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
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
丝丝愁绪融入歌声,带着淡淡的哀伤,淡淡的相思之痛,连听的人也不由动容,被歌者的一片惜别之情打动。
“好!好!”薛熙剑赞叹不已,对万三千说道,“还是万老爷比较有诚意,不似那个靖王……”
薛熙剑的声音放低了,“靖王”二字之后的内容慕容雪颜并未听见,倒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这次的兵器铸造事宜,万三千是半路上从南宫逸手中夺取的。
就让那个没心没肺的坏家伙尝尝失败的滋味,也好。慕容雪颜想着,嘴角勾起笑意。
“请问姑娘芳名?”薛熙剑起身,向慕容雪颜行来。
“慕容雪颜。”未及思考,她竟将自己的真实姓名透露了出去,说完之后后悔不迭。
“名如其人,冰肌雪颜。”薛熙剑笑着将尚在俯跪的她扶起。
身体的突然接触让慕容雪颜一阵惊慌,忙道:“王子殿下,奴婢先退下了。”随后也不管在场之人如何反应,飞速地离开现场。
离开大厅之后,慕容雪颜当即找到杨立万,告知自己欲离开一事,却见杨立万阴恻恻地笑了笑,令她毛骨悚然:“姑娘,我们老爷交代了,不能放你走。”
“不能放我走,那是什么意思?”慕容雪颜心生戒备。
“没什么意思,只是请姑娘暂时在万府住下而已。”杨立万招手唤来几句丫环,将慕容雪颜“请”到了一处厢房。
这个万三千到底有什么目的?
慕容雪颜被四个丫环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从头到脚只有一样感觉——郁闷!
看来这个万三千也非善类,亏她还信了他的话,认定靖王当日轻薄自己……
案上的沙漏一点一点流掉,慕容雪颜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焦灼。
许久之后,万三千终于露面了。
“姓万的,你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你可知道我是谁?”洞悉了万三千的目的之后,慕容雪颜便没那么礼貌了。
万三千揶揄地一笑:“你只是靖王府的一个歌妓,又有谁会在意你的生死安危?”
“我告诉你,南宫逸那天是骗你的,我不是歌妓,我是当朝丞相慕容睿的女儿慕容雪颜!”慕容雪颜索性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在此之前,这个身份曾让她无往不利,如同一个万能通行证。
可惜,到了财大气粗富可敌国的万三千这里,却行不通了。
“你是谁家的千金本老爷不在乎,本老爷只知道,西宋王子看上了你,十天之后王子要启程回西宋,届时万某便把你作为礼物,献给王子。”万三千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呸!”慕容雪颜不齿地啐他一口,改了自称,“要将本小姐献给那什么王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万三千森然不语,望定慕容雪颜,忽尔身子欺近,右手叩住了慕容雪颜的下巴:“这么漂亮的女人那天竟功亏一篑,让那多事的靖王坏了事。也好,正好留着这次用。”
他的谄媚的笑容让慕容雪颜一阵恶心,一番话说明白了上次事件的真正缘由,慕容地颜不禁结结巴巴地问道:“那天……那天是怎么回事?”
“不妨告诉你,那天设计你的人是本老爷,而靖王是从本老爷手中救出你的。”
“什么?!”这么久以来,她竟把南宫逸这个“救命恩人”当作登徒子、色狼、恶棍,对他避犹不及,还曾经恶言相向,呃……还掴了他一巴掌……
难怪南宫逸会骂她愚蠢。的确,她确实是非不分,愚蠢到了一定程度。这次上了万三千的当,是不是……传说中的报应?
这下,慕容雪颜连肠子都悔青了。
“桃花坞的味道怎样?”离去之前,万三千回头一笑,形貌猥琐。
桃花坞……慕容雪颜从过无痕口中听到过,那是一种无色无味,害人于无形的媚药……这个万三千,他那天逼她喝的那杯酒有问题,酒里下了媚药!
也就是说,那天在王府,是她在媚药的催化下,主动“勾引”的南宫逸……
如果南宫逸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马上找个地洞,立刻钻进去。
018 藏贵女
慕容雪颜被万三千囚禁在了一个厢房。负责看守她的,共有丫环四名,另外房门外面还守有两名护院。
她从未如此渴望过自己像杜兰若那样有一身好武功,可以令自己摆脱困境。整整三天了,她连房间的门都出不了。
慕容雪颜一直绞尽脑汁地想着逃跑的计策。三天来,她一直表现温顺,毫无反抗的迹象,令一直形影不离的几个丫环暂时放松了警惕。
机会总算来了。她用过午膳之后,四个丫环有三个去用膳,只剩下一个看守她,而且门外的护院恰巧也一个都不在。
“这位姐姐,我……我肚子疼……”慕容雪颜俯身捂住肚子,口内呻吟。
“姑娘这是怎么了?”万三千对丫环的交待是务必让慕容雪颜“毫发无伤”,她一喊肚子疼,那丫环忙赶过来询问。
“疼……疼……快帮我揉揉。”慕容雪颜指着小腹道。
那丫环依言在她小腹轻揉,柔声问道:“姑娘,是否好些了?”
