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颜纵声笑道:“哈哈……好一句义正词严,你不就是想要为你的旧情人出气吗?”
“慕容雪颜!”南宫逸急怒交加地打断她。幸而,周围只有几个一直跟随他的随从,否则这样的话若是传进了皇上与太后的耳朵里,不但他性命难保,连云儿也……
“怎么,被我说中心病,恼羞成怒了?”慕容雪颜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顾不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害话便一股脑儿吐露而出:“从我嫁给你至今,你何曾将那个女人真正放下过,我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没见你有多紧张,可是她一句话,就能令你赴汤蹈火,就算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亦有所不惜。”
“你……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的?”南宫逸惨然一笑。
“是你的行为让我不得不这么看的!”慕容雪颜毫不客气地顶撞,眼泪不争气地溢出。
“把犯人带走!”南宫逸不理会她,喝令身后随从。
慕容雪颜与杜兰若互视一眼,各自心灰意冷。
这是杜兰若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这个案子,大概是再难翻身了。
湮云宫的后院,燕贵妃正拿着鱼饵,悠闲自在地喂鱼。
“娘娘,出事了!”小川子紧张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她不回头,淡淡地问道。
“靖王妃偷了靖王的令牌,去天牢把杜兰若放了出来。”
“那个女人竟然敢偷王爷的令牌救人?”燕贵妃将手上的鱼饵全部丢进池中,怒冲冲地回过身子。
“不过,让靖王爷发现了。人没救成。”小川子又不无得意地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燕贵妃,“听说两个人起了很大的冲突,靖王生了很大的气,靖王妃还……”
“闭嘴,她是哪门子的王妃?”燕贵妃打断他。
“是是是,那个女人她还哭了。”小川子眼睛一眨,反应过来。
“想跟本宫斗,凭她也配?”燕贵妃敛起怒容,计上心来。
2
又是漫长的一夜,又是无眠的一夜。
争吵过后,两个人谁也没有低头,南宫逸自去书房安睡,而慕容雪颜独自一人在房中过夜。
没有帮到杜兰若,令她歉疚难言,与南宫逸会弄成这样子,更使她又是难过又是失望。
为何时至今日,他仍然举棋不定?
为何,在她和燕贵妃之间,他感情的天平,总是会倾向于那个善于装可怜的虚伪女人?
为何她以为她得到了他的心,可他的心,却根本没有安全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之间,就想到了一首歌的歌词,就像为她此时的心情定做一般贴合:
当她横刀夺爱的时候,你忘了所有的誓言。
她扬起爱情胜利的旗帜,你要我选择继续爱你的方式。
你曾经说要保护我,只给我温柔没挫折。
可是现在你总是对我回避,不再为我有心事而着急。
人说恋爱就像放风筝,如果太计较就有悔恨。
只是你们都忘了告诉我,放纵的爱也会让天空划满伤痕。
太委屈,连分手也是让我最后得到消息。
不哭泣,因为我对情对爱,全都不曾亏欠你。
太委屈,还爱着你你却把别人拥在怀里。
……
若,她与南宫逸之间的爱情比作放风筝,那么,是她大意了,没有将风筝的线把握好,才让他的感情飞走……又或许,那根线,从来都不曾在她的掌握之中。
恍恍惚惚倦极而眠,潜意识里再也不想醒来。好累,好想休息,好想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王妃、王妃……”秀容的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什么事?”她揉揉眼睛,犹自神智不清,随意套上一件外衣,将门打开,见秀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燕贵妃今日亲自登门拜访了。”秀容小心翼翼地使用着措词,“她来,说是要王爷为她主持公道,严惩杀害小皇子还企图逃跑的元凶。”
“兰若,是我害了你……”悔意涌上心头,慕容雪颜猛地打一个激灵,半点睡意也没有了。命秀容迅速帮她梳洗,连早膳也顾不得用,她急匆匆地赶往逸云轩。
这个逸云轩是王府中一个别致的所在。楼下相当于高架,没有房间,一架小楼梯直通楼上,是一处精致的小阁楼。逸云轩,一直是慕容雪颜心中的一根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愿意触碰。
这一次,却不得不来到逸云轩,因为,燕贵妃人在此处。
沿着小梯登上阁楼,首先映入她视线的是,是燕贵妃伏在南宫逸怀中痛哭的场面。
这个女人,来到她的家里,还对她的丈夫投怀送抱?
