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花,花下人,
可怜颜色俱青春。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不如尽此花下欢,莫待春风总吹却。
莺歌蝶舞韶光长,红炉煮茗松花香。
妆成罢吟恣游后,独把芳枝归洞房。
这首词慕容雪颜印象之中是在现代的某个烂电视剧里面听到过,只是歌词作了稍微的改动,凄美婉转,动人心弦……
“这是唐代鲍君微的词,想不到如梦姑娘会唱。”众宾客见多了如梦舞蹈,此次一闻此曲,若闻天籁。
“我还真没发现,她们都是深藏不露。”慕容雪颜对艳无双一笑。
“那自然。若不是深藏不露,凭什么坐花魁之位,”艳无双又得意洋洋地说将起来,“老身手下的姑娘,那可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039 暗潮涌
清晨,漪兰殿。时近中秋,天气渐渐转凉,夏日的酷热退却,众人皆觉得舒适了许多。
杜兰若在灵犀与采青的伺候梳洗之后,便用了早膳,不知何故,近来整个人觉得慵懒无力,胃口不佳,这一日早晨,更是一见了满桌菜肴便恶心难当,整个人伏在桌子上呕吐起来。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娘娘!”灵犀吓得脸色忽变,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地为杜兰若捶背,又忙着倒来水,为杜兰若漱口。
“不妨事。”杜兰若虚弱地抬起身子,淡然道,“本宫这次月信迟迟不来,已然推迟了十日,本宫想,也许是……”
“娘娘的意思是,娘娘可能身怀龙裔?”灵犀聪慧,一下猜透她话中的含义,接着便舒心地大笑起来,“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娘娘,要不要告诉皇上去?”
“胡闹,这不过是本宫的猜测罢了,又未经太医诊断,如何能当真,再说信期延迟,亦有可能是经血不畅所致,未必就是怀孕……”
“既然这样,奴婢去请太医。”灵犀眉开眼笑地说道。
采青略一思索,抢着道:“还是奴婢去吧,灵犀姐姐留下来伺候娘娘。”
“也好,你速去速回。”灵犀与杜兰若一样,对采青并无丝毫疑心。
她们并不知道,采青并未直接去太医院去请太医,而是先疾步赶去了云妃所在的湮云宫……
湮云宫中,云妃正抚着浑圆的肚子,慢悠悠地来回踱步。
“娘娘,采青来了。”红绡脆声禀报。
“让她进来。”云妃懒洋洋地挥了一下手。
采青进了殿内,跪禀道:“娘娘,兰妃娘娘可能怀有龙裔。”
“什么时候的事?”云妃停下脚步,定晴注视着采青。
“便是最近这几日的事,兰妃变得比往日嗜睡,身子也懒待动弹,今早还吐了。”采青一字不漏地回禀道,“奴婢现在是奉命去请太医的,因兰妃娘娘还未将消息禀告给皇上,说是要等太医诊断之后再告诉皇上这个消息。”
“做得好。红绡,赏她五十两银子。”云妃又踱着步,不时想着对策,未几,她唤红绡:“红绡,你过来,本宫说与你听。”
红绡附耳听过,将意思听得不差,便随采青一同去请了太医。
杜兰若与灵犀在漪兰殿中等了半日,方见采青带着太医院的韩太医赶来。这韩太医是个五十开外的老者,看其相貌温厚忠实,只见他为杜兰若把了脉,沉吟半晌,却不言语。
“太医,我们娘娘脉象究竟如何?可是喜脉?”灵犀等得不耐烦,迫不及待地问道。
“娘娘脉息……脉息紊乱。敢问娘娘,是否信期推迟?”韩太医问道。
杜兰若点头道:“正是,本月月信已然推迟十日,且本宫最近又身子慵懒,时常作呕。”
“娘娘此脉动不是喜脉。”韩太医得出结论,“月信推迟是因为下红凝滞,待下官开一副通红的药方便可,而作呕之故,则是因为娘娘最近食多腹积,下官再开些开胃、消食的药方便可。”
“太医,你没有诊错吗?”灵犀的样子看起来比杜兰若还失望,“难道,我们娘娘并未怀有龙裔?”
