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些男人合伙害死的。
这名少年的母亲死后,那些男人自然而然就将怨恨转移到他的身上,时常用各种手段欺压折磨他。渐渐地也不知怎么的,镇上越来越多的人一不顺心就会拿他当出气筒,不是骂他就是对他拳打脚踢,根本不把他当人看,即使他们和他的母亲并没有任何瓜葛。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人性本来是丑陋的?
至于这名少年长期吃不饱饭自是正常的,毕竟他连工作的机会都不会有人给。
难得啊难得,从小就遭受如此虐待的人居然没有死掉或者疯掉?傅盛年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只见在那张脏兮兮的脸上,一双黑眸竟十分得清醒冷静,而且似乎还隐隐闪着一抹锐利的光。
傅盛年一惊,忍不住喝了一口水以掩饰自己的讶异。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不起眼甚至是可怜的少年,却会给他一种强烈的威胁感……
赵安唯在彻底将那块肉吞下之后,情不自禁地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陈希昱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过,那双眼睛也始终盯着她,阴鸷的目光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赵安唯忽然有些犯愁。
陈希昱一定是饿了吧?是不是也想进来吃饭?她如果自己在这边和傅盛年吃香的喝辣的,放陈希昱一人在餐馆外面看着他们吃,未免会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也许之前她对陈希昱的好,就都白忙活一场了!希昱将来说不定不会记得她救过他,也不会记得她请他吃过一顿饭,只会记得她放任他饿肚子?
谁知道呢?陈希昱这小子委实让人捉摸不透,她还是对他小心一点比较好……
思忖了良久,在陈希昱已经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将近五分种后,赵安唯终于鼓起勇气,有些尴尬外加不好意思地对傅盛年提议道:“我朋友在外面,我可以让他进来吃饭吗?”反正这菜也多,就算再来两个陈希昱也不一定吃得完。
赵安唯的声音有些大,尤其在说到“朋友”时,更是故意加重了语气,为的就是让窗外的陈希昱能够听到。
傅盛年嘴角抽了抽,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他还是没怎么犹豫,立刻对着赵安唯温和地笑道:“好。”
傅盛年眼睁睁地看着赵安唯屁颠屁颠地跑出餐馆,走到那名少年身边兴高采烈地说了什么,那态度虽然还不至于点头哈腰,但也颇有种讨好的意味,真是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接下来餐桌上的氛围就特别有趣了,只见赵安唯十分热情地招呼着陈希昱,就差要为陈希昱夹菜了,即使陈希昱不停地狼吞虎咽,理都没有理过她一次。
两人现在的情景,和男人们殷勤地追求某些高冷的女神特别像,只是他们这边角色转换了,变成是姿色过人的女子讨好灰头土脸的乞丐……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赵安唯完全将傅盛年晾在了一边。
傅盛年面不改色地吃着饭桌上的菜,但放在桌下的手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在柜台边看好戏的妖娆女子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就在她笑得肚子都要发痛之际,从餐馆外面走进来一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高挑女子。
之所以说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是因为她不仅头上戴着帽子,而且脸上也戴着墨镜和口罩,让人根本看不出她的长相。
这家餐馆消费水平比较高,客人并不多,加上赵安唯那一桌,也才统共三桌而已,大家都被女子这般打扮给吸引去了注意力,除了陈希昱,貌似依旧心无旁骛地吃东西。
从女子的穿着可以看出,她是很时髦的人,显然不是这里人。只见她在店里张望了下,接着就将脑袋转向了赵安唯这一桌,然后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过来。
女子在傅盛年的面前站定,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似是怕被人认出来,然后才低声说道:“你就是那个‘38’先生?”
