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最后季舒上车时，衣衫都被血染透了，应该是流了不少血。
我很担心他。
叶向远道：“有医生在给他治伤。”
就算有医生在，可如今我们正在路上，肯定是没法做手术的，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皱起眉，想了想，小声问叶向远：“后面……有追兵吗？”
叶向远摸了摸我的脸，道：“临走前，我叫人挟持了黎雨烟，韩青山被绊住了，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也就是说，韩青山那边还没有追上来。
我不由看向他，眼里露出一丝哀求：“我想去看看季舒。”
叶向远深深地望着我，没说话。
我低声道：“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
叶向远突然俯身，凑近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重重地咬了我的嘴唇一口，而后他淡淡道：“我叫他们停车。”
我摸着被咬痛的嘴角，有些无奈，但他竟然会答应我这个请求，这让我意外。
叶向远打开后座的挡板，对副驾驶的潘东道：“让他们停车，修整一下。”
潘东领命。
接着车子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叶向远，嗫嚅着唇角，道：“多谢……”
他捏了我的脸一把，接过我手里的宝宝，道：“一起去。”
我点头，当然没有异议。
季舒被安排在第五辆车里，那是一辆房车，想必是为了更好地安顿季舒。
车门打开，医生在给季舒止血。
季舒的脸很苍白，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看到我出现在车里，季舒虚弱地冲我一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我连忙道：“别说话。”
他顿了顿，突然拉住我的手。
我有些惊讶。
随即想到，现在只有我是他熟悉的人，他在心理上肯定是依赖我的。
我不由回头看了叶向远一眼，随即握紧季舒的手，道：“我们现在很安全，你别担心，好好养身体，一定会没事的。”
若是平时，我肯定会顾及叶向远，绝对不会跟季舒有肢体接触。
可现在季舒正是脆弱的时候，我不能放任他不管。
他的手很冰凉，想必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我正要继续安慰他。
他却在我开口前，断断续续地道：“十一，等一切都结束，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离开……”
我压根没有想过他会这样问，一时怔住。
接着我下意识又去看叶向远。
叶向远面容沉静，但眼底似乎透着些许不悦。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一旁的医生用眼神示意我，让我说点鼓励的话。
我心头霎时间揪了起来。
医生这样暗示我，难道是季舒的情况不乐观？
但我身后就是叶向远……
我有些犹豫。
不知道季舒是因为仍旧喜欢我，还是因为他见叶向远辜负我良多，所以才趁机助我脱离，但这种承诺，对我来说，一旦出口，就必须兑现。
季舒再次虚弱地出声：“以后我们一起……一起过平静的日子……我会好好疼爱你和孩子……”
我对上他期待的目光，一时哑然。
旁边的医生倒是没再给我暗示，可看着季舒血流不止的伤口，我也知道他的情况很危急。
我很怕他会挺不过去。
要不要答应他？
如果他出事，那我往后一生都会内疚。
如今是人命关天，我还在迟疑什么呢？
所以我张嘴，正要答应，我身后的叶向远却突然一把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不由回头看向他。
他一手抱着宝宝，一边温柔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但他眼神里起了波澜，应该是想要阻止我的。
我一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322章 别扭
我能感觉到季舒在用力握紧我，但或许是因为身体上的难受，他的手有些发抖。
他眼神希冀地望着我，道：“高中的时候，我……就做了一次逃兵……大学又……又逃了一次……这次……”
话说到这里，他咬紧牙关，却已经再也出不了声。
就像是拼尽全力，也没法把没说完的话再表达出来。
可我懂听懂他的意思。
我闭了闭眼睛，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这种凶险情况下，当是救人要紧。
哪怕是给他一个虚无的希望，也总比让他失去求生意志的好。
对上他的视线，我郑重道：“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就答应你。”
听到这样的答复，季舒露出了个虚弱的笑。
而叶向远却捏紧了我的肩。
我知道，这时候他心情应该不怎么愉快。
毕竟我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就这么公然地答应要和另外一个男人过余生，对他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
但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更何况……虽然他跑来救我，让我十分感动，但谁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我对他还有用，他才这样作呕。