韩太医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杜兰若:“正是,娘娘并未怀有龙裔。”
“那也无妨,采青,送韩太医回去;灵犀,扶本宫回房歇息,本宫乏得很。”杜兰若掩住一丝失望,转身回卧房。
采青送韩太医出了漪兰殿,行至一个人迹罕至的废院,身着绫罗绸缎的云妃携了红绡的手款款而来,一张俏脸神采飞扬。
“韩太医,本宫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云妃娇声问道。若单看外貌,这个二十岁的女子无疑是美丽的,然而谁能想象得到美丽外表下竟是一颗蛇蝎心肠呢?
“下官已经照办。”韩太医俯首,样子恭顺。
“那么她的情况是……”云妃拿起手绢,掩去了唇边的一缕笑意。
“兰妃确是有喜……但……但下官已让兰妃深信自己并未怀孕。”韩太医望着云妃光艳的眸子,背后竟渗出冷汗。
“娘娘,奴婢这就随韩太医去煎药。”采青在一旁说道。
“去吧,记得亲眼看着兰妃喝下。”
“是。”
云妃携了红绡离去,韩太医定定地望着两人背影,竟不起身,采青不禁催道:“韩太医,不是要去煎药吗?”
韩太医回头望着采青,面上隐有鄙夷之色:“姑娘,老夫是家人落在他人手中,不得已受制于人,你年纪轻轻何必行此不端之事?”
“韩太医,奴婢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但若不照云妃娘娘说的去做,你知道后果。”与云妃通气一段时日,采青也变得势利凉薄了许多。
“你……”韩太医指着采青说不出话来。
“这药闻着好刺鼻。”杜兰若捏着鼻子,秀眉微蹙。
“娘娘,都说良药苦口,喝了身子就会好了。”采青忙软语劝慰,扶起杜兰若,让她坐好。
“是啊,娘娘,您从小身子健壮,这次弄的……”灵犀自小伺候杜兰若,对自家娘娘的关心是发自真心的。
“好了,本宫喝了便是。本宫保证来日生龙活虎!”杜兰若嫣然一笑,接过药一口灌下。
杜兰若将药碗交到灵犀手上,灵犀随手将之搁在案上。碗中还有残存的药渣。趁灵犀重新服侍杜兰若睡下的功夫,采青偷偷端起碗,准备将药渣倒掉。
采青将碗拿着,还没走出漪兰殿的院子,便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惨叫,吓得她当下将药渣随手倒进了院子一角。
“好痛……”杜兰若面色白得像纸,下腹阵阵缩动的阵痛,不一会儿竟鲜血竟将裙裾染得通红!
“采青!你去哪里了!”灵犀扬声唤,采青讷讷地站在门口,心中闪过不忍——看到杜兰若痛得生不如死的模样,歉疚不可避免地产生。
“灵犀姐姐,我……我来了!”采青佯装受惊,“娘娘这是怎么了?”
“快去找韩太医过来看!快去呀!”灵犀急得眼睛冒出火来。
采青点头道:“我马上去!”旋即飞快地朝太医院跑过去。
韩太医对结果早有预料,因而早收拾好了药箱,侯在门口,见到采青,即刻随她赶去漪兰殿。
那边杜兰若已经痛得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太医,我们娘娘服药之后为何会如此?”灵犀带着哭腔问道,“娘娘自幼习武,身体一向健壮,怎么今日……”
“娘娘这是血崩。”韩太医解释着,心虚地别过头,垂首写药方,“下官现在开几副补血调,经的药方,娘娘只需调养一阵子便好了。”
“要多久?”灵犀急促地追问。
“要……一个月。”韩太医目光闪烁不定。
“怎么会要这么久,娘娘是生病了吗?”灵犀又问。
“……是。”韩太医觉得再呆下去便无法面对这纯洁而真诚的小姑娘,起身作辞,“这位姑娘,下官现在命药童去煎药,半个时辰之后亲自送来,相信娘娘很快会好起来。”
灵犀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命采青去送韩太医,又命几句粗使宫女帮忙将杜兰若血污的衣裙换下,亲自用热水帮她洗净身体,换上洁净衣裙。刚忙完,门外便传来内侍小贵子的通报:“皇上驾到……”
“皇上这个时候来……”灵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发着呆,圣驾已进来,只得硬着头皮跪下说道:“奴婢参见皇上。”
“起来。”北堂昊和悦地一笑,四下环顾,“兰妃呢?”
