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一定花了不少工夫。
“对不起,跟思思玩得太高兴忘了时间,这里边太吵也听不到手机铃声。”她试着向他解释。
池睿去了不远处的奖品兑换处,她很感激他给她和穆皖南这样对话的空间。
“是思思玩得高兴,还是你自己玩得高兴?”
乐言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穆皖南没有回答,只低头看了看思思抱在怀里的小熊,白毛红衣服,表情可爱,她抱在手里爱不释手。
他随手从她怀中把小熊抽出来,塞进乐言手里,话却是对孩子说的:“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去。”
怀里的宝贝被抢了,思思立马反应过来,撅嘴就要哭。乐言愕然道:“你这是干什么,孩子自己赢来的玩具你干嘛不让她拿着?”
他不说话,薄唇抿成直线,强抑住内心强烈的情绪把孩子抱起来往外走。
思思的委屈已经溃堤,眼泪如断线的金豆豆掉下来,伏在爸爸肩上大哭起来。
乐言焦急地上前要拦,却根本敌不过执意要离开的男人,幸好池睿这时杀出来,手里还拎着刚换回来的大玩偶,拦下他道:“穆皖南,你要把孩子带哪儿去?”
他终于停下脚步,“我带我的孩子回家,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思思看到池睿手里的玩偶,哭得更大声了。
池睿愤懑道:“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孩子,那你看不到她在哭吗?你这个作爸爸的不尽责,还不允许别人让孩子高兴高兴?”
穆皖南讽笑道:“没错,我是不尽责,我尽责就不该把思思交给你们!”他偏头看向乐言,“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的照顾好思思就是带她跟你一起出来跟别的男人幽会玩乐?”
乐言脸色煞白,气得说话都在哆嗦,“你……你胡说些什么?!”
“如果是这样,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再来看她!”
“说什么呢你!”池睿血性的急脾气被他这几句话给激起来,伸手就拽住了他一只胳膊要去把孩子抢过来。
穆皖南只得把孩子顺手扛到左边肩膀,右手来应付他,两个男人在转角处眼看就推搡着要动起手来。
孩子受了惊吓更加哭得凄厉,乐言心疼得滴血,上前拉开池睿,“你们别吵了,不要吓到孩子。”
穆皖南大学时因为专业关系而受过的特训使得池睿这样力量满满的年轻人与之对抗起来也不是他对手,但也没让他占太大便宜,被乐言拉开的时候瞅准弱点狠狠拽了他右臂一把,竟然差一点就顺势将孩子抢过来。
周围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围上来,有的甚至拿出了手机……
乐言眼圈都红了,连忙上前挡住那些陌生的镜头。此时她只求孩子不受伤害,推着穆皖南让他赶紧走,把怀里的小熊塞进思思手里,几乎是恳求的口吻:“让她拿着这个……她会哭的。”
思思一看要跟她分开了,又伸手边哭边喊妈妈。
穆皖南退开一步,头也不回地抱着她乘电梯下楼。
乐言目送他们离开,难受得几欲崩溃。池睿心头一紧,有些惶惶地想要安慰她:“俞乐言……”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麻烦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推开他,跑进了旁边的楼梯通道。
池睿的脚步仿佛被钉在那里。
她一定是要躲起来大哭一场的,他想。不知怎么的他心里也很不舒服很难受,就好像刚才的一场争斗和难堪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般感同身受。
大概是今天跟俞乐言说了太多的话,甚至说起了不知多久没向人提起的父母和家庭,才会令他有这些异样的感觉。
“俞乐言……”他轻轻低喃她的名字,犹豫了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就是没有办法丢下她不管。
…
穆皖南抱着思思坐上车,她的小熊一上车就从怀中滚落到前排座位下面去,她哭声有增无减,眉毛眼睛都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别哭了!”穆皖南有些烦躁地喝止她,扯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她也不接,就是一个劲儿地望着他掉眼泪。
这孩子五官像他,可是喜怒哀乐形于色的神情全都像极了她妈妈,尤其是哭的时候。
他烦闷得不知如何是好,越是叫她不要哭她就越是哭得凶。正开车的司机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道:“穆先生,您别急躁,小孩子要哄的。您把玩具给她捡起来哄哄她,就好了。”
他捡起那个小熊,笨拙地拿在手里安慰思思,“别哭了,这个给你。”
他这才发觉其实他对孩子压根没辙,平时看起来那么乖巧懂事的小精灵都是因为俞乐言把她照顾得好,哭闹的时候都没有让他看到。
他的哄实在收效甚微,思思这时候也已不是单纯因为玩具哭闹,更多的是因为要跟妈妈分开而不舍。
穆皖南叹口气,“你妈妈帮你夹出来的娃娃就这么好吗?”
不过就是一个廉价的玩偶。
“不……不是妈妈……是我……我和池叔叔夹到的。”
她泣不成声的强调,让他心底那种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强烈酸涩又涌了上来。
“老刘,前面左拐去西单,找个有玩具城的商场停车!”
