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舞妃,本宫祝你早日获得圣上垂青!”云妃恨恨地一笑,拂袖而去。
舞妃并无相送之意,任由云
生性清高的舞妃有着南越女子的清高与倨傲,在她的概念里,男人的心,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若不属于自己,她亦不屑于去争、去抢。当初来大齐的时候,她是作为和亲贡使而来的,她并没有相爱的恋人。她清楚地记得初次相遇之时,温润如入的北堂昊便悄然进入了她的心扉,然而后宫之中佳丽如云,皇上又“雨露均沾”,待她与虽的妃子并无不同。近日兰妃被人陷害的事情她亦听说,同情之余,对这吃人的后宫又多了一层认识。云妃的目的她又怎会不知?但她自认再不济,也绝不使一些暗箭伤人的手段。
“娘娘为何不与云妃娘娘共谋?”宫女珠儿问道。珠儿是她在南越时自幼相随的宫女,和亲之时与另一个名唤含香的宫女随她一起来到大齐。
“本宫向来不屑此举。”舞妃不以为然,“何况,本宫作为和亲公主,本身就地位敏感,若是与人联合在宫中使诈,万一事情败露,只会让人看轻了我南越女子。”
“娘娘深谋远虑,奴婢失言了。”珠儿自悔失言,忙躬身跪下。
舞妃亲自将珠儿扶起,大度地一笑:“你的好意本宫都明白,只是今日之语以后万不可再提。”
偌大的宫殿半日沉寂,珠儿忽道:“娘娘,听说皇上近期会微服出宫。”
“微服出宫?”舞妃扬了扬有些男性化的黑眉,惶惑不解。
“具体是什么事情奴婢不曾听说,但皇上会带上兰妃。”
皇上与兰妃……自从兰妃一场大病之后,皇上对兰妃便与对其他妃嫔有所不同。宫中传闻兰妃幼时曾与皇上相识,两人关系较别人更为亲密……将以前的酸涩忽略掉,她再度命珠儿与含香击筑,翩然起舞。
就这样,一个人跳着,将所有的烦忧全部都忘却。
舞妃年幼时曾在宫中见过一名高僧,那高僧在南越皇宫逗留了一段时日。因为好奇,她去见过高僧几回,也从高僧口中知道了几句佛偈——
由爱故生忧,由忧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年少的时候只是觉得诗句深奥,记牢了,不曾意会;若干年之后的今夕,她却悟出了这几句的真谛。
为什么要爱呢?一切的开端缘于初次的相见,若没有初见……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大齐。
流产事件,让杜兰若彻底看清了深宫的险恶,事情最后的结果虽是不了了之,但慕容雪颜却特别提点她提防云妃,她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
整整一个月的休养过去了,她方觉得精神好转,调养身体的一个月之中,因为北堂昊的特许,她不曾向太后请过安。身子一复元,立刻赶往长信宫去向太后请安。
“起来吧,你的事哀家都听说了。”太后大约是从北堂昊处听来什么,对她的态度格外和善,“翠微,给兰妃赐座。”
“臣妾谢太后。”杜兰若有些受宠若惊,缓慢起身,在椅子上坐定。
“听皇儿说你为人大度,你这场病……”
太后没有续下去说,杜兰若也明白,太后称赞,必然有她的缘由,大度,是她是够大度的。大度到不去追究元凶的责任,大度到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还能对杀害自己孩子的元凶笑脸相迎。
“臣妾一向认为,宫中平和最为重要。至于个人得失,臣妾不会计较。”这一句,是思忖良久之后的回答。
太后对于这个回答,像是极为满意,点点头,又唤翠微,“去将先帝赏哀家的七色琉璃簪取来。”
“是。”翠微离去半日,方取回来一只锦盒。
“兰妃,哀家将这簪子赏你,希望你记得今日说过的话。后宫之中理应相互和睦,为皇上绵延子嗣。”太后一番说辞冠冕堂皇。
“太后赏赐,臣妾愧不敢受。”杜兰若俯跪在地,满口推辞。
“收下吧。哀家老了,要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也没多大用处,倒是你年轻貌美,正应该好好妆扮。”
“如此臣妾谢过太后了。”双手接过翠微递来的锦盒,杜兰若再度俯身叩谢。
离开长信宫的时候,杜兰若想着太后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而自己却还要继续装作像开始那样不知情,心中烦乱,眼前一黑,几欲栽倒,幸而被同行的灵犀与采青一边一个扶住。太后的态度是否便是北堂昊的态度?她无辜失去了一个孩子,唯一肯站出来为她讨回公道的,却只有昔日的好友慕容雪颜。她听出来太后的话里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这一切真正不了了之,甚至以后连提起也不可能。而北堂昊呢?
