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与林家交好的姓柳的人家下午也来了几户,他们也都收下了林东的礼物。柳大海的弟弟柳大河的媳妇张翠花下午来过了,直到天上了黑影,这才拎着礼物回到家里。
柳大河一个下午都在小刘庄赌钱,回家之后发现老婆不在,大为恼火,见张翠花进了门,冷脸问道:“死婆娘,你跑哪儿去了?饭也不知道做,饿的老子前胸贴后背了!”
张翠花知道她男人的德性,也不生气,进了屋,把手里拎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柳大河眼尖,跑过来一瞅,袋子里有一条烟,还有些他不认识的干果,急忙问道:“老婆子,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张翠花道:“林老大家的东子回来了,这是他给的,那条烟是给你的,干果是给孩子们吃的。”
“东子?”柳大河想起这个险些做了他侄女婿的大学生,“听说这小子发大财了,看来传言不假。”
张翠花以前在大城市里打过工,见过一些市面,冷笑道:“大河,这回你哥要傻眼了。我告诉你,东子是开着奔驰车回来的,那车值好几百万,以前我在城里打工的那个厂的老板就是开的那种车。”
“好几百万?我的个亲娘唉!”柳大河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这一辈子手里最多也就有一万块钱存款,很难想象好几百万是什么概念。柳大河开了桌上的那条烟,摸了一包,就往门外走。
张翠花跟在后面问道:“老头子,那么晚你去哪儿,不吃饭啦?”
“你先做上,等我回来再吃。”柳大河头也不回,出了门,就往他哥柳大海家去了。
到了那尔,柳大海正和老婆儿子在吃饭,见柳大河走进堂屋,对儿子柳根子道:“根子,给你二叔端张凳子。”
“哥,吃着呢。”柳大河瞧了一眼桌上的三菜一汤,咽了口口水,笑眯眯的结果侄儿端来的凳子,坐了下来。
柳大海问道:“老二,看你样子还没吃吧,没啥菜,坐下来吃吧。”
柳大海是柳林庄的首席富户,他们家的餐桌上永远不会少于三个菜,而且餐餐必有荤菜。不过看样子这柳林庄第一富户的头衔已经不属于他了,柳大河认为,林家现在才是柳林庄的第一富户,甚至是怀城县的第一富户,他没敢往更大的地方想。
柳大河也不客气,就在他哥家的饭桌上吃了起来,兄弟俩喝了点小酒,柳大河打开了那包新烟,给他哥送去一根。
柳大海放到鼻子前面一闻,眼睛忽然间睁得老大,盯着柳大河的眼,问道:“老二,你这烟不是你自个儿买的吧?”他知道这烟叫“中华”,有一次县里领导人来他们村视察农忙工作的时候,县长的秘书曾经给了他一根。只那一次,他就记住了那烟的味道。
柳大河嘿嘿笑了笑,说道:“哥,你猜对了,别人送的,但我说出来是谁送的,你可别生气。”
“别人送你烟我生哪门子的气,快说!”柳大海在柳林庄当惯了领导,对待家人也是一副领导的样子。
柳大河道:“是林老大他儿子给的。”他绕了个弯子,没有直接说出林东的名字。
“林东?他回来了?”柳大海面带诧异之色。
柳大河知道他哥哥爱装,林东回来全村都轰动了,他就不信柳大海不知道。
“哥,东子回来了,他小子出息了,翠花去他家溜门子,林东给了她一袋子东西,看样子可都是值钱的好东西,里面就有一条这烟。这不好东西我不敢独享,特意给你送来一包。”柳大河说完,把那包烟放在了柳大海面前。
柳大海早知道林东回来了,但他一直没有去,也不准家里人去。村里人都知道他家和林家的那一段事情,所以也没有谁缺脑子来跟他们家讲林东现在多风光,因而柳大海至今只知道差点就是他女婿的林东出息了,但并不知道林东出了多大的息。
柳大海放下筷子,黝黑的面皮更加黑了,绷着脸,“老二,你是来膈应你哥的吧?把你的烟收回去,我不要!不就是中华嘛,你哥都抽腻歪了!”
