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月,荼蘼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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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四月,荼蘼成殇-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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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走来,我不断想象着十八年前这里的生活画面。
  父母为庭院的花草浇水时一起聊的趣事,客厅休息室里响起的琴声,以及曾在那张琴凳上坐过的阿姨和我素未谋面的江叔叔,晚饭餐桌上的欢声笑语,星空下桂树旁摇动的木椅,紫藤架下的下午茶,一切的情景都是那么的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这一切只是我的想象,熟悉也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而我轻抚着楼梯的扶手往二楼走,曾试图感受十八年前或曾在这上面停留过的温度时,除了手心里的隐隐作痛,指尖却没有任何感觉……
  “小姐,浴室的水已经放好了,洗漱后您就可以下楼用餐了。”
  小姐,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谓,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应了一声,让帮佣先出去了,因为想自己整理。
  说整理,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房间里什么都有。我做的只不过是把那张带来的合影放到靠近阳台的床头柜上,因为想让阳光照在上面。
  我把书拿出来,一本一本地放到书桌上,不时有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起窗边的纱帘,和我耳边凌乱的头发。
  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早已是满的。
  我把从家里带过来的旅行包扔到衣柜的角落,里面有未拿出来的衣物,和那部手机。
  偌大的浴室里,圆形的白色浴池里飘着紫色的槐花瓣,细小而浓密,花香甜而不腻。
  浴室的阳台上各种花开得正浓,只是此刻没什么生气。
  卧室的墙上有一副印象派的油画,画后面是一个保险柜。洗完澡出来,我把那个雕花木盒放进了保险柜里。因为害怕,所以放进去前没有再打开看一眼,只是直接放进去了。
  保险柜的位置是在车上的时候,阿姨告诉我的。
  我现在住的这间房曾是他们住过的地方。不管练习多少遍,还是无法轻易说出爸爸妈妈这几个字来。
  我换好衣服,正准备下楼,阿姨却正好进来,遇见正要出去的我。
  “瑛予,阿姨有些事要告诉你。”阿姨站在门口说。
  “想必,你之前在我和慕家的对话中也听到了……江浩宇这个名字。”或许之前没想好如何开始,阿姨整理了好一会儿思绪才徐徐说道。
  “嗯,知道,阿姨的未婚夫。”我看着显得有些为难的阿姨,爽快地回答。
  “是啊,很久以前的事了。”阿姨笑了笑,像自言自语般地念着。微笑的眼睛里却满是落寞。沉淀了一下思绪,阿姨接着说,“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是只身一人,身无分文地抱着你从医院跑出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
  “作为你父亲最器重也是最信任的晚辈,十八年前他和你父亲一同回国。你十岁那年,JK公司在亚太地区已经初具一定规模,所以JK公司把亚太地区的总部设在了中国。与此同时,江浩宇作为亚太地区的执行总裁再次来到中国。
  “经历过十八年前的事,我已经不敢再轻信任何人。况且,又已经过了十年,所以我不清楚他那边的情况,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而且……”
  阿姨说着突然停住了,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谁知道,四年后竟意外地碰到了。于是我把十八年前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这四年来,他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装有你母亲遗物的那个雕花木盒就是我拜托他从美国带回来的。”
  帮我们?是说要夺回JK公司股份的事,还是对慕家复仇的事?所以,最近阿姨一直很晚才回来,是在准备对付慕家的事吗?
  我承认,复仇两个字让我觉得很害怕。所以,当我这么思索着的时候,心猛地跳了一下。
  “瑛予,”阿姨突然握着我的手说,也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我生硬地微笑了一下,复抬起头听阿姨继续说,“我一直希望你能轻松地、毫无负担地、像普通的同龄人一样成长,所以一直没敢跟你说你的身世。现在,也不想把你牵扯进和慕家有关的事里来。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以后江叔叔会时常出现在家里,怕你会觉得不便。”
  “如果,一会儿江叔叔来家里吃饭……你会觉得不舒服吗?”阿姨有些担心地问。
  见陌生长辈,是一直以来让我感到最不便的事。
  可能一开始是因为没有父母,所以在别人父母面前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到后来就慢慢演变为只要见到长辈,就会变得浑身不舒服。
  但对这个未曾相识的江叔叔,我却一直心存好感。
  或许是因为从慕黎汐父母的口中听来,他也是一个受害人;或许是因为听阿姨说他曾是父亲最信任的人,所以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感;又或许是因为他这么多年对阿姨的不离不弃。总之,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感激之情。
  “当然不会了。”我笑着回答。
  见我不介意,阿姨也松了口气,笑了笑,说,“那我们准备下去吧。”
  “嗯。”我应道,准备和阿姨一起下楼。
  “阿姨,江叔叔他……结婚了吗?”快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我问。
  见阿姨停了下来,在后面的我也停了下来,沉默地等待着阿姨的回应。
  过了一会儿,阿姨说,“没有。八年前听说有一个家里给介绍的结婚对象,但最后没有在一起。”
  “那是我十岁那年吧,也就是江叔叔刚刚回国那年。说因为不确定是不是能信任的人,所以没有联系。其实,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是因为想让他和那个家里介绍的人重新开始,所以才没有去找他,是吗?”