她的良人,她今生的依靠,他又是如何想的?失去的不仅仅是她的孩子,更是他的孩子呀!
她尽力站稳,极目眺望,但见天边一排鸿雁飞行而过,不留痕迹。从前,她初进宫的时候,心中带着北堂昊的眷恋,却卑微地包容着他的薄情与冷漠,尔今,她终于明白,她要凭自己的努力,去争得一席之地。
就因为她身后无人庇佑,她腹中的孩子才会不明不白地死去,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知道她有过一个孩子。
“将太后赏赐的簪子为本宫簪上,回漪兰殿。”杜兰若沉声命道。灵犀会意,打开锦盒,取出那支光芒四射在阳光之下会不停变幻颜色的簪子簪在杜兰若的发髻上。
事毕,杜兰若抬起脚步,快速朝漪兰殿方向行去。
她是有意如此的。在御花园,她与正在散步的云妃相遇,她礼貌地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云妃却唤住她,目光中隐有羡慕之色:“兰妃妹妹今日的簪子真真好看,是从何而来的?”
“方才去向太后请安之时太后赏的。”杜兰若并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云妃亦装模作样地又赞了一句:“这七彩琉璃配上妹妹这样动人的容色,当真是相得益彰。”
“多谢云妃娘娘赞誉,本宫谢过。本宫还有要事,先行离开,娘娘自便。”
直到杜兰若的身影远得都看不见了,云妃才咬着牙骂道:“一根簪子而已,瞧她那兴头的样子!将来谁在谁之上还指不定呢!”
“娘娘,话虽如此,但这个兰妃近日颇得圣宠,她病的这一个月里,皇上常去漪兰殿亲自照顾她,而且……”
“而且什么?”云妃性急地打断。
红绡见四下无人,方悄声说道:“皇上不日便要微服出巡,据皇上身边的人所说,皇上此次十有八九会带上兰妃。”
“她……”云妃抚了抚肚子。不安分的小东西,正使劲地在她肚子里伸手踢腿,假如……假如那个位置不是她的,就算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又能如何?不过是一辈子任人欺凌罢了。皇上已经二十岁,百官频频上疏要求立后,机会只在一朝一夕……
腹中的骨血,后位的诱惑,两样不断地在云妃心中,宛若天平两端,不时左右倾斜,有时又难分轻重。
“娘娘,您应该尽快为自己和腹中的小皇子打算才是呀。”小川子趁机进言,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情。
“娘娘都知道的,还用你教?”红绡讥讽道。
“都给本宫住口,本宫乏了,不逛了,回去休息。”云妃一言打断了二人的争辩。
050 暗出巡
时值八月底,夜风微凉,杜兰若命灵犀将自己好生半扮。静候圣驾。
满头青丝上挽成妖娆的堕马髻,只簪上太后赏赐的那支七彩琉璃簪,无其他装饰,身着桃红色裙装,用丝绦将腰束上,愈发显得细腰如柳,不盈一握。
“皇上驾到——”门口传来禀报,杜兰若用手提着裙摆,轻盈地起身去迎驾。
