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看着那一批布,摇了摇头,叹气道:“老板,你跟错板了。”
服装有流行的趋势,面料作为服装的原料,随之当然也有流行的趋势。比如说,重生前在2005年到2006年期间,涂层牛仔裤曾经大热风行一时,布料行业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涂层牛仔布的大热,不过,到了2006未,涂层牛仔裤的流行却是突然间就让位于新的流行趋势,而某些错误判断形势的牛仔布料生产商,因为屯积大量涂层牛仔布最后只能低价处理,到最后弄得差点血本无归。
布行老板的脸上,笑容间隐隐间带上一丝苦涩:“玩了一辈子鹰,没有想到最后被雀儿啄瞎了眼。老板你看得没错,你一批布当年就是跟错了布版,后来知道跟错版后,本来是可以降价处理的,但当时就是不知道想什么,横着心就是不肯降,结果到最后越跌越低,结果就这样积压在这里。”
“多少钱一码呢?”陈楚随口地问道。这一批布,应该可以用来生产那一张美国单吧?
“六块钱。”对陈楚的一言一行洞若观火,布行老板心知陈楚绝不是什么生手,就报了一个很实在的价格。
什么?竟然这么便宜!?
陈楚的眉头,轻轻地扬了一下。
然后,他的双眼微微睁大,双手重重拉扯一下牛仔布,心中暗暗想道,这么便宜,难道说这一批布料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能怪陈楚多想,主要是这样的价格,实在是太低了,可以称得上是白菜价!
“小兄弟,我这批布料,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他想了想,道:“要是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剪一段给你去洗水,你可以看一看布料的洗水效果嘛。”
“好吧,那就麻烦老板了。”陈楚出声道
商人的心思,有时候往往都是想通的,便宜没有好东西不仅是消费者的共识,也是商家们的共识。看出陈楚心中的怀疑,布行老板道:“这一批布虽然储藏三年,但是,我可以打包票,这一批布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要不是要结束在内地生意回香江养老的话,我也不会这么便宜就出手这一批货。”
正看着布料的陈楚,微抬起头看着布行老板,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对方那头黑发有渲染过的痕迹。
这样的年纪,也是差不多应该退休了。
“不让你的儿子接班吗?”陈楚随口问道。
“不了。”布行老板摆摆手,在陈楚提到这个话题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道:“他已经大学做上讲师,我这一间小小的布行,是请不动他啊!”
陈楚点点头,重生十年,他当然知道改革开放以后,第一代进入内地的中小港商接班难的问题。内地的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土地与劳工成本不断上升、使得部分港资中小企业渐渐失去竞争力,不少中小港商干脆放弃接班计划,就结束在内地的生意。就算是接班成功的,也有部分被迫离开与香江语言文化、生活习俗相对接近的粤省,继续北进到内陆省份,或者南下到东南亚地区寻求竞争优势。
“还有其他便宜的布料介绍吗?”陈楚出声问道。
“当然有!好像这一种,六块半,我也剪一段给你吧,还有这一种价格也不贵。”布行老板似乎看出陈楚是个大客户,热络地介绍了好几种布料。
“老板,你们这些布,全部都要现金交易吗?”陈楚装作漫不经心般,试探地问道。
“当然。”布行老板哈哈一笑,道:“我们布行和布料处理商都是有固定合作关系的,要是我这些布再便宜几毛钱,只要一个电话,他们就是燕京也会立马赶回来!”
