,我对此深信不疑。其实你和五哥虽然在工作中配合默契,但不一定也会在生活中的心有灵犀,你的年纪比五哥小,还有无数的好姑娘等着你,你真的不必单恋一个不属于你的男子汉。你不要太过伤心,如果实在忍不住伤心,你可以画个小人扎我,但前提是你得保证你不会被官府或是大理寺的人发现,迷信巫蛊之术的刑罚有多严苛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对了,写到这么多我都忘了最重要的是恭喜你官升一阶,我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称呼你为李司直或是李少卿了,想想都觉得很是威风。如果大理寺替你举办庆祝宴,你一定要将从御史台调过来的那几个人放倒,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大理寺的酒量。
我问过五哥要不要也给你写点什么想说的话,可他看了一眼我给你写的信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真不知道我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最后还要说一句,淮南道天气一直都是湿漉漉的,如果你最近要来这边办案的话,记得穿一双厚底的鞋子。”
徐徐的微风吹动屋子里的帷帐,仿佛也吹皱了砚台里的墨汁,明媚的日光将李子墟哭笑不得的表情映照得分外生鲜明,他握紧手里的狼毫蘸墨走笔:
“吾友南歌,展信佳,大理寺积案繁多回信太迟请不要生气。
裴府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被寺卿打理得很好,他还约了大理寺的兄弟们在桃子成熟时去你们家院子试吃。
我家院子里种的其实是李子树,但是姥姥之前曾经过说那棵树上结出来的果子又苦又涩不能吃,不过如果你想尝试一下的话我也并不会反对,我知道就算我反对你也一定会去尝试的。
最近的确有个姑娘天天黏在沈铭斐身边,可那位姑娘一直跟在他身后,沈铭斐的身子有多高大你是知道的,他完完全全把那个姑娘挡住了,这么久以来我从来没有看清楚她长得什么样儿,所以可能我无法如你所愿地评价那个姑娘为‘还行’了。
我由衷地感谢你作为一个旁观者对我终身大事的关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那个姑娘不要像你一样能折腾,我不是萧兄,经不起折腾,请记得替我向他致敬。
这是昨天我在兰台芳看到的新香料,老板说可以祛湿提神,我想,你在阴雨绵绵的淮南应该会用得着。”
落下署名之后,李子墟打开了桌边的精致木盒,将裴南歌的来信收进了已经躺着好几封来信的盒子里。
又是一阵微风吹来,李子墟仿佛看到了海陵老家的漫山桃红。
☆、深井冰大理寺第一回
深井冰大理寺第一回
【三司推事·第一场】
礼部员外郎秦一,被怀疑因对妻子的长相不满而将其杀害。
陪审人员:大理寺裴寺卿、萧武宥,刑部裴高枢,御史中丞,秦一及其讼师卜篙幸。
裴寺卿严肃认真:“虽然我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子也要三司推事,但我还是按惯例来吧,例行问一声,秦一,你对你所犯之罪是否招认?招认的话我们就结束会审吧,回家我还想跟萧武宥谈谈心下下棋呢。”
秦一跪地恳求:“我不认!我没有杀人,我死也不认!”
裴寺卿一脸憋屈:“那好吧,继续会审,请刑部陈述诉状。”
裴高枢扭动身躯风姿绰约:“秦一,你由于对妻子的长相不满已久,终于在昨天晚上忍无可忍之下挥刀结束了妻子的性命,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带血的菜刀,菜刀上面发现了你的血手印,证据确凿,秦一没得抵赖。”
(画外音:裴高数你是怎么知道那血手印就是秦一的,你当你是在拍TVB么?)
秦一的讼师卜篙幸站出来辩驳道:“请刑部注意你的用词,犯人并不是外貌协会的成员,而且犯人与妻子成亲已经十年,如果犯人真的对妻子的相貌不满,是如何在这十年之内对着她生活的?”
裴高枢高贵冷艳地一笑:“犯人其实在这十年里都是在计谋如何杀掉这么一个长得丑的妻子。他想过很多方法,比如,在妻子吃葡萄的时候只给她皮不给肉;比如,让厨房给妻子煮鸡汤的时候不给放鸡;比如,在妻子刺绣的时候把屋子里的蜡烛藏起来。”
卜篙幸大喝一声:“裴寺卿,我反对!关于这些事情的真相请听我说明!”
裴寺卿看了看御史中丞,点点头:“反对有效。”
卜篙幸得意洋洋一笑:“之所以不剥葡萄皮,是因为秦一他从来没吃过葡萄,不知道是该吃皮还是该吃肉;煮鸡汤的时候不放鸡是因为鸡从锅里飞了;刺绣的时候没有蜡烛是因为最近朝廷开源节流,只准用萤火虫不许浪费蜡烛助长奢靡之风!”