柳大河连忙摆手,“哥,你真是误会我了,我是来向你汇报情况的。”柳大河是柳大海的一只眼,村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保准立马会找他哥汇报,小到连谁家丢了一只鸡都会郑重其事的跟柳大海说。
“你是想告诉我林东现在有多出息,是不是?”柳大海冷脸问道。
柳大河点点头,“哥,我下午在小刘庄打麻将来着,所以也没看见具体情况,听翠花说林东是开着车回来的,好车,牌子叫奔驰,值好几百万!”
柳大海的老婆孙桂芳叹了口气,离开了饭桌。十四岁的小儿子柳根子拉住他妈的一角,说道:“妈,你带我去看看林大伯家的车吧,下午爸爸不让我出去,林晨他们都看到了,还做上去了呢。妈,你快带我去吧……”
“不许去!”
柳大海一拍饭桌,震的筷子从晚上掉了下来。柳大海老来得子,对柳根子十分溺爱,还从未向儿子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孙桂芳想到女儿柳枝儿如今的生活,背过身去摸了摸眼泪,拉着小儿子进了里屋,心想如果当初他们家没有悔恨,林东就是她的女婿了,有个那么有钱的女婿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啊。在孙桂芳的心里,林东有多少钱都是次要的,女儿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唉,我可怜的枝儿没那个福气啊……”孙桂芳坐在床边上长吁短叹,不停的抹泪。
柳大河向柳大海汇报完情况,肚子也吃饱了,抹了抹油嘴,就离开了他哥的家,走时把那包烟搁在了他哥家饭桌上。
柳大海点了一根,抽了一口,一个人又灌了半斤白酒,仍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当初为了能攀上镇里副镇长这门亲,他解除了柳枝儿和林东的婚约,那时候林东大学刚毕业,赚的钱都不够养活自己,他也没料到这才短短一年,这小子就出了天大的息了!
柳大海嘴里叼着烟,披上军大衣,手桶在袖子里,往门外走去。
到六点钟了,天已完全黑了,林父还是没有回来。林母已经做好了饭菜,把菜端上了桌,笑道:“东子,别等你爸了,你先吃吧。”
林东笑道:“妈,下午三点多才吃饭,我不饿,还是等我爸回来一起吃吧。我去找找我爸。”
林母道:“不用去找,昨天有十几户人家请他去杀猪,我看不到八点钟,他今晚是忙不完的。”
林东小时候最喜欢看杀猪了,因为村里挨家挨户都杀猪的时候,那就是要快年了,预示着将会有好东西吃了,不知怎地,忽然想再去看看杀猪,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道:“妈,我去找找,顺便在村里溜溜。”
林母追了出来,把手电筒揣到他手里,“带上这个,村里晚上路黑,可别踩谁家的阴沟里。”
第268章 看杀猪
林东家住在村东头,他手里拿着手电走到门口,风里传来猪的惨叫声,循声定位,估计他爸应该在后面那排村子的西头,拾起脚步,往村子西头走去。此刻天已黑透,除了各家各户屋里有些亮光,院门前的土路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地上的烂泥都已结冰了,踩在上面硬邦邦的。虽然一年没回来,但村子里并没有什么变化,门前的这条路还是以前那样,冬天的时候,一出太阳就泥泞难行,但一到晚上,保准冻的跟石头似的那么硬。走在这条熟悉的土路上,他压根就无需借助手电筒的光亮,所以林母拿给他的手电筒一直握在手里,也没打开,就这样在黑暗中前行。
走到村子中段,眼见前方似乎有个人影,还有一点火光。
林东走近一看,原来是到了柳大海家的门前,那黑影正是他曾经无比恨过的村支书柳大海。柳大海嘴里叼着烟,也瞧见了他。
林东走上前去,先开了口:“大海叔,吃过了没?”