陈楚嘴角僵了一下,没有再细问下去。布行老板不止暗示说这一批货没有赊账可能,甚至还暗示这一批货没有一丝
第102章:让步
午后三点钟,暖冬的太阳照在大地上,带来丝丝暖意。
和喧嚣的制衣工业区不同,布行街冷冷清清的基本没人,暖阳刚好,平静的布行街给人一种慵懒的气息。
“突突……”摩托车的引擎声渐弱,一辆半新不旧的摩托车,停在大利布行档口前。
陈楚穿着淡蓝色牛仔裤和毛织的长衫,一个跨步下摩托车后,进入到大利布行。
“陈老板,怎么这么有空?”店辅的样品展示区内,传来热情的招呼声音。
那是大利布行的销售员,他正在整理着布版,看到陈楚进来以后,他的嘴有轻轻扬起,正露出一丝淡淡的亲和笑容。
“小钱哥好啊,你们老板在吗?”陈楚也是嘴角带笑,向着对方点好问好。
“在啊……”名叫小钱哥的销售员,停下整理手中的布版,笑吟吟地道:“我们老板刚刚从外面回来,陈老板你来得还真的是及时。”
陈楚笑了笑,没有答话。
“老板,陈老板来了。”小钱哥带领陈楚进入办公室,向着自家老板低声汇报道。
办公桌前,香江佬正坐在电脑位前看视频,在陈楚进来时,他睨着眼睛像是瞪了一眼陈楚,似是露出一丝不悦之色,道:“后生哥,你又来了?”
一个又字让陈楚老脸一红,他轻轻地迈入办公室,径直地来到常坐的位置坐下,道:“刚好路过,就进来看一看。”
香江佬手指点击了二三下鼠标似是按了暂停键,在陈楚面前很随意地伸一下懒腰松松腰骨,来到陈楚侧边另外一张真皮沙发坐下。
在他们两人旁边,小钱哥早就按动电热壶煮水准备泡茶。
“邓老板,今天生意还好吧?”陈楚出声道。
香江佬轻哼了一声,道:“生意难做啊,一天最多只有十几个客人进门,其中还有一位天天到这里蹭茶,但就是不拿货。”
陈楚却是哈哈一笑,装作没有听懂香江佬话里隐含的意思,出声道:“邓老板,做你这种生意的人,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说不定过不多久你就会接到一张大单呢。”
“这么难啃的订单,我宁愿不要。”香江佬摇了摇头,似有所指地道。
四天前,陈楚和香江佬就那批处理布的谈判,刚刚开始,就因为赊账问题上的分歧而结束,香江佬要求全部现付现金,而陈楚则要求全额赊账。
这么大的分歧,谈判根本上就没法进行下去。
这四天来,陈楚外出办事如果经过布行批发市场的话,都会进入大利批发市场喝茶聊天。
陈楚没有再提起那一批处理布,而香江佬也没有主动提过这一批布,就像他们从来没提过这件事一般。
他们就是喝茶聊天。
电热壶的铁盖一歙一动间,里面的水已经沸腾起来,在小钱哥准备泡茶时,香江佬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忙自已的事。然后,他拿起热壶沸水浇到茶壶,却是亲自动手泡了一壶杯。
二分钟后,香港佬扬起茶壶把茶酹入到杯中,淡黄色的液体撞击着陶瓷的白色内壁,激荡起的清茶淡香,在办公室内慢慢地弥漫着。
“好茶!”陈楚出声叹道:“邓老板,看来你的私家珍藏还真的不少啊。”
香江佬为陈楚酹满茶后,再往自已的杯子酹,边酹边道:“也没多少存货了,估计用完这一罐茶叶,我也应该回到香江了……你们制衣厂最近生意怎么样?”