“起来,你的身子刚刚好,不必如此。”北堂昊将她扶起,目光在她身上一转,露出惊喜:“爱妃,你今日的装扮很是特别。”
“今日对皇上来说许是寻常,但对臣妾来说并非寻常。”抬起头,勇敢地将事先酝酿好的语句说出:“皇上,臣妾希望,今夜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让皇上与臣妾重新相知相许……”
伶俐的宫女内侍们早全部退下,最后一个离去的灵犀顺手带上了宫门。
北堂昊将杜兰若扶起,四目交会。他轻轻拔去她的发簪,任由她如丝缎般黑亮的长发倾泻下来,荡漾如泉。
“朕喜欢这样的你,宛若清水芙蓉。”他将唇压在杜兰若的唇上,汲取着她的甜蜜。杜兰若勾住北堂昊的脖子,主动回应着每一下的亲吻。缠绵而热烈的亲吻让彼此的呼吸紊乱,嘤咛之声从杜兰若的口中逸出,北堂昊伸手一拉,将杜兰若腰际的丝绦解开,层层衣衫缓缓褪落,灯光之下,如同玉蚌吐珠,她的皎洁如莲的身体呈现在他的面前,毫无保留。
北堂昊将杜兰若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痴缠,沉沦,忘却世间一切的束缚,只本能地融为一体……
“阿奴,你是我的,无论何时都是我一人的。”北堂昊微喘着说道。
“是,臣妾……臣妾一直……”骤然而来的冲击让她吟哦出声,也打断了说到一半的话。拥着这个身体,她忽然好希望永远放任自己沉醉其中,不去想任何烦心琐事……
“阿奴,你好美。”北堂昊将头埋在她的双峰间,用舌尖挑逗着鲜红的蓓蕾。
“皇上……”与皇上裸裎相对并非首次,方才的一场绮梦,仍让她脸红心跳。
“阿奴,明日朕要去徽服出巡,你愿意跟朕一起去吗?”北堂昊忽道。
杜兰若点头道:“自然愿意。皇上别忘了,臣妾可曾经假扮过您的侍卫呀……”
“这次不一样。你现在可是朕的妃子,而且,明日之后,你还会是朕的妻子。”
妻子。这个词让杜兰若怦然心动。他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只是无心之言?将被子拉好,她伏在他的怀中,抬眸望他,企图从他的眼睛中找到答案。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车轮在地上印下一圈圈明显的痕迹。
昨夜下了雷雨,今晨地上还微带湿意。
“皇……子韧,我们要去哪里?”身穿便服的杜兰若,乌眸掩不住好奇。马车一路前行,已离京城极远。看皇上让各人均收拾带了换洗衣裳兼防身武器、干粮、水壶、并两口箱子,竟是要出远门的打算。出宫之前,北堂昊已与她约定好彼此扮演一对夫妻,并如此相互称呼——他称呼她为阿奴,而她唤他子韧。子韧,那是他的字。后宫诸人不曾知道。杜兰若的心头泛起甜蜜。
“去边塞。”北堂昊将她搂在怀里,气定神闲地一笑,“往年都是靖王去与那此西宋商人打交道,今年我倒要亲自去会会那些人。”
“但是朝中……”杜兰若心有顾虑。
“眼下四海升平,朝中不会有什么事的,何况朝中还有靖王,有丞相,还有你父亲。”
杜兰若又不放心地加一句:“太后可曾知道?”
