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着痕迹地把右腿藏在身后蹭了蹭，想蹭掉那让人心痒痒的感觉。
“谢谢你。”她呐呐道谢，声如蚊蚋。
男人没有着急起来，仍单膝蹲地。
他抬起脸，金丝边眼镜后的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黑亮的眼眸沉静似水，似乎荡漾着点点暖意。
“那……你是国民吗？”
第13章 生蚝催情
“那……你是国民吗？”
习尽欢脸上的笑容一僵，脑子快速转了起来。
他怎么会这么问啊？是……是因为刚刚她的话？
让国民老公帮我捡鞋，我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哈、哈哈。
脑海里想起刚才自己随口开的玩笑，习尽欢有些无措地咬住下唇。
哪有人这么问的，他们甚至才见过三次面而已。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眼尾微微发红。
利慎平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她像警惕的小猫咪，又可怜兮兮的。
大概是自己唐突了。
他眸光微闪，收回目光，坐到她身边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鞋子都吓掉了，还说不怕我。”
“谁让你突然说话。”她小声反驳。
习尽欢心跳怦怦，低着头查看自己的鞋子，故作镇定。
海风吹过，他眯了眯眼，“介不介意我抽支烟？”
“我说介意的话，你会抽吗？”
“不会。”
她点点头，“介意。”
他愣了下，唇边慢慢荡漾起一抹笑，“那就不抽了。”
习尽欢抿嘴一笑，像是在说，看，我才不怕你。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海边的风大，阳光下吹得人懒洋洋的，也把方才的旖旎吹淡了些。
习尽欢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累了吗？”
“还好。”她放下手摇了摇头，“利总，你过来办事情吗？我们坐了这么久会不会耽误呀？”
利慎平轻咳一声，温声解释，“本来是想去庙里，但已经过了吉时就算了。”
“这样啊……”那就是陪他在这里坐一下午了？
感觉怪怪的。
习尽欢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问：“利总，今天的午餐你吃了吗？我到的时候听于助理说你还在开会。”
“吃过了，谢谢你。”
她双眸一亮，连忙问：“好吃吗？”
利慎平略一颔首，目露赞许，“很好吃。”
听他都这么说，习尽欢不由地信心大涨。像利总这样的人，就算不是老饕，也吃遍山珍海味，他就算只是客气客气，她也觉得很开心。
想着以后要以此为生，习尽欢连忙咨询起顾客的口感来，快人快语地说：“其实蛋黄玉米炒螃蟹我今天做的不太对，不知道你吃出来没有？”
“哪里不对？”
“正常的做法是把螃蟹切块直接油炸，这样出锅之后才会外酥里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有点不敢直接宰，就把他们丢在锅里煮了个半熟才捞出来炸的。你的时候会觉得肉感绵软，不够鲜嫩吗？”
他略一回味，认真答道：“有一点，我原以为是在保鲜盒里闷久了的缘故。”
“不是啦。”她笑眯眯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掌不大，手指也细细的，很修长。利慎平觉得阿泽说得对：“现在很少有女孩子这么会做菜了。”
“其实也还好，”听出他的夸奖意味，习尽欢偏头把头发挽到耳后，“我姨妈以前开过小饭馆，她做菜很好吃的，我跟着帮忙，所以会一点。不过要不是出了意外，我应该也不会这么做的。”
说到这个话题，她似乎放松了些，没那么局促。
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静静地听她讲话。
习尽欢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我知道一千块一顿午餐真的挺贵的，所以尽量选最贵最好的食材，希望你们吃得开心一点。”
利慎平侧首，凝眸她半晌，温柔一笑。
他抬手看了看表，忽然起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餐厅的味道不错，要不一起去尝尝吧？”
“嗯？”她微微意外，要一起吃饭？“不用了不用了……”
“既然以后有志于此，不多尝尝多看看怎么行。”他握着水瓶起身，“走吧。”
“……”她觉得有点不对，可见他已经朝车子迈开了步伐，只好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 ***
车子顺着公路继续爬升，一直到了高处的一片平地才停下来。
南兴地势平缓，境内多是平原，只有海边有一段不高的丘陵地带。山顶的平地上修建着几座奢华的度假村。
利慎平带她去的是一家名叫STAR的法式西餐厅，水准够得上米其林三星，是南兴的富人很喜欢光顾的一家餐厅。
STAR不仅味道好，环境更是特别。餐厅的整座建筑坐落在平地的悬崖边，临窗的一排位置望出去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在这里用餐可以一边感受店里温馨的灯光，一旁倾听惊涛拍浪，在享用美食的同时平添了几许惊险刺激。
