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坐下,小餐厅的门外傅纪年也走了进来。
叶曦和不敢抬头去看,目光僵硬的注视着面前桌上的菜,余光却还是进入了傅纪年笔挺的西装裤腿,以及那双一尘不染的手工皮鞋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不出十秒,身边的座位就坐了人,黑色的西裤因为坐下的动作有了褶皱。
几乎是身边的男人坐下的那一刻,叶曦和的手撑在桌面上就打算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刚刚做出一个准备的动作,男人的手就直接覆盖住了她的手。
“在老太太面前也不给我面子了么。”男人的声音丝毫没有不悦,低沉缓慢。
叶曦和一语不发,紧紧的抿着唇,然后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手掌中抽出,放在了腿上用另一只手压着。
傅老太太早就知道两个人有矛盾,不然傅纪年不至于想见自己老婆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来求她这个老太婆。
“丫头,我这个老太婆知道你委屈,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傅家就只认你这个一个傅太太。生孩子谁不可以生,有什么好稀奇的,你不要担心那么多。”
“……吃饭吧,您等这么久肯定饿了。”叶曦和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看着老太太。
叶曦和相信在老太太的眼里是只认她这一个傅太太的,但是傅家的其他人怎么想她就不确定了,如若果真都像是老太太说的这样,那怎么大家都去酒店参加满月酒了呢?
傅家这种家大业大的家庭,还是挺看重孩子的吧,何况苏丽生的是儿子,而她肚子还一直没有音讯呢。
“唉——吃吧,吃吧。”老太太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筷子。
叶曦和也跟着拿起筷子,夹了面前最近的一盘菜送到老太太的碗里,老太太怜惜的看向她时,她的嘴角依旧是挂着一个清浅的笑容。
傅纪年坐在叶曦和的身边,根本就没有打算动筷子的想法,目光一直毫不避讳的停留在叶曦和的身上。
而叶曦和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觉得有些生厌,连吃饭也没有了胃口,时不时的给身边的老太太夹菜。
没一会儿,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叶曦和侧目看见男人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根烟。
“正吃饭呢,抽烟干什么?”叶曦和忍无可忍,一个寡淡的眼神送了过去。
傅纪年对上她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半晌,抬手灭了烟。
此时,傅老太太放下碗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去一趟厕所,你们先吃着。”
“好。”叶曦和回头,笑着回答。
因为被傅纪年扰得心烦意乱,所以并没有察觉到老太太其实只是想给她们腾个空间。
等傅老太太离开,叶曦和拿着碗筷并没有吃饭的胃口,一言不发的盯着碗里,时不时的送一小口白米饭到嘴里。
当她
tang正夹起不知道第几口白米饭要送进嘴里时,嘴边突然间就多出一双筷子,夹着一块红烧肉。
不用想也知道,是傅纪年的手。
叶曦和不张嘴,也不躲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看着正前方。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和委屈。
傅纪年看见她这幅模样蹙了眉头,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却没敢太用力。
“张嘴。”命令的口气。
“凭什么听你——唔!”叶曦和的话没说完,嘴里已经有了一股红烧肉的味道。
她立马闭上嘴不再说话,含着那块红烧肉不吐也没咽下,然后就更觉得委屈,鼻子发酸的同时看着正前方眼眶也热了起来。
“你瘦了,多吃点。”傅纪年又夹了一块,送到她的嘴边,这一次语气软和了很多。
叶曦和不张嘴,嘴里那块红烧肉变得难以下咽,接着她整个人抽泣了一下。
只一下,然后就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在眼眶里的泪水快要夺眶而出时,叶曦和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面跑了出去。路过大厅时仓皇的抓起沙发上的包。
她要离开,她不想看到傅纪年,不想他还若无其事的对自己好。
她做不到若无其事,她没有他那么大的本事。
傅家老宅的大门前一棵树下,傅纪年从后面上去拦住了叶曦和的去路,高大结实的身躯挡在她的前方。
“让开!”叶曦和越过他要离开,由始至终一眼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低着头,脸上挂着泪水,不敢抬头让他看见,也不敢抬手去擦。只能任由着眼泪跟着脸颊留下,然后“啪嗒”掉在了男人锃亮的黑色皮鞋上。
傅纪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她往左走他也往左走,她往右他就跟着往右。
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在走,看见她脸上淌着的泪水时眼底一片柔情,也有深深的愧疚。
“傅纪年,你有想过跟我解释吗?”就在这时,叶曦和停止了移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他。
有想过,当然有想过。傅纪年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他站在她的面前,保持了沉默。
他没有办法,他也没有办法。
“你有吗,你有想过跟我解释吗?!你给了我一个解释吗!!”傅纪年的沉默让叶曦和失控的逼问他。
良久,傅纪年伸手想将她搂到怀里,叶曦和却一扭头躲开了他,走到了树下站着。她依旧低着头,不让他看见她在哭。
然后她提高了声音又说:“你们有了孩子,就有了更多牵连,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时候我要怎么办?!”
