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呵出一口白气,把头抬起来,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退缩,“我儿子不会下来,因为我不想让他跟你去什么海洋馆,还有,江律声,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刻意去听,仍是能从周围一片茫茫雨声中清晰辨别出来。
江律声眸底渐渐散发出一种冷鸷,仿佛与这种阴冷天气彻底融合在了一起,他直接上前攥住了乔尔的手腕,声音冷得几乎让人毛骨悚然,“你给我再说一遍!”
雨伞与雨伞交叠的地方,不断有水渗漏下来,打在他的鬓发,她的眉间。
面对江律声的厉声质问,乔尔倒是忽然平静了下来,苍白的唇角透着无力的笑,“无论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江律声,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清楚,我跟你之间隔的东西有很多,就像你没办法原谅我爸爸害死了林素彬一样,我也没有办法原谅你当年你就这么把我爸爸弄进了监狱,所以像我们这样身份尴尬的两个人,就应该永远没交集地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才是对彼此来说最好的。”
男人闻言,紧蹙的眉峰倒是稍稍舒展了一些。
有关乔德鑫的事情,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当年林素彬一案的一审判决下来,乔德鑫原本的刑罚是4年,不过林毅鸿的丧女之痛,又岂是区区4年牢狱能填平的?所以后来在二审判决时,当林毅鸿提出想要暗中加重乔德鑫的刑罚时,他没有拒绝提供帮助,林素彬在世时作为他的未婚妻,他没尽过什么义务,既然人死了,这一点小事他也不会吝惜。
只是他没想过的是,4年之后自己会遇到乔尔。
别看这个女人外表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脾气倒是比谁都倔,乔德鑫始终是横陈在他们之间的一道沟,如果这一道沟没有办法跨越,那么想要让乔尔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难得他放低了语气,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薄唇,“如果是因为你爸的事情,那……”
“不止是我爸!”乔尔不想再听下去,忽然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止我爸,江律声,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昨天你告诉我,你会给我时间去思考接受,但无论如何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那你考虑过我的意愿跟感受吗?我没有办法接受的,你却一定要强迫我,这跟报复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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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求你
两人中间隔着雨帘,阴沉的天气,彼此的脸色看不分明,但说完这些话之后,乔尔明显感觉到对面男人的气场已是彻底沉了下来。
江律声倒真是意外,那两片樱红娇软的唇瓣,吻上去的时候触感细腻而柔软,让他有过意乱情迷的感觉,但真要说起狠话来,一字一句的,还真是毫不含糊。
她竟然说,所有他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强迫,甚至跟报复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女人,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江律声冷着脸,攥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松开,直接往上攫住了她的下巴,如果不是还有一丝尚存的理智,他倒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让他恼火到咬牙切齿的女人!
男人狭长的眸子半眯着,瞳仁微闪,强行将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压制着怒气,“今天早上,你都见过谁,做了什么?”
他确实生气,但也不至于被怒意蒙蔽了双眼,昨天晚上分开时,乔尔的情绪分明还是好好的,那么只能说明在来这里之前,她才刚刚经历过一些什么,或者见过什么人。
一提起今天早上的事,乔尔的神色还是忍不住窘迫了一下。
即使江律声已经解除了幸幸爸爸的“嫌疑”,她仍是不想在他面前提及有关DNA检验的事情,闹出了这样一个大乌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讽刺。
最后只是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否认,“什么也没有,江律声,你不用把话题扯到别的事情身上,跟谁或者其他什么都没有关系,我跟你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存在,我只是……只是再也忍受不了你这样对我,希望你别再来逼我了,求你……”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染上哭腔,混合着背景里的一片雨声,几乎可以说是细如蚊呐,但是字字句句,却是清晰无比地刺激着江律声的耳膜。
在他想着为这该死的女人找借口开脱,甚至为了消除他们之间过往的怨恨,不惜动了想要去监狱里把乔德鑫弄出来的念头时,听听这个女人都说了些什么?
再也忍受不了你这样对我。
别再来逼我。
求你。
求你……
当初被他逼得不得不重新回安硕的时候,她都倔强地没有用过半个“求”字,但是现在,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她在求他啊,真能啊!
男人的眸底布满了阴鸷,尤其是对视上那双不知是被雨水打湿还是被他逼出水汽的杏眼,就更是恨不得当场撕碎了这个女人,他怒极了反笑,嗓音带冷,“求我,你拿什么求我,觉得仗着我对你的那点兴趣,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本就是一个锋芒且无往不利的男人,如何会因为一个女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的心意呢?
会有这样的反应,乔尔意料之中的事。
可她还能怎么办,难道要一直陷在这样一个死循环里吗?