傅盛年挑眉。他知道她说的“38”,是指他的手机号码。
“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只要你不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巨星,不是国家主席和总理,不会有人认识你的。”傅盛年笑着看了一眼女子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女子愣了愣,想起朋友和她说过,这位“38”先生性格有些古怪。她想自己还是尽量不要忤逆他,毕竟自己是有求于他。
忍不住又朝四周看了看,女子终于摘下墨镜和口罩,露出了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
赵安唯怔住,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许舒逸……
傅盛年说得没错,在许舒逸摘掉墨镜和口罩之后,之前因为她那怪异惹眼的装束而注意到她的人,只是被她高贵美丽的长相惊艳到而已,并没有其他反应。
在这里,真的没有人认识她,除了赵安唯……
从许舒逸不经意流露出的姿态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一直被众人追捧,高高在上的那种人。她从方才到现在都没有看坐在傅盛年身边的赵安唯和陈希昱一眼,就仿若觉得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自己没必要去关注。
对此,赵安唯不是不失望。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盼着与许舒逸重逢,也没有人察觉到此刻她的心里有多激动,她的左手,正无意识地紧紧抓着自己的裤子。
许舒逸在确定自己的出现不会引起一阵骚动之后,才偷偷松了口气,接着不自觉地清清嗓子,神色有些严肃地说道:“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显然,她要谈的事情不适合被太多人知道。
没想到傅盛年却是挑挑眉,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对着许舒逸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想动。”
傅盛年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令赵安唯和许舒逸皆是一怔。赵安唯发现许舒逸脸都黑了,但很快她就恢复常色,十分客气地笑道:“那可以让你这两位朋友先……”
“你没看见这一桌的菜还没吃多少吗?”傅盛年真的是丝毫不给许舒逸面子。
柜台的妖娆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连连摇头,心里对许舒逸是万分同情。
这女人来得真不是时候,偏偏在这家伙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上门来。倒不是说这家伙有多喜欢赵安唯,只是他一向自恋,习惯了女人们对他投怀送抱,这赵安唯从刚才开始就为了另一个男的无视他,他自然不爽了。
赵安唯眼见许舒逸那张精致的脸蛋越来越扭曲,清楚她若不是有求于傅盛年,估计早就发飙,指着他破口大骂了。
瞧了一眼始终心无旁骛吃东西的陈希昱,赵安唯知道他一定还没有吃饱,但是——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毕竟晚了山路也不好走。”赵安唯站起身,和陈希昱商量道。
其实她很担心陈希昱会不肯走,对于一个长期吃不饱饭的人来说,食物有多重要大家都不言而喻。但出乎她的意料,陈希昱很快就放下筷子,直接站起身走出了餐馆,并未对食物表现出任何的留恋。
赵安唯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傅盛年也不好再作挽留,只好点点头。许舒逸这才将目光落在赵安唯身上,而赵安唯也目光盈盈地看着她。
赵安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许舒逸在看到她时似乎愣了愣。
许舒逸自然看出赵安唯是在帮自己,虽然被傅盛年搞得火冒三丈,但还是努力地扬起嘴角,对着赵安唯笑了笑,而赵安唯也回以礼貌的微笑。
在走出餐馆后,赵安唯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许舒逸。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许舒逸诉说,但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
13。第十三章
那一天之后,赵安唯再也没有看到许舒逸,倒是没想到在有一天夜里,傅盛年会上山来找她。
当时赵安唯正坐在靠窗的书桌旁温习功课,傅盛年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忍不住盯着房间里那抹在灯光下专心致志读书的影子良久后,才终是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窗户。
这一次赵安唯不知怎的没有被吓到。她打开窗户,傅盛年就立刻探进身子,两只修长的手搭在她的书桌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赵安唯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这阵子会很忙。”
如果她没有记错,许舒逸是要傅盛年去搜集她男朋友出轨的证据,而她的男朋友在远在千里之外的K市,并且曾经许舒逸告诉过她,她的男朋友向来小心谨慎,因此那些证据是傅盛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搜集到的。
“忙什么?”傅盛年闻言挑挑眉毛。
“那天吃饭的时候,不是有一位女士来找你吗?”赵安唯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知道我答应她了?那天我对她那种态度,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答应她?”傅盛年说着,紧紧盯着赵安唯,仿佛要看穿她似的。
赵安唯一惊,不由避开傅盛年锐利的目光,心里蓦地有些发虚。
傅盛年扫了一眼赵安唯异样的脸色,像是没发现似的,笑了笑说道:“我今天来是要给你送个玩意儿。”他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个金属盒子和一枚十分精小的,类似纽扣的小东西。
那类似纽扣的小东西赵安唯不认识,但那个金属盒子上插着的耳机赵安唯是见过的。曾经许舒逸和赵沛彤的耳朵里都塞过那个耳机。
傅盛年很满意地看到赵安唯一脸新奇的表情,食指和小拇指轻轻捏着那枚类似纽扣的小东西若有所指“你如果想知道谁在你背后都说了些什么,你就将这个东西贴在他经常呆的地方,然后按下这个键……”他指了指金属盒子表面最大的一个键。“这可是有录音功能哦,也就是说,你就算去读书,你都能将你家发生的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赵安唯的目光蓦地从那两样新奇的东西上移开,落到了傅盛年那张意味深长的脸上。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被他看出了什么?