“回皇上,娘娘生病了,正在休养。”
“朕去看看她。”北堂昊抬步入内。杜兰若还在昏迷,因为体力不支,她发起了高烧,苍白的面上浮起两片不健康的红云,她迷迷糊糊地,呓语般说道:“爹爹,阿奴好痛……带阿奴回家……”
杜兰若陷入了梦境,梦中是无忧的少年时光,父亲带着她外出游玩。那时是春天,青葱的树,青葱的草,一片赏心悦目的绿意将快乐的她包围……
“阿奴……”北堂昊震惊地望着这个进宫两个月的妃子。
原来,他小时候见过的阿奴,就是她吗?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他太想叫醒她一问究竟,可是她的样子那么虚弱,一看便病得不能清,额际不停地渗出虚汗,将枕头浸染得湿透……
北堂昊用自己的衣袖去拭额上她的汗,触手之处只觉火一般的滚烫!
“灵犀,你来看看,兰妃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北堂昊焦急地唤灵犀。
“是。”灵犀近前,以掌心试了试杜兰若额上的温度,失声惊叫,“皇上,娘娘在发热!”
“方有德——”北堂昊高声传唤。
方有德速速赶来,说道:“奴才在。”
“去召太医。兰妃的病似乎很严重。”
方有德领命而去,刚赶到院子,迎面碰见了太医院的药童,说是奉韩太医之命送药而来,便命那药童将药交到采青手上,自己则随药童一起去请韩太医。
040 剖心迹
韩太医细细察看了杜兰若的病情,跪禀道:“回皇上,兰妃娘娘这是体虚所致,等娘娘醒后,先服下这碗益气补血的药,臣马上去再为娘娘开一副退烧的药方。”
“去吧。”北堂昊示意他退下,亲自坐在杜兰若床边守着。
灵犀从未见到过皇上如此关心自家娘娘的模样,又是喜悦,又是感动。北堂昊一动不动地坐着,有时候闭着眼睛,回忆儿时记忆里那个娇憨可爱的阿奴,有时候温柔地伸手,替杜兰若掖好被子,一动不动地望着杜兰若的脸,连吃晚膳都是灵犀与方有德几番催促的。
漪兰殿的晚膳十分简朴,份例竟与几个婕妤同等,北堂昊见状,十分恼火,质问方有德:“兰妃与云妃同为四妃之一,为何兰妃的份例如此之少?”又问灵犀:“内务府如此克扣,你们为何不禀报?”
“回皇上的话,娘娘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东西。”灵犀忙跪下回禀。
“即便如此,也不能委屈了兰妃。”北堂昊侧过脸看方有德,“你去查一下,克扣漪兰殿伙食的事情究竟是谁做的,查出来了,将那人带到兰妃面前,让兰妃好好惩治他出一下气。”
“是,奴才这就去。”
灵犀心下十分欣慰,这回,自家娘娘算是因祸得福了。虽大病了这一场,可换来了皇上的关心,也是值得的。
用过晚膳之后,北堂昊哪也没去,仍继续守在兰妃床前。
采青寻了个空子,跑了趟湮云宫。
其实,不必她通风报信,漪兰殿闹得这样人仰马翻,杜兰若“生病”一事在后宫之中也是人尽皆知了。
“采青,你果然机灵,没有辜负本宫的期望。”云妃一面笑,一面命红绡赐座。
采青笑着推让,摇头道:“娘娘,奴婢来是要告诉您,皇上现在在漪兰殿。奴婢要马上回去了,否则灵犀姐姐找不到奴婢,会露出马脚。”
“皇上?”云妃牙齿打了个战,几乎咬到了舌头。皇上竟去了她那里?那么,她辛苦布置的一切,究竟有没有让皇上瞧出端倪?