慕容雪颜冷冷一笑,拍了几下手掌,那两个粘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的男女迅速分开,以闪电般的速度。
“参见贵妃娘娘。”慕容雪颜先合乎规矩地行礼,随后笑道:“娘娘真是长袖善舞,既在宫中为妃,又能让杀手边城为您卖命,顺便带将本宫的夫君拐走。”
“你……”燕贵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就差肺炸了。
“雪儿,不许胡说,刚才只是她伤心过度,我安慰一下……”
“王爷,如果大街上那些大婶大嫂个个都伤心过度,你一个人,打算抱几个人?”慕容雪颜揶揄道,“其实,你们俩之间的这些猫腻,也犯不着向我这个外人撇清。”
“你!……”燕贵妃指着她,面色拧得更难看了。
“怎么,难道本宫说的不是事实。”慕容雪颜恨极了眼前这个善于演戏的女人,说话全然没有留半分余地,“贵妃娘娘,您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看见边城来向您索命?他死得好惨,七孔流血……”
“住口!你怎么能随意将罪名安到云儿身上?”南宫逸看不下去,出言训斥。
“云儿云儿,南宫逸,这是你能叫的吗?你别忘了,她可是皇上的女人,你又算她的什么人?”
“本宫今日来,不是为了吵架。”燕贵妃起身离座,“扑通”一声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南宫逸大惊。
“求靖王为本宫主持公道,严惩行凶之人杜兰若。”燕贵妃哭着请求道。
“公道?事情明明是你一手设计的,你凭什么说公道?”慕容雪颜亦跪下,对南宫逸道:“南宫逸,我求你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会重新查一下事情的真相,我会证明兰若是无辜的。”
南宫逸目光淡如云烟地掠过她的脸上,辗转落在燕贵妃的身上,笃定道:“此案证据确凿,本王认为没什么可查的,本王决定择日处斩杜兰若。”
“不!你不可以,兰若她是冤枉的!”慕容雪颜尖叫起来。
“冤枉?”燕贵妃恶狠狠地将慕容雪颜一推,“本宫为什么要冤枉她?本宫死了儿子,已经够伤心了,你为何还要帮着那个凶手?”
“你……”慕容雪颜被推得后退了一大步,惊讶地望着态度迥变的燕贵妃。
“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女人,为什么?”燕贵妃情绪激动地再将慕容雪颜奋力一推。
慕容雪颜足下不稳,整个人朝后一仰,从楼梯上直直地滚落下去……
035 睡梦中
痛,好痛好痛……
身体深处钻心的疼痛,腿上一大片血迹蜿蜒流下。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下身涌出,很快将白色衣裙染得红透,触目惊心。
“你……你怎么了?”南宫逸从阁楼上跃下,落在慕容雪颜身边。
她惨然一笑,面色苍白如纸:“南宫逸,你满意了……”随后昏迷不醒。
再悠悠醒转的时候已是正午,慕容雪颜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际,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
“王爷,王妃腹中的胎儿已然流产,不可能保住了。”
“孩子以后还会再有,本王不在乎,她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应该不会有,不过失去孩子对一个母亲的打击是最大的,恐怕王妃会悲伤了……”
悲伤……是的,她的悲伤,又有谁能治疗?终于睁开沉沉的眼皮,她的目光触到两个身影。
“你……你醒了?”南宫逸惊喜过望地看着她。
慕容雪颜悲伤地别过头去,不愿面对他。听到流产的消息,她方想起自己已两个月没有来月信,原本还以为可能是身体不适,却不料是怀了孕。
只是,这个孩子注定与她无缘,还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被人为地谋杀了。
“南宫逸,我问你一句话。”突然地念头闪过,她唤住他。
南宫逸凝神听着,站在不远处的燕贵妃亦顿了一顿。
“那个女人,害得我失去了孩子,她,是不是杀死我们孩子的凶手?”慕容雪颜咬牙问道。
燕贵妃脸色一阵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南宫逸也应不上话来。
“她认定兰若杀了她的皇子,而她今日又杀死我腹中的胎儿,我想问你,是不是应该‘一命抵一命’,放过兰若?”慕容雪颜虚弱地又逼问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燕贵妃眼泪滔滔不绝地涌出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我,我刚才又不是有心的,逸,你也看到的,我是情绪激动,失手伤人……”
“情绪激动?”慕容雪颜身子虚得说上一句话都十分困难,却还是强撑着反驳道,“你有什么好激动,你的儿子是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有数,犯不着带累他人;你当初情绪不激动的时候都差点让边城杀了我,你的那些龌龊行径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雪儿,不要再说了,你的身体很虚弱……”南宫逸疼惜地握住她的手。
这一刻,看到她受伤,看到她那么虚弱,那么憔悴,他的心,竟会那么痛,宛如被剜开了一个大窟窿……
慕容雪颜将南宫逸的手甩开,神情冷淡:“南宫逸,我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你必须要放了兰若,否则……杀子之仇,我定要追究到底!”
“不,不可以,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是凶手,不能放过她;靖王妃,刚才的事本宫真的不是有意的,本宫不知道你怀了身孕,本宫不知道……”还是惯有的戏码,眼泪不绝,楚楚可怜。
“雪儿,她不是有意的,你就原谅她吧。”
她不是有意,很好,这就是他对于他们这个没来得及面对这个世界的孩子的交待。
“燕墨云,你除了在南宫逸面前装可怜,你还有什么把戏?”慕容雪颜拼尽全力坐起,指着燕贵妃,曼声冷笑,“你放心,我很快会如你所愿,将南宫逸还给你。”
“你在说什么?”南宫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慕容雪颜看也不看一眼,只对燕贵妃说道:“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你稀罕,我不稀罕,你既然躺在皇上的怀里还能想着他,那我就把他还给你!以后,我再也不会妨碍你们!”