“吃了。”柳大海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林东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根,柳大海愣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啥时候回来的?”柳大海问道,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
林东道:“今儿个下午刚到家。”
“东子,你发财了,但别忘了你的根在这里。旁的我也不多说,你有事就忙去吧。”柳大海一副教导主任的模样,这些话他对村里每个在外面闯出点名堂的人都说过。
林东点点头,往前继续走去。与柳大海的不期而遇,他发现柳林庄的强人老了,一年没见,貌似连个头都缩短了几公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对他提不起一丝的恨意。
走到村口林翔的家门前,这家人已经拴了大门,屋里飘出酒肉的香气,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不时的从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传出来。老家的冬天要比苏城寒冷的多,林东竖起风衣的衣领,双手插在衣兜里,转进了村口旁边的小路,往后面那排村子走去。
柳林庄三百多户人家,共三排村子,属中间这排村子的户数最多,有一百三十户左右。
还没到中间的那排村子,又听到了杀猪的声音。林东站在村子前面忘了忘,看到一户人家的灯光最为闪亮,热热闹闹的杀猪声也是从那里传来的,他记得那是柳大水家。柳大水和柳大海平辈,是族里的堂兄弟,不过关系比较疏远。
不多时,他就到了柳大水家的门前。柳大水家的大门打开着,院子里挂了几盏高功率的白炽灯,将院子里照的亮如白昼。他家院子里围了一圈的人,有的是来帮忙的,有的是在看热闹的。
此刻,在柳大海几个兄弟的帮助下,林父已经将那将近二百斤的肥猪的四蹄捆的结结实实,最精彩的时刻就要到了,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肥猪,倒是没有人注意到林东走进了院子里。
“大水家里的,开水烧好了没?”
林东还未到近前,就听到人群中传来父亲中气十足的声音。杀猪是林父的拿手好戏,每逢年关,柳林庄杀猪的人家总是会提前登门敬了林父几根香烟,央请他何日登门帮他们杀猪。
林老大做了一辈子农民,有两件事是最值得他骄傲的。第一件是培养出来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第二件就是杀猪的本事。杀猪的时候,林老大就像是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大将军,所有人听他调动,很有派头。
“大水,盆子准备好了没?准备接猪血!”
林老大抽出杀猪到,那抹布抹了抹刀刃,按住肥猪的身子,瞅准那肥猪的动脉,往猪脖子里捅了一刀,一刀到底,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只听那肥猪发出一串震天的惨叫,猪血从脖子处喷涌而出,捡起半米多高。
众人害怕被猪血溅到衣服上,赶紧的向外扩大圈子。那肥猪在地上挣扎着,甩了一地的猪血。嘴里的惨呼声越来越弱,挣扎的力量也越来越小,过了差不多一根烟的功夫,终于不动弹了。
“大水,拿盆,接猪血!”
“好嘞!”
柳大水应了一声,端起盆子就跑到已经断了气的死猪跟前,开始接猪血。柳大水的媳妇和两个妯娌开始把铁锅里滚沸的开水往水桶里舀,准备留着大会烫毛剥皮。
柳大水乳名叫“冬瓜”的儿子在慌乱中踩到了林东的皮鞋,抬起头一看,愣了一下,才认出眼前这衣冠楚楚的男人,扯起嗓子朝人群里吼道:“林大伯,东子哥来找你了。”
围观杀猪的村民们这才发现站在人群外围很久的林东,让出一条道,好让林东走进去。林东掏出香烟,给在场的男人们送上,到最后才走到他爸的身前,见到父亲头上的白发更多了,涩声道:“爸,抽烟。”
林老大看了一眼儿子,依旧是那副永远不变看不出悲喜的表情,摊开两手,满手都是猪血,道:“忙着呢,忙完了再抽。”
柳大水接了满满一大盆的猪血,笑呵呵的端着盘进了厨房。这些猪血做成猪血子之后,与豆腐和雪菜一起烧,那可是很美的一道菜。
接下来就是要给猪烫皮刮毛了,林老大冲林东挥了挥手,“东子,站远些,别让脏东西溅到你的衣服上。”从小到大,林老大总是不让儿子靠的太近。林东也曾问起过父亲跟谁学的杀猪的手艺,但父亲每次都不说,这个谜底他至今也未解开。
林东退后几步,站到人群里,与众多村民无异,都眼也不眨的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要说这杀猪,自林东记事以来,柳林庄是年年都杀猪,大家伙年年都看,随便问起村中一个半大的孩子,都能把杀猪的步骤说的清清楚楚,但不知为何,每逢过年杀猪,村民的热情还是那么高涨,一路相随,看完这家看那家,就是没有厌的时候。
“大水家这头肥猪真够大的啊,这一个正月里估计都吃不完。”
“那肯定吃不完,腌成咸肉,挂起来,也不怕坏掉,正月里吃不完,害怕一年都吃不完?”