傅纪年跟过去,他固执的想要把她搂紧自己的怀里。可是他跟进一步,她就往后面退两步。
叶曦和不断的往后退,退到最后撞上身后的树变得无路可退,她就直接伤心的哭了起来,任由男人过来抱住了自己。
傅纪年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很温暖,身上依旧还是那股熟悉的香气,带着他香烟的薄荷味儿。
可是如今这一切放在叶曦和的身上只让她觉得反感,她浑身上下都全副武装起来,抵抗着他的味道侵袭着她。
不想闻见他的味道,她就屏住呼吸,到最后忍不住还是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将他的味道吸入更多。
傅纪年知道怀里的人几乎要失控,他紧紧的闭着眼将他抵在她身后的那刻大树上。他的手掌握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胸口的位置摁,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想你了。”
傅纪年的语气特别的轻,从来没有这样轻过,甚至掺杂着一丝祈求的语气。
叶曦和在他的怀里失声痛苦,双手在用力的拍打在他的后背上,打累了就垂在身体的两侧,呜呜咽咽的不停哭着。
傅纪年继续说:“我想你了,和和。我想你了,我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你了。”
叶曦和抽泣着,感觉自己难过得不能呼吸。
她两眼模糊一片,脑子里涨疼,感觉手脚发软就要晕过去的时候,她终于还是看了他一眼。
可是
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眼里的情绪是什么时,她就没有了意识。
……
陈放转身在一旁的桌面上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还有悬挂在半空的吊针。
“太热了,情绪又太激动,所以中暑了。”
傅纪年坐在床尾,夹着烟的手揉着眉心,听见陈放的声音淡淡的嗯了一声。
陈放看了看床上的人,见她丝毫没有会清醒的迹象,便说:“不告诉她真相真的比告诉她真相好吗?”
傅纪年的眉头蹙得更深了,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确定她没有醒后,松了一口气。
他专注的看着叶曦和苍白的脸,不疾不徐的开口:“她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重要到你心甘情愿看着她这么对你若即若离?”
陈放冷嗤了一声,不再多言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间,傅老太太正巧从楼下上来,身后的佣人手里端着一个色泽通透的陶瓷碗。
“这就要走了?”傅老太太询问。
“嗯,医院还有事。”陈放笑着回答。
“把药送到房间去,我去送送陈先生。”
傅老太太侧身对身旁的佣人说完,带着陈放往楼下走。
佣人端着药碗,在门口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傅纪年正看着床上的人,听见声音抬眼望过去发现是老太太身边的佣人,看见她手里端着的东西后起身过去接了过来。
“跟老太太说,今晚我们在这儿住。”
傅纪年拿烟的手端着碗,沉声吩咐。
佣人笑着点点头,离开的时候细心放关上了门。
傅纪年回到床边,将手中的药碗轻声放在了床头柜上,他的动作非常的轻,深怕将床上的人吵醒了。
他不想把她吵醒,他这么久没有看见她,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贪婪的看看她。
目不转睛的看了半晌,他的手忍不住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又忍不住俯身去吻她苍白的嘴唇。
他的唇印着她的,舌尖临摹着她的唇形却不敢深入,怕弄醒了她又是一番折腾。
良久,身下的***情不自禁的撑起了帐篷,他才起身离开了她的唇。
感觉到口干舌燥,傅纪年起身离开床走到桌子的地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就顺势坐进了沙发里抽烟纾解烦闷。
……
叶曦和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一丝微弱的光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费力的撑着床想起身查看自己在哪里。
她只记得自己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是在傅家老宅门口的大树下。
从床上坐了起来,叶曦和才发现身边躺着傅纪年,也听见了他睡着后均匀的呼吸声。她垂眸看着自己身边脸部轮廓分明依旧在熟睡的男人,发现他的侧脸上,还有自己打他那一耳光不小心刮破皮的痕迹。
过了很久,叶曦和移开视线看了看屋内,大概猜到估计是还在傅家的老宅里,这里应该就是傅纪年的房间。
叶曦和觉得脑袋很痛,不想去思考太多又缓慢的躺下。这次,她躺到了床的最边缘,尽可能的离傅纪年远一点。
她背对这身后的男人,头还在痛,也已经无法入眠了。睁着眼,看着地上的毛毯,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来得及想。
因为身后有一双手突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一下子就从床边收了回去。
“傅纪年,你放开我。”叶曦和低声吼着,却发现身后的男人似乎并没有醒来,甚至还搂着她脑袋钻进她的颈窝,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迷迷糊糊的说着话。
“想你了,特别想。”她听见他黯哑的声音,神志不清的说着。
叶曦和正觉得有点动容,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又响起。
“我那玩意儿肿胀得厉害,它也想。”
男人的声音嘶哑暗沉,说话间把他搂得紧紧的,身下的那物正抵着她,蓄势待发。
听
见后面这句色。情的话,叶曦和心里的那点动容彻底消失不见,回头正要推开他时,却发现他的眉头拧得深深的。
第二天。
叶曦和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从床上起来,一眼就看见了床尾摆放着一套衣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准备的。
掀开被子下床,又看见了床边的垃圾桶里有用过的吊针,翻起自己的手背一看果然有一个乌青的针眼。
发了会儿呆,等脑子彻底清明的时候就转身进了浴室洗澡,再穿好衣服拿上包,清清爽爽的下楼。
由始至终,她都没打算去理睬床尾的那套衣服。
叶曦和走到楼梯口就已经听见了大厅里面有人交谈的声音,人很多,像是在开家庭聚会一般。她并不感兴趣他们谈话的内容,径直迈着步子一路下楼。
大厅里的人见叶曦和从楼上下来,原本聚在一起的人都散开了来,各在各的位置上小心翼翼的不吭声。
傅纪年在大厅的门口,背对这大厅在抽烟,听见身后没了烦人的声音时侧目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就停住了。
“醒了?”