傅盛年大概瞧出了赵安唯愈发紧张的脸色,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解释道:“你别想太多,你的事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用到这个玩意儿,这是我……应有的职业敏感。”
赵安唯愣愣地盯着傅盛年,只见他那张精致的脸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颇有几分妖冶的味道。
果然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她心道。
第二天,赵安唯趁她的父亲下地干活,母亲去隔壁村交编织的草鞋,而赵沛彤去镇上之际,手里拿着类似纽扣的那个小东西,在她父母的房间和赵沛彤的房间踌躇了若干秒后,终是推开了她父母房间的门……
郑希僮在走进教室的时候,目光下意思地穿过无数个脑袋,直直地落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少女身上。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人人都听过,而他也确实见过某些女人小时候长得平淡无味,长大后却变得风情万种的例子,可是像赵安唯这样,几乎一天比一天漂亮,不过一个月,就犹如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他还是头一回见识。
郑希僮不禁感到庆幸,他差点就错过赵安唯这样优质的大美女。曾经赵安唯皮肤实在太过黝黑,可能还因为平时比较劳累,脸色也是蜡黄无光,因此没有人会去认真观察她的五官,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她的五官其实标致完美得如同描摹的一般,毕竟因为她那几乎可以称得上的是“丑陋”的肤色,很少人会愿意多看她几眼。
这时正在低头看书的赵安唯,大概是感受从某个地方传来的有些灼热的视线,不由抬起头来,而郑希僮也几乎在这同时,移开视线,嘴角的浅笑却始终没有消失。
自从那天赵安唯来郑希僮的宿舍请教题目之后,郑希僮每次上课进教室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关注赵安唯,说实话,赵安唯的美,饶是他这见识过无数美色的人,都有些难以抗拒。
当然,有时候郑希僮也会想到与自己关系比较“密切”的赵沛彤,就会感叹这两姐妹的父母外表基因真是不错。赵沛彤的漂亮也是全校的公认的,即使和大城市中那些打扮精致时髦的都市丽人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不过,比起赵安唯来,赵沛彤却又少了点味道,这不单单是五官上的差距,比如说赵安唯和赵沛彤都是一幅色彩明艳亮丽的艺术画作,但揭开画的表面,赵沛彤的里面就是空的,可揭开赵安唯的这幅,里面却似乎还隐藏着无数宝贵的东西吸引着你去挖掘……
这时候有几位同学一起走到赵安唯的课桌旁向她请教问题,赵安唯几乎是粗略地扫了一眼题目后,想也没想就唰唰唰地一边写解题步骤,一边耐心细致地讲解。几位同学都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看向赵安唯,眼中都不免写满了崇拜之情。
郑希僮想到昨天自己进教室时,赵安唯是看着窗外,当时外面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他却觉得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若不是不想引起这群山区孤陋寡闻的学生的轰动,他都想立刻跑回宿舍拿出他那昂贵的单板相机将赵安唯给拍下来。
如今赵安唯不过是坐在位置上讲解题目,给人的感觉却也漂亮得不可思议。郑希僮发现赵安唯是那种漂亮到了骨子里,明明没有丝毫的做作,却无论处于何种状态何种场合,都能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的那张女人。
郑希僮望着此刻赵安唯那张充满睿智之光的模样,心想他还真的很想,私底下辅导赵安唯,让她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让她成为他的学妹的……
不久,上课铃声响了,虽然还有一位同学没有听懂,但也只能先回自己的位置上,等下课的时候再来请教赵安唯。没想到他在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衣服上的袋子勾到了赵安唯放在桌面上的练习册,“啪——”的一声,练习册掉到了地上。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赵安唯笑着对那位充满歉意的男同学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她弯下腰刚想捡起地上的练习册,不料一只白皙光滑,不同于山里长期劳作的山民的养尊处优的手,闯入了她的视线。
“给你。”郑希僮抢先一步捡起地上的练习册,对着赵安唯优雅地笑笑。
赵安唯顿了顿,感觉到郑希僮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莫名的幽深……
郑希僮很快就移开视线,温柔地说了一句:“上课!”
他的课堂总是最受学生的欢迎,因此上课铃声一响,学生们总是自觉地安静下来,根本不需要他像别的老师那样,每每都要厉声大叫“上课”。
赵安唯和同学们一起站起身,说着“老师好”,结果不经意地瞥见走廊不远处,赵沛彤正一脸幽怨地盯着郑希僮。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上回在山顶,赵沛彤上半身不、着、寸、缕,让范轩宁抚、摸她的情景……
有意思。赵安唯很期待,这回赵沛彤又会使出什么法子,来讨好郑希僮呢?
银灰色的金属盒子安静地躺在书桌上,赵安唯小心翼翼地戴上耳机,按下了上回傅盛年教她的那个启动按键。不一会儿,耳机里果然传出了人讲话的声音,她实在忍不住感叹科技的伟大力量。
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十分清晰,赵安唯一听就听出是她父亲的声音:“你说我们啥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老子真是呆够了!话说咱闺女儿的茅台怎么还没来啊?”
赵言午应该是在和苏惠芬讲话,但奇怪的是,苏惠芬迟迟没有回应。
赵安唯双眸低垂,知道她的母亲大概一直对她心存愧疚,但是尽管如此,她的母亲也仍是为了物质上的享受,而抛弃甚至背叛了她。
接下来就是一阵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突然安静了下,渐渐地,就响起了一阵粗重的呼噜声。
赵安唯一怔,才意识到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