横陈在她跟江律声之间的,不仅是爸爸跟林素彬当年的那件事,还有她的儿子,那个跟江律声毫无血缘关系、却又固执地非得认为江律声就是他亲生爸爸的幸幸。
或许早在跟顾泽泓相亲的时候,她也有考虑过这些,这个社会本来就对未婚生育的女性存在着歧视,但她并不因此而感到自卑,哪怕有不能接受这一点的男人,也会有可以接受的,可一旦把这个对象换成江律声,她才发现自己的那套逻辑根本就不能适用。
因为不管他的想法是如何,首先她自己根本就无法接受。
乔尔攥着手指,指甲都快要掐进皮肉里了,一口又一口地呵着白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不至于没那么自知之明,也知道我没什么资格来要求你做任何事,但我也有权利选择我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牵扯,如果你不肯答应的话,那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办法来解决……”
江律声冷冷勾着唇角,也不知是气笑了还是真笑了,“想了什么解决的办法,找老爷子插手?你以为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真有什么用?”
乔尔神色里闪过片刻的怔忪,诧异他怎么知道。
其实从上次的见面就可以看出,江世为必然是不喜欢见到自己跟江律声一起的,虽然不知道江律声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老爷子这段时间没能找上自己,但如果她主动找上江世为提出这样的要求,对方一定是乐意之极。
“我知道江老爷子未必能管得了你的事情……”乔尔闭了下眸,豁出去了般,“但是你母亲人还在温哥华,能不能回来宁城,也不过全凭老爷子的一句话而已。”
这个时候,乔尔倒要感激爸爸曾经在江家工作的经历,要不然她也不会知道这些事,不会知道江律声的软肋是什么。
果不其然,江律声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色变了变,攥着乔尔下颚的那只手倏地收紧,乔尔一个吃痛,下意识拧眉,听见他冷得几乎可以冻碎人骨头的声音,“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说什么?”
她屏着呼吸,声音很低却又决绝,“没有必要为了我这种早就不干不净,已经替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女人,跟你自己的父母过不去。”
雨势更大,滂沱一片里有过短暂的僵持沉默。
乔尔能够清晰感知到,捏在自己下颚上的那股力道在一点一点收紧。
她想,江律声应该是生气、甚至愤怒的吧?从他那种阴鸷得比外面的天气更恐怖的眼神里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可不是到这种程度的话,想来他也听不进去。
只是等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说的人并不比听的人好受多少,心脏蓦地像是抽动了一下,有细针扎过的疼痛感在慢慢晕染开来,只是身体太冷了,仿佛连感官也因此变得麻木而迟钝。
江律声盯紧她惨白的小脸,大概是被他捏疼了,那上面的表情有些痛苦,但她丝毫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听之任之,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可一旦对着这个女人,无论是抗拒亦或决绝,他才真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最后,手里的力道紧了又紧,他才带着无边的、却仍是克制着的怒意,愤愤地松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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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安稳平顺,才是最好的选择
乔尔病了。
自从那天下午淋着大雨浑身湿透,从小区楼下回来之后,就得了一场重感冒,吃完药躺了一整天也不见效,最后到医院一测,才发现烧到了将近40度,被医生直接勒令住院观察。
孟雯茵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了些早餐过来看她,见到她跟涂了一层霜似的小脸,忍不住唏嘘感慨,“你这39度8的烧给我多好,这样我又能减肥,还能引小陆老师过来看我。”
乔尔一听她提起这个,忍不住头疼地笑了一声,“你那个发烧的把戏还没玩够呢?”
“这不是他上次没来嘛,上次他要是来看我了,我至于一直这么耿耿于怀嘛!”见她的心情稍有好转,孟雯茵将打开餐盒的粥递给她,眼神四处转了一圈,没见到关悦群跟幸幸,这才斗着胆子提出了那个问题,“……不过乔乔啊,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也不太愿意说这些,我还是想问问,你跟江律声,真的没戏了?”
虽然孟雯茵不知道去完医院之后的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乔尔这副样子,也能大概猜个7、8分——那天乔乔去见江律声,应该是有彻底断了联系的念头。
在她的记忆里,乔乔以前对待感情方面的事,并不是如此怯懦的人。
可这能怪谁呢?
20岁的年纪,一夜之间经历双重剧变,尤其当时对于她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是背叛了感情的人,恐怕换了谁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天真烂漫的样子吧?
果然,听她提起江律声,乔尔脸上的笑容明显是僵了一下,孟雯茵又叹息了一声,自顾自说,“虽然我不知道那天你们到底怎么谈的,不过乔乔啊,那个DNA结果,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往好处想,毕竟当年跟罗思昶交易的那个人不是他,也算是解除了眼下的一个危机,况且他之前也只是把幸幸当成别人的孩子,不是还对他挺好的吗?”
