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青箩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她又重新抬起头来,很一字一顿对她说道:“我并非是不让你在这里再待下去,可是不管怎么样,父亲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能够因为这些,而耽误了正事,我们还是先去陪伴父亲吧。”
说完她便舍下了慕容云衣,跟着一个一身黑色锦缎的老人家走了过去。
老人家看上去大概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发青,脸上爬满了皱纹。他的脸看上去却显得异常的慈祥,而在这慈祥中,又自带着一种岿然不动的王者之气,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这样雍容华贵的老者竟然会出现在这帽儿胡同里头,倒也觉得让人觉得新奇。
虽说九仙女庙会的确是吸引了各种各样的人,然而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多瞅两眼却总能够判断出来,惟有这老者同两个生得各有特色的姑娘,让人看了半天,也瞧不出他们是什么来历。
那慕容青箩跟在老者的身后,轻声地对他说道:“父亲,请您慢行,好让青箩和云衣保护你。”
“你们两个保护我?”那老者一边抚着胡须,一边笑了起来说到,“难道在你们的心目中,我已经如此老朽了吗?”
“自然不是。”慕容青箩立刻低下头去低敛眉目,恭敬的说道,“父亲又何必这么说,在我们的心目中,父亲永远延年益寿,永远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每一个字还是飘进了老者的耳中。
那老者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有些嗔怪的埋怨她说道:“青箩,在出门之前,朕就已经嘱咐过你,出了门后,我们就只有父女,不论君臣,你却还是如此的紧张,你放心吧,这里头又没有人知道朕的身份,不会出什么事的。更何况你和云衣的武功如此高强,由你们两个保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原来这老者不是旁人,却正是明镜国的君主慕容天下。
慕容天下励精图治,兢兢业业,使得原本偏居一隅的明镜国越来越强大,现在几乎已经可以和云荒国的势力相抗衡了。
如今天下三分,最北边的是云荒国,云荒国兵强马壮,族人异常的彪悍,国人异常的彪悍。
再往南靠,便是明镜国。明镜国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它同西边的菩题国,面积原本大致相当,而且两国的势力也差不多,都是积贫积弱。
后来自从慕容天下登基为帝之后,在他的强国富民政策下,很快就使明镜国得到了长治久安。
非但如此,明镜国的版图和势力也一日一日的扩大起来。过了三四十年之后,竟然几乎可以抗衡云荒国了,国人们也都十分的爱戴慕容天下。
如今传说云荒国起了内讧,常山王皇甫悦水几乎操纵了整个朝廷的势力。
云荒大帝的两个儿子自然不肯相服,于是一时之间纷争四起,无论是朝堂之下,还是国家都异常的混乱。
002 家天下
明镜国国主慕容天下一向怀有雄心壮志,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不甘人后。他与大臣和儿子们商量之后,便决定利用这个时机趁机攻打云荒,希望可以趁机一举占领云荒。
他们商量了计策之后,一切便交由太子慕容梦泽去执行,只因云荒原本是天下最大的国家,势力强盛,尽管现在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然而他的辉煌却始终让人难以漠视。
慕容梦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便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派人先潜入到云荒国里去调查云荒国里头发生的事情,而明镜国则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养精蓄锐,随时集结好兵力,一旦有了确实的消息,就立刻屯兵出发。
也正是因为这样,明镜国的国主慕容天下才趁着无所事事的时候,带了两位养女慕容青箩和慕容云衣出来九仙女庙会上闲逛。
慕容青箩的性子一向沉静,她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像是完全都题不起兴趣。
而仅仅比她小两个月的慕容云衣,性格却同她完全相反。
慕容云衣生的非常漂亮,一直被称作“明镜国的第一美人”。她的性子却与她的容貌完全不符,她的性格异常地开朗,经常惹出很多麻烦来而不自知。
如今,慕容云衣和慕容青箩两个人陪着国主慕容天下来逛这帽儿胡同,她觉得旁人的白莲折枝青花瓷碗很有意思,便上前去故意装作买家,同旁人讨价还价。
慕容天下看她样子娇憨,半靠在那里同人家小贩讲了半天价,还没有谈下来,便觉得意兴阑珊,于是就到一旁去看字画了。虽然说慕容天下是靠在马上打天下,然而他的文才却仍旧是不容小觑。
他看到帽儿胡同的边角上有一个老翁在那里,他的面前摆着一个木头搭成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字画。
慕容天下素来对书法有研究,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字画,不由得赞叹说道:“这笔锋强劲有力,每一个字都是极用了心的。老伯,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写得这么一手好字。”
那老伯听完之后,脸上仍旧是木木的,似乎没有听明白慕容天下是在说什么。