因此STAR一直是求婚的热门餐厅，虽然位置偏远，价格昂贵，可仍然需要至少提前三周才能预定到位置。
但利慎平驾车顺着沿海公路盘旋，径自去了STAR。
因为，这是利氏集团旗下的餐厅。
行政主厨亲自为两个人排菜，利慎平非常客气地道谢：“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法国餐好吃归好吃，只是讲究多，上菜慢。
周围用餐的顾客在浪漫的灯光里喁喁私语，她与利慎平面对面的坐着，习尽欢有点不知道把眼神放哪里才好。
好在他倒是一派自然，让她放松不少。
利慎平淡淡地宽慰她，“阿泽还小，有时候贪玩了些，如果冒犯到你，可以不必理会。或者你要是愿意，可以来告诉我。”
习尽欢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柠檬水，笑着说：“利总，你这么说起来倒不像是他哥哥，反而像是长辈。”
他微怔，扬了扬眉，“所以，你怕我不怕他？”
“都说了不怕你啊。”她笑吟吟地，利总，你看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面的温柔绅士，我为什么要怕你？”
利慎平笑着摇了摇头，镜片后的一双眼眸似湖水澄净，“说谎。”
习尽欢觉得有些人，真是天生魅力无边。就像利慎平，明明是开玩笑似的说两个字，也让人听得直叹暧昧。
她抿着柠檬水，偏头看向窗外。
窗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蔚蓝的海水也变得更加深邃，天上的云渐渐多了起来，厚厚的云层似裂絮，缝隙之间露出宝蓝色的天空，看上去充满了夜的魅惑。
“打扰了。”
身着制服的服务生推着小车，先为他们开酒，再奉上一大盘冰镇生蚝。大大的白瓷盆里，碎冰块堆成了一座矮矮的小山，周围置满了一个个开口工整的新鲜生蚝。
年轻的服务生为他们斟酒，然后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习尽欢端详着瘦窄的高酒杯，轻轻晃动，晶莹的液体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这是什么酒？”
“波尔多的长相思。”利慎平怕她担心安全不肯喝酒，于是补充了句，“度数不高，用来搭配生蚝，是个意思。”
她倒不没想到这些，只是说：“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酒的名字好浪漫。”
“是李白的诗？”他有些意外，“我以为现在已经没有人读唐诗了。”
“因为我的名字也是李白的诗呀。”她小声解释。
“嗯，你说是尽情欢乐的尽欢。”
她抿嘴微笑，“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尽欢。”
他莞尔，举杯示意，“好名字。”
“谢谢。”
利慎平放下酒杯，用镊子夹了一只生蚝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
“这家的生蚝是招牌，味道不错。”他双手交握，撑在餐桌边，“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碟子里的生蚝个头大，汁水足，看上去很干净。
“嗯……就这样生吃吗？”习尽欢有些迟疑，“我以前吃的都是在烧烤的那种熟的。”
“换种吃法试试，”他从旁边的小碟子里，取了半只切好的黄柠檬给她，“要是吃不惯的话，可以挤一点柠檬汁提味。”
她沉吟片刻，鼓足了勇气，“好吧，那就试试。”
习尽欢不敢直接吃，拿起柠檬，用力挤出汁水淋在上面。
她伸手捏住厚厚的外壳，放到嘴边。
生吃真的需要勇气。
习尽欢抿了抿唇，不自觉地抬眸，看到他用眼神鼓励。
好吧，她豁出去了，唇畔贴近蚝壳，微微吮吸，仰头将蚝肉混着海水一起咽了下去。
肥美的生蚝肉带着蚝汁一下子就顺过喉间。
冰冰凉凉的，软嫩柔滑，没有丁点腥味，反而有种干净的鲜美，带着些许柠檬的清新。
他欣赏她的勇气，含笑问：“好吃吗？”
“嗯！”她点头，抿了抿嘴，又觉得刚才吃的太快，没有仔细体会。
利慎平笑起来，又夹取了一只放在她面前，“那就多吃两只。”
“谢谢利总，我自己来就好。”她推着盘子，接了过来。
这一次，她没那么紧张了。
习尽欢取过柠檬，又挤了一点水淋在上面。
“不要挤太多，多了会苦。”他端起酒杯，淡淡提醒。
“好。”她放下柠檬，举起厚厚的外壳，又吃了一只。
这次胆子大了些，滋味也品尝得更加清楚，鲜美的蚝肉入口，轻轻咀嚼，便有一股淡淡的奶味。
她还想再吃，正要伸手自己去取，忽然想起什么。
习尽欢抬眼看他，“可是生蚝催情哎。”多吃是不是不太好？
利慎平举着高脚杯的手一顿，金丝边镜片后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第14章 我很开心
“哈哈哈哈！你真的是个人才！”赵心蕾一面拿纸擦刚才被笑得喷水的嘴，一面用闪着小心心的眼睛瞪她，“后来呢后来呢？”
习尽欢面无表情：“没有后来。”
唉，让她死吧。
一提起那天的事，习尽欢就觉得自己是被鬼附身了，竟然对着一个还算陌生的男人说出这种话，她都没脸去回忆最后是怎么被他送回家的。
好羞耻啊，呜呜呜……
他该怎么看她啊！
简直恨不得给自己套个麻布口袋一头撞晕过去。
万幸第二天是周末，根据协议，她不用去送饭，暂时没被羞愧感压死。