“好,好……”瞅准时机,慕容雪颜劈手一掌,用劲击打在那丫环后颈——
好像电视剧里把人打晕都是用这个动作的……
那丫环回身指着她,吐出一个字:“你……”随即身子一软,委顿在地。
慕容雪颜不敢逗留,夺门而逃。万三千的府邸实在大,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终于看见大门,正欣喜若狂,猛觉得有人从背后将自己整个人拎了起来。
“敢逃!”凶恶嘶哑的声音,让她整个人吓得颤栗了一下。
“木奴,将这个女人关进地牢。”万三千负着双手,凉凉地一笑。
“万三千,我是丞相的千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慕容雪颜试图挣扎,却根本不是那个力大无穷的木奴的对手。
那个叫木奴的应该是万府的护院,身高至少一米九,看起来比寻常男子高了许多,拎着慕容雪颜就像拎一只小鸡。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八个字浮上心头。
这下真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了。慕容雪颜绝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万三千遣人将她关进万府地牢。
“我不管你是丞相的女儿也好,靖王的歌姬也好,反正,我万三千看中的女人,休想逃出去!”
“你这奸贼!我爹知道后一定会派人灭了你满门!”慕容雪颜怒目相向。
“恐怕你没有机会见你父亲了。”万三千狂妄一笑,恶狠狠地将地牢的门一关,严命守卫,“看紧这个女人了,如有任何闪失,下场同香儿一样!”香儿就是今日被慕容雪颜打晕的丫环。
守卫战战兢兢地答应,眼睛都不舍得一眨地紧盯着慕容雪颜。
地牢阴暗潮湿,周遭一股发霉的味道令慕容雪颜闻之作呕,坐下去吧,地上太脏,站着吧,站久了又觉得累……
纠结……
慕容雪颜忽然问道:“香儿怎么了?”
两个守卫面无表情,直统统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死?!”慕容雪颜感到寒气从背后升起,如同兜头被泼了一盆冰水。她只是自己想逃跑,想逃离万三千的魔爪,并没有想过会害了香儿……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一阵难过,一阵歉疚,她在心中默念:“香儿,对不起……”
那个叫香儿的丫环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眉清目秀,身量娇小,偶尔露出娇憨的表情,孩童般天真……
这是慕容雪颜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样地近。折腾了许久,她觉得好累,好累,靠着墙,身子绵软无力地滑了下去,星眸微阖……
恍然中,一个白衣出尘的男子仗剑而入,片刻之间将牢门外面的守卫通通打退……
南宫逸。
是他,他来了,来救她了。他亲手打开牢门,带她逃出万府。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她在他的庇佑下,纵使腥风血雨亦泰然自若。长剑起起落落,他疾走的身影打退一个又一个阻止他们的人……
他对她露出笑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笑得这般温暖,仿佛云消雨霁之后那一抹难得的阳光……
“南宫逸!”慕容雪颜猝然醒来,双目圆睁。
原来方才一切是梦。
这寂静清冷的地牢,哪里有南宫逸的影子?
慕容雪颜缓慢地欠身站起,自嘲地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幻想南宫逸这个死对头会来救她……
丞相慕容睿的突然到访,令南宫逸大感意外。要知道他们二人在朝中,虽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长久以来因政见不合一直针锋相对,两人私下鲜少往来,出了慕容雪颜大婚上的那件事情之后,更是抱定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宗旨,互不理睬。
这次是……
“南宫逸!”慕容睿直呼其名,无半点位居下官的谦卑之色,目光直盯着官位在他之上的南宫逸,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把雪儿藏哪去了?”
“藏?笑话,你的女儿不见了,为什么来问本王?脚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便去哪,与本王有什么关系?”南宫逸据理力争。
“除了你,还能有谁?”连日来寻求无果,慕容睿几乎到了绝望边缘,来靖王府,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希望女儿最近的失踪是因为被困在这个王府……
“本王不知道。”南宫逸摇头,冷若冰霜地说道,“明叔,送客!”
“你……你当真没有把雪儿藏在这里?”慕容睿不死心,又追问一句。
南宫逸不屑地一笑:“别人当你的女儿是宝,本王可不稀罕,那丫头又笨又倔,是非不分,有什么地方值得本王‘藏’?”