这时候慕容云衣已经跟那小贩吵闹完了,就凑上前来,连忙问到:“父亲,您要买什么,要买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只是我觉得这老伯写的字的确是很有水准。老伯,如果我想重金向你求购几个字的话,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几个字。”
“什么字?”那老伯仍旧是淡淡的,他的脸看上去异常的僵硬,只有眼神之中偶尔流露出一点点冷意来,让人觉得彻骨的寒凉。
“我这里有一把空扇子,你在这扇子上帮我写四个字,如何?不管你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就是了。”慕容天下笑着对他说到。
“不知道这位先生,您想要题的是什么字?”那老伯仍旧是不卑不亢的问道。
慕容天下想了一下,就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把白纸做成的扇子,那扇子似乎是刚用白纸折成没有多久,上面光秃秃的,一滴墨也没有沾染到。
慕容天下把那扇子摆到卖字画的老伯面前,对他说:“我希望你在这扇子上帮我题四个字。”
“哪四个字?”老伯仍旧是冷冷的问他道。
慕容天下倒也不以为意,平日里在朝堂中和后宫里头听惯了朝臣嫔妃们的誉美之词,而今忽然有一个老伯如此的对他冷遇,倒是让他觉得闻所未闻,甚是有意思。他对那老伯说道:“我希望你在上面题上四个字—慕容天下。”
“慕容天下!”那老伯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他,打量了半日,才摇了摇头说:“这四个字我是不能够帮你题的。”
“为什么不能够帮我题?”他惊异的问道。
“因为这四个字是当今圣上的名讳,若是我帮你在扇子上题了这四个字,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哦,是这样吗,你放心吧,我说你没事就一定没事,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在这扇子上面题吧!”慕容天下笑着对他说。
那老伯却是异常的倔强,“我看几位的穿着打扮,应该像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小姐,为什么非要来我这摊子前面闹事呢?我既然说了我不会题,那就一定不会题,皇上的名讳若是谁敢题在扇子上,不是自寻死路吗!”
听到那老伯振振有辞的这么说,顿时便惹恼了慕容云衣,慕容云衣素来心高气傲,平日里颐指气使,而今忽然见到这老伯同她说话如此的硬梆梆,心里头别提有多么的不高兴了。
她走上前来,“喂,我说卖字画的老头,我们家老爷肯让你帮忙来写这扇子,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却推三阻四的,却是因何缘故?”
那卖字画的老伯摇了摇头,一边摇头,浑浊的老眼中露出了一丝没有办法让人看透的颜色。
慕容云衣说道:“所谓天下熙熙皆为民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而今来的人也好,往的人也好,大家无非是追逐利字而已。你答应题字,我们给你报酬,你推三阻四做什么?
老人家仍是默不作声。
“我说你这老伯,为什么这么不开窍呢?我们家父亲大人请你题写一幅扇面,你却在这里诸般推辞,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伯听完后,摇了摇头,他的脸上仍旧是一丝表情也没有,就连他说话的时候,也牵动不了任何部位的细纹,不禁让人觉得很是差异,总觉得这不应该是他原来的面目,就好象是带着人皮面具一样。
慕容青箩细看之下,总觉得这老伯似乎是有一些古怪。
她四处看了看,觉得这路上的人,这帽儿胡同里头的人,越发的冷清和寥落起来,似乎跟原有的热闹有些不一样的一般。
于是她便转过脸去,头上戴着珠花的钻子,把那流苏垂了下来,那一说话时,那流苏就轻轻的摇逸。她脸庞白净,肌肤如细,双眉修长入画,双眸闪烁如星,越发衬着美丽动人起来。
她嘴唇微微上弯,带着一点哀愁,淡淡的说道,“父亲,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
听到她这么说,慕容天下不禁有一些矫捷起来,转过脸来问道,“青箩,可有什么事吗?”
慕容青箩犹豫了一下,缓缓的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我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回家去吧!”
慕容云衣听完,立刻摇了摇头,嘟囔着小嘴说道,“不行,我绝对不同意,姐姐,我们才出来多久啊,就要回去,简直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她说话的时候,眼珠灵动,别有一股动人的姿容。
慕容青箩牵她过来,在她耳边俯耳说道:“你不觉得这老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吗?”
慕容云衣睁大眼睛缓缓的说道,“倒是不觉得,姐姐,你倒是说一说,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想来想去吧,总是想不通,若是这老伯当真是一个靠卖字画的维生的人,他在这最繁华的街道上摆摊,无非就是想赚一点银两糊口,而今竟然有赚钱的机会,为什么却不赚呢?”
“那也不能这么说吧,姐姐,你要知道,自古文人都要讲究那些风骨的,再说了父亲让他题的那可是国主的名字,这若是题了有可能是砍头的大罪,他若是不肯题,那也自在清理之中,我就不相信天底下有能够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看我的!”