燕贵妃嘴角闪过一抹满意的笑容。
南宫逸摇摇头,无言以对,转过头去,传唤太医:“太医,王妃醒了。”
“王爷,下官这就为王妃诊治。”太医领命入内。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问太医。”慕容雪颜道。
2
太医为慕容雪颜把过了脉,方低头,恭敬有加地禀告道:“王妃,你的胎儿已经流产,但幸好身体底子一向好,所以,只要稍加调理,以后,你还是能生育的。”
“不,本宫已经不能生育。”慕容雪颜打断他。
“怎么会?王爷与王妃都是正当盛年,要再生育,并不是难事,王妃何出此言?”太医不明就里,反驳道。
慕容雪颜从腕上退下一只白玉镯子,塞到太医手里,说道:“太医,求求你,帮本宫一个忙。”
“王妃要下官帮什么忙?”太医诚惶诚恐地问道。
“告诉王爷,本宫今生不可能再生育。”慕容雪颜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这……”太医面带迟疑。
“你只要照本宫说的去做就好了。”慕容雪颜凄凉一笑。
倘若可以,她怎么会不愿意和南宫逸继续一起生活下去……她爱他,就如同爱着自己的生命一般。从她来到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起,她的心中,唯一爱过的,就是这个反复伤她的男人。
缘起,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为何要如此愚蠢,去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为何要如此愚蠢,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为何,走到了这一步,她的心里,仍然对他割舍不下?!
眼眶湿湿的,是泪吗?她用手背一拭,氲氤的水汽立刻令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南宫逸与燕贵妃进来了。因为视线模糊,慕容雪颜看不清两个人的脸上各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太医,她究竟怎么样了?”南宫逸关切地问道。
“王爷,王妃她……王妃她……”太医冷汗满面,半日方完整连贯地说出一句话来,“王妃此次伤及子宫,今生,再也不可能生育。”
不能生育……他震惊地看着她,她的眼里泪水泛滥。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啊!从前,他们之间有再激烈的争执,她都几乎不曾哭泣,可这一次……
失去生育孩子的能力,对于一个女人,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南宫逸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残忍……
“我已经不能生育,无法为南宫家绵延子嗣,所以,请你休了我。”慕容雪颜狠心地将事先酝酿好的说辞宣之于口。
“不……”他摇头,否决,脸上满是懊悔与歉意。
可惜,太迟了。
“为什么说不?”她冷笑,“你不是心里一直牵挂着别的女人吗?正好,我成全你们!”
“我……”牵挂别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从何时开始的,他的整个心,完完全全由她占据,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痴迷,满满地挤不出半个角落装下别的女人,连曾经让他一往情深的云儿也不例外。
“南宫逸,放过兰若,否则,我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已经没有任何一个筹码了,唯有恨意,能掀得起滔天大浪。
“兰若再不济,也是镇国大将军家的千金。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她又添上一句。
由于适逢流产,她的情绪波动又太大,使她体力透支,说完一切的时候,她再也支持不住,再度昏了过去。
燕贵妃提出回宫之事,她以为,南宫逸会亲自送她,他们还能像从前那样……
可他,脸色灰败,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得与平日大相径庭。
“贵妃娘娘自便吧,本王就不送了。”他的口吻,如此冷淡而疏远,带着难以名状的陌生。
“刚才,她好像要求你休了她?”燕贵妃语气中不无得意。“本王绝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南宫逸目光坚定地落在慕容雪颜身上。
他的心,难道终于被她勾走了?燕贵妃万分失望,缓缓走下了阁楼。
南宫逸看也不看她一眼,返身回到床榻旁边,守着昏迷不醒的慕容雪颜。她的脸上是斑驳的泪痕,她的眉心便连熟睡了仍紧紧皱着,她的面色,白得没有半丝血色……
为什么,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他是最不愿意伤害她的呀!
命运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许多时候爱捉弄人。明明不想伤害,偏偏伤她最深;明明爱她至深,偏偏一直在重伤了她之后他方知晓。
他心里真正爱着的,一直是慕容雪颜;而对燕贵妃,是感情的一种习惯罢了。当他清醒地认知到这一点的时候,却是太迟了。
他知道,他和她之间到了这种局面,一切都再无法挽回。
“孩子,我的孩子……”慕容雪颜轻声呓语,泪水不断地涌出,浸湿了一片枕单。
南宫逸又是心痛又是自责,后悔莫及。
“放了兰若,她不是凶手,不是……”她的眉头皱得越发深,声嘶力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