“娘娘,皇上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皇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奴婢先告退了。”
采青的话犹如给云妃吃了一记定心丸,再无任何顾虑与害怕。但一想到皇上竟亲自留在漪兰殿照顾兰妃,她就满肚子不舒服。想当初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也被人害得失去了孩子,他却只是象征性地来看了一下,没多久便离去了。她究竟哪里不如那个杜兰若?
如今她的身孕是四个月,腹中的胎儿偶尔会不安分地伸手踢腿。这个联系着她与皇上的小小生命,也是她极看中的登上后位的筹码,倘若皇上若钟情杜兰若……
伴驾五年,她深知皇上性情,皇上待人接物温润如玉,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对皇宫众妃嫔也从来不厚此薄彼,从未专宠过哪个妃嫔。这一次究竟是为何?!
窗外,夜幕降临,漆黑的天空中高悬着渐圆的明月。再过几日,便是月圆之夜……
杜兰若悠悠睁开眼,恍若还在梦中。好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让她想逃,再像儿时一般躲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中。
半晌,她注意到了北堂昊的存在,正要下床,被北堂昊一把按住,温言道:“你身子有病,不必迎驾。”
“皇上……”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灵犀,将两碗药端过来。”
“是。”灵犀将两碗药放置在一个锦盘中端进来,又说道,“皇上,还是让奴婢喂吧。”
“不,朕要亲自喂兰妃。”北堂昊执拗得就像个小孩子。
灵犀告了个罪,将一碗药递到北堂昊手上。
“药应该凉得差不多了,朕来喂你。”北堂昊欠起身,去端来粥,一手拿着药勺,舀起了一勺,再放在唇边轻轻呵了一口,觉得不烫了,方送进杜兰若的口中。
“太医说你这次病势有些严重,伤了元气,必须卧床休息一个月,从此时开始,你记得要好好休养,知道不?”北堂昊宠溺呵护的样子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让杜兰若又是感动又是不安。“皇上,怎么可以……还是让灵犀来……”
“不行,朕就是要亲自喂你吃药。你就乖乖地坐好了,张大嘴喝药巴就可以了。”北堂昊薄怒地“命令”她。
杜兰若本身就红极的脸涨得更红了,娇羞地垂下头照做,一口一口喝下他亲手喂的药。
两碗药都喝完了,北堂昊仍没有离开的意思。殿内有些闷热,他命灵犀将窗户推开一些,又屏退众人。
窗外,渐圆的明月泻下一片月光,斜斜地照进墙上,留下淡淡的投影。
“阿奴。”北堂昊唤道。
“皇上……皇上如何知道臣妾的乳名?”杜兰若微微吃惊地瞪大眼。
“原来你真的叫阿奴。”北堂昊惊喜无限地望着她,“你……你几岁开始习武?”
“臣妾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四岁开始习武,六岁便随父亲入深山打猎。”杜兰若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北堂昊更震惊地问道:“那么,你可记得十年前,在山里碰到过一个小男孩,你还请他吃了鸡腿?”
“记得啊。只是臣妾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阿奴,朕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什么?原来臣妾和皇上十年之前就认识?”杜兰若不敢相信似地望着北堂昊温柔缱绻的眼眸。
“是啊,那是朕第一次和你相见。你和朕认识的所有女孩儿都不相同,当时朕就把你放在心底,从此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北堂昊情深款款地诉说着。
杜兰若眼眶渐渐湿润,忽然问道:“那皇上可曾记得,臣妾与皇上第二次相见的情形?”
“记得,是你刚入宫选秀那一回。那次你跳了十分特别的舞蹈,令朕印象深刻。”北堂昊将她揽入怀中。
“不,那不是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