说不定他早跟顾长瑜在一起了。
顾长瑜既然下定决心和陆逊离婚，那肯定就是要转而投向他的怀抱。
以他对顾长瑜的迷恋程度，我相信他不会拒绝这样的诱惑。
我顿了顿，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季舒，继续鼓励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就带着宝宝投奔你。”
后面一句话是半开玩笑说出来的，我想尽量用轻松的态度来宽慰他。
只是当我说完，我便感觉叶向远揽住我肩膀的手更紧了些。
我依旧没搭理他，停顿了下，对季舒道：“你答应我，一定不要放弃。”
季舒嘴角扯出一抹笑，就像是在回应我的。
而后他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由看向主刀医生。
医生告诉我们，他打了麻醉，睡着了。
我便问起他的情况。
医生看了看叶向远，见叶向远点头，他便示意我们去车外面说。
我抽回手，将季舒的手放进被子里。
下车后，医生表情凝重地道：“情况不太好，子弹打穿了他的背脊，如果恢复不好，可能会瘫痪。”
我身体摇晃了下，差点站不住。
叶向远抱着宝宝站在我旁边，顺手扶住我。
我半靠在他怀里，整个人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说到底，季舒这场祸事，全是因我而起。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被卷入这场争斗里。
我的生命里，只出现过宁棋和叶向远两个男人，季舒其实只算得上是一个旧友。
可比起宁棋的无耻，叶向远的算计，他对我实在是算得上是真心实意。
虽然他做错过事，也曾经把我想得不堪，但他并不是有意要伤害我。
如今他更是用命来救我。
瘫痪这样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他从小就是个学霸，特别优秀，也特别要强，如果知道可能一辈子都得趴在床上过日子，他能承受得住吗？
况且，要是他真的瘫痪在床，我该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他爸妈……
我眼眶不知不觉变得模糊。
叶向远忽然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道：“哭什么，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他不会有事。”
他眼眸幽沉，里面有恼怒，有无奈。
但更让我动容的是他坚定的语气，仿佛笃定季舒不会瘫痪。
我皱了皱鼻子，定定地瞧着他。
他轻叹口气，道：“先回车里再说。”
坐上车后，我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季舒的事，就麻烦你了……”
他淡淡看我一眼，没作声。
我多少能看出他在生气，也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原本我想向他解释，可是他已经抱着宝宝坐直身体，不管我怎么吸引他注意，他似乎就是打定主意不理我。
我苦笑一声，突然之间也失去了开口的兴致。
主要是想到顾长瑜对我的所作所为，还有那个视频，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谜，而他的解释从来都是牵强附会，现在却还反过来生气……
我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不由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其实我现在必须靠他，也不是不能找他示好。
但这样做，又实在非我本愿。
我不由得想，或许利用答应季舒的借口，我可以再次离开他。
倒不是要跟季舒在要一起，我不喜欢季舒，也不想拖累他，我纯粹是想远离叶向远。
不过……当初我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想要逃离出叶向远的桎梏，结果兜兜转转，现在又回到他身边。
也许，即使再逃一次，他也能找到我……
越想越心烦，也越想越委屈，我甚至都不知道现在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是希望他和顾长瑜的事确实是误会一场，而他真心实意地挽留我，我趁机留在他身边，还是希望他真真正正地放掉我，放我自由，以后再也不相见？
就这样一路沉默，车子一直往前开，我不清楚要去哪里，也没有问叶向远。
好在后面韩青山的人没追上来。
期间宝宝醒了，估计是饿了，哭了两声。
我忙抱过来，车上不能冲泡奶粉，我只能喂母乳。
后面的隔板早被放了下来，前面的司机和潘东都看不到，但叶向远还在车厢里……
我迟疑了下，转过身，背对着叶向远，给宝宝喂奶。
叶向远倒是没有半点动静。
等宝宝吃饱，他又把小东西接过去。
全程我们都没有交流。
我心里有点难受，却也硬生生地忍住了和他说话的冲动。
大概了五个小时候，车子停在一个小镇上。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
我透过车窗往外看，这里的风景与之前的小镇没有太大区别，不过似乎山脉要矮一些，平坦一些。
叶向远直接抱着宝宝下车，还是没理我。
我咬了下唇角，也推开车门。
而他立刻往前走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看到他前面是一栋古堡，四周种满了高大的乔木，几乎要遮住古堡的外墙，只有一条大理石铺成的道路通往里面，周围没有任何建筑，而刚刚经过的小镇在远处的山脚下。