村民们瞧着那木桶里的肥猪,议论纷纷。
林老大在猪身上来回倒了几遍开水,开始给猪刮毛了。柳林庄这地方喜欢吃带皮的猪肉,所以各家各户杀猪都不剥皮,只是把猪毛剃干净。林老大拿起刮毛的刀,运刀如飞,随着那刀片的来回摆动,那肥猪身上的毛很快就被刮了个干干净净。
挂完猪毛,把肥猪从木桶里捞上来,放到一个宽大的木案子上,开始开膛破肚,取内脏。猪全身都是宝,就说那刚才刮下来的猪毛,柳大水也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等过完年,会有小贩子来收猪毛的,那些猪毛,还能换点钱花花。
林老大将猪的内脏全都掏了出来,柳大河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猪肝、猪心、猪肺都立马穿了绳子挂了起来,至于那猪肠子,就放在旁边的案子上,那东西得花工夫好好打理,不然不能吃。
那么大的一头猪,总得要分开,不然以后割肉也不方便。
林老大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手上使出大力气,很快就把一整头猪分成了几大块。他先把排骨剔了下来,然后又拿剁到把四只猪蹄剁了下来,接下来是把蹄髈从猪身上卸了下来,最后是砍下了猪头。
整个杀猪的过程大概一个半小时,完毕之后,柳大水的媳妇张玉英端来一盆热水和肥皂,请林老大洗手。林老大把各式家伙都收进了工具包,这才去洗了手。
作为主家的柳大水赶紧过来敬上香烟,笑道:“老林哥,辛苦你了。”
林老大接过香烟,柳大水赶紧帮他点上,吸了一口,笑道:“大水,你家的事已完了,我这就走了。”
柳大水拉住了林老大,道:“老林哥,等等。”说完,跑过去把那重约二十斤的猪头和一挂大肠装进了袋子里,拎到了林老大面前,“老林哥,辛苦了,这些你带回去。”
林老大替人杀猪,主家给点东西是应当的,一般人家也就是给几斤猪肉或者猪心猪肺什么的,像柳大水这样给个大猪头和一挂大肠的还是少见的,这两样东西可都不便宜,一般人是舍不得给的。
“大水,这太多了。”林老大直言道。
柳大水有他自己的想法,林老大的儿子林东现在有大出息了,据说前村林光家的二小子跟着林东,现在一个月能挣好几万,他心想他儿子冬瓜也快初中毕业了,读书也读不好,趁现在和林家搞好关系,以后请林老大帮忙,让林东带着冬瓜,那他两口子也就不愁了。
“老林哥,你今晚最后到我家,按规矩,咱家该多给点。”柳大水笑道。
林东也走了过来,扫视了一下父亲的工具箱旁,大大小小的袋子有十几个,里面装着猪肉、猪肝等东西,都是请他杀猪的人家给的。
第269章 回家的第一晚
“太多了,大水,这样吧,猪头我拿走,大肠你拿回去。”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