陈楚的眉头,轻轻地挑动一下,道:“每天自家货物产量一千五百条到二千条。至于我刚刚接到的这张美国单,就等着拿到合适布料后制版开工。”
陈楚说的话,倒全部是实话。
这一批货,现在的瓶颈就卡在香江佬这一批布料上。
制衣厂差不多已经完成扩张,产能比起前段时间大大地增加。如果再拿不到布料制版生产大货,在大约四五天后,制衣厂就会因为没有货物生产而处于半停工的境地。
陈楚今天到这里来,实际上是进行最后一次尝试。
如果香江佬依然不肯赊账给他,那他就真的只能从老赵那里拿布,开始生产这一批大货。
香江佬笑了笑,不置可否。
“后生哥,我觉得你本来就不应该接那张鬼佬单,如果这张订单你做不出来的话。呵呵,那你们制衣厂现在的大好形势,就会毁于一旦。我到内地做了十几年生意,我看得出来后生哥你很有潜力,如果你早出生十年,在制衣行业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事业……说实话,你们上一代人已经占了先机,现在留给你们年轻一代的机会不多了,与其想着如何扩大生产规模,还不如安安稳稳地守住自已的基本盘……每年可以安安稳稳地赚一百多万,也不算少了。”香江佬感叹般道:“你是刚刚进入行,可能不太清楚行内情况,反正我就觉得,制衣行业环境肯定是越来越差。以前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时候多赚钱,你看一看在上塘的老板,又有那一个不是那个时候发家的?”
陈楚眉头一挑,虽然不认同香江佬说法,但也没有出声反驳。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像捷华制衣厂这样的制衣厂固然占有先机,但并不意味着陈楚没有机会。
香港佬很坦诚地道:“特别是你们外省人……想要成事就更难,就像我们供应商就是赊几十万、上百万给本地佬都不怕,但是,我们就是赊账给你们数额大一点我们都怕啊,要不是二三年的老厂我们有时都不敢赊账。三年前吧,大裕就有一位鄂省老板跑路,他欠了我们家三十万,另外还欠洗水厂二十万。呵呵,他以为他跑路我们就找不到他,不过,他肯定没有想我们会从厂房房东哪里拿到他身份证复印件,找到他老家地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洗水厂老板叫人查到那个扑街在老家后,就联合我还有其他几位老板直接杀到他老家。后生仔,结果你猜怎么着?”香江佬什么卖个关子,出声问陈楚道。
这还有用问吗?
陈楚摇头道:“烂账是很难追回来的。如果那位制衣厂老板是在城市还好一些……如果是在农村的话,那就更麻烦,说不定你们吃不了鱼还沾一身腥。”
香江佬哈哈一笑,道:“后生哥,还真的让你猜中。我们五个人刚到那扑街的村里,结果反而被那扑街叫十几个烂仔拿着砍刀堵住路口,那扑街仔就在烂仔身后威胁我们,要我们把所有的帐目一笔勾销,不然连村子也不让我们出。”
香江佬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呵呵,这些烂帐,本来我们就预计到想很难收回,洗水厂老板跟我们商量要不我们就不要追这一笔债了,这种情况下,人还在,钱财不都是身外之物?结果吧,一位比你大几岁来自川省的加工厂老板,就是不肯同意。他走到那十几个烂仔面前,对那些烂仔大吼有种的话就砍死他,反正最多他不活了!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加工厂老板的气势不仅把那些烂仔全部威慑住,连我们这些自已人都唬住了……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那个扑街稍微妥协了,和我们谈判给我们十五万元把所有的帐目一笔勾销。”
香江佬感叹道:“那位加工厂老板是真的没办法啊!追不到这一笔钱,他可能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去。到鄂省前,我们本来商量好讨到债后大家平分,后来吧,我们其他几位都觉得川省仔出力最大,也最不容易……就分给他七万块,剩下八万块我们四个再平分。那位老板好像是姓张吧?那一次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记不清楚了。后生哥,这几天你天天到我这来,我看你的脾性跟那个张老板挺像的。”
陈楚白了香江佬一眼,几天的喝茶聊天,香江佬在试探着陈楚的脾性和其他方面情况,陈楚又何曾不打听到香江佬的老底?别看这家伙现在就守着这间小小的布行档口,但他的身价最估守估算也超过一千万,就是那批处理货的货值就超过一百九十万。