她喜欢娃娃,他也可以给她买,买很多。
玩具城里的玩偶果然琳琅满目数不过来,思思因为哭得太伤心而一直抽噎不止,对满货架的玩偶都提不起兴趣来。
穆皖南抱着她,“不是喜欢娃娃吗?这里有很多,挑你自己喜欢的。”
思思哽声道:“我不想要……不是自己赢的,没意思……我想要妈妈……我要池叔叔。”
他忽然觉得那股强烈的酸涩涌到眼睛里来了。
不要说陌生,这样的感觉简直是令人感到茫然的。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抱着孩子,形单影只地站在这里,刚刚经历了跟曾经最亲密的女人的争吵,然后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孩子不要他,要妈妈,要另外一个只能称呼为叔叔的男人。
幸好导购小姐够专业够耐心,渐渐用玩具吸引了思思的注意力,终于让她止住了哭声。
大概也是在外一整天的玩乐太辛苦,在挑了两个玩偶之后,思思伏在穆皖南肩上睡着了。
他拎着玩具,抱着孩子回到车上,有一种身心俱疲的孤独感。而他还不能放手,怀中这个香香软软、脾气执拗的小家伙还靠在他的臂弯里。
右边的肩膀僵直不能动,不知是不是刚才跟池睿冲突的时候又触动了旧伤。
孩子才四岁多,已经颇有点份量了,压在手臂上,是不能动弹的疼痛、酸软,然后麻木。
俞乐言还抱得动她吗?他好像总是看见她抱着孩子,颇为轻松地来来去去。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仿佛就看到她的影子,她哭泣时与女儿肖似的模样。
怎么回事呢?今晚见了一面,照例是不欢而散,可他却已太多次无故地想起她来。suan
☆、第19章 秘密
到家后,司机为他开门,想要帮忙接过睡着了的思思,他摇头示意自己来。
上楼的时候思思还是醒了,揉了揉眼睛问:“爸爸,我们到家了吗?”
“嗯,到家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柔。
“我们不是在买玩具吗?你抱我回来的吗?”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抱在爸爸怀中,“你的手不疼了吗?”
他一顿,“思思怎么知道爸爸手疼?”
“周婆婆昨天告诉我的,她说你的手……嗯……断了,所以不能拎太重的东西,也不能抱我。”
孩子的童言稚语和大眼睛里盛满的关切让穆皖南说不出话来。
入睡的前一刻还在伤心欲绝地跟他闹别扭,醒来睁眼却已经完全忘记了不愉快,首先关心的就是他……这样的宽容和温情大概也只有骨肉至亲才不吝赐予。
噢,也许还有俞乐言,也曾这样对他。
他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一些,思思摸摸他的手臂,“爸爸还疼吗?我上次手也这样断过,可疼了,还哭鼻子了。”
他听得心惊,“手断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
思思摸了摸手肘,“过年之前,天还冷的时候。就是这里,妈妈都吓坏了,医生伯伯给我接回去了。妈妈说爸爸有时也会这样,可你从来都不哭,让我勇敢一点,要像你一样。妈妈……”
说起俞乐言思思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哀哀地对穆皖南道:“爸爸,我想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让她回家?”
离婚之后,他的心情大部分时候都很糟糕,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难过。
思思会哭会闹,有比大人更纤细真实的情感,跟他一样手臂容易脱臼……他以前竟然都不知道,要听由四岁多的小朋友亲口告诉他,还犹如天方夜谭一样。
他从不肯承认失败,但也许今天池睿有句话说对了,他真的不是一个尽责的父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出来看,是康宁的号码。
他摁掉,她再打,再摁掉,接着打。他深吸口气接起来,“什么事?”
她在那头巧笑,“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在姐姐原来这房子里安顿好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他没有犹豫就拒绝,“太晚了,不方便。你住下了就好,锁芯我让人全部换过,防盗窗也加固过,你自己小心安全。”
“姐姐的东西都还在,应该是当年原封不动的摆设吧?你真是有心了。”
他抱着孩子,语调模糊地问:“还有事吗?”
康宁又笑了笑,“你是不是跟俞乐言在一起?”
他猛然一震,几乎有些恼怒,“你怎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直觉而已。不说了,晚安。”
他收了线,发觉思思睁大眼睛看他:“爸爸,你又要加班吗?”
他摇头,“今天不加班。”
他想起孩子刚才的问题,心头那丝凄然太复杂,无法对她讲,只能将女儿搂住他脖子的小手拉下来握在掌心,“思思长大了,以后就算爸爸妈妈不能随时跟在你身边,也要学着保护自己,明白吗?上回你的手是怎么弄伤的,还记得吗?”
思思点头,“我摔了一跤,妈妈也跟我说,和小朋友玩的时候不能用力拉扯,还有就是不能再摔跤了。”她碰了碰穆皖南的肩膀,“那爸爸的手是怎么受伤的?打架吗?”
像刚才跟池叔叔那样?