“也不止是幸幸的原因。”乔尔垂眸搅了搅碗里的粥,才说,“雯茵,以前的那些事你不也知道吗?光是我爸爸跟林素彬之间的那件事,就注定我跟他之间是不可能的,现在既然DNA检测出来他不是幸幸的爸爸,那该说清楚的话还是说清楚,以免以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孟雯茵一手托着腮,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其实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从一开始来说,那个DNA结果,无论怎么验,都不可能得出两全其美的结果来,说幸幸是江律声的儿子吧,那只能证明4年前江律声却是对乔尔有所企图;说孩子不是江律声的吧,结果看乔乔现在的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而明知这两个结果,都不可能百分百的称心如意,为什么她还要去验呢?
孟雯茵虽然不算是多精明的脑子,但也不至于到了这会儿还看不出一丁点的端倪来,乔乔应该对江律声也是动了一点心思的吧,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这样的两个人真要走到一起,需要克服的东西实在太多,而她作为乔尔的朋友,从心里来说,还是不希望她去经历这样艰辛的一条路。
毕竟过去几年,她遭受的灾难太多,能过得安稳平顺,才是最好的选择。
乔尔倒是被她这副杞人忧天的样子给逗乐了,手肘抵了抵她,“行啦!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弱,就是淋了点雨有点感冒而已,再说过去4年什么没经历过,难道真能被这么一份报告给打倒么?倒是你,以前不是对他印象很差的吗,怎么现在胳膊肘往外拐,还帮他说起好话来了?”
“以前是以前,哪儿能跟现在比啊?”孟雯茵贼贼地笑了一声,“我那时候哪里能料到,他竟然这么大手笔地为你砸下两个亿,还得罪林毅鸿,又在你家楼下等了你整整一晚上,要是有个男人肯为我做这些,我必然也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好吗?”
“陆云熙除外的也行?”
“……那,那还是算了吧!”
……
**
在医院呆了两天之后,乔尔消了病假,重新回公司上班。
本来等高烧一退她就想出院的,毕竟这么一点小感冒,也不算多大的病症,不过还是因为关悦群的坚持她才勉强住了两天。
心情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舒畅,不过对于乔尔来说,好歹也算是解决了一桩烦扰的事情。
至于工作方面,想来经过那天的事情之后,江律声应该也不会希望她继续留在安硕,但在找到一个新工作之前总得有一段缓冲时间,她也不急,一边在网上投递简历,一边安心等着人事部的辞退通知。
结果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一个月。
当然在此期间,公司的茶水间里也传出了不少有关江律声一月未现身安硕原因的各种八卦,乔尔自动性地选择忽略,跟这个男人有关的任何事她都不想去听,平平淡淡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一晃到了5月。
天气转热,手头的工作更多,乔尔每天都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对时间这种东西也再没了概念,日子仿佛又渐渐回归于平淡,忙碌且有条不紊,只有偶尔她去总经办递交文件签字时,路过那扇紧闭的大门时,才会蓦地想起那些几乎是被她安置在角落里的记忆。
没时间多想,袁璐已经急急地过来找她,“乔乔,你好了没,楼下车子已经等着了!”
“奥,好了!”乔尔收回思绪,连忙跟着袁璐下楼。
今晚在希尔顿酒店那边有一个应酬,合作方属于中美合资企业,订单数额极大且很有合作的诚意,所以袁璐也颇为重视,人已经到了酒店大厅,还不忘翻着手里的产品介绍册,生怕自己有什么错漏遗漏的。
一路到了包厢门口,袁璐才把七七八八的东西整理回袋子里递给乔尔,伸手去开门的同时,想到什么,表情懊恼之中又像是松口气的感觉,“哦对了,差点忘了,今天江总也在,那我还瞎担心个什么劲?”
心脏仿佛是随着开门的声音而沉了一下,要闪躲已经来不及,那人眼神隔着一层薄雾,已向她淡淡扫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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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你看你看,跟江总旁边那位小姐似的
江律声就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修长手指夹了根烟,抽得慢而优雅。
一个多月不见,他看上去似乎比之前瘦削了一些,五官轮廓更显立体分明,尤其双眼皮的痕迹很深,像是透着一种沉沉的倦态,看她的目光冷漠且疏离,陌生得跟看随意一个路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也只消一瞬,就不动声色移开,垂眸将指尖的半截烟给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在场的袁璐尚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什么情况,不过好歹混迹职场多年,那双眼睛也不是白长的,不至于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甚至前段时间她还听到过有人提起,说乔尔就是当年致死江总未婚妻那名强奸犯乔德鑫的女儿,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乔尔现在不仅能安然无恙待在安硕,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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