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是带了,但你要先告诉我是九月姨姨更漂亮还是你妈妈更漂亮?”
“九月姨姨,我爸爸还在这儿呢,我要是说实话的话,我爸爸会不高兴的。”还扎着双马尾的小丫头古灵精怪的,一个马屁拍的全家人都前仰后合的。
霍九月抿嘴一笑,从包里拿出来了一盒比利时纯手工巧克力递给她,这小丫头一把抢过来,刷刷地就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偷偷地吃,结果还没走两步远,就被她妈妈给一把拽了过去,把巧克力没收,只让这小丫头分时分量地吃。
小姑娘圆脸鼓起的委屈表情,又是惹得全家哄堂大笑。
“长安,你和九月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傅长安的父亲傅远瞬间打破了刚刚和睦洋溢的氛围。虽然他的目的语是指向傅长安的,但这句话却是朝着霍九月说的。
傅远曾经也是一顶一的人物,两次挽回傅氏集团即将覆灭的局面,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说话本来就会严肃生硬一些,提到这个话题就更有些问责的意味了。就连傅长安的妈妈蒋庭脸上“我儿子没有问题,没有孩子全是你的错”的表情都做了个十成十。
霍九月听了这些话没什么反应,她对傅家两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敬畏惶恐的情绪,她又不是被吓大的。
她罔顾他们的意愿,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连申辩的打算都没有。
本来她就没有给傅长安生个孩子的计划,更何况,这个世界女人这么多,有的是女人给他生孩子,少她一个又不少。
“快了,我和九月商量过了,明天她去傅氏上班,天天在我身边儿带着,要孩子的机会也就大了。”傅长安这一番话说得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直让两个五十多的老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他爸声音沉下来,低语了一句,“注意分寸。”惹得傅思齐才喝进去半口的水又都呛了出来。
霍九月本是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的,可联系大家的反应就都明白了。原来全家人都以为傅长安要和自己玩儿“办公室PLAY”,当即就黑了脸,起身,走到还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的傅长安的身后,低头靠着他的耳畔,轻声道,“2楼客房,我们谈一下。”
傅长安整了整自己西装的衣角,嘴角挑起了微微的弧度,眼睛里闪烁着若明若暗的精明的光。
“喂,长安哥,有个事儿我还是决定和你坦白,刚刚九月姐问我你在外面有女人没有?我什么都没说,真的什么都没说啊。可是她好像误会了,你要不亲自给她解释解释?”
“敬然啊——”傅长安的低音通过电波传来,听得赵敬然心里一阵发毛。“今年你的年终奖我给你翻三倍。”
而另一头的赵敬然把整个句号听完都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同一句话,断句不同,重音不同,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可他打散重组了好几遍还是没发现有什么端倪,只想着明天傅长安上班的时候他要多看看眼色了。
天色已暝,霍九月进到客房,想把房间里的灯打开,才摸到开关,一只手就搭住了她的手顺势一起落了下去。
“开灯关灯有什么重要的?关门应该比较重要吧。”傅长安的声音里掺着笑,很浅很轻的笑。
“傅长安,我们结婚之前不是说好了婚后互不干涉么?何必要在你爸妈面前装得你好像非我不可的样子?”
“霍九月,我真是喜欢你现在这么天真的模样。”傅长安伸出手来把霍九月额前落下的碎发压在了她的耳后,倏尔,声音又陡然一转,“干不干涉那是我说了算,我们的婚姻要怎么走也是我说了算,先不说我们并没有签些什么婚前协定,就算有,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它变成一张废纸。”
霍九月一下被堵得没有话说,因为傅长安说的都是事实。
“我以为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霍九月睨着他,声音也是冷的。
“言而有信?”傅长安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惯有的会让人森然的笑意,“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只谈利益。至于信誉这种东西,我只看心情。”
“傅长安,你——”
“我什么,傅太太,这儿人多不方便,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傅长安打断了她想要继续下去的话,还特意把“傅太太”三个字给咬重了读。
话不投机半句多,眼见着要谈崩了,霍九月转身就往外面走了,才一出门就和来上面喊她们吃饭的宁希撞了个满怀。
“大嫂,没事儿吧。我走得急,一时没看着。”
“呃,没事没事。”
宁希一边摆手,一边又支支吾吾地像是有些别的话想说,最后终究是定了定心,对着傅长安说了一句,“长安,青绮过来了。”
傅长安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下楼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霍九月一眼。
傅太太,你要找的小三上线了,你会怎么办呢?