卜篙幸趁胜追击:“秦一对他的妻子怀着浓浓的爱意,当妻子说想要星星,他就从西域买了一只猩猩;当妻子说想吃生鱼片,他就从河里抓了一条鱼起来给她……这样为了妻子四处奔波的男人,诸位,你们说他可能会是一个杀妻的犯人么!”
裴高枢冷哼一声:“其实他做这些事情都是在计划如何杀死自己的妻子。当年他买回来的那只猩猩把妻子的手臂抓破了一条口子;他从河里抓起来的那只是一寸长的鲫鱼,他的妻子一边吃一边卡,吃完之后从嘴里吐出了三百多根鱼刺。”
卜篙幸举手:“裴寺卿,我反对!鲫鱼身上没有三百多根刺。”
裴寺卿清清喉咙:“反对有效。”
卜篙幸洋洋得意:“报告裴寺卿,我数过,鲫鱼总共六十八根刺!”
裴高枢反驳:“报告裴寺卿,卜篙幸太无聊了。”
裴寺卿敲桌:“反对有效,继续。”
裴高枢继续高贵冷艳地指着秦一道:“我们曾经问过你的同僚和你的朋友,他们都说你喜欢那种前凸后翘型的美女,但是你的妻子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搓衣板,不仅如此,你的妻子额头上长着一颗媒婆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对眼,试问对于这么一个比赵飞燕搓衣板、比东施还难看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让人喜欢!”
卜篙幸拍案而起:“魂淡!赵飞燕那不是搓衣板,那是骨感好么!我就喜欢赵飞燕,赵飞燕多好,跳一曲舞直接惊呆了皇帝和他的小伙伴们,带出去上街多高大上!比起有狐臭的杨玉环不知道多省水省电省资源!”
(画外音:这个省电是什么个情况……)
“住嘴!”裴高枢怒吼,“杨玉环那不是狐臭,那是体香好么!你知道什么叫梨花一枝春带雨么!你知道什么叫芙蓉如面柳如眉么!你这个肤浅的小子,赵飞燕那样的人抱在怀里有手感么?你跟她睡觉的时候不会被她的骨头磕破皮内出血么!”
“杨玉环才一无是处好么!赵飞燕可以在盘子上跳完舞之后还能继续拿盘子端水果,杨玉环行么?!赵飞燕走路像飞的一样,从长安到洛阳只需要飞一个时辰,杨玉环行么?!赵飞燕……”
“我说!”裴寺卿大声吼道,“没人问你们俩喜欢哪种类型的好么?正审判呢,你俩给我严肃点。”
两人终于收敛了对对方的攻势,裴高枢率先发话道:“综上所述,有各种证人证明秦一喜欢的是与他妻子截然相反的类型,所以秦一一直对妻子不满,终于在昨天抱着妻子睡觉又一次被磕出内伤之后忍无可忍地下了杀手!”
卜篙幸呵呵冷笑:“你有证据么?你有证据么?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想,其实你一直以来表面上装作很喜欢丰腴的美人但你真正喜欢的是秦一的妻子,你对她暗生爱慕但是求爱未遂就狠心斩草除根,哈哈哈,你的阴谋被我识破了,裴高枢,真相只有一个哈哈!”
裴寺卿拍桌:“卜篙幸,没人问你呢!”
秦一悲鸣:“我没有……当时我已经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拿着一个一个砍刀在砍西瓜,砍呀砍呀砍,再砍呀砍呀砍,又砍呀砍呀砍……”
秦一深情并茂地重复着昨天晚上做梦时梦到的动作。
御史中丞受捕鸟了:“犯人请不要演戏。”
裴高枢笑了:“哈哈哈哈,你是想说你梦游?你骗鬼呢!”
秦一哭得伤心:“我绝对没有不喜欢她或者嫌弃她长得丑,她虽然长得很丑,可是看着看着看惯了就觉得不丑了,以至于他们给我介绍别的什么长安城第一美女我都觉得哇好丑还是我家里那位好看……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她太瘦,因为我有腰椎突出,所以每天晚上抵着她睡正好能纠正腰椎移位……她的对眼什么的就更是大好,四周街坊穿针都来我们家找她,穿一针一文钱,平均每天要穿三十多根……娘亲再也不用担心我们的生活费了。”
秦一说得凄凄惨惨戚戚,听得在场所有三司推事的官员鼻涕与眼泪横流。
御史中丞颤抖着握住裴寺卿的手:“这么痴情的男子,他怎么可能是杀人犯!”
裴寺卿郑重其事点点头:“我也觉得。”
裴高枢悄悄跑到另外一边,偷偷抹着眼泪。
于是,最后的最后,三司被秦一对自己妻子的深情感动,因证据不足,判他无罪。
☆、深井冰大理寺第二回
深井冰大理寺第二回
【大理寺现场勘察·第一场】
长安城的某个坊内,发生了一起命案。
这是一个各种外国人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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