说完后,她遍走上前去,把头上的九翘玲珑碧玉钗拿下来,往那老伯面前一放,笑盈盈的说道,“老伯,这九翘玲珑碧玉钗足足值几百两银子,不知道这一支钗能不能打动你,帮我们父亲来题写这个扇面?”
老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头说道:“对不起,并不是我不肯做,只是写这四个字要担上我的身家性命,还请几位另请高明吧!”
慕容青箩见到他这么回答,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她也不明所以了,不仅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003 有刺客
慕容天下却有些意兴昂扬,连声说道,“不知道你要怎么样才肯题写这扇面?”
老伯挥了挥手,便在那里坐下来,竟然不再理睬几人了。
慕容天下当时便有些恼怒,他是天纵英才,少年帝王,从十几岁开始登基为帝,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他可谓是既得民心,在朝堂之上又甚得大臣拥护,意气风发,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而且,他又有一些迷信,凡是每次要做大事之前,所进行的一系列的小事一定要顺之又顺,畅之又畅,否则的话,那么就可能会影响到大事进展的顺程。
而今他只不过要这老伯帮他题一个扇面而已,竟然遇到了这种阻滞,他如何能够就此死心。
因此他便把那扇子往老伯的面前一放,目光之中带出来一丝冷漠,对他说道:“你必须要将这扇面给我题了,否则的话,你以后就不必再在这台城出现了。”
那老伯听了他这么说后,仍旧是面不变色,只是淡淡的说道,“要想让我题,总是可以的,只不过嘛,我却是有一个规矩,这规矩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
“什么规矩,不妨说来听听。”慕容天下负气问道。
老伯便抬起头来望着他,他的目光犹此深滩,看不到底,“我题字作画的时候,身边从来不需要有女人。如果你能让令千金离开我这里足足有十丈之遥,那么,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题这副字画。至于酬金嘛,那也是不能少的,我要一千两银子。”
“什么,一千两银子题一个字画,你不是穷疯了吧,老伯?”那慕容云衣当即便有些恼怒起来,她嚷嚷着的说道。
而慕容青箩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沉静。她脸对着那老伯的摊子,长发轻,犹如烟霞笼罩一般,对那老伯说道,“对不起,我们这字画不题了。父亲,我们回家吧!”说完她就上前去扯慕容天下。
慕容天下这一生向来毫无阻滞,而今竟然被这一个老伯给诸多刁难,自然不肯就此算了。
他点头说道,“好,竟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同意你的看法。青箩,云衣,你们两个人先去旁处逛一逛,等到这字画题完之后再回来。
慕容云衣垛着脚说道,“父亲,我们才不能够被他骗了呢,他摆明就是坐地起价,只不过是一幅小小的字画而已,凭什么值一千两银子啊?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慕容青箩的面上浮起了层层的忧思,她望着慕容天下,亦缓缓的摇头道:“父亲,青箩也不会离开,父亲的安全乃是第一,出宫之时,大哥曾经吩咐我,绝对不能够离开父亲超过一丈之地。”
慕容天下听到两个义女如此说,顿时便有些恼怒起来,对她们斥责道:“到底你们要听我的话,还是要让我听你们的话?还有你,青箩,动不动就说你大哥说,到底在你心目中,父亲重要还是大哥重要?”
“我……”她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把头深深的垂了下去,常常的睫毛印在瞳孔之中,看上去美丽如鸦翅。
“好了,你们两个现在离开这摊子十丈之外,若是今天我得不到这幅扇面,那么,我是绝对不会死心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心抽动,显然很是生气了。
慕容云衣素来很会察言观色,见到这种情形,立刻把慕容青箩往前一拖。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我们还是去十丈开外吧,否则,等一会儿父亲发了雷霆怒火,那可怎么办才好?”
“父亲纵然发火,那也没有什么,最重要还是父亲的安全。”慕容青箩抿着嘴唇,轻声说道。
“我说姐姐,我们的武艺是谁传授的,还不是父亲传授给大哥,大哥又传授给了我们,父亲的武艺原在我们之上,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再说了,这里地方如此的宽敞,若是有人暗算父亲,那是不能够的。好了,你就听父亲一次吧!”
慕容天下听到她这么说后,顿时对慕容云衣投去了一丝赞许的目光。
慕容青箩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忤逆慕容天下的意思,只好同云衣一起来到了一旁。
云衣便继续折返到方才的摊位之上,同那卖白莲折枝青花瓷的小贩继续讨价还价,并以此为乐,乐此不彼。
而与此同时,慕容青箩则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双目紧紧的盯着慕容天下,唯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如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笼罩在烟霞里头一样,眉目清雅,别有一番的动人,犹如画卷一般。
慕容天下见到那老伯终于开始研磨了,便在他摊子面前坐了下来。
老伯研好磨之后,就拿出来一支笔,准备开始在扇面上题字。他那支笔,足足有一尺半长,笔尖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毛做成的,总之深润饱满。
他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