☆、长安青绮门
中长的短发,但并不是干脆利落的黑直短发,很柔和的色泽,还带有微微的一点儿卷,显得整个人爽朗但又不失俏皮。
身上穿着70年代波西米亚风格的及膝拼接碎花裙,夏日的清新扑面而来。
全身上下除了她手上玫瑰金的卡地亚的手表霍九月能辨认出出处以外,其余的她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只感觉是很小众但有很有格调的品牌。
“九月,介绍一下。陆青绮。”
陆青绮看到他们两个过来,站起身来,只是一笑,伸出手来朝向霍九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长得真是好看,漂亮的可以进娱乐圈了。我是陆青绮——”
她顿了一会儿,转头用蓄满了笑意的眼睛看着傅长安,“我要怎么介绍自己才能显得我又友善又美丽又聪慧又可爱呢?”
“你随意,这些素质你本来就集聚一身。”
“这么抬举我啊?嗯,那好,重来一遍。等会儿,我还要再夸一遍你漂亮,在A市比我漂亮的人也不多啊。我是陆青绮,前些年在意大利读书,现在回国办了个个人品牌,你有空多去给我捧场吧。”
霍九月在一旁极为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心里蒙上灰尘的镜子好像被擦出了点儿什么。
她微微颌首,浅浅一笑,“陆小姐,过奖了。”
“好了,都站那儿干什么,坐下吃饭吧。”傅远一发话,众人都噤声准备老老实实地吃饭,只有陆青绮置若罔闻,“傅叔,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你还凶我?我在意大利给你拍回来的画都要哭了。”
傅远真是要被这姑娘整的哭笑不得,哪里有凶她?自己明明这么慈祥和蔼。
傅思齐用中指顶了一下陆青绮的脑袋,“又在这儿装,你什么性子我们不知道?从小就知道耍赖。赶快坐下吃饭。”
“思齐哥,疼啊。”
霍九月从众人的态度里也稍稍推敲了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
她并不在意众人对她和陆青绮的差别对待,作为傅家的媳妇儿,只一个“门当户对”就足够了。如果还要要求她乖巧懂事识大体,懂得讨长辈欢心,那也就太不公平了。
傅远率先坐下,霍九月等着一个一个排着辈分坐完,才安然入座。她紧挨着宁希,但出乎意料的是,傅长安极其自然地坐在了陆青绮的身边,而不是霍九月。
“才几天没见,你好像又瘦了一点儿。”傅长安夹起一只椒盐琵琶虾就开始剥了起来,神情温柔细致地像能化出水来,剥完以后放进了陆青绮的碗里又继续剥,却被陆青绮止住,“行了行了,我自己长手了,有这功夫给你老婆快剥一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连身在局外的傅思齐和宁希都看得出他们两个人之间流转着暧昧不明的气息,何况霍九月。这夫妻俩下意识瞅了霍九月一眼,可人霍九月愣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舀着自己碗里的扬州炒饭往嘴里送。
傅长安停住正在剥虾的手,抬头扫了一眼她对面霍九月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三秒,然后又低头专注地顾着自己手上的虾。
他慢慢起身,身体前倾,把虾放在了霍九月的还剩半碗扬州炒饭的碗里。“九月,你也吃一个。”
只见霍九月举起筷子,把那只虾挑出来随意扔到了到了旁边的碟子里,然后一句,“我对虾过敏。”就让傅长安又坐了回去。
前天晚上还在家里吃黑椒烤虾的人堂而皇之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对虾过敏。
傅长安只觉好笑,倒也没有生气,霍九月这性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要一点儿一点儿慢慢磨。
他侧身,向旁边的陆青绮摊手耸肩,“你看到了,我只能给你剥。”说完又从盘子里夹了一只虾剥了起来,一顿饭自己没吃点儿什么,时间全耗在给陆青绮剥虾上了。
这一顿饭吃得全家人都云里雾里的,连傅母蒋庭都在小声嘀咕,“长安是不是现在后悔了,心里还念着青绮啊?当初让他娶不娶,现在后悔哪还来得及啊 。”
“这有什么来不及的,离了再娶不就行了。”傅远的声音不算小,顺势落到了霍九月的耳朵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才喝进去一口汤的霍九月在心里藏着讽笑,这一家人可真有意思啊,她这个正主都还没发话呢,旁人倒是急的不行了。
如果姐姐在的话,必然会来一句,“你们说结就结,你们说离就离,你以为你们傅家是什么?自己是头蒜还好意思嫌弃人家香菜?”