看来这里就是我们今晚的落脚点了。
我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叶向远始终没有回头，不过当我走得慢了些，他的脚步也会放缓，似乎在等我跟上。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似乎在和我闹别扭……
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从来都是谦谦君子，性格也很阳光正气，怎么会像个小孩一样闹别扭呢。
等进了屋子，我发现里面布置有些陈旧，但整体的装饰让人感觉很舒服。
叶向远站在大厅里，回头扫过我。
而这时候季舒被抬了进来，径直上了二楼。
他脸色很苍白，还在沉睡，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我犹豫了下，看了看叶向远和他怀里的宝宝，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季舒。
第323章 是不是忘了
在经过叶向远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有点黑沉。
难道是在不高兴？
但他并没有阻止我。
我想了想，还是停下来，道：“等下宝宝醒了，可能会饿，你这边有没有准备奶粉？”
他不搭理我，我只能拿孩子做突破口。
叶向远漫不经心地瞧我一眼，道：“有。”
我见他语气很是冷淡，心想也许他还在生气，沉默了下，我也就没有多说，越过他，往楼上走去。
季舒的伤势不明，我当然是觉得先安顿好季舒才能放心。
走上楼，刚好医生在给季舒检查。
我也没去打扰，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外面正好是后院，长着一片茂密的树林，环境很好，很清幽，适合养伤。
更远一点，则是古堡的外墙，就像铜墙铁壁一般。
我注意到高大的树木上都安装了监控，若是有人要进后院，肯定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这个房间是很安全的。
把季舒安置在这里，也算是有心了。
不过，我估计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会离开，这样一想，又有点遗憾。
主要是季舒的伤肯定不能跟着我们一起奔波，我倒是希望他能留下来。
但如果丢下他，可能又不安全……
看来等会儿得和叶向远商量一下。
收回思绪，我回头看了眼还在给季舒检查的医护人员，再看向门口站得笔直的潘东。
之前是他将我和宝宝救出去，我们也坐在一辆车上，但是并没有说多说话。
我犹豫了下，走过去，诚挚地向他道谢。
不光是感谢他今天的救助，也是感谢他在国内的时候，对我颇多的照顾。
尤其是视频的鉴定书，我压根没想到他会出手帮我。
潘东跟以往一样，肃穆着脸，说那些事都是他该做的，态度颇为疏离。
我也就沉默下来。
但他突然又开口了：“嫂子，其实那份鉴定书，是经过首长的同意，我才去弄的。”
我顿时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叶向远竟然知道我找潘东鉴定的事，这是不是说明，他是在透过潘东的口，告诉我视频是真的？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为了让我死心吗？
正是那个视频，我才会早产，从而对他彻底失望，决心要离开。
可若是如此，他为什么又一直说不放我走？
后来他虽然送我出国了，但我临走前，他把小瑾塞给我，在我看来，他就是打着监控我的注意……
他一边告诉我真相，让我对他死心，一边又用尽手段将我绑在身边。
这也太自相矛盾了。
我左思右想，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潘东看了看我，道：“这个事，我觉得嫂子你可以去找首长问清楚。”
我点点头。
经历过这么多磨难，我也不想再跟叶向远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若他真的喜欢我，我希望他能真心实意地表达出来，而我会认认真真地考虑，到底要不要原谅他。
若他只是想利用我，目的只是让我继续做顾长瑜的挡箭牌，我也会很坦然地接受。
当然，前提都是，他不再骗我瞒我。
要不然，我和他永远没法交心，永远没有未来。
潘东迟疑了下，又道：“这段时间，首长其实很担心嫂子……每天都有人把嫂子的消息传回国内……”
我不由抬眼，看向他。
难得他会说起他本职工作以外的是，而且这次还是替叶向远说好话。
潘东似乎有些局促，尤其在我盯住他后，他立刻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我笑了笑，道：“多谢你。”
虽然他是站在叶向远那边，但我能感觉得到他还是挺真诚的。
当然，叶向远到底是不是在担心我，我觉得还是听叶向远亲口说处理的好。
很快医生就给季舒检查好了。
之前是在车里做的手术，我原本以为会有简陋，但没想到设备齐全，手术还很成功。
这当然都多亏了叶向远想得周到。
估计是他觉得这次救援会有伤亡，所以带齐了人手和器械，而恰恰因为这样，救了季舒一命。
医生离开前，对我道：“他的伤口不能沾水，最主要的是安抚他的情绪，鼓励他……其实只要恢复得好，还是能复原的……麻醉的药效快过了，嫂子你可以等他醒了，再和他说说话。”
我连忙应了。
果然，没过多久，季舒的手指就动了动，随即睁开眼。
看到我的时候，他目光微顿，接着冲我露出一个笑。
我也冲他笑，道：“手术很成功，你的伤会慢慢好的，放心吧、”
季舒嗓子有些哑，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