“邓老板,这三十万你明知道讨不回来,,还这么拼命也太不值了吧?”陈楚摇了摇头,出声道。
香江佬却是笑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为什么他们老赖
第103章:未来十年的机会
香江佬目光落在陈楚身上,笑道:“陈老板,这一张订单,你还没有吃定呢。”
是的,这一订单是到了陈楚手上。但是,并不意味着陈楚可以高枕无忧。
在货物生产过程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一些意外,比如说,加工厂加工货物时,所用的针钱是颜色出错;洗水厂在洗水时,把货物的颜色洗错;就是货物回到陈楚包装部,工人也有可能打错钉扣。甚至,最极端的情况出现客户毁红,不要百分之二十的订金也不提走这一批货。总之,在收到客户汇票出货前,一切都有可能会发生。
“这个邓老板就不用担心。”陈楚摇了摇头,很肯定地道:“这一批货,我还真的是吃定了。”
以他的管理能力,他绝对不会容许上面的意外情况发生。
香江佬摇摇头,道:“陈老板,说实话,要不是这一批货亏损得太厉害,我早就把这一批货全部套现成现金。我还想拿这一笔钱在今年最后两个月到股票市场上试试手气呢。五成,我是真的不能再少了。陈老板你能答应最好,不能答应也罢,我们买卖不成交情在,有空路过欢迎随时到我的档口喝茶。”
陈楚摇头道:“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邓老板,你也炒股吗?”
提到这个话题,香江佬眉色飞扬起来:“是啊,今年就赚到不少。呵呵,从去年开始,港股的走势不错,后生哥,你也炒股吗?”
陈楚道:“邓老板,你觉得我像这种有闲钱炒股的人吗?”
香江佬笑道:“你不炒还好,内地这二三年的股市都不知道有多烂,这样的市道入市,十有八亏。”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香江佬扶了一下眼镜,突然间感叹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做布行吗?因为现在做布行的利润实在太低了,前几天统计了一下,去年到今年,我炒股赚的钱起码是做布行的五倍……我想再这样下去,做布行就更难赚到钱。不过,这两年港股升得这么高,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收手了。”
陈楚喝了一口茶,心里产生一种共鸣。
“邓老板,你现在结束布行的生意是对的。”陈楚道:“往后几年,不仅你们做布料的,还有其他一些行业,钱都会越来难赚。”
现在是二零零四未,服装制造业还有两年半景气时光,等到二零零七年后,制衣行业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
“不过,邓老板,在股市上,我觉得你不应该收手,相反,我觉得你除了养老金外,其他的闲钱都应该往里面投,能投多就往里面投多少。”
陈楚想到十年以后,与同行们交谈时候,很多同行都感叹后悔没能在十年前或者二零零八年时买多二三套房子,要是当时能买多二套房子,绝对胜过辛辛苦苦干五年。
这十年的时间,投资实业总体的收益还真的是不如投机炒房的!
香江佬脸上,隐隐带着一丝笑意:“陈老板,你刚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好像说你不炒股吧?”
其中隐含的意思,自然是陈楚外行指导内行,不太靠谱吧?
陈楚却是摇摇头,出声道:“邓老板……我虽然不炒股,但是,有一些事,比你们这些炒股的人看得还要透。”
这一点,陈楚有着绝对的自信。他可以十年后重生回来的,对于股市,虽然不能记住某个股票的具体走势,但对大盘还是有一定了解。
陈楚虽然从来不炒股,但是,他所接触的人中有不少是炒股的。平时和客户聊天,无非就是政冶、经济和行业环境还有一些闲闻逸事。对股票市场陈楚当然是略知一二。
香江佬轻轻地撇一下嘴角,道:“后生哥,像我们这玩股票的,最忌的就是自以为是,不肯改过。有时候买了某个股票,亏损了百分之十,总以为自已的眼光没有看错,甚至还以为是主力搞的小动作。结果等到亏损百分之二十,还是不肯悔过,以为自已选的股票没有问题说不定会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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