周末两天习尽欢也没闲着，她换了衣服又接单去送外卖。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周末好不容易休息下，都懒得做饭，外卖订单比平时还要多。
习尽欢中午送外最后一单，看着顾客给了个好评，心满意足地回家换了衣服去找赵心蕾了。
上一次遇见周远航的时候她还没说自己跟利慎泽的协议，现在送了一个礼拜，她也就不想瞒着赵心蕾了。毕竟对这种大户人家，心蕾比她了解多了。
哪晓得……算了，她就知道不该高看心蕾的。
赵心蕾捧着脸一脸梦幻，“真的，尽欢，你这十几万太值了，我也想去划一下利总的车，你说他会不会跟我共进晚餐？？”
“你清醒一点啊！”习尽欢真是恨不得抓住她的肩旁猛摇。
心蕾哪儿都好，就是特单纯，有一种不知人间险恶的天真浪漫。
习尽欢叹了口气，握着桌上咖啡杯说，“我总觉得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
“你说利总他是不是……？”她眼里有些迟疑，“是不是对我……？”
“对你什么？”赵心蕾大大咧咧地替她说完，“是不是喜欢你？”
虽然习尽欢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心蕾噗嗤一下笑出来，“你别闹了好不好。”她的圆眼睛眯成了月牙，“都跟你说了利总号称国民初夜啊，他就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这么说也是。
她虽然长得挺漂亮的，但又不是大明星那种让人惊艳的美，利总什么环肥燕瘦没见过，应该不至于的。
“那是我想多了吧。”习尽欢舒了口气，“你别说，长得帅的男人就是这点不好，稍微做点什么都让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利总真的很帅哦？现在也很帅哦？”赵心蕾撑着下巴想，“也是，三十出头的男人正是人生巅峰啊。”
是吗？
脑子里浮现起利慎平的样子，金丝边镜片后的眼眸澄净似照映着星光，习尽欢有些纳闷，为什么像他那样身份地位的人，还有拥有如此干净温柔的眼神。
算了，不管为什么也不管她的事。
“心蕾你别想他了，”她摆了摆头，“我们不是要讨论开店的事情吗！”
*** ***
城郊，利氏大宅。
雕花繁复的铁门从两边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向草坪后的欧式大宅。
车子在大门前停住，司机老张下车为利慎平拉开车门。
“谢谢。”
利慎平略一颔首，起身下车。
“爷爷呢？”
慈眉善目的管家在一边恭敬道：“在起居室看报纸呢，已经问了你两次了。”
“知道了。”利慎平淡淡一笑，换了鞋朝起居室走去。
大宅里是古典欧式的装修风格，利慎平绕过客厅，刚走进起居室，就听见利建勋声如洪钟的声音。
“是慎平回来了？”
利慎平把西装外套交给佣人，向他走去，“爷爷。”
年过八旬的利建勋看上去像是才六十岁似的，身板硬朗，面泛红光，眉头两道深深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更加威严。
“回来就好，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利建勋看见长孙，表情柔和了下来，“开饭吧。”
利家在岭南是百年世家，南兴利家虽是支脉，如今反倒最为鼎盛。
利家原本三代13口人都住在老宅里，直到前些年，小辈们才陆续搬出去，如今只剩下利老爷子和夫人独住。
利慎平的父母在生下小妹之后没多久就离婚了，母亲以陪读为由，带着妹妹旅居英国。利慎平兄弟则跟着父亲，一直住在利氏老宅。父亲利羡离婚之后没多久，因车祸去世。从此兄弟两人的监护权就在利老爷子身上。
利建勋对这两个孙子疼爱有加，尤其是长孙利慎平，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甚至在他成年之后，越过儿子，直接将利氏交到他手上。
平时利慎平公事繁忙，一般半个月回来陪爷爷吃一次饭，今天则是利建勋主动叫他回来。
爷孙俩一起去了餐厅，酸枝木的圆形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利老夫人不在家，利慎平也不多问，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爷爷吃饭。
倒是利建勋中气十足地问：“阿泽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说完又不等他答，自顾自地冷哼：“又在外面胡闹吧？”他看了看利慎平，“你做大哥的，要多提点他才是，马上三十岁的人了，也不小了，我像他这么大都有你爸爸了。”
“是，我知道了。”利慎平温和道，“阿泽这一年对公司的事情很上心，进步很大。”
“你呀，”利建勋没好气地看着他，拿筷子在碗里点了点，“你别替他说话，我还没老糊涂。”
利慎平不温不火地为爷爷布菜，“阿泽毕竟是我弟弟。”
利老爷子膝下三子，老大利羡是利慎平的父亲，和老三利漾是原配夫人所生。老二利翔则是如今的利老夫人所出，年过半百还是个不成器的，生下的独子利慎棠，更是利家三代中难得的草包。
利慎平提到弟弟两个字，利建勋难免想起利慎棠，对利慎泽的火气就小了不少，“阿泽跟着你，倒是差不到哪里去。”他沉吟片刻，又说，“阿棠算是废了，以后他多的开销你一律不许批。”
“知道了。”利慎平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