“我只是告诉母后要出去微服几日,体验民间疾苦,好不容易将母后说服的。”北堂昊笑容俏皮得就像个小小男童。
“子韧,据闻西宋人民风剽悍呢……”
“怎么,你怕了?”北堂昊眼底浮起笑意。
杜兰若脆生生地一笑:“阿奴不怕,阿奴可以用武功制服他们。”
“倒忘了阿奴是个将门虎女了。”
谈笑间时近正午,马车已然行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上。因为赶时日,所以抄了近路,所经过的都是些偏远小镇。
“这是平安镇。”说话的是大内禁军统领萧鼎,此次微服,由他随侍,负责圣上安危。
“倒是民风淳朴。”北堂昊极感兴趣地望着四周。街道虽窄,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吃的、玩的,不曾比热闹繁华的麒兴城少一样。
即便身穿便服,潇洒儒雅的北堂昊与秀丽娇美的杜兰若携手而行,亦吸引了街上一大片艳羡的目光。两人随意逛着,在一个卖胭脂的小摊前停下。
“这位相公,买盒胭脂送给嫂夫人吧。”卖胭脂的小贩含笑问道。
“阿奴,你喜欢哪一种?”北堂昊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形形色色的精巧的小盒子。
“我……”杜兰若正要回答,路的另一边传来的声音让她不由得将头转了过去。
原来,那边正有几个地痞无赖在欺压良民。“子韧,我们过去看看,可好?”杜兰若攀摇着北堂昊的手臂央求。
“好。”北堂昊携了杜兰若跟过去,身后跟着萧鼎、方有德、灵犀三人。
一行人赶到之时,只见四下早围了里里外外几层人。那是在一家小客栈的旁边,原是一个书生摆了摊子卖字画对联,却硬被两个地痞将摊位捣毁,称他没有“交保护费”。
众人见北堂昊一行人品貌不凡,又有管这闲事的意思,均表示对他寄予希望,一名好心的中年男子悄悄提醒:“这位相公,这两个地痞常年在这里收保护费,欺压良善,但官府也不敢管啊。”
“为什么不敢管?”杜兰若反问道。
中年男子抑低声音,生怕被那两个地痞听见:“据说那个高个子苏保,他有个远房堂姐在宫中当妃子,很受皇上宠爱。”
“岂有此理!”北堂昊气得脸色煞白。既跟宫中牵扯上关系,他更要管一管这闲事了!他还未起身,只见杜兰若先一步来到了人群中间,怒斥那准备挥拳打那书生的高个地痞——即中年男子所说的苏保:“喂,你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打人?爷的事也是你这娘们能管的?”苏保仰头一笑,十分自负,“爷可是有靠山的,告诉你,得罪了爷,你吃不了兜着走!”
“靠山?”杜兰若冷笑,完全没有惧怕之色,“便算有天大的靠山又如何?有理走遍天下,似你这般无理之人,就该由王法治了你!”
“王法?在这平安镇上,爷就是王法!”苏保肆无忌惮地笑了笑,忽定定地望着杜兰若,笑容转而猥琐,“你这小娘们长得真是不错,不如跟爷回去,当爷的六姨太。”
说着,手竟不规矩地朝杜兰若雪白的脸上伸了过来,北堂昊气得正要出手,只见杜兰若动作迅疾如电,已先出手,以“擒拿手”的功夫将那男子双手反剪,当即制住,冷言道:“凭你也配和本夫人动手!”
“痛、痛、痛……”苏保双手被反剪,手腕被用大劲掐住,痛得不由得喊出了声。在平安镇横行多年,还从未如此受辱于人前。
围观众人十有八九吃过苏保的亏,此时杜兰若出手制住他,众人个个拍手称快。苏保的另一名同伴见状抄起一根棍子欲从背后偷袭,北堂昊欺近,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棍子,反手一打,正中那地痞额际,那地痞登时昏了过去。
一直跟随其后的萧鼎近前来,走近那书生,问道:“方才这个苏保如何欺凌你,你只管说。”
“小人……”那书生徐徐抬头,一眼看见杜兰若,惊怔地将原本酝酿好的说辞全忘却了。
而杜兰若亦看清楚了书生的面容相貌,惊声道:“冷先生,是你!”
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相府负责教授慕容雪颜识字的冷自寒。杜兰若因与慕容雪颜交好,到过相府多次,与冷自寒亦算相识。
“你是……你是杜小姐?”
“是。你的眼睛……”杜兰若注意到了冷自寒的双眸如今只有一只晶莹如昔,另一只黯淡得没有生命力与神采。
“一言难尽。”冷自寒望望四周,似有忌惮。
趁着杜兰若注意力转移,那苏保抬起一条腿,准备偷袭,不料杜兰若早有防备,反足一勾,狠狠地将他的膝盖一踢,他便整个人屈膝,跪拜在地。
“少爷,少夫人,小的先将这无赖送交官府查办。”萧鼎说道,从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