  我站在阿姨身后说,眼眶里有些湿润。
  沉默中,阿姨没有急着回答。虽然声音很轻,但我能听见,一声极为漫长的吸气声后,阿姨旋开了卧室的门,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去吃饭吧。”
  楼梯下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进门。
  看起来四十出头的男人,沉稳俊逸,仪表不凡,沉默而有距离感的神色却又不让人感觉冷漠得难以靠近。一身暗灰色三件套西装穿在挺拔的身上,直挺挺的,给人一种沉着内敛的感觉。
  将西装外套递给开门的帮佣时,男人虽不苟言笑,但眼神却和蔼可亲。一举一动均流露出一种彬彬有礼的风度。
  往里走了两步,男人正好看到一前一后停在台阶上的阿姨和我,考虑是否该露出笑容似的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在男人无措而不是惊讶的神情中,我知道他不是因为我长得像母亲才表现出此刻的踌躇,而是因为从阿姨那听说过我的事,担心我会介意而显得有些紧张。
  在和男人眼神接触的那一刻,我急切地露出一个微笑,希望他不用担心。这应该是我这些天来笑得最自然的一次了。
  看见我的微笑,男人也终于安下心来,恢复到平常的沉着与冷静。
  “瑛予,这是江叔叔。”走下楼梯,阿姨介绍道。
  “江叔叔好。”
  “你好。”江叔叔应道,笑得有些生疏。
  吃过饭,大约三点的时候江叔叔就走了,因为下午还有会。
  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我和阿姨刚搬进来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说,主要是为了我,因为这儿曾经也是阿姨的家。
  江叔叔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另一个别墅区,也是尹煜哥和小菡家住的小区,目前市内最精华的地段。
  江叔叔回国后始终没有回过这栋别墅。我擅自而坚定地认为着,是他一直没有忘记过阿姨的缘故。
  下午,我坐在那颗大桂树下的摇椅上看书。阿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在我旁边坐下,果盘旁边放着叉子。
  “看累了吗?休息一会儿吧。”阿姨递给我水果时说。
  “还好。”我把笔夹在书里,接过阿姨递过来的水果。
  我用手摸着果盘边的叉子,没有扎水果吃的意思。
  “我希望你能转学到尹煜读的那所学校,你怎么想?”
  “好啊。”
  “那我就派人着手去办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你明天还是去惠德吧,后天就可以去明升了。”
  “嗯,我知道了。”
  “那你看书吧。我先进去了。”
  “嗯。”
  阿姨起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因为太阳刺眼,所以眯着眼睛,眉头也有些皱,问我道,“你还好吗?”
  “嗯,没事。”我回答。
  我明白阿姨问的是什么。在我回答我没事的那一刻起,也意味着我不会再见慕黎汐。
  我们希望我们能计划生活,却发现自己被生活计划着。很多人习惯把这归因于人太渺小和无力,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人心太善变。
  阿姨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而我放下手中丝毫未动的水果,打开书,继续从刚才停下的地方接着看。看了一会儿,我合上书,仰面向阳,懒得动,懒得想,闭着的眼里是一片腥红。正如此刻,我血肉模糊的心。
  晚餐后,我一直待在父亲的书房。书桌上有一个空相框,从大小来看,我想,原本应该是用来放现在藏在木盒里的照片的。
  书房里的东西我一点都没动,连进去的脚步声都很轻。因为我一直执着地相信这幽禁了十八年的房子里依然存在着什么。哪怕是曾经的气息,哪怕是曾经停留在角落的灰尘,我都怕动作太重,就把他们惊跑了。
  我站在窗户旁看外面的风景,感受从窗外吹进来的风。
  很久以后,头顶上响过飞机飞过的轰隆声。小菡和尹煜哥一家是今天晚上回来的飞机吧。
  十点的时候,我回到房间洗漱完,换了睡衣,今晚特别想跟阿姨睡。
  过了多久了?哪年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睡了,六岁?七岁?还是八岁?
  “阿姨,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我打开阿姨卧室的门进去,阿姨正坐在床上看电脑。
  “想现在就睡吗?”阿姨问。
  是啊,往常都是十二点左右睡的,现在才刚过十点半而已。
  “嗯。”
  “那好吧。”阿姨看看笔记本又看看我,笑着说。把合上的笔记本放到一边。
  “阿姨,能像小时候那样摸着我的头哄我睡觉吗?”看到阿姨眼里划过的一丝担忧,又努力地故作无事,我说。
  原本只是为了让阿姨安心说的话,没想到幼年时用来安抚怕黑的我的简单动作,到此刻依然有那时的功效。
  我以为我早已过了那样的年纪。
  我闭着眼睛躺在阿姨身边。让我猜猜,阿姨现在在想什么?想我会不会想多了解一些父母的事?