“既然如此,告辞了!”慕容睿带着一众相府下人离去。
“不送!”南宫逸背过身子,连看都不看慕容睿一眼。
只是心底,竟隐隐有些担忧……慕容雪颜,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失踪了,她会去哪里……
脑海中闪过最近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是在天香楼,她女扮男装,唯恐被他认出,用手中的折扇挡住面容,狼狈至极地“逃离”他的视线……他从窗口往下望,看见她伫足与一人交谈,那是万三千,据说他近日在对秘密来京的西宋王子大献殷勤。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南宫逸再也坐不住了。是,他是恼那个丫头上次误会了她,也一心想着如何与她彻底划清界线……可其实……
他发现,他竟然,会担心她的安危。
来不及多想,他去马厩牵了马,点了几名家将,直奔万府。——就像上一次,得知慕容雪颜被万三千带走一样。
“不知王爷此次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万三千命下人准备茶点,亲自将茶盅递给南宫逸。
“本王就长话短说了,万老爷最近可见过本王生辰上献舞的那位姑娘?”
“哪位姑娘?”万三千明知所指,有意装傻充愣。
“万三千,你无须装模作样,那夜你将那姑娘带来府中,意欲轻薄,若不是本王及时赶到,只怕你已种下大祸。”
“这话万某就不解了。”万三千斜睨南宫逸一眼,目无惧色。
“那姑娘并非本王府中歌姬,而是当朝丞相之女慕容雪颜。”
万三千脸色微诧,他一心以为慕容雪颜自称相府千金是骗他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人都抓了,关也关了这么多天了,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他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南宫逸锐利的目光,刹那之间,南宫逸什么都明白了——这慕容雪颜,十之八九是在万三千府上!
“万三千,”南宫逸改了称呼,语带劝意,“私藏民女可是重罪,何况你私藏的,是丞相之女,‘民不与官斗’,这道理你总该懂的吧?”
“万某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万三千犹自强辩。
南宫逸了然一笑,回首命令随身侍从:“搜!”
“王爷,你这样是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南宫逸冷笑,“那本王倒想问问你,你与西宋王子私下往来,可知自己身犯何罪?”
“没有,没有的事……”万三千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底气不足。
南宫逸不再留意他,亲自与侍从一起在万某展开搜寻。南宫逸不过带来五人,费了大半个早上的功夫,方从地牢中找到了慕容雪颜。
“你……”望见南宫逸的一瞬间,慕容雪颜恍惚觉得眼前是梦。
若不是梦,怎么可能会是南宫逸这个家伙来救她……
慕容雪颜偷偷用手指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尖叫起来:“呀!”
哦,不是做梦。南宫逸身上穿的也不是白衣,脸上的表情也不及梦中的温柔,呃,……这张脸,目前只有两个字可形容——臭脸。
“上马。”摆着一张臭脸的南宫逸简短地迸出两个字,一把将慕容雪颜拽上马背,一鞭挥下:“驾——”
慕容雪颜庆幸南宫逸没有找她算账。否则,她真会无地自容地找个地洞钻进去。
019 除婚约
相府门前。
再次送慕容雪颜回来的时候,南宫逸一如上次默不作声。
慕容雪颜垂眸不语,千百个念头转过心头,“对不起”三个字绕在舌尖,硬是说不出口。南宫逸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翻身上马。
“南宫逸!”鼓起勇气,将一张脸臭得不能再臭的南宫逸唤住。
“何事?”南宫逸驭马回头,面色清冷。
“对不起。”声音低如小鸟嘤嘤。
南名逸皱眉反问:“什么?”
“对不起!”慕容雪颜将声音加大。
“本王有没有听错?你这样的笨丫头也会说这三个字。”嘴角上牵,眸底含笑,一张臭脸上另外有了表情。
“喂,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慕容雪颜俏脸涨得通红,“上次的事情,是我冤枉你了。我现在跟你道过歉了,算是两清了!”
这个固执得像头牛一样的臭丫头也会道歉?!南宫逸侧目而视,清冷的面孔慢慢浮现笑意。
“笑什么?”慕容雪颜瞪他一眼,还欲再说什么,却见父亲迎了出来。南宫逸二话不说,策马而去。
“雪儿!”慕容睿将女儿扶住,见她未受损伤,虚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爹……”才几天不见,父亲看上去竟苍老憔悴了许多,慕容雪颜一阵内疚。
“怎么是靖王送你回来?”慕容睿边走边问。
“他……”一个“他”字说出口,慕容雪颜停下了话音,有意将语气转冷。“是,是靖王率人将女儿从万三千府上救回来的。”
“万三千……”慕容睿握紧拳头,怒气横生,“雪儿,你好好休息,爹现在就去收拾他!”
慕容雪颜回了房间,沐浴更衣之后,好好地吃了一顿,好好地睡了一觉。尔后,命锦心与秀容将自己好生妆扮,亲自前去驿馆求见西宋王子薛熙剑。
锦心为她梳了朝天髻,鬓边簪一支宫中御赐的金步摇,配上璎珞耳环,颈中戴一串珍珠,衣裙则穿了姹紫色,既能彰显相府千金的雍容华贵,又暗示自己不事张扬的个性。慕容雪颜揽镜自照,甚为满意。
“小姐为什么要去求见西宋王子?”锦心一面细细地为慕容雪颜理顺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