但霍九月什么都没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霍傅两家要真闹崩了,那也不划算。
而且免费看了一场“论小三如何正确地上门欺压正宫娘娘”的戏码,这种机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只不过接下来一句,“九月,我送青绮回去,敬然等会儿就到,送你回去。”倒还真是让她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了。
一个小三而已,往难听了说是傅长安的情妇;往好听了说是傅长安的青梅竹马。但那又怎么样,即使陆青绮出身名门,事业有成,可自己现在还是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保护的傅太太,陆青绮无论哪一层关系都越不过她去。
“你送我干什么?送九月吧。敬然也老送我回家,我都习惯了。”陆青绮也没有多想只是很纯粹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但就这一句话又把霍九月的没有理清的头绪给挑出来了。
果不其然,赵敬然支支吾吾的对象就是她吧。
说不定,还不止她呢。
“没关系,陆小姐就让长安送你吧。我没有长安陪,晚上也能睡得着觉的。”霍九月一句话无疑又是在所有人的心湖里扔了个石子,搅得湖水荡漾不平。
这话明里暗里就是在说“陆青绮,既然你没有傅长安睡不着觉,那这个男人,我就让给你了。”
陆青绮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霍九月——”还没等她话说完,傅长安就拽着陆青绮走了,剩下霍九月在傅家人的面前担纲了一个被丈夫嫌弃的“弃妇”角色,幽幽地等着赵敬然过来接她。
傅家人也是纳闷儿,刚刚还恩爱不已商量着延续香火的两个人,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傅长安,哎,你车开慢点啊。我真是越想越生气啊,你老婆这样欺负我你也不管管?这要是平时谁这样说我,我一巴掌就上去了。”
“你敢动她一下,我就敢还你十下,你信吗?”傅长安的语气意外的严肃,倒是让陆青绮一怔。
“呜呜呜,傅长安你不爱我了,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都喂了狗了。你不记得谁帮你写了那么多篇作文了;你不记得你逃课谁替你撒谎来着;你不记得伦敦的大雪天快病死了是谁照顾你来了。可现在,呜呜呜,为了她你竟然要动手打我。”陆青绮佯装小孩子的哭腔调笑他,在最后开玩笑的加了一句,“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
“等会儿这句话重来一遍,把最后一句给我去掉,给我加上几句孩子已经打掉了,你放心走吧之类的。我录下来给霍九月发过去。”
这一句话说得陆青绮又是一愣,她是个直肠子,这么困难的东西得在她脑袋里多转几道才能明白。“得,原来是拿我当枪使来着,我就说我和霍九月才刚见面,我都夸她漂亮了,我还那么友善,她怎么像和我有仇似的,原来我‘被小三’了啊。说吧,你要怎么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名誉损失费,心碎疼痛治疗费,这费那费?”
傅长安本来还挂着的笑僵住了,渐渐松懈下去,换上了一副清冷严峻的面貌。如果霍九月真如此在意他在外面是否有女人的话那他也就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了,她会开口反击陆青绮无非是因为在傅家,她的身份还代表着霍家。
但如果是在外面,霍九月会将无动于衷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
“青绮,帮我个忙吧。”
听着车内流淌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 》的旋律,陆青绮被暂时困在了回忆里,一时间没反过来。
“青绮?”
“嗯,什么事。”
傅长安示意陆青绮靠近,他对着她耳语一阵。
陆青绮听完,只是一个劲儿地笑,“这么难的事你交给我办?太难了,太棘手了。”
傅长安明白陆青绮什么意思;“这世界上没有难办的事,难办只是因为筹码不够。季宸的新号码?如果不够,我还可以附上他的新住址。”
“好,成交。”陆青绮答应得很爽快,毕竟任何事情只要扯上季宸两个字她都不会太理智。
在这两人密谋以后,当天晚上,霍九月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极其陌生的号码,内容只有五个字。
——长安青绮门。
PS:青绮门,即青门。长安古城门名,李白诗中写,“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
☆、霍九月,霍特助
傅长安一夜未归。
霍九月对傅长安的不着家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明确知道对象是陆青绮她也没什么波澜。
歌里唱,“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意料之中的事而已。
至于那条“长安青绮门”的短信,挑衅?示威?谁在乎?
她今天起了个大早,从衣柜挑出一件裁剪细致的深蓝色衬衣,下面套上标准职业化的套裙,浅棕的长卷发随意地散在肩上,再往眼睛上压下一副咖色的框架眼镜,活脱脱一个行走在朝九晚五这条轨道上的office lady。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霍九月恍惚间觉得好像又回到杂志社写稿,翻译,校对连轴转的日子,虽然忙,但的确很充实。
一想到这儿,霍九月心中郁结难消,好不容易找着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儿,现在却又要从头开始培养新的兴趣爱好了。
傅长安,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有本事啊!
既来之,则安之。
霍九月一遍一遍地警示自己,不能和傅长安正面冲突,杂志社的命运还在他手上攥着呢。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阔。
嗯,再看世界,还是这么美好,对吧?
“九月姐,长安哥让我等会儿接你去公司。”
“你这天天接送我的干嘛还给傅长安当助理,你干脆叛变给我当助理吧。”霍九月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让赵敬然分辨不清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心话。
再联系到昨晚这对夫妻乱糟糟的一堆事儿就更惶恐了,声音都有点儿抖,“九月姐,你别——”
“你紧张什么?我逗你玩儿呢。”她迅速挂掉电话,给自己的指甲上了层护甲水,一边懒懒地窝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上的早间新闻,等着赵敬然送她去上班。
她不是个过分矫情的人,不坐傅长安给她安排的车偏要吵着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