  我想了解吗?我问自己。最后得出的答案是,不想。了解来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好,你相信吗

  这是我以郑佑怡的身份开始生活的第一天。
  虽然到明天为止,我依然还用着李瑛予这个名字。
  早晨阿姨已经确认过了,从明天开始,就到明升上课,以郑佑怡的身份。
  从起床时早已备好的洗澡水,到下楼后餐桌上严阵以待的食物和帮佣,到最后门口毕恭毕敬地等着上下学接送的轿车,一切都变了。
  而对于这种改变,我的感受吗?说实话,没什么感觉。即不厌恶,也不眷恋,就是好像,怎样都无所谓了。
  坐在平缓前行的车内,我翻开英语书开始看。
  这种生活的好处就是再也不用为生计和时间赛跑了。而坏处也在于此。这太多的时间中衍生出的各种落寞能活生生地剥去一个人的呼吸。
  到学校的时候,时间还早,学校里几乎没有几个人。我把书包放到教室后,去操场跑了几圈。
  “瑛予,你这是……去跑步了吗?”看着满头大汗还有些微喘的走进教室的我,小菡好奇地问。
  “哦。”我应道,在座位上坐下,然后往外拿书。
  “你……还好吧。”小菡转过身来,摩挲着拿在手里的笔,小心地问。
  “我明天转学去明升。”我没有正视小菡的眼睛,尝试保持心的坚硬。好不容易才让它变得麻木一点。
  “什么?”小菡震惊地双手拍在桌上,手里的笔扣在桌上“嗙”地响了一声。
  “是……是不是,我离开的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小菡紧张地一把抓住我的手,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我不知道小菡的紧张和担忧只是因为要和我分开了,还是因为我现在的表情很难看。我不知道,因为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嗯。”我应了一声,翻开英语课文。
  “现在,不想说对吗?”
  “嗯。”我咬紧牙,手中的页角也折出了几条皱纹。
  原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地带过,还是会忍不住喉头发涩。
  “没关系,那我不问了。你好好看书吧。”小菡笑笑,用颤抖的声音说完准备转身。
  在小菡转身的那一刻,我并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小菡因为我的这个动作停了下来。
  “谢谢。”我说。
  “切,你下次再敢跟我说这个我可生气了啊!”小菡轻轻地推搡了我一下,毫不留情地笑着说。
  中午是因为不饿还是想要避开慕黎汐,我没有去吃饭。虽然我也知道,慕黎汐如果想见我,完全可以到教室来找我,但他并没有。一整个中午都没有,到放学也是。
  如果说,我早晨真的天真地以为今后怎样都无所谓了,那么此刻我才发现我太过自信了。
  看着因为不想丢下我一个人,而假装说要减肥,同样不去吃饭,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对我侃侃而谈香港之旅以转移我注意力的小菡,我还是觉得很愧疚。我想我真的不是一个好朋友。
  “去吃饭吧。”小菡还说着,我打断她说。
  “你不是不想去吗?”小菡惊喜了一下,又有些丧气地说。
  “我突然饿了。”我像听小菡说话时那样笑了笑。
  “真的?好啊!那去学校外面的必胜客吃一顿好的,我请客!”小菡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拉上我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你就吃那么一点啊,说实话,你不是饿了,是听我说话听得无聊了,想快点脱身吧。”见我只吃了几口,小菡一脸明察秋毫的表情道。
  “你才知道啊?”
  “嚯!”小菡双手叉腰,装做生气的样子,接过自己却先笑了。
  “你真的要转去明升吗?”见我情绪好点,小菡终于问。
  “嗯。”我含着吸管,汲了一口饮料应道。
  “唉,好吧。那我以后就孤零零的了,真是便宜尹煜了。”小菡用吸管摆弄着手里的饮料,脱口而出后又有些后悔地看了我一眼。
  我露出一个微笑,表示没什么。说到底,该觉得对不起的人,是我。
  “要不我也转学好了,你们都到明升了,我一个人在惠德也没什么意思。”
  “真的吗,那学生会和文艺部怎么办?”我平静地问,因为知道小菡是责任心很强又仗义的人,做任何事都不会半途而废的。
  “那个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了,你还是留在惠德吧,我不想被惠德的男生恨死。”看小菡面露难色,我开玩笑道。
  “真是的,你说什么呢!”小菡瞪了我一眼,低头喝起饮料。
  “放学以后,等一下再走。”吃完饭回学校,进教室的时候我对走在前面的小菡说。
  “啊?”小菡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继而会意地点点头。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意外地,上课时我完全没有分心,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反而注意力更集中了。
  从来没有过这种,头脑格外清醒,心里却空荡荡的感觉。
  “我带你去个地方。我知道你可能会有很多疑问,但是你能不能先什么都不问,等到了,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放学后,等班上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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