傅纪年看着楼梯处的叶曦和,视线在她身上从上至下的游走了一圈。
她穿的还是昨天来时的那套衣服。
叶曦和的眼睛看着大厅里,嘴角若有似无的一抹笑意,看看那些小心翼翼的人,再看看沙发上那个正耀武扬威的人。
苏丽的面前是一辆婴儿车,她的手把着婴儿车的边缘,嘴角的笑容很是得意。
叶曦和对着苏丽无所谓的一笑,快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马莹时,说了一句:“妈,我走了。顺便替我给爸问声好。”
马莹脸上的表情很纠结,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不该去抱孩子,也似乎觉得对她有愧。她是喜欢叶曦和的,但是那孩子毕竟是她儿子的,她就是再不喜欢苏丽,也不见得会不喜欢孩子。
“曦和,那个……你不吃了午饭再走吗,这马上就是午饭的时间了。”
“不用了,妈。”
叶曦和说完,看了一眼大厅最正中央的位置,没有发现傅老太太就转身离开。
与傅纪年擦肩而过时,他笔挺的西裤长腿一伸拦住了她的路。
“我送你。”
“不用了,我已经叫了Uber。”
叶曦和语毕,嘴角扬着一抹无所谓的笑容,抬眼对上傅纪年深沉的眼睛。
傅纪年抽着烟没理会她的回答,把看着她的目光收回,从西裤的荷包里摸出钥匙,越过她往停车场走去。
叶曦和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然后就快步离开。
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她的身后孩子的哭声已经响起,一声一声都似乎在剜着她心尖儿上的肉。
黑色的巴博斯从停车场内驶出来,在傅家老宅的大门口又停下。
傅纪年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烟搭在车窗上,烟雾弥漫间他看见车上的叶曦和脸上的表情很决然,然后他看着那辆出租车离开。
叶曦和躲了他一个星期,他一个星期没有见着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她好不好,有没有认真吃饭。可是当真的见到她了,他却发现自己对她的冷漠束手无策。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手里的烟燃到尽头,傅纪年回神丢了烟头继续发动了车子。
不出十五分钟,在进入城区的红绿灯前巴博斯又重新追上了那辆出租车。
两辆车同时压线,停在了红路灯前。
红灯还有一分半钟,傅纪年又点燃了一根烟,最近他很爱抽烟,好像只有当烟雾吸进胸腔里时他的煎熬才会减轻一点。但其实并没有,只是徒增了更多的烦闷,
他不疾不徐的抽着烟,深邃的双眸侧目看着左手的后视镜,看见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不一会儿,他拧眉,她真的瘦了。
窗外这辆黑色的巴博斯跟着它主人的气质自身的也提升了不少,所以叶曦和不可能没有发现。
她的视线有片刻的躲闪,但是下一秒就直
直的看向了前面的驾驶座方向。
车窗开着,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腕搭在车窗上,骨节分明的指尖中夹着一根香烟,正冒着袅袅的烟雾。
叶曦和目光清冷的看向巴博斯的后视镜,看见了男人那张深沉阴郁的脸,也对上了他讳莫如深的双眼。
这时,红灯变绿灯,出租车缓缓的往前开动。
离巴博斯的驾驶座越来越近的时候,叶曦和的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动,她很紧张但是她并没有移开视线。在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们的视线真正的对上了。
她早就降下车窗做好了准备,迎着风她用十分认真的坚决的语气对他说了一句话。
“离婚吧!”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夏日正午的天际,还没驶过红绿灯的黑色巴博斯突然间停下,后面的车直接重重的撞上了车尾,将车子送出去好几米远。
车字往前走伴着车身剧烈抖动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