穆皖南脸色一沉,“不是,我是为了救你妈妈……”
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妥,轻轻捏了捏思思的脸蛋儿,“这事儿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爸爸的弱点,而弱点最好就不要被其他人知道。”
思思似懂非懂,“不让人知道……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吗?”
“嗯。”
思思低头玩手指,“妈妈跟我之间也有秘密。”
穆皖南微怔,“你跟妈妈的秘密……是什么?”
…
夜阑人静,城中却总有销金窟刚刚开始今晚的声色犬马。
西城有名的是近几年新兴起的夜店,这里有最重量级的dj、最好的酒和最迷炫的灯光,还有精心设计的错层包房,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外还能看到楼下舞池里永远在骚动的热情。
服务生端了新的一轮鸡尾酒上来,穆皖南仍旧固执地往杯子里倒完瓶中最后一滴“黑方”。
“怎么闷闷不乐的,嫌咱们这儿太吵了,还是刚才的晚餐不合胃口?”好友梁沉在他身旁坐下问道。
夜场门外是就是小有名气的台湾菜馆,融合中西方菜式和闽菜的精华,水准很高,与这间酷炫的夜店一样,老板都是梁沉。
他们有几个要好的朋友,时不时就会小聚,有时是打球、有时是吃饭,有时就像今天一样,在台湾菜馆里吃过晚饭又到夜场来续摊。
穆皖南晃了晃杯子里的酒,看了他一眼道:“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
“你说往嫂子身上泼汽油那事儿?听说她现在做律师了,成女强人了啊!这贼的胆子不小,不过肯定不是跟她打官司那群人干的。”
“不是?”
梁沉摇头,“不是,那帮人我有朋友认识,看着横上天了其实就是一群怂货,一个个的都揪来问了,要真是他们干的他们没胆儿撒谎。我猜想是不是你或者嫂子得罪了别的什么人,趁机上门找麻烦,刚好栽赃到官司对手身上?”
穆皖南沉吟片刻,“那到底是什么人指使的查不到吗?”
“哎,做得挺干净利落的,像是行家。打听来打听去我倒想起个人来,说了你别生气。何维林你还记得吗?就老子有几个臭钱的那二代暴发户,以前就常常跟你过不去那位。这事儿像他找人干的,跟他以前催收高利贷的方法差不多。”
穆皖南一凛,“是他?”
“没有证据,我就觉着像。这小子当年就跟你不对付,康欣那事儿之后消停了几年,现在又开始蹦哒了。”梁沉边说边悄悄觑他脸色,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继续道,“要不要找人盯着他,或者给他提个醒儿?”
他因为经营这夜场的缘故,黑白两道都很有些人脉,消息也十分灵通,因此朋友拜托打听的事儿往往会有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暂时先不要,如果真是他,就不能打草惊蛇。”穆皖南抚娑着杯沿思量着,有些往事在脑海中浮浮沉沉。
下面舞池中刚刚热舞完一轮,超大的led屏上不仅有人潮还有领舞的辣妹。梁沉打开门找人过来低语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笑容满面的女孩子捧着酒杯上来敬酒,竟有阿拉伯裔的妖娆女孩,走到穆皖南身边媚眼如丝地要跟他喝一杯。
他意兴阑珊地低声说了几句话,女孩子露出惊喜的神色,但很快拿开搭在他肩上的手臂,仰头喝完自己手里那杯酒就走开了。
“中东妞儿,正不正?”梁沉笑嘻嘻迎上来,“你跟人家说了什么,撩得人家芳心大动?”
“我说我已经结婚了,今晚酒喝得太多不能奉陪。”不过是用阿拉伯语说的,让那姑娘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梁沉看了一眼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可听说你刚离婚,既然是自由身,怎么还放不开?”
穆皖南不动声色,“那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这样,刚离婚就每天酒池肉林,醉生梦死?”
梁沉终于苦笑了一下,“我这不是为了麻痹自己么?其实我就不适合结婚,当年不小心奉子成婚真是挖了坑把自个儿埋了。现在好不容易爬出来,不该快活快活吗?”
“手续都办好了?你老婆没找你闹?”
“我估摸着少不了要跑法院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嫂子那么干脆利落?哎,今后都不能叫嫂子了,前妻前妻……我前妻那人吧特别事儿,要钱就算了,还非得要儿子的抚养权,你说这可能吗?她没工作,又没一技之长,孩子跟着她喝西北风去啊?”
好熟悉的说辞,穆皖南发现好像就是不久以前他也刚刚跟俞乐言这么说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来听在耳中是这么令人不舒服,刺耳非常。
他喝光杯子里的酒,拍拍梁沉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今儿我先走了,你们几个慢慢玩儿。”
“这就走啊?”说起离婚这烦心的事儿梁沉也觉得败了兴致,“得,哥哥你要走咱们就都散了吧,过几天再聚。走走走,我送你们出去。”
包房外舞曲震天,玻璃铺就的走廊和楼梯倒影出五光十色的色块。穆皖南多喝了几杯,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下面刚好上来几个人,打了个照面,他看得不是太清楚,对方却叫出他的名字,“穆皖南。”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来的人竟然就是